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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大胆的预想

 

白涟舟这下可算是彻底晕了头脑。醒来之后,关于他来到维奥莱特帝国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准确的说,他有些不确定究竟是自己亲生经历,还是听别人说过的故事。直到见到那个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日记本,他才彻底确定了此行为真。他起初还妄想着有人能捡到这个笔记本,读到里面的英功伟绩,传给后世,让自己名垂青史——

结果被欧内斯特拾回来给自己恢复记忆用了。

不过刚才他说的那些“火灵师”啊,又是什么“圣朗德尔城墙下”啊,还有之前故弄玄虚的事情,白涟舟忘得一干二净。他捧着日记,“刷拉刷拉”的翻到最后一页,日期距离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书页之间夹着一张小地图,那页写道:

“今日占星进行的非常顺利,我有了重大发现!我一定要亲自去维奥莱特帝国验证这是否真实。我一定会名垂千史的。”

白涟舟展开地图,那是一张维奥莱特的国家行政地图,上面用笔标注了好几个符号,不过他已经不记得这些符号的意义了。

欧内斯特向前一步,用手指着地图,说道:“这是你平时给上校军官看的占卜图。你看,东北角这个圆圈,是咱们精锐部队的驻扎地;这条线,是你预定计划之中的行进路线;南边的圆圈应该是格里帝国的入侵点,从日期来看,这应该是你预知到的;中间所有的城市标记,都是水、火两军已经交战过的区域,我特意查了作战计划和记录,红色代表格里帝国胜,蓝色代表维奥莱特胜现在我需要你给我解释,标注在首都圣朗德尔的五角星,是什么意思?”

白涟舟跟着欧内斯特的思路,一个个符号看着,发现唯独圣朗德尔这一处的标记特殊。其他城市的标注,只是用不同颜色的笔在城名下划了线,但只有那颗五角星,画在了首都区域内的空白上,像是想特意标出城中的具体地点一样。

“额,欧内斯特,我当初,没告诉过你吗?”

“这个地点放大来看,很靠近维奥莱特帝国的王宫。”这时欧内斯特递过来一张十分详细的圣朗德尔行政地图,他用红色的笔在上面圈了个圈,“我让葵黛尔去那里看过,你标注的那片区域上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是王宫外的一块空地。所以我们一直在等你醒过来,告诉我们这个所谓的‘重大发现’。”

在这片大陆上,健忘并不可悲,占星师忘了自己的占卜结果才最可悲!

“我要是说实在想不起来了,你会不会打我?”白涟舟反反复复的读着日记中那段文字,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真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在日记里写下来,省得他动脑子再去思考。

“不会,我不打废柴。”

“你!”

葵黛尔忙陪着笑说道:“你别生气,他的意思是,就算打你,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白涟舟缩了缩脖子:“我是真的忘了,这是也不能全怪我啊,既然我跟你说过,那你当初为什么没问明白嘛!”

欧内斯特道:“是你不肯说。”

“你就没再找个占星师解读一下日记里这段话?”

“为了你这本日记,我特意回到弗吉利亚帝国找了占星族族长,他说根据你前文的文风,你可能是脑子有病,随便在日记里写了个噱头”欧内斯特轻咳两声。

白涟舟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占星族长原话?我靠,凭什么说我这是噱头!”

欧内斯特道:“因为在你前面的日记里,提到过权当是写,谁知道你是不是专门用这种悬念博读者眼球。”

白涟舟道:“这种话你也信?不是你把我从圣朗德尔救回来的吗?如果我真是瞎写的,我怎么会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欧内斯特道:“这我知道。可是你什么也答不出来,我姑且相信了占星族族长的话。我特意让葵黛尔好生照顾你,还希望你醒过来能告诉我点有用的信息,哎”

白涟舟一听,瞬间就心如死灰。先前他还以为欧内斯特对自己意有所图。现在一看,估计他看到日记里没头没尾的一段,以为自己真的异能加身,占卜到了镇世决的主人,然后冲动使然跑到圣朗德尔去找那位灵术师了。

此时葵黛尔走了进来,见白涟舟手握地图,表情死寂,便已知道了结果,只好道:“想不起来的话,也没事,可能你现在太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白涟舟见那美人递过来的点心,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也罢,我先走了。”欧内斯特站起身来。

“族长等一下,不妨听听我的想法。”葵黛尔拉住欲起身离开的欧内斯特,转身对白涟舟说,“刚才小女子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

欧内斯特问道:“什么可能?”

“小女子认为,白涟舟作为精锐部队的占星师,一定是有重大的发现,但是这个发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他才会向您隐瞒的,族长,毕竟您也向他隐瞒了您的身份,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怪我?”

“您误会了,小女子的意思是,白涟舟很有可能感受到圣朗德尔城内有很强的‘气息’,然后经过进一步研究,发现那是‘镇世决’在发挥作用,他对此十分惊喜,又觉得这件事情写下来被别人看到不好,转念一想,现在的战争中心在维奥莱特帝国的南部,离圣朗德尔很远,帝都的防守应该相对薄弱,于是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我印象里,那日格里军队的一支奇兵,趁乱偷袭了圣朗德尔的北城门,赶过去时恰好碰到了维奥莱特军队出城反击,于是被当做士兵误伤了。”

“怎么你也提‘镇世决’?峯胤告诉你的?”欧内斯特语气有些不满。

白涟舟听得一愣,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说是镇世决?可即便如此,我也应该有印象啊,为什么我的记忆是空白的?”

“正因为你的记忆是空白的!哪怕你能想起一星半点的片段,小女子都不敢这样猜测。”葵黛尔坐下来,温柔的说道。

白涟舟不解:“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镇世决’吗?”

