第三十九章陵戎城与未完棋〈一〉
提到陵戎城，如荤、如素脸se双双一变，道别樊江後如素一直用眼角小心翼翼观察公主的表情，不过公主始终绷着脸看不清情绪。
「绷着脸更可怕啊！我宁愿公主把皇上的手谕像以往一样给撕了！」如素咬着手指皱眉，手指上一圈红红牙印，她抬起头期期艾艾，「姊，不如我去揍谢先生一拳让公主恢复正常？」
如荤转头瞅了妹妹一眼，面无表情，「为什麽是揍谢先生？」
「谢先生b较容易揍。」如素理直气壮回嘴。
再说还没揍到公主，我这条宝贵的小命就先被公主给踹飞了。
〝哈啾〞坐在马车内的谢先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r0ur0u发红的鼻子，转头看身边的nv子，nv子目光凝视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如白玉的後颈曲线优美，蛾眉淡妆轻点，长睫下的双眸中有着一缕轻烟饶绕，画面安静宁谧。
谢先生没有错过如荤与如素听到陵戎城时惊慌的表情。
会不会又是哪个公主的旧情人呢？他眉头深锁偷偷瞄了一眼。
我感受到谢先生炙热的视线，猛然回过头，露出猥琐的笑容，「谢先生想要在马车上对本公主做什麽，本公主都是可以接受的喔。」说完还一边给他抛媚眼。
只是他怔怔看着我，薄厚适中的红唇微张，乌黑如夜的瞳se倒影着我恶劣的笑容，几乎要把我给x1进去一般，我被看得心虚，哼了一声扭头。
他温暖的双手摀在我红润的双颊上，整个人靠了过来，语气间带着心疼，「若不想笑，就别笑了，多难看。」
我靠在他怀中，嘴角的笑淡了许多，眼睛里总是如琉璃似的光芒黯淡下来，轻轻问：「谢先生，小魔头长大了啊……」
我心目中的小少年阿凌，终究是个帝王。
「皇上说了什麽吗？为何突然要去陵戎城？」
谢先生突然有预感，他与公主的旅途，即将进入尽头。
「陵戎城……有一盘未完的棋等着本公主去下。」我闭上眼睛，当年的惊慌失措依旧残存在心中，至今难忘，末了又失笑一声，「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小魔头b着本公主去下完。」
未完棋？
谢先生疑惑不解。公主此时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他身上，怀中柔软的nv子身躯带着淡淡清香在他鼻尖萦绕，他耳根子浮起一抹红晕，强b自己镇定後双手环抱住公主纤细的蛮腰，声音如鸿毛轻飘，「未完棋，公主若不愿下，就由我来下。」
我柔和一笑不再说话。
绕来绕去，回到最初原点。回到宸萻公主开始周游各城的起始之因。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陵戎城的陈年铁门，市集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隐隐还可闻到飘散在空中的浓沉茶香。达叔却驾着马车越驶越偏，彷佛不需要询问公主的意见就知道该去哪里一样，原本还在叽叽喳喳像只麻雀聊天的如素直到进了陵戎城也变得安静无声。
马车终於在一间老旧的後宅院门口前，褐se瓦片看起来在新年翻修过，从r白砖墙内有绿意春枝伸展出头，旧宅位於陵戎城的西北巷内角落，看起来相当不起眼，四周宁静无声，与热闹的市集形成了强烈对b。
谢先生与我一同下了马车，便闻到香气浓烈的茶香，似乎主人家正在烧煮春茶。
「自古以春茶为贵，看来这碧螺春是上好春茶。」谢先生会心一笑。
「他一直是煮茶好手。」我淡漠一笑，说完便伸手推门自入宅门内。
「果然是旧情人……」谢先生咬牙切齿。
宅内庭院不大，摆放着一张棋桌，一旁还有正在烧煮的茶，青花茶壶上头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弥漫，一棵巨大的白皮松树笔直挺拔有如参天，针叶绿意盎然，宏伟气派，可见主人高雅出尘的品味。
蓝天绿意茶香相互映衬，如诗如画。
再次回到这里，不知道是茶香冉上的热气氤了我的眼，还是回忆cha0水袭来漫sh我的眼眶，从x口涌起浓厚感慨。
我站在院子前凝视驻足许久，身後的谢先生明显感觉到这份沉重的气息，正要向前一步与我谈话，却被如荤给拦住，朝他摇摇头，拉着满脸疑惑的谢先生一起退出旧宅。
脚步声踩着老旧木廊的声音靠近，一步两步不疾不徐，而我也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个人。
他长得并不出se，双眼细长如凤，眉角右上一点小黑痣增添几分风雅，一袭浅紫se长衫使他看起来身形高瘦，袍内露出银se木槿花纹，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着，他见了我先是一愣，手中的竹木茶勺蓦然掉到地上，〝当〞地一声滚到我穿着粉se蔷薇图的绣花鞋前。
「我等你很久了。」他弯下腰捡起我脚前遗落的茶勺，手指因为过瘦看起来更加纤细，几乎只剩下骨头，眼帘如漆夜垂幕没有表情，穿越过我在棋桌前坐下。
看着他，只觉得他瘦得可怜，没有生气，行屍走r0u。
「喝茶吗？」他扬头，额上碎发如柳条随风飘动露处白皙的一角额头，端着茶杯的手腕青se经脉清晰明显。
我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茶香浓郁，se泽熠熠，烘烤过的深褐se茶梗像一叶孤帆倒cha在中央载浮载沉，我恍神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想开口说些什麽却又开不了口。
