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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镇山河(三)

 

山中岁月容易过,庄子里的日子到底还是比在府里时过的自在。

梁子衿喜欢独来独往,沈嘉青也没人乐意和他一起,二人常常结伴上树抓鸟,下水捕鱼,当然,是沈嘉青抓,她倒是想疯玩,但她每日里都穿着的精致罗裙若是扯坏了,回去丫鬟肯定会告诉梁博。

“阿青?”

沈嘉珩迈步走进了沈嘉青的房间,他问道:“这屋里怎么跟蒸笼似的,也不让下人多置点冰。”

沈嘉青刚从外面疯跑回来,原本还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听见声音赶紧爬了起来,说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同梁鸿煊打算明日带着大家上山游玩,来同你说一声,你可要一同前去?”

梁鸿煊是梁家的独子,梁家人丁并不如何兴旺,梁博虽然也有几房妾室,但是底下却只有一子两女,长子长女皆为正室所出,不过小女梁子衿虽然是妾室所出,但是她出生之时天带祥瑞,口中含玉,所以便打小养在了梁夫人底下。

因为天赐的金玉良缘,所以近几年沈威和梁博二人有意让梁嘉珩和梁子衿定亲,特意组织了此处避暑,让二人相处试试。

沈嘉青试探的问了问:“梁家的姐姐们也会去吗?”

沈嘉珩道:“自是一同前去。”

沈嘉青点头道:“那我也去,大哥可别忘了叫我。”

“知道了。”

沈嘉珩走后不久,就有下人送来了一大盆冰,其实大哥对他还不错,虽然起先他没少狗腿的讨好下功夫,沈夫人疑心重,对他母子很是防备苛刻,大哥也没少帮他。

次日清晨,用完了早膳一群人便整装待发,山中多树林,倒是没有那么炎热了,一行人说笑着前进,沈嘉青跟在沈嘉珩的后面笑眯眯的也没有搭话。

几名女子脚程慢,走在后面说着悄悄话,沈家的五女笑着打趣梁子衿道:“诶,沈大公子玉树临风,和我们子衿的样貌倒是般配。”

梁子衿道:“姐姐可莫要开我和沈公子的玩笑。”

“兴许过段日子呀,可就不是玩笑了。”

“就是,谁不知道你二人可是胎中带来的金玉良缘。”

“不过这二公子倒真是不显眼,听说还是和大公子同日里出生,只不过晚了几个时辰。”

“是吗”

“诶,淮城,你走那么大后面干嘛,快点来。”

“”

“”

男女两拨人其实相隔的并不远,后面女子议论的声音支离破碎的,前面倒也能听出个大概,梁鸿煊胳膊肘撞了下沈嘉珩,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梁子衿已经是初窥惊人之姿,不过他们的年纪还小,还没到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年纪。

沈嘉青听着那些对他的议论倒没有反应,他对这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说两句也掉不了二两肉,不过子衿说自己胖着不好看,等回去了要不要减下肥?

众人玩的兴奋,很快便四下散开了,中午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梁子衿不见了。

“你们几个去林子里面寻找,阿大你先带各府的小姐们回庄子,然后再抽调些人手过来。”沈嘉珩不亏是得了沈威悉心教导的,关键时刻没有自乱阵脚。

“梁子衿——!”

“子衿——!”

“梁子衿——”

几个公子哥们自告奋勇留了下来,和下人一起找人,小姐们已经被送了回去,以免再发生意外。

梁府和沈府的小姐、表小姐们在庄子上等着消息,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回来。

不过模样着实狼狈,梁子衿踩到了猎人的陷阱洞掉了进去,扭伤了腿,还好庄子里备着大夫。

梁子衿靠着床帏喝床帏喝完药,笑道:“我没事了,劳烦姐妹们担忧。”

有一个爽朗的女子开口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人没事就好。”

说话的是淮城,她是沈嘉珩的表妹,她是淮南将军的遗孤,沈威和淮南即是亲人又是战友,便收养了淮城在沈府居住,淮南夫人生下淮城时恰好淮城沦陷,起了淮城这个名字,便让亲兵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淮城逃了出去,然后夫妇二人战死在了城墙上。

那年三月,战火连天,淮夫人一生巾帼不让须眉,性格也像汉子般大大咧咧,却破天荒的带了女子柔情,她抱着刚生下来的女儿,旁边亲兵问孩子叫什么时,有人闯了进来。

浑身鲜血哽咽凄厉的喊道:“夫人!,将军战死,淮城——沦陷了!”