“当然,小女子作为神,确信‘镇世决’一定存在。如若‘镇世决’的主人不想让自己被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占星师,很显然他很想利用格里军队的突袭做到这一点,没有达成目的,你就被欧内斯特救了回来。如果是小女子作为镇世决的拥有者,一定会将你的记忆删除的一干二净,即便你醒过来,也没有办法像其他人透露任何信息。”

白涟舟反驳道:“照你这么说,格里帝国的突袭、我被误伤、记忆被删除都是镇世决安排的,那他直接把我杀掉不就万事大吉了,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绕了这么一大圈,让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蠢蛋,你不也担心‘天机’写下来被别人看到吗?”欧内斯特敲了敲白涟舟的脑袋,“你们占星师的根本,不就只有占卜、得到结果,然后不过分引导他人改变天命吗?”

“喂,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天机都不能泄露!”

“你闭嘴吧,当时是你一口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不认账了?”欧内斯特皱起眉头,浑白的瞳孔里有些不耐烦的意味,“‘镇世决’之所以没有杀掉你,估计就是因为你还没到死期,如果现在杀了你,对未来的改动太大。他肯定考量了很久,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白涟舟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过是才知道个大概位置,就差点死在维奥莱特帝国,还丧失了全身的灵力,这人怎么这么缺德!随便改变别人的命运也就算了,别人连他身处何方都不能知道!这人定是没听说过‘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倘若有一日让我知道他是谁,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一片一片送到格里帝国的灵兽嘴里去!”

“你现在不是知道他在王都圣朗德尔吗?”葵黛尔像是提醒白涟舟一样的眨眨眼睛。

白涟舟心想葵黛尔说得对啊,那家伙定是不知道自己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就在圣朗德尔,只需等战争结束,再去找一次便是!

欧内斯特叹道:“既然如此,你便待在这吧。以你现在的情况,没有我和葵黛尔的保护太过危险。”

“不行!时间紧迫,到嘴的鸭子飞了怎么办?”白涟舟急道。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恢复你的体能,但是效果甚微。”欧内斯特拒绝,“浑身是伤,半点灵力都没有,到底谁是‘鸭子’?”

“不怕,我自然应付得了。”白涟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拍拍胸脯保证,“我娘是水灵师,她告诉过我一些维奥莱特帝国的秘闻。相信我,我不但能帮你找到拥有镇世决的那家伙,我还能”

欧内斯特摇摇头:“坚决不行。我不能再让你如此冒险了。过几个月我再送你去图布里克海湾,那里是维奥莱特帝国灵力最充沛的地带,你悄悄从那里启程吧。”

白涟舟激动不已,没多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白涟舟答应了欧内斯特,在葵黛尔的住处休养了近半年时间。

这段时光是他一生中最优哉游哉的,战争完全不会威胁到守护女神的宅邸,没人逼他苦学灵术,也没人逼他上学读书,甚至无需他动手干活,就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白涟舟本来计划只住三个月就走,但奈何水、火两国在外相持不下,葵黛尔坚决不同意他离开,这才拖到了次年的春天。

这一日,白涟舟突然瞥见院子里的花开了。葵黛尔院子里种了许多天竺葵,亭亭的立在茎上。在维奥莱特帝国,只有春季是干燥的,天竺葵也会在三四月份适时盛开,但花期很短,到了五六月份的雨季就不会再见到了。白涟舟见那一簇簇的花球像是一个个小红灯笼,只觉得格外喜庆祥和。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即便是在舒适的环境之中,白涟舟仍然觉得心慌。虽然想不起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的那一遭,但皮肤和神经的记忆无法被抹除的。出于一个占星师的敏锐直觉,这场跨越了四个年头的不义之战应该是已经接近了尾声。

“小舟!”葵黛尔从院外走了进来,她的步伐轻盈,脸上挂着笑意,“小舟,告诉你个好消息”

白涟舟连忙跑到葵黛尔面前,激动地搓了搓手,问道:“维奥莱特帝国和格里帝国,谁赢了?”

葵黛尔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惊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快说!”

葵黛尔笑道:“今早格里帝国的王子尼古拉斯已经向维奥莱特帝国投降了。恭喜你,维奥莱特帝国也算是你半个祖国,真替你和你母亲高兴。”

要知道水与火之战,可是在一个月以前还打的十分焦灼、难舍难分。这样长达四年的战事,几乎耗尽了两个国家的全部灵力,灵术师部队严重短缺。但此时谁先一步退让,便是败北之势,损伤惨重,所以才久久僵持不下,双方都不想轻易松口。

白涟舟喜出望外,长长的舒了口气:“维奥莱特究竟是如何赢下的?你快跟我讲讲。”

葵黛尔抚了抚胸口,道:“小女子从未听过如此英勇之举!真不知道除了那位举世无双的灵术师皇魑,还能有谁让凯伦·西塞尔吃下败仗。这几年的水灵师军队早就不比当年,我一直以为前任占星族长谍魅和他的‘盗影’是制胜关键,没想到那个皇魑才是杀手锏!只可惜”

见葵黛尔停下来叹了口气,白涟舟连忙追问:“可惜什么?”

“小女子不忍说,现在还直想哭呢。”葵黛尔说罢皱着眉头,撅起一张小嘴。

“莫不是”白涟舟内心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葵黛尔道:“你也知道,那格里帝国的军队,需要跋山涉水数日才能来到维奥莱特帝国的国土之上,凯伦·西塞尔夫妇也是一直随军作战的。见战局久久不能平,战神夫妻便向皇魑发了一封邀约书,要皇魑来军队营帐之中和谈,方肯撤军。”

白涟舟一听,气愤道:“这样的邀约,明显是想要他的命!”