阔别多年，和他在坐面对面喝茶下棋，彷佛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大弘百越遭到屠杀那天，我便是与他坐在这里，相同的位置，棋还在，茶亦香，只是物事人已非。
「你奔走各大城池不就是不想让皇上知道我在这里吗？」他嘴角噙着忧郁迷离的笑，些微翡翠se的瞳仁飘飘荡荡朦胧不知去向何方，声音淡得几乎要被打散在空气中。
我抬眸看他。
「皇上其实早知道我在这里，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没等到我的回话，他又继续自嘲道，就像喝了一杯苦茶入喉，苦涩蔓延开来。
「那你为何不离开？」我放下茶，不知是不是被他全身的苦涩给感染，竟觉得这春茶也是苦的很。
这次换他沉默，凝视我的目光很深，几乎要让我陷下去他翡翠se如绿宝石的漩涡里。
是的，答案我早就知道。
我不自然又别扭的转动脖子，试图避开他深邃的目光，却听见耳边他叹息一声，「小安，我很谢谢你。」
「你和他们不一样，何苦揽着他们的罪孽？」我猛然转头，梗在x口的那浊气就像一团黑雾缠绕不散。
「不管怎麽说，他们是我家人。」他苍白的唇瓣毫无血se。
「卫尚墨！你想顾着忠又想顾着孝，最後却两头空！你究竟在执着些什麽？」我气愤的x脯起伏激动，伸手掏起茶杯奋力摔在他脚边。
他目光温和抬头看着我，眼里终於浮起涟漪般的笑意，「你还能对我生气，真是太好了。」
卫尚墨，屠了百越皇室的外戚卫氏最後幸存之人。
当年，外戚卫氏屠城百越，领头的就是卫尚墨父亲。大弘皇室子嗣只有宸萻公主一人，众人揣测宸萻公主极有可能登基nv帝，外戚卫氏自是不服屈於nv子之下，卫尚墨自小便崭露天颖之姿，这才奇想推翻大弘皇室让卫尚墨为帝。
可却万万没想到卫尚墨不肯。他ai煮茶，ai品茶，将来所愿不过是开一坊茶间，为路过旅人煮上一壶茶洗去满身疲惫。
我鼻子有些酸涩，x口亦是满满的发胀，看着眼前含笑若星的他，只觉得心口疼得不得了。
他只b我虚长两岁，我还得喊声墨表哥。这个一路伴着我玩耍成长的墨表哥。
五年前百越皇城遭屠，我便是和他坐在这里下棋喝茶，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他b我更惊愕，脸se倏地刷白，猛然站起不慎打翻了滚烫的茶壶，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
对於父亲的屠城，他什麽都不知道。
可我还是痛心疾首地对他撒了脾气，拿出随身的匕首刺了他x口一刀，他就这样站着不动任由我的匕首刺入，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痛快，衣衫上晕淌出的血se像是一朵嗜血红玫瑰。
为忠，他只愿是煮茶人服从皇氏；为孝，他背负着卫氏不忠的罪孽。
「愚忠又愚孝！」我颤抖着双肩，咬着下唇瓣直到尝到满口的血腥味。
等在原地，就是想让皇室来杀自己，好弥补卫家的罪孽，却没想到宸萻公主开始周游各城，皇室暗卫随身保护在她左右，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传回到皇上那里。
小安，你不来陵戎城，不就是不想让皇上找到我吗？
卫尚墨弯下腰捡起被我丢在他脚边的茶杯，长长浏海遮盖住他温柔快要溢出水的眸子。
外戚卫氏幸存之人，对於皇室来说无疑是个祸害，若不赶尽杀绝，只怕春风吹又生，此次小皇帝的手谕，便是要我对卫尚墨在陵戎城这件事有个了断。
我知道小皇帝已是仁慈，我与卫尚墨的交情非浅，视如亲情，小皇帝大可以派人直接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卫尚墨，但是他依旧手谕让我亲自过来。
想到手谕上提到的事，我握紧拳头，双眸黯淡了下来，语重心长，「弘笙双龙，真龙在戎。这传言你可知道吗？」
弘笙双龙，真龙在戎。大弘境内被大量散布了这个传言，也因如此，小皇帝才手谕给我。虽短短仅八字，却字字隐晦暗示卫尚墨在陵戎城的事实。
「知道。」他捧着被我摔落的茶杯，表情无喜无忧怒。
「大岚人频繁出入陵戎城，这件事你可知道？」我咬着牙再问，心如刀割。
卫尚墨失笑一声，细长的眼梢眯成了月弯，「知道，大岚找上我推翻大弘幼帝……」他顿了顿，danyan出破碎如烟花的笑容，「我同意了。」
「卫尚墨！你为何总是在怂恿我杀你！」我赤红着眼，跨步疾风冲过去双手颤抖大力揪住他的领口，龇牙咧嘴嘶吼，泪水止不住如断线的串珠落下。
听到我的疯狂嘶吼声，谢先生不顾如荤的阻止冲了进来，他揽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拥入怀中，眼神不善看着卫尚墨。
我缩在谢先生的怀中颤抖，哽咽出声，撕心裂肺的痛像是蔓延入骨髓里，进入心房，随着血ye在我全身急速升腾，几乎要把我给绞碎，撕裂成碎片散在天空中。
卫尚墨拿出当年我刺在他x口的匕首，苍白的脸上毫无情绪道：「我沾着卫氏之名，由你来亲手杀了我，也算是洗尽卫氏的罪孽了。」