她听完最后抱了抱自己的孩子道:“就叫淮城吧。”

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亲兵,起身穿上盔甲头也不回的赶赴了战场。

自那以后,淮城被交付给沈家教养,和沈嘉珩沈嘉青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平日沈嘉珩对她也是颇为照顾。

“对了子衿,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先前打趣梁子衿和沈嘉珩是金玉良缘的女子问道,她是梁子衿的表姐,先前在梁府做客,此次避暑便一同来了。

说到这个,梁子衿一想就有些好笑:“是沈大公子救得我,我不小心掉到洞里面,沈大公子寻到我后直接跳了下来,想托我上去,不曾想我脚崴了动不了,我们二人又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下人寻来。”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这大公子这么呆。”

“表哥也只是着急救梁姐姐”

“大公子也是一时着急为了救我。”

淮城和梁子衿同时开口出声维护,她二人吃惊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开来,旁人揶揄笑道:

“你二人倒是默契。”

几位小姐们接着道:“行了,你好好休息,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人都走后,梁子衿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了。她打小娇养着,头一次遇见这种意外,倒还真有些害怕,天色又越来越黑,好在沈嘉珩及时寻了过来。

沈嘉珩自小习武,轻松的就跳了进去,他的长相本就算英俊,那一刻倒真像是话本里英雄救美的片段,梁子衿想着就有些傻笑的止不住。

“子衿。”沈嘉青推门走了进来。

他打量了下梁子衿一眼,看她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道:“你别起来了,我就来看一眼,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梁子衿起身起了一半,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和他客气,问道:“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弄得比我这受伤的人还狼狈。”

沈嘉青听见梁子衿不见的时候就跑出去找她了,一直找到现在,本来沈嘉珩找到人的时候就让人互相告知回了庄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把沈嘉青忘了,没人告诉他,他就一直找到了现在。

他背着划伤的手笑道:“我没事,太胖了没跑稳,摔了。”

“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刚刚情急之下闯进了你的屋子,不曾想你已经躺下了,抱歉。”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梁子衿在后面让他记得抹药都没来得及说。

此事后众人没有待多久,便启程回京了,之后沈梁两府互换了庚帖,给沈嘉珩和梁子衿正式定了亲。

前年种下桃核,今岁长成花树。

转眼梁子衿便已经及笄,她现在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沈嘉珩则一如既往,学业和武艺上鹤立鸡群。

淮城还住在沈府内,因为皇上的特许以及她的出身,所以她可以同沈氏子弟一同上学堂,学骑射,君子六艺等。

沈嘉青瘦了下来,大变模样,竟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郎。

梁子衿的及笄礼之后,两家成亲之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春去暑来,每年避暑都过来沈家山中的庄子,好像已经成了一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子衿,你和沈大公子定好什么日子成婚没,你这及笄也已有一年多了,好事是不是要将近了,和我们姐妹说说。”

梁家表姐梁静走在人群前面对着众人,她性子八卦,她们虽然是表姐妹,但是平时梁子衿被拘在阁楼里面学习女红女戒,但是没有什么旁的机会互相走动。

梁子衿嘴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声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成婚自然有父亲和沈伯父做决定。”

她今日里穿了一身杏黄色的衫裙,微风吹过,裙摆飘扬,倒真似画中人一般好看。

梁静心中切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这梁子衿在外的名声,素来是稳重大方,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各家闺阁的女子都被教导着向她学习,因此梁静嘴上要好,但被比较多了,难民心中带了些许芥蒂。