葵黛尔也叹了口气:“皇魑大人又怎会看不懂呢?但他还是没带任何一个侍从,单枪匹马去了。战神夫妻卑鄙无耻,竟叫一整支精锐部队围攻皇魑一人!格里帝国的人果真都是些死囚犯的后代,只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但最强灵术师堪当其名,皇魑竟然几下便解决了十几个灵使级别的火灵师,与凯伦·西塞尔夫妇决斗起来。”

几招灵术便解决掉了十几个灵使级别!灵使何许人物,再过几年,老族长去世后便是新族长的有力竞选者,想不到皇魑族长的实力居然比顶级灵术师还要高出如此之多!白涟舟连连咋舌,继续问道:“那他是赢了,还是输了?”

“这还用说,当然是赢了!不光是赢了,而且赢得极其漂亮!”葵黛尔语调激动,“这对夫妇用的是一柄可以组合在一起的双刀,能够被他们操纵着变换各种形态,他们素来是以这样多变的打法出奇制胜的,但不出几个回合,便被皇魑大人看穿了规律,轻轻松,轻轻松松就杀死了他们!而且,皇魑大人在临走之前,用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刺穿了他们自己的头颅,插在了格里帝国首领的营帐之上。这下格里帝国的军队没了领头人,彻彻底底的败北了!”

白涟舟听了皇魑这番威风的故事,激动地拍起手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葵黛尔话中不对,问道:“皇魑族长打了一场漂亮仗,应当高兴才对啊,为什么你会说可惜呢?”

葵黛尔道:“可惜皇魑族长没能活着回来。”

“啊?为什么!”

“虽然西塞尔夫妇已死,但雇佣兵军团训练有素,是不会轻易放皇魑走的。皇魑与其缠斗许久,不知何处冷不丁射来一发暗箭,箭头上淬着格里帝国最恶毒的招式‘业火’,这是他们最邪恶的灵术,专门用来对付水灵师的。世人皆知水可灭火,但这种火却永不熄灭,永永远远灼烧着格里民族的仇人。那支箭直穿皇魑胸口大人再也没有力量反抗,就这样死在了火灵师的连营之内。”

白涟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原来今日这开得火红的天竺葵,便是皇魑洒在格里帝国营帐之中的血。这种花,每每开放时,便是象征着和平伊始,战士们凯旋归来,敌将铩羽而归。可此时此刻,这花开得越盛,维奥莱特帝国的子民便越要为这位英雄难过吧。

“葵黛尔,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

葵黛尔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种说不上喜也不是悲的神情,白涟舟一时看不出她的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或许是他们二人一同感慨了英雄已逝,葵黛尔此刻却舒展了眉头,轻轻地拍了拍白涟舟的肩膀。

“或许,你比我更加清楚该去哪里。”葵黛尔喃喃的念着,“小舟,没有人值得一直被守护,所以我也不可能护你一世周全。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呐。”

白涟舟有些犹豫:“葵黛尔,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是一时冲动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就此别过。”

对于一个费去了全身灵力的人来说,独自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家,的确很需要勇气。褪去了占星师的光环,白涟舟发现自己一身的匹夫之勇。他真的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找到一个记录在册、却从未真实存在过的能力——

“镇世决”,像一个魔咒一样,从他苏醒过来的那天起,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舟舟,生日快乐。”

白涟舟一惊。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希望你一切顺利,白涟舟。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险,或者走投无路的话,就再回来。无论你找到镇世决与否,灵力恢复与否,小女子随时欢迎你。”葵黛尔说着,鼻子一酸,眼睛里有了莹莹的泪光。

白涟舟见美人梨花带雨,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犹豫再三,一下冲上去将葵黛尔揽在怀里,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可他这样的冲动使然,说到底还是感谢大于爱慕的。

葵黛尔擦擦眼泪,抽着鼻子说道:“既然决定走了,我就把之前帮你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吧。你且跟我来看看,衣服、灵术长袍、占星法杖,这些都是必需的,钱自然也是必需的,还有一些吃食,你最爱看的几本灵术书,你的日记本,还有”

“好啦,我换身衣服,带上我的日记本就行,钱我边走边挣,没事,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白涟舟拍着胸脯,一副男子汉的样子。

葵黛尔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挂着笑容。他方十七八岁,半年以来,眉宇间却有了一丝成熟,肌肉结实,也长高了几公分。葵黛尔仿佛间感觉,白涟舟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儿一样。他出门时回头向自己挥了挥手,那样的笑容,阳光、干净,如同院子里开着的天竺葵般热烈动人。

她望着那背影良久方回过神来,轻声唤侍从道:“去通知欧内斯特吧,白涟舟已经离开了。”

白涟舟搭上了过路人的马车。

马车由北到南,穿过一整个帝国。白涟舟由衷的感慨维奥莱特地域辽阔,地理位置也好,气候宜人,比起大陆北部的弗吉利亚帝国来说,这里简直又暖和又湿润,风温柔,连过路的旅人也温柔。

路程漫长,足足行了七天才到达帝国的南部,那位旅人与他在图布里克海湾道了别。

白涟舟的确来过这里。他从踏上这片海湾的的戏弄自己?

可这样生闷气也不是办法,白涟舟回到床榻之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应该冷静下来,静静的感受周围的环境才对!就在一呼一吸间,他慢慢的在脑海里画出了一幅星图,周围的灵力单位如同繁星一般浮现在星图之上,随着他的呼吸强弱起伏。

白涟舟倏然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再次活动了一下手臂——

自己的灵力居然恢复了?