听着他的话，我如同万箭穿心，泪掉得更凶，谢先生的衣襟被水渍染sh，穿透春衫像是块热铁灼热烙印在他心上，一同感受着公主悲痛的殇，心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的nv子伤痛yu绝，卫尚墨眼底的愧疚很快一闪而过，他手中捧着的茶杯几乎要被他捏碎。
小安，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背着卫氏的罪孽太久了。卫氏的罪孽该由你来亲手斩尽。
「自私……」我sh透朦胧的眼闪烁着晶莹泪花看着卫尚墨，哑声道：「卫氏屠了皇室，皇堂叔杀了卫氏，我们扯平了。」
怎麽能扯平呢……
卫尚墨眸se一黯，启唇还要说些什麽刺激我的话，谢先生立刻打断他，「卫公子，公主现在情绪不稳定，我看还是下次再谈吧。」他拥着我走出旧宅，身後茶香依旧浓沉，徒留卫尚墨一人品赏。
我们住进陵戎城的城主府，城主见了我们先是吓了一跳，立刻替我们安排的房间。
我情绪依旧低落，想到卫尚墨一心想si，脑袋就像木鱼不停敲打着。
五年了，他是个固执的人。
「想si？还想染红本公主的手！怎麽不去自杀！」我x1着鼻涕狠狠揍了一拳天蚕丝上绸枕头。
枕头内的雪白丝绒漫天飞舞，我把枕头当作是那个不通人情的混蛋，si命的撕扯着，谢先生进了我房门，便是看到一nv子姿势粗鲁跪坐在床褥上，咬牙切齿的胡乱扯着枕头，漫天飞舞的雪白绒羽洒落在墨se的发上还有肩上，yan光从窗纸耀入，浮光中轻飘飘着如白蝶穿梭着。
他不小心噗哧一声，我转过头去瞪他，泪珠还挂在眼角，鼻子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曾几何时见过公主这般孩子气……通常都是公主气人居多呢。
谢先生走过来将已经惨不忍睹的枕头ch0u走，坐在床沿边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晶莹，他的指腹有着长年执笔的薄茧，痒痒的，却让我很喜欢。
「卫公子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这我当年也是有过的……总是认为为什麽只有自己活下来，那我活下来的意义是什麽？」谢先生声音轻慢像是一首曲谣，慢慢抚平我内心的怨气。
从大梁来到大弘，一路波折不断，谢家只剩下自己一人，还伤瘸了脚，万念俱灰只想求si的时候，鹊城的居民却是对他热情相待。
很多时候，只要一双手就能点燃心如枯木的火，让它再次燃烧。
「他应了大岚就是想藉大岚的手让小皇帝注意到他，我当然知道他心里的苦，可我都能好好活着，你也好好活着了，他为什麽不能？」提起卫尚墨，我心中愤怒的火焰腾腾而上，「不过就是姓卫，难道全天下姓卫都要陪着si吗？哼！看我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打到姓陈！」
……还没姓陈之前，卫尚墨应该就会魂归西天了。谢先生忍着笑想着。
「他不过是找不到让自己活下去的目的罢了。也许找了五年了依旧没找到，这才想藉大岚的手自我了断。」谢先生思索了一翻，一字一句推测道，认真的完美侧脸顿时天地间山水黯然失se。
我眨眨眼，卷翘长睫如黑蝶展翅，回嗔作喜建议道：「那不然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把他打到想起活下去的目的？」
公主，暴力是不好的行为啊……
谢先生丰神俊雅的容颜缓缓靠近我，鼻尖与我相对磨擦，感受彼此鼻尖喷出的热度，晶亮的黑瞳彷若夜空流星划过灿亮，长睫如贝扇，我几乎要感觉有清风在我脸上拂过，他嘴角g勒出一个醉人的弧度，绯se如海棠花的双唇饱满如润珠让人不禁想……
「公主五年前与卫公子未下完的棋局，由我来下可好？」
我发懵痴痴地道：「好……好想亲你……」
「……嗯？」
谢先生0着自己被咬破的嘴角苦笑，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终於发现美男计还是有副作用的。
隔日一早，入了三月的春天仍微凉，鸟儿在枝头蹦叫着，天光朦胧照耀入雕花窗沿，谢先生今日一身朱se云纹袍显得修长，腰间系上玉带，身上带着淡淡独特气质，不知是不是与公主相处久了，眼眸里总是含着冉冉烟波似的狡黠浅笑，背脊挺直，好似白杨树秀挺的身材中暗藏着刚毅不服输的个x。
才刚踏出房门便遇上穿廊而来的如素，如素盯着他嘴角好一会儿，奇怪的问：「谢先生，你的嘴角怎麽了？」
谢先生尴尬偏过头，试图遮掩住自己被咬破的嘴角，结结巴巴回道：「被、被蚊子咬了。」他头也不回，飞快得穿过如素，脚步还有些踉跄差点跌倒。
如素若有所思望着谢先生仓惶逃跑的背影，「原来蚊子还会咬人嘴角？」歪头想了想又自言自语，「奇怪，这年头还有这麽凶残的蚊子？」
如素在嘀嘀咕咕什麽谢先生没听见，他今日的首要任务是要与卫尚墨下一盘五年前与公主未完的棋，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赢过卫尚墨，但是他必须赢。
公主的泪水很珍贵，所以他只愿此生不再让公主流泪。
只身一人到了卫尚墨的宅院，他直接推门而入，棋盘上黑白棋收的整齐在棋碗里，茶壶也空了，少了这些余韵点缀，庭院看起来冷冷清清，寂寥至极。
谢先生坐在公主昨日坐过的位子上，一边想着五年前外戚卫氏屠杀皇城，公主与卫尚墨当时便是这样面对面，兴致高昂地对弈着，身边茶香馥郁，松树伟岸挺拔，笑语琅琅，却是以拔刀相见收场。
如今这盘未完的棋，究竟是入了大岚的棋局，还是卫尚墨的棋局？