梁子衿复又笑着道:“姐姐快别倒着走路了,我这看着提心吊胆的,若是不小心被拌着摔了可就不美了。”

她快走了两步上前,轻扶着梁静转过了身,“有什么要说的话,我走快点我们并排着便是。”

“对啊对啊,就你整日里猴儿一般蹿那么快。”后面的几位姐妹们也都走了两步向前,一时院子里又是欢声笑语。

梁静虽觉得梁子衿好像不会生气般待人都极好,可能是“内里藏奸”,但瞧她这样,总是待人真心一般,倒也气不起来。

众姑娘们赶到湖心亭的时候,男子们早已到了多时,他们在湖边远处立了靶子,然后泛船在湖中心朝岸上射箭。

沈家姐姐道:“姐妹们,他们男人们射箭,我们也来行酒令玩玩吧。”

“好呀好呀。”

“诶,姐姐们,我可还在亭子里面呢。”沈嘉青没有去船上和那帮人比射箭玩,而是坐在亭中吃果子看戏。

这么大一活人,姑娘们来了当然早就瞧见他了,不过沈家二郎文武不打眼,倒是这两年瘦下来后的样貌极为俊俏。

梁静道:“淮城都在湖中和男人们比射艺,你这男子怎么在此处偷懒。不过淮城和沈大公子的关系倒是好”

沈嘉青偷看了眼梁子衿,她正望着船上说笑的沈嘉珩和淮城,明明眼中落寞,却不动声色。

他转移话题道:“我这不就等各位来了给我捧场嘛,各位也先别行酒令了,待我去拔了这射箭头筹,给诸位作诗题材。”

有人玩笑道:“可莫要说大话闪了凉皮。”

梁子衿突然开口道:“我同你一起过去吧,我想近处瞧瞧泛舟的风景。”

“我看啊,子衿这是想寻了大公子说话吧。”近几年西楚风气逐渐开化,女子可随意上街走动,未婚男女亦可相携游玩,说些贴己话。

到了湖面上才察觉到,今日的风力确实不小,虽然在如此酷热的夏日之下不显什么,可他们拉弓射箭的阻力,绝对不小。

梁子衿坐在船尾突然开口道:“嘉珩和淮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沈嘉珩是天生麒麟子,自小被严格管教,处事为人都极为正派,他母亲每次刁难沈嘉青母子时,他都会出来解围。

沈嘉青划桨的手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下,接话道:“你知道的,淮城打小和我们一起长大,而且她又是那样的身世,大哥他难免多照顾些。”

“这样啊。”

梁子衿的声音很轻,“我倒是羡慕淮城,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无拘无束的。”

品格端庄,方方正正的好像就该是她的一生,不被允许半点差错。

沈嘉青突然说道:“等明天找个由头,我带你去山上射箭去,只要是你想做的,那变做就是了,做不了的我替你做。”

她笑道:“知道了,快划你的船吧。”

湖中心的是个小型画舫,众人站在船头绰绰有余,就是今日风大,难免船身不稳。

“你怎么来了。”沈嘉珩走到梁子衿旁边牵她上船。

她答道:“我想凑近点看你们的比试。”

“诶!小心——”

沈嘉珩松开了梁子衿的手,条件反射的去反射的去拽淮城,沈嘉青赶不及只能挡在了她前面。

原来是刚刚被风刮的船一直晃悠,有个准备射箭的公子没站稳,弓箭脱手而出,朝着沈嘉青他们射了过来。

沈嘉珩拽着淮城躲过一劫,可惨了沈嘉青,本来他以为沈嘉珩会拽一把梁子衿,等他反应过来,只能上前用身体给梁子衿挡一箭,自己被射中了胳膊。

一行人连忙返回湖边喊大夫,梁子衿又是担心又是心凉,担心沈嘉青,心凉沈嘉珩。

她早就察觉到了沈嘉珩和淮城二人不一般,不似是普通的表兄妹,可却不曾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不顾她的安危,先救别人。

夜间众人在葡萄藤下饮酒作对,梁子衿有些担心沈嘉青,借口不胜酒力回去休息。

“我陪你一起吧。”淮城突然说道。

夜间风凉,二人走在小路上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淮城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何话说?”