他马上稳住心神,将手放在半空之中,手指划出一个六芒星的形状,这是占星师独特的占星手段,在他失去灵力之后便再也无法使用了。他尝试一番,脑海之中的星星点点立马浮现在前方,不过很快便烟消云散。

白涟舟大喜过望,刚才咒骂老者的话统统不作数,自己有眼无珠,现在让他跪在地上给那老者磕头都行。他再次沉下心神感受体内的灵力,虽然大不如前,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不过足够用了,想不到这一觉睡的这么值!

半年未用,如今身体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灵力,白涟舟只觉这股气劲冲的自己头皮发麻。方才那样一舒展,手指连着手腕像是抽筋一般酸痛难忍,这样的感觉没有停止,甚至继续往手臂和肩膀上蔓延,白涟舟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缓解,直到半边身体都僵硬酸麻,躺到床上不能动弹。

白涟舟用身体的力量死死地压住发麻的手臂,可越是挣扎,这种异常的感觉便蔓延的越快。很快,酸麻感蔓延到另一只手臂,然后是胸口、小腹,最后连脚尖都没有放过。白涟舟从床翻到地板上,痛苦的连连打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双眼蒙上一层紫色,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你在‘蜕皮’,孩子。”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白涟舟听得不清晰,但他连忙喊道:“祖宗老爷子,您快救我”

那人不再回答,酥麻感连带着那个声音一起逐渐消失了。白涟舟半天才缓过神,喘着粗气、浑身瘫软的从地板上爬起来,他环顾屋子,不见老者。

“蜕皮”,是什么意思?

白涟舟举起自己的胳膊看来看去,少年的皮肤仍是小麦色,肌肉紧实,线条明朗,隐隐看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我又不是蛇,这也没蜕皮呀?”他自言自语道。余光一扫,白涟舟看到地上有一张纸条,应该是刚才从口袋里掉出来的,被他来回翻滚搓的皱皱巴巴,上面写着:

明日启程去萨鲁镇。

没有署名,不过那字迹硬朗工整,应该是老者给自己留下的。白涟舟心想,这老家伙,做好事不留姓名,不光把自己的灵力给恢复了,还写纸条告诉我下一步的去向,看来自己是错怪他了。

“这萨鲁镇又是什么地方?不是去圣朗德尔吗?”

白涟舟站起身来,向外面望去。窗外的城市里亮起一盏盏灯,像是点点的星光嵌在银河,维奥莱特帝国独特的潮湿气息在空气里慢慢的浸润,氤氲出静谧祥和的气氛来。白涟舟素来不喜欢这样的潮湿,总觉得浑身湿漉漉的,但此次却发自内心的澎湃着对这个帝国的热爱,对水元素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他目光下移,出神的望着旅店门口的那盏灯,灯光暖暖的,恰好照向十字路口的路牌——

萨鲁镇,东行两公里。

当白涟舟来这座靠近维奥莱特帝国中心的小镇时,早已日上三竿。

维奥莱特帝国的气候十分温暖,纬度低的缘故,萨鲁镇的春天来的格外早,太阳将街道笼罩在一片和煦而明媚的金色光芒里。灰色的石板路蜿蜒联络着大街小巷,道路两边茸茸的绿草上点缀着花朵,簇拥在外墙根上,建筑看起来也有一定的年头了。驿道已经被漫长岁月里的风风雨雨和人类活动磨洗出了细致而光滑的纹理,反射出灿灿的光辉。

今天看起来格外热闹。小镇的街道上行走着熙熙攘攘的各路行人,白涟舟只是其中一个。他们都不像是本地人,背着行囊在阳光下匆匆行走。整个萨鲁镇看起来像是一座用黄金粉末粉刷过的雕塑一般,充满着蜂蜜果茶和肉豆蔻的香氛。偶尔有马车载着萨鲁镇特产的香辛料前往城镇之外,送往各地和大陆各国。潮湿而温暖的海洋性气候让这里的植物生长旺盛,因此也就有了物美价廉的优势,带有着独特而清新的香气。维奥莱特帝国的香料和美酒一直是这片大陆上最有名气的,在每个国家的皇室里,都会有属于萨鲁小镇的气息。

这样繁荣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维奥莱特帝国了。

今天,确是白涟舟被大灵使格温德林接到首都圣朗德尔。直到此时此刻,帝国三年来所有的事情,羽魑仍旧一无所知,四大种族中真正见过她的人也很少,但这六年里关于她接替灵族族长和侯爵之位的传说不胜枚举,神乎其神。

这是她成为灵族族长后第一次回到神秘湖畔,一切都像梦一样。

神秘湖的灵力日积月累,一直是帝国之中灵力最丰沛富饶的地带。战死的战士们都会将自己剩余的灵力留到这里,形成一种特殊的灵力魂魄,供后来发现它们的人补给灵力。她再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一种常年游荡在这片区域之中的,可以快速补充体力的“良药”,对于作战和增强灵力都非常有用。

羽魑单膝跪在地上,用她纤细的五指抚摸着大地,强大而精准的灵力召唤让她周围的土壤呈现出金色的纹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穿着火红长袍的少女,她睁开那双仿佛红宝石般惊心动魄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她装点得像一个年幼的火神。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柄修长的黑色权杖,杖身之上缭绕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力气息,如同湖水般冰冷。

羽魑出神的望着那柄黑色权杖,心下甚是疑惑——

为什么火灵师的魂魄会留在神秘湖?

目光尽头的森林,在并不明媚的日光下显示出一股骇人的寂静。一阵如同鼓点般的脚步声,突如其来,一个灰色的影子从羽魑的身边掠过,停在不远处结冰的湖面上,霸道的擎住那个少女纤细的腰肢。

“你,你是谁,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么?”