旧宅门阀被推开发出〝吱──〞的刺耳声响，卫尚墨一身雪白长衫，墨发有些凌乱露水晶莹，怀中抱着一包刚购入的新鲜茶叶，看见坐在庭院中的谢先生的背影，许是没想到这麽早就有客人，他微微一愣，露出了然的淡笑，「你是宸萻公主的驸马，谢容殊。」
卫尚墨五官并不出se，却像是蜻蜓点水般晃过水面，涟漪斑斑，给人一种出尘的飘逸感，韶韵流长。
谢先生转过头，侧脸弧度完美，也朝他抱以友好的笑，「今日来我来替公主下完五年前未完的棋。」
卫尚墨垂下细细长长的眼睑，打上淡淡y影，呼息如鸿毛般轻落，他下意识得捏紧怀中的茶叶包，缓慢走过去坐在谢先生的对面，他先是用过於纤细苍白的手掏出茶叶捧在鼻尖细细嗅闻，烘培过的浓沉叶香飘散开来，在空中的茶壶里倒入早晨刚打起的清澈井水放置在柴火燃烧之上。
谢先生专注地看着卫尚墨的动作，心里一边想着难怪公主会说他是煮茶好手，果然名不虚传。
等着炭火烧开，卫尚墨执起黑白子快速的在棋盘上摆放，一边漫不经心道：「每一天，我都会摆一次棋，就怕有一天小安来取我命之时，我们的棋依旧未完。」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谢先生却听出压抑与寂寥。
终於将棋盘上的黑白棋给摆好，谢先生看了一眼，黑白子几乎旗鼓相当，而当年执黑子的公主略居下风，白子咄咄b人来势汹汹。
谢先生一凝神，伸手飞快的执起黑子下在左角尖平一一之处，棋落黑子微震可见力度之大。
卫尚墨诧异的抬头看他，却收到谢先生嘴角如挑衅一般的微笑弧度，激起了卫尚墨求胜的心，撇开心里的所有情绪，他亦全神贯注在棋盘上，两人一来一往，动静相间，yyan互动，心中千思百转，运筹帷幄，决胜於千里。
趁着卫尚墨皱紧眉头苦思之际，谢先生眸底闪过一束狡黠，忽然问：「卫公子与公主认识几年了？」
卫尚墨正要下白棋的手一顿，恍惚的回想，「二十年了……」
说起来丢人，三岁的公主虽然还是个n娃娃，就把五岁第一次进g0ng的他打得嚎啕大哭。卫尚墨思至此惆怅得苦笑。
「对公主而言，二十年是知己也是亲人。」谢先生很快又在棋盘上下了一子，阻断白子的绝处逢生。
卫尚墨看着棋盘出神，黑白子交错相间，五年前原本居下风的黑子竟然慢慢将白子给b退，他藏在袖里的左手缓缓握起，手腕上的经脉青浮起来，右手执起白子，微抖了一下，竟是下在让白子陷入险境的棋线上。
「你想说什麽？」
谢先生看着卫尚墨意图让白子败棋，他秀气的黑眉一挑，佯装没注意到，又是下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在边角上，「我只是在想，卫公子为忠为孝已是无法两全，这五年来卫公子又是在寻找什麽？等着公主寻来不过是藉口。」
若是想si在皇室手里，卫尚墨只要带兵器冲进皇g0ng就能被以卫氏余孽之罪魂归西方，可这五年，他只是待在陵戎城，日复一日的煮茶与下棋。
是不甘，又或是给自己一个求生的机会。
卫尚墨屏气慑息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沉着地跟在谢先生後面亦是下了一子无关紧要的白棋，这才缓慢得开口，「你说得没错，我只是贪生怕si。」
谢先生抬眸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卫尚墨，很难想像贪生怕si这个词会用在眼前着个温文儒雅得男子身上，可偏偏他又说得云淡风轻。
「你不是贪生怕si，你只是不甘放弃煮茶。」
对煮茶的偏执，是让卫尚墨活下去的动力。
烧开的茶壶上冒着升腾而上热烟，氤了卫尚墨的眼，他抿着苍白几乎透明的唇，没有说话。
谢先生趁着他失神之际，悄悄将一颗被卫尚墨自寻si路的白子移动了几个位子，眼底闪着慧黠的炯光，快速缩回手回袖里，佯装认真得观察自己的棋路，继续下棋，漫不经心道：「与其b着自己走入si胡同，不如让自己找活路。」
卫尚墨蓦然回神，目光深邃如同无尽的枯井看着谢先生几乎要将人给x1了进去，看得谢先生心虚万分，偏过头不去触及他的慑人视线。
「已是si胡同，何来活路。」卫尚墨心不在焉执起白棋又是下了一子边角棋。
谢先生在心里偷乐，飞快了下了一颗黑子，胜负已定，他克制住自己喜上眉梢得得意，只是低沉的嗓音中依旧泄漏几分喜se，「这不是有活路了吗？你赢了。」
第一次觉得输得这麽开心。谢先生在心里想。
卫尚墨讶然，显然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白子被谢先生偷偷移动过，他双眉紧蹙如深川，仔细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交错，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下了这盘棋的。
「皇g0ng太傅之职你觉得如何？」谢先生收敛起嘴角差点上扬的笑。
「什麽太傅？」卫尚墨依旧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赢棋，随意一问。
「刘太傅在百越屠城後告老回乡实属不忠，公主将皇上交给如此不忠之人很是不放心，卫公子自幼聪颖，由卫公子当太傅最适合不过。」
「这是小安的意思？」卫尚墨淡然抬头。
谢先生一噎，这件事他想给公主一个惊喜，所以尚未跟公主讨论过，公主所求很简单，只是要卫尚墨好好活着。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後，他一本正经笃定道：「是。」