梁子衿道:“你有何话说?”

淮城笑了起来:“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很有趣,不过旁人只觉得你大家闺秀,行为端正,是当家主母的做派,恰好大表哥最不喜你这种。”

梁子衿轻声道:“你喝醉了。”

她才是换了庚贴的正室,淮城此举挑衅,也只是惹人发笑,不过她也懒得和酒鬼一般见识。

淮城笑完,又停下来站着不动望着梁子衿哭道:“子衿,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大表哥一个人,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你们只是因为金玉良缘定的亲,大表哥其实很不乐意这门亲事,你也一样不喜欢他吧。”

不是啊,谁不爱英雄救美的英雄。梁子衿心里念道。

不过她年少时的英雄现在已经不在意她的安危了。

她轻轻的开口道:“我还你,我不要他了。”

少女时期的喜欢到底是意难平,她眼中积了泪。说完便转身走了,留着淮城一人蹲在那儿捂脸痛哭,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明明被抢了未婚夫的是她才是。

次日,众人们都在庄子里游玩,沈嘉珩和梁子衿独自上了山。

沈嘉珩开口打破了沉默:“昨日,一时情急,抱歉,差点让你受伤。”

梁子衿道:“无事。”

她停下脚步,走到一颗梧桐树下站着说:“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林中多是杨树,梧桐倒是难见,更何况是百年的梧桐。

梁子衿接着说道:“当年的避暑山庄之行,目的本就是让你我二人相看。”

她抬手抚摸着树干的纹路,没有看沈嘉珩的表情。

“那天晚上你救了我,背着我路过此处,我当时问你对结亲之事感想如何,当时你说,第一次看见一个姑娘,一个人摔近了那么大的洞里还不哭的,你说你觉得金玉良缘,可能真的是天注定。”

沈嘉珩道:“金玉良缘都是世人以讹传讹,听的多了便容易当真,我幼时为了配上麒麟子的名声,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现在更是因为一个四字谶语,要你我二人成婚。”

“而且我喜欢淮城,她只有我一个人对她好,你什么都有,她只有我。”

“够了,你想多了,”梁子衿突然开口打断沈嘉珩的话。

“我约你来此地可不是为了挽回你,而是来做个了断的,我可不想再被你寻了由头,迟迟不完婚,让人说我梁家扒着你沈府不放。”

沈嘉珩道:“终归是我不对在先,我会和父亲母亲商量好,由你们梁府那边退婚,就说是我的问题。”

“那就这么说好了,”她转身正对着他轻声道:“我们自此开始,那么,便由此地而终罢。”

沈嘉珩道:“好。”

“沈大公子。”

她右手压住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行了个女子常礼。

“就此别过。”

说完梁子衿便转身缓步下山,她轻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没让泪流出来弄花妆面。

当个端庄的女子时刻端着,实在是有点累啊

沈嘉青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得知大哥和梁子衿定亲时的心情,那种心情并不能单纯用难过来形容,只是伤心难免。

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一声“啪”的轻响,拉回了沈嘉青的思绪。

“所以,你是真的要和梁家二小姐退婚吗?”