“礼貌?你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不认识我。”前面的人仰脸看着羽魑,桀骜不驯的笑着。他壮实的肱二头肌上赫然印刻着清晰的火灵师烙印。

“格里帝国的灵术师?”羽魑皱皱眉,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着装:“看样子你出身格里帝国的王室,莫非你是王子尼古拉斯?”

“嗯,算你识相。念在你年轻,我不与你计较。”火灵师点了点头,有些惊讶。“本王子不想与你废话,也不想无故多生是非,我只求今日能把这位权杖祭司带走,你最好不要妨碍我。不然若是一会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小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啼的,很是麻烦。”

羽魑几乎要放声大笑起来:“格里帝国的王子,你还没有资格在我们维奥莱特帝国的土地上,对我呼来喝去的。想拿走我们帝国国土上的东西,你还得先问问我的意见才行。”

“我们格里帝国的权杖祭司,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可以过问的?”

“留在维奥莱特帝国的东西,自然不再属于你们火灵师所有。既然你今天来到这里了,我就不劳烦您自己出境了,让我送你一程吧。”

“你找死!”尼古拉斯猛地瞪起眼睛,压抑着愤怒。

“我当然不想死啊。不过您今天想过我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的实力在你之上,王子殿下。”羽魑却貌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方的挑衅,身上不断涌现出水灵师特有的灵力刻纹,“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上古有一柄武器,汇聚了八位创世使者的灵魂,并将他们的毕生灵力全部汇集在了一颗蓝色宝石之中,名字叫”

尼古拉斯冷笑道:“你所说的‘聚魂之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上古排行第二的武器,早就从大众视线之中消失了。”

“之前确实是,不过现在它就在我手里。”

羽魑胸口的蓝宝石项链忽明忽灭,她用手指摆弄着它,表情有些微微的生气了。

“别开玩笑了,那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你这玩意儿,不过是长得像罢了,一个赝品,也想吓唬本王子?”尼古拉斯口是心非,心陡然沉进了神秘湖的寒冷湖底,他的双手逐渐发红炽热,像两块灼热发红的钢铁。

但凡是在战场上遇到的强劲对手,尼古拉斯过目不忘,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的很陌生,但是却不知何处又很熟悉,他绝对见过

“是真是假,你试试便知道了。”羽魑活动了下手腕,娇媚地笑了笑,“这么着急动手啊。我还没问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她将那枚蓝色宝石向前轻轻一抛,宝石的光芒擦着尼古拉斯的鼻尖飞掠而过,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半空,接住伸展开来的聚魂之剑并悄然落在他面前,羽魑素来以速度自豪,尼古拉斯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完成了释放武器的全过程。失踪多年的上古武器尖锐的剑刃,发出如同呼吸起伏般的光亮来。

尼古拉斯从他的背后取出一架熔浆般的十字镐。羽魑侧身,为她硕大的灵兽“冰雪藤蔓”让出位置。尼古拉斯瞳孔一颤,冰雪藤蔓释放出的无数根冰刺将整个神秘湖营造的如同冰宫雪苑,一簇簇的冰晶迅速蔓延开,方圆几十米之内,没有一丝生机——

这也是皇魑最擅长的招式——“凛冬领域”。

尼古拉斯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女子又熟悉了几分,不太美好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他双手持着十字镐,火舌将冰一点点灼烧退去,出手便向羽魑打去,羽魑向后退了两步,寒霜般的长剑朝着前方用力一刺,伴随着血肉黏液滑动的声音,尼古拉斯的左臂被划开一寸深的蛇形伤口,暴露在冰雪中,血液汩汩的流了一臂。

他惊讶的看着羽魑,伤口缓慢的愈合着,与他炽热通红的双手难以分辨左右。羽魑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出来,长剑也变化成了许多骨节连绵而成的骨鞭,尼古拉斯眼前倏然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前的皮肉像食人花一样撕裂绽放开来。

“尼古拉斯,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抓紧时间赶紧认输。你我之间的差距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跟我单挑,输的会有多惨。”羽魑用手抚摸着骨鞭,抬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尼古拉斯,轻轻笑道。

尼古拉斯听后怒火中烧,他忿忿不平地挥舞着十字镐向羽魑飞去。羽魑闪身到了湖泊上空,冰雪藤蔓顺势咬住了它,疯狂的撕扯着,却被它反噬一口,藤蔓向后猛地一缩,几根冰柱上已经留下了斑斑伤痕。羽魑一皱眉,低喝一声,飓风从冰之结界上空袭来。

尼古拉斯看这突如其来的飓风出神,面色冷寂,发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风帝国的灵术?报上名来。”

“羽。”羽魑缓缓地从他身边踱步过去,她的个头比尼古拉斯矮了不少,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扬起俏脸,充满挑衅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你再说一次。”尼古拉斯的脸从恐惧里僵硬的转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伤口上已经爆炸开了一团璀璨的冰晶,血液被缝在整颗整颗的冰花之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我说我的名字,叫做‘羽’。”

尼古拉斯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疑惑道:“羽?我为什么从没听过你的名字,你们维奥莱特帝国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召唤飓风的能力”

羽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不了解,就不要妄下海口,先前你已经代表格里帝国向我帝国投降过一次,现在再向我求饶一次也不为过。不然我会带你去见维奥莱特二世,费雷尔国王亲自处置你的话,可不是受点伤就能解决的了。”

“投降?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我们格里帝国的男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求饶。”尼古拉斯听完,擦擦嘴角的血,用桀骜不驯的目光看着羽魑,“今天你能赢我,是你运气好,若不是本王子先对上了一个棘手的家伙,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无名小辈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是吗?怕不是王子殿下脸上挂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开脱的接口。”羽魑笑了笑,好奇的问道:“您可别找机会就开溜呀,您遇到的那位棘手的家伙在哪?”