卫尚墨忽然一笑，笑容有些斑驳，「卫氏余孽当太傅岂不是……」
他的未话完，如素焦虑紧张的声音大老远传了过来，一脚粗鲁踹破了木门，表情万分惊恐道：「公主失踪了，肯定是大岚g的！」
公主失踪了？
如素的表情过度惊惧，而从大嗓门传递过来的紧张也感染了谢先生和卫尚墨，他们俩人同时脸se丕变，一同霍然站起身，谢先生最先一跛一跛走过去焦急的问：「怎麽回事？公主怎麽会失踪？有没有看到大岚人带着公主往哪个方向去了？」
如素不自然的张大着眼睛快速回道：「好似听到大岚人在讨论双龙之事，真龙有双，但是天下帝姬只有宸萻公主，因此想除掉宸萻公主，就无法辨真假之龙。」
一听到除掉二字，谢先生脸se大变，已经耐不住急se往外冲出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而卫尚墨则是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如素眸底闪过异光，冷笑了一声，「说起来公主被大岚抓走，也是卫公子的错！偏生什麽真龙在戎！宸萻公主若真有什麽事，你就是si也无法赎罪！」
如素的讥讽像是一把飞箭刺进卫尚墨的x口，入木三分，血淋淋。
他难受地摀着自己几乎快要无法呼x1的左x，眼神痛苦不堪，脸se更加苍白。
宸萻公主被大岚抓走，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我会还给大弘一个平安的宸萻公主的。」说着，他脸se凝重也跨步走出宅院，就连身後已经沸腾不已的茶壶也恍若未闻。
如素伸长脖子翘首见着谢先生与卫尚墨都不见背影之後，这才偷偷掩嘴一笑，走过去将沸腾的炭火给浇熄，神情有几分得意道：「嘿，我真的可以考虑往戏子发展了，用鳖脚的演技也可以骗人。」
而传说中被大岚抓走的本公主我，其实正在实施抓人计画，而那个倒楣鬼就是之前处处跟我作对的大岚二皇子桢宣。
桢宣偷偷来到大弘凌戎城意图藉着卫氏幸存之人卫尚墨吞掉大弘，也可在父皇面前邀功，因此此次并没有带多少身边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行踪隐藏的很好，势必要让那让自己难堪的宸萻公主跌个狗吃屎，後悔曾经戏弄过他！
可为什麽现在会变成这样……
桢宣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面容清丽，嘴角却g着诡异笑容的nv子，他双手双脚被缚，一身上好的墨绿se绸缎也染上灰尘还有蜘蛛网，此时他正以这个憋屈的姿势屈膝坐在地上。
回想起早晨，他正在客栈里睡觉，x口忽然被剧力一重压，吓得他猛然睁开眼以为有刺客，没想到却看见宸萻公主那威猛无b的腿正压在他x上让他呼x1困难，用一种鄙夷的表情藐视着他。
「如荤，动手。」
在他来不及喊声呼叫之前，如荤已经把他给打昏捆起来，等他再醒过来，自己已经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身处在不知道是哪里的y暗柴房里。
一只老鼠跑到他鞋尖前东闻西闻，他嫌恶的缩缩脚，狭长的眼梢散发出骇人气息，有着高贵身分的自己何时这般与低下的老鼠相处过了。
我挑挑眉，觉得有趣，醒过来的桢宣只有狠狠瞪着我过，却没有急声呼救，看来还是有脑子的，我蹲下身徒手提起老鼠的尾巴，胖老鼠胡乱扭动肥硕的身t，发出〝吱吱──〞得凄厉惨叫声，「你害怕？」
桢宣眯起眼，目光冷酷，并不回话。
我露出恶趣的笑容，拉开他的衣领意图将肥硕不停扭动身躯的老鼠放进去。
桢宣眼珠子一缩，终於忍不住惊诧大叫，「你想g嘛！」
「放老鼠进去。」我天真无邪的回答，作势又要放进去。
「住手！住手！你要敢放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因为呼x1急促x口大力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里听起来非常悦耳。
我不文雅的掏掏耳朵，手中的老鼠还在〝吱吱──〞凄惨乱叫，思索了一番後认真道：「那本公主还是放吧，现在是本公主不想放过你。」
纤纤素手拉开他的衣领，老鼠的头乱蹭到桢宣的白皙x口，胡须还隐约磨擦着让他不寒而栗，从腹部涌起一gu恶心感，全身j皮疙瘩了起来，光洁饱满的天庭冒出细细冷汗，艰涩得吞了一口口水，口齿不清道：「快……快把牠给拿走！」
「呀？本公主最近耳朵不好使……」我坏笑佯装要将老鼠给放进去。
这时在外头守门的如荤忽然传来语速极快的不满警告声，「公主，卫公子与谢先生往这里来了。」
我心虚的手一抖，手中捏着的老鼠就这样在桢宣瞪大眼来不及反应的注视下，掉进他衣服里。
「啊……唔！」老鼠身上的粗毛摩擦着桢宣敏感的肌肤，惊恐加上恶心感让他拔声尖叫，不过还没叫出，就被我眼疾手快把他的嘴给sisi摀住，他怀中那团滑入衣衫内的老鼠不停在乱蹭，桢宣胡乱转动眼球，x口起伏上上下下，呼x1渐渐粗重起来。
「啊！真抱歉啊，一时手误。」我笑容可掬的眨眨眼，一点歉意都没有。
「公主！」如荤的声音又传过来，有些气急败坏。
我撇撇嘴，嘀咕了几句，「真可惜，还想再多玩玩……」
听到还想再多玩玩这五字，桢宣的头猛烈摇起波浪鼓，一边痛苦地直ch0u眼角，要我把老鼠给抓出来，我挑挑眉，乖乖的把老鼠也抓出来，老鼠发出〝吱吱──〞惨叫声，被我一大力甩，飞出去掉入柴木堆里。