虽然这是沈嘉青一直所期盼的,但是女子被退婚,总会被人说三道四,沈梁两家估计就第一个不同意。

“到你了。”

沈嘉珩没有立马回答沈嘉青的话,他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茶,提醒沈嘉青落子,不过看他心思实在不在下棋上。

“等回府后,我就会去找父亲商量此事。”

沈嘉青携着黑子在空中徘徊片刻,还是没有落下去,他收起棋子放进了棋罐里,“父亲怕是不会同意你们退婚。”

“沈梁两府联姻,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对你,对梁子衿,都会造成伤害。”

“很少见你这么认真。”沈嘉珩笑了笑,也收起了棋子,停手不下,“阿青,你喜欢子衿吧。”

沈嘉青倒是没有意外沈嘉珩有此一问,就像他知道淮城对沈嘉珩不一般一样。

“对啊,喜欢。”沈嘉青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她不喜欢我。”

“你自小聪慧,有些事情应该不用我教你。”说完沈嘉珩站起来走了,留着沈嘉青背靠着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沈嘉青提着包叫花鸡走进了梁子衿的院子里。

“你怎么过来了?”

梁子衿正在院子里栽花,每年过来她都会种一棵花苗。

“你等我去净下手。”

“给你拿了叫花鸡吃,净完手快过来。”沈嘉青把手里的鸡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院子并不大,梁子衿虽然进了屋,但是也能听见他讲话。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来玩,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到时候你又要被拘在府里,什么也做不了。”

“对啊,而且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应该也从他那听说了,到时候我父亲一生气,肯定会关我禁闭。”

梁子衿出来一落座,就扒了只鸡腿吃,平日里端着形象,吃肉也只能吃肉丝,也只有庄子里的数日,才是真正属于她梁子衿的日子。

“你不是,很喜欢我大哥吗?”

沈嘉青到底是问了出来,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想听到她说不喜欢了还是旁的什么话。

“你大哥喜欢的是淮城,我可不喜欢不喜欢我的男人。”

当初同意定亲,一部分是因为沈嘉珩救了她,少女怀春,总是对救了自己的俊俏男子没有抵抗力,另一部分却是妥协。

金玉良缘是天赐的祥瑞,梁博本就迷信,就算她不乐意,他也会把她嫁入沈家。既然无从抵抗,沈嘉珩也尚可,倒也是门好亲事。

只是沈嘉珩喜欢的是淮城,她也有她的傲气,不会强求别人迎娶。

沈嘉青心里有些担心她,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

“你来我这就只是给我送鸡吃?”

梁子衿的饭量小,她吃饱就没再吃了,拿了手帕擦着指尖的油。

“我还要来带你去玩,下午他们在庄子里烧烤,我们溜出去一起上山玩吧?”

“好呀,现在走吗?”

“现在,走,我带你去骑马。”

二人偷骑着马溜上了山,玩闹了一下午。“今晚的星星真亮啊。”

梁子衿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晃着腿望着天空,“小时候姨娘和我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不知道姨娘她是哪一颗。”

&nbspp;梁子衿的生母在她八岁时故去,她从小被带在梁夫人底下,想要回她娘亲那里见上一面,就需要表现的好,符合了梁博心目中大家闺秀的样子,每月才能见上一次。

沈嘉青坐在她旁边望着她道:“肯定是离你最近的那颗。”

梁子衿笑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等他们赶回庄子里的时候,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下午烧了野味吃,一直玩闹到了晚上,又都喝了点酒,沈嘉珩因为不胜酒力先回屋了,梁鸿煊一群人闹着要拽他出来接着玩,到他房里的时候发现他和淮城在一张床上。

如果只有梁鸿煊看见,这事还可以私底下解决,当时一群公子少爷们进来,该看的也都看见了,外面的小姐们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梁静性子爆,知道后就冲了过去不依不饶,她和梁子衿毕竟是亲表姐妹,况且梁府的脸面岂容一个孤女如此作践。

梁鸿煊也沉了脸,但这事他不方便出面,便任由梁静处理。

等沈嘉青和梁子衿二人赶回来的时候,恰逢梁静拖了淮城要说法。

沈嘉珩挡在淮城面前护着她说:“别闹了,等子衿回来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梁子衿推开人群走到了沈嘉珩的面前,沈嘉珩可能是不胜酒力,淮城的心思却未必纯,不过这倒是个退婚的好借口,却也不能落了梁家的脸面。