“小姑娘,我打败的那位灵术师可比你厉害多了,在维奥莱特帝国可是赫赫有名。”尼古拉斯说着,还不忘翻着白眼嘲讽两句,“怎么会有像你这样没有远见之人,只想着抓个猎物向国王讨赏赐。你这辈子呀,恐怕都难以达到他的万分之一。”

羽魑沉思一下,问道:“难道比你身后那个祭司还要厉害?”

“笑话!祭司大人是格里帝国至高无上的守护神,堂堂的占星精灵,岂是你们一个小小的灵术师就能够比拟的?你还真是无知之徒。”尼古拉斯一脸鄙视。

神秘湖这片领域隐秘难寻,知晓这里的人很少,今日与这火族王子相遇绝对不是因为偶然。如果是有人误打误撞与他碰上,想必很难在短时间内引得其他灵术师的注意。

能与尼古拉斯打个有来有回的,一定是一个灵使级别以上的人物;换言之,若非如此,想必那位倒霉蛋儿早就命丧于此了。羽魑暗自吃惊,这个火帝国的王子,居然有如此实力,在属性被压制的情况下,还能够打败维奥莱特的高等级灵术师。方才几个来回之间,他虽然有些力不存心,不过在对火灵术的把控上可谓是炉火纯青,灵力运用恰到好处。真难想象他若是身处熔火岩浆地带,会爆发出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喂,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羽魑笑笑说道:“等你告诉我他是谁呢!”

听了她这话,尼古拉斯内心那种胜利快感激得他心口直痒痒,竟全然忘记了自己败给羽魑的事情,“你们国家占星族的族长,叫溶魅是吧?就是那小子,看着跟你差不多年纪,个子很高,长相也是风流帅气得很,你要是现在去救他,说不定他还能活下来。不然的话,他若是死在了我的‘业火’之下,你可就见不到那么英俊的男人了。就算是把我捉去见你们的狗国王,也难以弥补巨大的损失。”

“行,我知道了。”羽魑摆摆手,这便要往深林里走。

“臭丫头片子,你给我站住!胜负未分,你就想走?”尼古拉斯将那巨大的十字镐往地面上狠狠一戳,镐头掀翻起来的土壤突然变成一团烈火,裹着岩浆,从地表细小的裂痕蔓延到羽魑脚下,将她的前路截断,“正好,瞧你貌美,本王子赏脸与你聊两句。看你这么年轻,我给你讲讲你们国家占星族的故事?”

“哼,我们国家的历史,还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给我讲?可笑。”

尼古拉斯见她一脸不屑,不气不恼继续道:“哎,要说你们国家这占星族的人啊,个个阴柔妩媚,男不男女不女的。之前你们占星族的族长谍魅,幻都大陆上出了名的大美人,只可惜是个男的,他比你还要漂亮几分,或许是你太稚嫩了,还没长开,等你再长大几岁”

“想不到王子殿下还有这样的癖好。”

“别乱说话,我不对男人动心,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谍魅族长再美,也跟我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这些,还不是谍魅族长的‘盗影’,将你们火帝国军队打的满地找牙。”羽魑站在原地玩着头发,故意叹了口气。

这回尼古拉斯的火气又上来了:“胡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如此不会讲话!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些。只可惜本王子已经有了婚约,不然我说不定就把你拐走了。”

“不瞒王子殿下,小女子身上也有婚约,便是与那位溶魅族长,恐怕不能轻易如王子殿下所愿。”羽魑薄薄的嘴唇一抿,沉声说道。

尼古拉斯心头一惊:“也罢也罢,既然名花有主,也便,也便于本王子无缘。不过跟你讲讲也无妨,反正你不过是个会点小伎俩的幻术师,若不是皇魑那个老家伙在,我们格里人怎么会输”

羽魑倒是没因为这尼古拉斯出言不逊而生气,反倒是内心偷笑起来,直感叹他真是心直口快。她蹲下来,将手慢慢靠近蔓延在她周围的火焰,那火元素的炽热居然没有伤到她分毫,反而跟着她的手指上下浮动起来。

她控制火元素,居然比水元素还要灵活不少!

“你”

“想不到,这火元素,也挺好玩的嘛。”羽魑碾了碾留在手指上的灰烬。

“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你不要用这种幻术唬人。”

尼古拉斯向后退了两步,面前的这个水帝国的女人,在与他交手时便用了风元素的灵术,现在更是驾轻就熟的操纵火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幻术师能够做到的程度了——幻术,表象上看起来是多种元素的结合,但其实大多是迷惑观者的手段,幻术师本身是无法操纵真正的风或火的。

这个叫羽的女子,居然半点灵力都没用,轻而易举的将那团火玩弄于手指间——

那是货真价实,来自火灵师的火焰灵术。

“啊?幻术,我不知道什么是幻术。不过王子殿下,接下来,你可能要后悔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别觉得嬉皮笑脸就能够把事情解决,你伤了我未来的夫君,占星族族长溶魅,必须要付出相同的代价,还回来才是。”

尼古拉斯对羽魑这样的说辞嗤之以鼻:“真是可笑……”

“可笑?尼古拉斯,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当然,你来到这个地方也绝对不是为了寻找祭司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你,想要寻找到灵族现任的族长,也就是皇魑的女儿,然后杀掉她,我说的对不对?”

尼古拉斯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喂,你在胡搅蛮缠些什么啊?”