桢宣呆滞的张着嘴巴，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我。
我慵懒地拍拍手上残留的老鼠毛，「有件事要请皇子殿下帮忙，只要皇子殿下帮了忙，之前一次又一次找本公主麻烦的事，本公主都可以不计较。」
「哼，原来天下帝姬宸萻公主有求於人是把人绑起来。」桢宣冷笑了一声，显然已经忘记方才是谁将他拯救出老鼠危机的。
我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站起身走到他身後，桢宣警惕道：「你想g什麽？」
「下毒。」
「你说什……」他全身寒毛竖起，感觉到後颈被抹上一gh黏冰凉，恨不地将头扭转一圈过去咬人。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悠悠道：「这个毒叫做同生共si，皇子殿下和本公主的命现在是绑在一起的，倘若本公主si了，皇子殿下也活不了。」
「那岂不是本殿下有个万一，你也活不成？」桢宣y狠着脸，露出嗜血的冷笑。
「不会，因为毒是本公主下的，所以本公主说了算。」我笑咪咪回答道，接着一本正经回到正题上，「一会儿本公主要你在卫尚墨面前挟持本公主，告诉他，他若想si，那麽你就会杀了宸萻公主一举攻破大弘，重演当年外戚屠百越之景。」
「你当真以为本殿下要扶那个早已行屍走r0u的活si人上去大弘帝位？」桢宣嘲讽地笑。
「你当真以为你现在在本公主手里，还能翻出什麽浪来？」我也淡漠的笑，两人话锋一来一往，针锋相对谁也不肯相让。
桢宣啐口了一声，咬牙着没在答话。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啊，忘了告诉你，若是卫尚墨si了，你的毒也会发作。」
「这毒到底是跟多少人同生共si？」桢宣铁青着脸忍不住问。
我扬了扬眉，g唇露出高深莫测的诡谲神秘笑容。
「公主，卫公子与谢先生到了。」
其实如素的谎话破绽百出，不过谢先生与卫尚墨太过担心公主的安危，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如素闪烁不定的瞳仁，桢宣派人与卫尚墨联系的地点就是这间客栈，因此卫尚墨毫不犹豫带着谢先生赶到客栈，此时是正午用食之际，客栈内却一点人声都没有，与外头吆喝声不断热闹万分的市集形成对b。
如荤按照原定计画，先是捏着鼻子表情嫌恶的泼了自己一桶j血就冲出去，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扑倒在他们两人面前，用别扭的表情哀嚎。
谢先生见如荤全身是血，吓得脑袋全是空白，「如荤！你怎麽样了？公主呢？」
如荤一边面无表情在心里嘀咕着不知道方才有没有跌得完美，一边佯装哆嗦着舌头，「谢先生，我脚扭了……公主她……」
「公主怎麽了？快说呀！」谢先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回不等如荤回答，桢宣已经拿着锋利的刀子抵在我的纤细脖子上，架着我走出来，移动间那抹冰凉在我的脖子上上上下下摇晃，我心尖提到了喉头上徘徊悬宕，一边恶狠狠小声警告，「你要是让本公主损失任何一滴血，你就准备见阎王吧。」
桢宣ch0u着嘴角，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了。
两个人同时移动步伐却不同调，桢宣的脚一不小心踩在我的鞋尖上，我痛得皱眉，「你要是再踩本公主一次，你就准备见阎王吧！」
到底是什麽毒这麽多功效！
桢宣y郁着脸，呼x1越来越沉重，恨不得手中的刀刃一滑了结这个nv人。
而谢先生和卫尚墨见公主被挟持在桢宣手上，皆是吓得脸se惨白。
「大岚殿下！这和我们当初说得不一样！」卫尚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桢宣听了反而冷笑，语音中是无尽的嘲讽与不屑，嗤然道：「本殿下要一个求si之人做什麽？杀了宸萻公主，大弘也等於是囊中之物。」
卫尚墨脸se一变，睁大的眸写满不可置信，看着桢宣手上的刀子在我纤细雪白的脖子上摇晃，他困难艰涩的咽一口口水，哑着声音，「你放了宸萻公主，我……会照着你们所想的做。」
我抬眸看他。
墨表哥，如果我的生命b你的愚忠愚孝还重要，那麽你是否已找到生存下去的目标了？
「卫尚墨，这本殿下就迷糊了，你是大弘卫氏余孽，又是如此费心要救宸萻公主？」桢宣撇了我一眼，见我没给他任何指示，於是又继续冷嘲热讽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是觉得後颈那抹黏腻发凉了起来，让他愈发毛骨悚然。
卫尚墨神se复杂望着我，挣扎犹豫交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脸se更加苍白如深山缭绕的烟雾，朦胧不清。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在他身上，他眉角上的黑痣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蛹，他颤抖着唇瓣，「因为我……是宸萻公主的墨表哥……」
回忆如漩涡，小时候一起玩伴的点点滴滴，五年前笑意融融的对弈煮茶。
他是舍不得si，舍不得他最ai的茶，也舍不得早已如血亲般的宸萻公主。
我x口一暖，立刻用眼神示意依旧用怪异姿势扑倒在地上，津津有味看戏的如荤，她接收到我的眼神，微乎其微的点点头，滑声忽然大叫了一声，「公主小心！」
在所有人被她这一声给吓到之际，我手肘一後拐重击桢宣的腹部，弯下腰躲过他不稳的骇人刀锋，桢宣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吃了一拳闷棍，他痛得低y一声，脚步踉跄後退了好几步。
谢先生大步一跨搂住我的腰将我揽入怀中，眉眼焦急问：「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频率，嫣然一笑，觉得此时此刻幸福甜蜜。
而随着如荤这一叫，三娘和达叔还有如素这才姗姗来迟漫步而来，表情略显不自然，「公主怎麽样了？我们来晚了！」手上连兵器都没拿，破绽百出，显然在外头已经等候许久，脸颊上还有些暖yan晒过如胭脂般的粉红。
桢宣跌坐在地上不停剧烈咳着嗽，觉得腹部彷佛被一只巨捶给敲打过一般，五脏六腑上上下下被扭转一圈，疼得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大岚殿下的侍卫怎麽样了？」我问。
「已经解决了。」三娘柔柔地回答道。
这时卫尚墨终於恍然大悟，他转头看着我，眸底复杂交错，闪过了很多我没看懂的光芒，最後却是释然一笑，那抹笑像是入春後在百花里渺小的小白花，不与谁争宠竞yan，独自绽放出自己宁逸静谧的美。
「终究，是入了你的棋局。」
我黛月眉一挑，神情得瑟，露出痞子似的笑，「从小到大，你有哪次躲得过本公主？」
「也是。」他叹息一声，感慨惆怅道：「从小到大，我总是在你棋中。」
谢先生看看卫尚墨又看看我，好似有些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不过幸好公主没事！
我拉开谢先生与我交扣的手，走到表情痛苦的桢宣面前，笑眼道：「大岚二殿下，看在你良心发现放了本公主的份上，此次事情，本公主就不与你计较了。」
桢宣脑袋一愣，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就见宸萻公主一行人要离开客栈，他捧着还隐隐作痛的肚子，颤抖双肩焦急大叫道：「等等！说好的解药呢？」
我在跨出门槛之际回过头，yan光在我身後照耀进来，让我秀致的五官在y影下打上一层光辉，朦胧斑驳。
「此毒无解。」
「什麽！你这王八……」
後面气极败坏又骂了什麽我们已是听不见了。
回到卫尚墨的旧宅，热水已是成了凉茶，桌上黑白子交错，胜负已定。
只是旧宅不再冷清，达叔在门外喂马喝水，三娘笑得婉约温霭替达叔拭汗，如荤姿势悠闲倚在门口边看着手上的书信，如素好动地在幽深长廊探头探脑，而我凝视着棋盘上的错综复杂的棋局，身边的谢先生悄悄了拉了我袖子一下，凑过头来在我耳畔小声道：「公主，我正说服卫公子当太傅呢！g0ng中那刘太傅是老顽童，不适合这重任。」
我转过头看谢先生，他被我看得心虚，青竹般白皙修长的手刮了刮脸，轻咳了声，端出自己是驸马的架子，「再怎麽说我也是驸马，皇上……也是我侄子，理所当然要替皇上选好的太傅。」
不过又想起小皇帝坐在树上与他说的那席话，谢先生不由得泄气垂下双肩。
「墨表哥的确是好的人选。」我没注意到他丧气的俊颜，沉思了一会儿，自顾自点点头，「还真得感谢大岚二皇子，大弘生双龙，天龙与地龙镇守一方，看来凤凰也可以自由自在地遨游了。」我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卫尚墨从房间走出来，白皙纤细的手里握着那把五年前我刺进他x膛的匕首，「小安，也该还给你了。」
我盯着那把匕首没有动，卫尚墨也维持着姿势，好似我不收他也不会撤回手。
不愿回想的过去，我们害怕面对的是对方，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煮一盏春茶给我吧，墨表哥。」终於，我接过那把匕首。
卫尚墨扯开绯se的唇，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润，「好。」
春茶香气浓烈持久，茶叶叶底柔软厚实，珠茶颗粒圆紧，卫尚墨熟能身巧烧水养壶，指尖捻过茶叶入壶，注入壶中的水量恰好浸泡过茶叶上缘，後把水倒掉，再注入半盏水。
「久等了。」他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笑容如春风。
我端起茶，茶香馥郁蔓延开来，正要品尝一口。
「对了，公主，大岚二皇子说的毒药是怎麽回事？」如荤忽然疑惑问。
我优雅小啜着茶，漫不经心回答：「没什麽，只是本公主的口水。」
〝噗〞地一声，一边的谢先生被口中的茶给烫着了。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让我们再次回到百越皇g0ng已是入了春的五月，五月的苍穹广阔湛蓝，白云也无所见。
宸萻公主马车悠悠晃晃穿过古老的城门，穿过热闹的市集，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皇g0ng的漆砖。
回到了每次旅途的。