“我是不是胡搅蛮缠,你心里最清楚。”羽魑不置可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尼古拉斯忽而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羽魑看了两秒,发出一声冷笑:“呵,你倒是说说,我与那位灵族族长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是吗?的确没有仇恨吗?”羽魑向前迈了一步,“皇魑大人可是代表我们维奥莱特帝国,斩下了你们格里帝国无数灵术师的头颅,这其中,也包括凯伦·西塞尔夫妇和你的兄弟同胞吧?你不能亲手杀了他,难道就不想亲手杀了他的后裔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

羽魑不答,反道:“为了公平起见,我用火元素的灵术跟你打,你看如何?”

尼古拉斯的计划被羽魑无情的拆穿,又遭到一顿羞辱,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起来,“在你们国家,能打过我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确实。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羽魑,是皇魑的女儿,也是他的继承者,维奥莱特帝国新任灵族族长,我便代替父亲大人和溶魅族长再次打败你。”

羽魑手心里跃动的火光已经如同一刃利剑笔直地向他胸膛刺来。尼古拉斯只觉前方那是一股疾如闪电般的灵力,速度快的未等他做出一点反应,便已从他的腹部穿刺而过。一股钻心的灼烧感从腰椎处蔓延开来,周围的血肉已经迅速翻卷发黑,散发出一阵阵的焦糊味道。

尼古拉斯骤然发出凄裂的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前已然是无数如刚才一般的火焰利刃,红色的火光像是一条条细蛇,他连忙翻滚闪躲到一旁,但仍有一刃从他前方窜出来,那道火光像一片薄薄的刀片,电光火石之间,就轻而易举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尼古拉斯的右胸膛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喉咙之中用上一口腥甜的鲜血,只听自己的骨头发出一声闷响,左半边肩膀已经无法抬起来了。

羽魑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像极了自己身后的火族祭司,冷漠无情。只见她将小臂抬起,向后用力一扯,那火刃便像是长出了倒刺一般,从尼古拉斯背后嵌入肉中,将他扯离了地面,高高抛起又轰然坠落而去。

“我们维奥莱特人,最不喜欢火,更不喜欢轻薄下流的火灵师。”羽魑冷冷的笑起来,手中的聚魂之剑寒光一闪,消失在她手里,“抓紧滚,别脏了这一片净土!”

尼古拉斯听了羽魑一席话,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面前女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他拖着自己的半边手臂,剧痛使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火灵师的血液如同一团快要燃烧殆尽的余烬,慢慢的渗透进了地表的土壤,流入湖泊的边缘,被湖水稀释吞没。

羽魑看着倒地不起的尼古拉斯,有些担心的自言自语道:“他该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那我可闯了大祸了”

“他不会死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羽魑惊叫一声,转头才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上停留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星点。

“这是占星师的星灵?莫非,是溶魅族长?”

羽魑生命之中接触过的占星师并不多,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刚才尼古拉斯所提到的,前一任占星族族长谍魅。谍魅与皇魑是极好的朋友,所以羽魑小时候也有幸与谍魅族长有过几面之缘。

谍魅族长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怪,因为他几乎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子。他很高,比皇魑族长还要高出一截,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高贵考究的占星师长袍之中,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站在羽魑面前。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挂着笑,但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因为那个表情更像是强颜欢笑,他冰雪般冷漠的眸子里总是隐忍着难以言明的惆怅。初见羽魑,他也只是蹲下身子来摸了摸羽魑的头,眼神温柔,却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占星族作为大陆上唯一能够参透世界万物的种族,被称为最接近神的魂师。为什么叫他们魂师而非灵术师,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具有极强的感知力,可以预知未来并且看破星罗万象,这种能力并不是灵力带来的,而是与其本身灵魂绑定的。极少数人具有更强的能力,掌握着占星族复杂深奥的魔法公式,可以操纵星辰的移动,改变未来运势的走向。

所以世人对占星族一直以来都是褒贬不一的,崇拜者甚,恐惧者更甚。

羽魑踏着水面缓缓走过去,那颗星点突然跳跃起来,引领着羽魑一步步向前走着,她目光所及的远处,已经发现了这枚星点的主人——

那人瘫倒在树下,披风盖在他身上,映着纷扬的雪花好不真实。他柔软的睫毛下是一双冰晶般的瞳仁,澄澈的仿佛一眼便能望到底,挺翘的鼻梁,带着男人特有的英气。只是那眉宇像是个揉皱的纸团一般,痛苦的拧在一起,肩膀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地淌出血液,雪白的袍子上印着一片血污。

羽魑愣了片刻,这便是尼古拉斯所说的溶魅,她的先生。

面前的这个男子与她记忆里的谍魅族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无论是看长相还是那清冷如雪的气质,都让羽魑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羽魑半晌才缓过神来,飞快的跑过去蹲下检查着伤口,眸子里颤颤的都是恐惧,她不确定的轻轻问道,“您是占星族的族长溶魅?是您的星灵带我过来的。”

溶魅的眼睛望着自己良久。那个眼神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或是见到一个深爱却分隔两地的恋人。

或许是他炽热的目光与那清冷的外表实难搭调,让羽魑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羽魑族长。”

羽魑略感吃惊:“溶魅前辈居然认识我。”

溶魅冰雪般的容颜上竟然有了几分惊慌失措,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之前之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您当时还不认识我罢了。”

“原来如此”羽魑紧跟着面上一红,只是初次见面,实在不方便直接撩开陌生男子的衣服查看伤势,只好道:“前辈您现在现在怎么样?是那个格里帝国的王子伤了你吗?”