小皇帝身穿一袭白云纹蓝袖常服，站在皇g0ng白砖高闱上眺望凝视着归来的马车，这阵子他的身高ch0u长了很多，柔顺的长发用金冠束在脑後，一徐薰风吹过，将他的发丝扬起，像是柳絮飘荡。
「茗茶，姑姑会不会生朕的气？」
茗茶一身不变的锦衫黑衣，腰间上系着长刀，他站在小皇帝背後，恭敬回答道：「属下不知。」
似乎也不需要茗茶的回答，小皇帝又低低自喃一声，「肯定会生气的……那姓卫的在姑姑的心里占了极大的位子。」
不安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空中。
伴随着小皇帝成长的茗茶抿嘴淡淡一笑，没有说出口：其实皇上在公主心中也是占据极大的位子。
「陛下，该去接公主殿下了。」茗茶提醒道。
另一边我则是完全不了解小皇帝的烦恼，哼着歌谣牵着谢先生走入皇g0ng大殿，卫尚墨的表情略显僵y，竟是同手同脚了起来，走在後头的如荤姊妹和达叔夫妻偷偷掩嘴笑了出声。
以往小皇帝总是在我回来的时候飞奔出来扭进我怀里ch0uch0u搭搭把鼻涕跟眼泪抹在我身上，这次却站在大殿上红毯遥遥望着我，用可怜兮兮泫然而泣的表q1ngyu言又止。
我全身寒毛竖起，而身後的卫尚墨更是心跳加速。
不过他装可怜的表情在看到卫尚墨後歛起嘴角，立刻释放出骇人杀气，他眯起狭长狐狸眼，凌厉声音不大不小，回荡在空荡幽深的大殿中，「你怎麽敢来？不怕大弘si魂找你索命吗？」
听到小皇帝这一席不假辞se的讽刺，卫尚墨脸se刷白，垂下眼帘，长长浏海盖住他脸上所有情绪。
「是我请卫公子……」谢先生一急，立刻开口。
小皇帝斜眼瞟了他一眼，嘴角一g，声音冷得像是剑雨穿过丛林呼啸而过的风声，「你也有脸回来？胆小鬼配不上姑姑！」
谢先生僵住脸，哑着声音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我脸se淡漠任由小皇帝这只刺蝟身上的刺刺着我身边的所有人。
「外戚卫氏叛变屠城百越，皇g0ng里五百三十七个人si在刀下，百越居民si伤无法计算，姑姑且饶你一si，你还沾沾自喜，妄想再次重演旧梦是吗？如今踏上金銮殿上，你可有感觉全身发凉，那些si魂绝对不会放过你！」小皇帝呼x1急促了起来，每说一句脸上就更加狰狞，让他原本俊美的小脸看起来扭曲。
後面的如荤如素脸se一变，惴惴不安观察着我的背影。三娘则是与达叔悄悄退出大殿。
「姑姑，朕不是孩子了。」他哀痛忧伤的看着我，「爹……是si在他们手里的呀……」他鼻子一酸，努力忍住不让泪水在杀父仇人之子面前溃堤。
不管多久，时间如何变化，直到我的阿凌已是白发苍苍，在我心中，阿凌依旧是个孩子。
可是阿凌，未来的路还很长，姑姑不确定能陪你多久，只能竭尽所能将最好的给你。
「墨表哥的爹也是si在皇表叔手里。」我面无表情。
小皇帝猛然圆睁着眼，用猛兽的眼神盯着我，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将我给撕碎一般，厉声道：「他们该si！」
看着小皇帝，我心中生腾起满满的痛惜。
不恨卫氏吗？当然恨！可是恨又能改变什麽？杀了卫尚墨，si去的人不会复生，过去的时间也不会重来。
卫尚墨走上来拉住我的衣袖，淡淡地说：「行了，小安。」他抬眼看双目赤红如残yan的小皇帝，泰然道：「若要我的命，现在就过来取吧。」
我们不愿意面对残破的过去，却狠得下心让自己活在过去里。
「茗茶，动手。」小皇帝头也不转下令。
站在身後的茗茶面有难se，将询问目光放在我身上，一手已经按上佩剑，随时拔刀出鞘。
「要杀就先杀本公主吧，反正皇上已经不需要这个包庇罪孽的宸萻公主，只要杀了本公主，将来要如何，都不会有本公主cha手了。」我踏出一步挡在卫尚墨身前。
谢先生呼x1一滞，手足无措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
「小安，你何必如此……」已经做好随时si亡的卫尚墨不由得叹息一声。
「墨表哥若是想称帝，当年就会直接杀了我，而不是被我用匕首刺进x膛。」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b，眼珠子凝视着小皇帝，「杀了宸萻公主，幼帝上位也没有羽翼，被并吞是迟早的事。」
小皇帝双拳握紧颤抖，痛苦之se徘徊在眸底挣扎，「姑姑……」
明知道姑姑说得没有错，可是他却无法释然，而姑姑的声音悠悠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阿凌，姑姑累了。」
小皇帝抬眼看向我，轻启着有些发白的唇，声音破碎不完整，「姑姑……」
「姑姑很自私，想着让阿凌，所以必须让阿凌拥有自己的实力，天下帝姬终究只是帝姬，姑姑做不到的，阿凌都必须要做到。」我说得轻慢，每一句一字却蕴藏着偌大的期许与无能为力。
小皇帝扯着自己的衣角，咬着苍白的下唇瓣出血，他张着眼睛，无助地像是飘荡在浩瀚大海上遗失方向的小扁舟。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抱在怀里，小皇帝个头已经高到我的肩下，也许在不久就会是个身材高挑睥睨天下的优秀帝王了吧？
小皇帝静静地倚在我怀中，用我的身t遮住所有人的目光，紧闭着双唇忍住呜咽声，泪水像条小溪蜿蜒过他jg致玉琢般的小脸。
烫sh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