溶魅吃痛挺起身子,将肩膀上的衣料一把扯下来,羽魑这才凑近,仔细检查着那火灵师灵术造成的创伤。皮肤上有被烫伤烧灼的痕迹,边缘黑乎乎一片,原本的皮肤组织散发出呛鼻的焦味。羽魑将手掌覆了上去,浑身的灵力脉络隐隐浮现,几缕金黄色的流体由指尖进入他的身体,就在那骇人的血洞边缘,皮肉开始极其缓慢的生长,可深处的肌理却没有一点点生长愈合的迹象。

“谢谢。”

“您不必向我道谢,我是我是晚辈,这是我应该做的。”羽魑方觉自己靠得太近,面上一红,向后缩了缩,“前辈,先前我一直都在神秘湖之中生活,帝国中见过我面容的人很少,您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见到我的?”

“只是婚约在身,小时候与您见过一面。您的父亲可是位十分出名的传奇人物,想不印象深刻都难。”溶魅深邃的眉邃的眉眼在看见面前这个小姑娘时舒展了些许,“今日一见,我甚是欣喜。”

关于这个叫羽魑的小姑娘,不消说是在世人面前,即便是在四大种族之中也极少有人见过本尊。所以坊间传闻多多少少有了些神话色彩,有人说她比人鱼族的美姬更加美丽,是被维奥莱特二世选定的帝姬;更有人说她是神明精细制作的傀儡,灵力盖世超群,但是没有灵魂云云今日一见,倒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

毕竟是看着她慢慢长大的呀,溶魅心想。

“说的也是毕竟婚约在身,迟早都是要见的。倒是晚辈与您生疏了。”羽魑抬头看着溶魅的脸,却恰好四目对视,她马上慌张的收回了视线。

“为了你的安全,皇魑族长不得不做出万全考虑。关于您,作为占星师,了解的不少,作为溶魅,也听过不少。感兴趣吗?我可以说与你听听。”溶魅虽是提问,句尾却没有任何波澜。

“嗯,这么说来的确挺好奇的……”羽魑继续埋头处理着溶魅的伤口,听他这颇有小心思的回答,马上挑眉一笑,“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大家熟知的都是我父亲皇魑大人,抛头颅洒热血是他,为国出征也是他,我只不过是享了福气,坐吃山空,继承了灵族族长之位,甚至连灵使都不用自己挑选,多少人嫉妒都嫉妒不来呢,自然就会有很多闲话了。”

溶魅听了羽魑的这话,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有些撑不住,隐隐划过一丝笑意:“确实,别人连嫉妒都嫉妒不来。不过他们可都说你才是历史上最强的灵族族长,只不过太神秘,在这湖畔密林之中一待就是六年。就连我,都想亲自见见您本尊,到底有多出尘脱俗。”

“你不是占星族首领吗?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若是想见,也并非不可羽魑心道。

溶魅摇摇头:“你有所不知。自你与谍魅族长相见那时起,皇魑族长就再也不允许任何占星师占卜有关你的任何事情,原因也是含糊其辞。不过这也不难解释,杰出的占星师在见到素昧平生的人时,第一直觉往往很准,或许他在你身上有了独到的发现,让皇魑族长有所顾虑,所以这么多年才把你保护的这么好。很可惜,年代太过久远,也许是我现在的灵力水平并不如谍魅,我很难再探索到这位已故人的记忆。”

溶魅在说到“已故人”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微的颤抖。

“那溶魅族长,您今天第一次见到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溶魅显然没想到羽魑会问这个问题,目光有些躲闪,笑着答道:“当然有。只不过我希望……在未来,我们的相处之中,让我慢慢验证这个直觉是否正确。”

羽魑听懂了溶魅话中的意思,竟有些开心的笑起来:“也罢,这大陆上,也该有事情不为人所知才对,不然多没意思,对吧”

“如果想,那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溶魅这句话仿佛是在为自己开脱解释,或者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心里庆幸的是,至少小羽,还不是他的敌人。

羽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应该听说过‘永生灵师’布里奇特吧?改天我去拜托他找一些特殊的药材,给你送过去。你们占星族的领地,也是在圣朗德尔吗?”

溶魅点点头:“是的,现在唯独人鱼族的领地在图布里克海湾,其余三个种族的领地全部都在圣朗德尔了。”

羽魑听闻,微微一笑道:“这样最好,以后还能够时常相见,我可是四大种族中最没有资质的族长了,还需要你多多提携指点。”

溶魅看着这个年级尚小的一族首领,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这么天真烂漫、热情似火的女孩子,在灵术世界里实在少见。只是溶魅的确没想到,今天与小羽的初见,竟让平日沉默寡言的他成了个话痨。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竟然一口气全部宣泄了出来,激动的他内心直痒。他越是这样想,灼烧所带来后续的刺痛和酸痒感越是不断地扰乱他的思绪。

他稳稳心神,沉声道:“刚才在湖那边火元素的灵术异常迅猛,我从来没见过火灵师用过,看来他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杀了你,此战下来,你没有受伤吧?”

“啊你是说那个火元素灵术啊,你没见过是正常的因为那是我现学现卖,随便就用出来的啦,只是速度上比普通火灵师所用的招式快上几分罢了。”羽魑得意的笑笑。

溶魅面色一沉,问道:“你是说,那是你的灵术?”

【4月19日,维奥莱特帝国,萨鲁镇以北】

我好像走进了雪国。水灵师们用迷幻圣洁的冰凌欲盖弥彰,巧饰了这混沌而又肮脏的城市。无数雪粒纷飞在受人瞩目的地方,把小镇的窗户洗得程亮。春日的雪来得快,去的也急,我竟然分不清究竟是灵术师赐给人间的幻境,还是创世神暧昧的情意。

我爱上了这座雪国。维奥莱特的美,是图布里克海湾氤氲的潮湿雾气,是萨鲁小镇的市井气息,是美人的灵动的眼眸,人鱼的尾鳍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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