她冲着梁静安抚的笑了笑,走到淮城旁边,给她理了下凌乱的发髻,“妹妹先去厢房换身衣裳吧,到时候是抬进府里纳妾,还是作何别的打算,还得回去和沈伯父商量下,看看他的意思。”

她说完又冲着人群说道:“让诸位见笑了,今天的事还望大家可以保密,装作没看见,沈梁两家不会亏待诸位,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启程回京。”

大部分时候的梁子衿总是这样,独当一面,可以面面俱到的把事情处理好。

等众人都走后,梁静才凑近梁子衿,她气恼的直掉眼泪:“你和沈大公子可是金玉良缘,合该一对,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天杀的淮城,看沈大公子那意思还要给她名分。”

梁子衿反过来安慰她道:“好了,我和沈嘉珩还有话要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梁静后,只留下了沈家俩兄弟和梁子衿淮城四个人。

“回去后就退婚吧,现成的理由。”

梁子衿说完就走了,没有过多停留,她觉得也没什么好谈的,淮城不爱惜自己,孤注一掷,是她和沈嘉珩的事,不过倒是亲手递给了梁家谈个好处的筹码。

梁子衿看着跟在她后面走的沈嘉青问:“你跟着我作什么?”

“怕你心情不好,陪你说说话。”

他顿了顿,走上前站在梁子衿对面望着她。

“沈梁两家联姻势在必行,更何况就算你和我大哥退亲了,以梁伯父的性子,肯定还好有下一个沈嘉珩的存在。”

梁子衿没有作声。

“我们定亲吧。”

即使出了淮城的事儿,沈梁两家都不一定会同意沈嘉珩和梁子衿退婚,但若是换一下,梁子衿嫁给沈二公子,倒是可能会答应。

当初沈嘉珩他们二人虽然是出生就带的金麒麟和玉佩,但是金玉良缘一说,却是两家为了联姻散布出去的流言,由此可见其联姻的决心。

旁人都只道金玉良缘。

沈嘉青的眼睛像是盛放了夜空中的星辰般闪烁,他望着梁子衿道:“比起别人,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却不知还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好像受到了蛊惑一般,梁子衿听见自己轻声回道:

“好。”

自上次从庄子回来之后沈嘉珩就被禁了足,淮城则回了京中皇帝赐给她的宅子里,梁家以此事为胁,要沈威个交代。

当然,这个交代不会是按照沈嘉青他们几个设想的来,梁家只不过是想凭借着这个事情获得些好处,沈嘉青和沈嘉珩比起来,当然还是沈嘉珩合适。

沈嘉珩是嫡子,自小就被沈威悉心教导,将来必定大有所为,以后更是会继承将军府,而沈嘉青一直表现的平平无奇的样子,也就瘦身后的容貌招眼了些。

而沈家这边,沈威手握兵权,难免惹皇上的猜忌,和朝中重臣结亲势必会引起的不满,但是寻个寻常人家结亲,沈大夫人又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也就言官梁博最为合适,正好又都是同天出生自带祥瑞,她可不舍得把他儿子的姻缘给了徐婉君的儿子。

沈嘉青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淮城的身份不会允许他们轻易把事情糊弄过去,当初淮南夫妻二人战死,为了安抚民心,皇上亲封了淮城为郡主,所以如果此事闹大,皇上必定会下旨赐婚。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后,淮城的宅子那边递过来了消息,淮城怀孕了。

“淮城有了?”沈嘉青坐在椅子上,有想惊讶的看着沈嘉珩。

他接着道:“我还以为那晚淮城只是误入。”

他和梁子衿那晚回去的时候,一群人都在院子里,虽然知道沈嘉珩和淮城有了肌肤之亲,河中程度,却不知道。

“那晚,我被下了药。”

“表妹倒是好手段。”沈嘉青合了折扇在手心轻轻拍打。

这倒是个机会,淮城既然有了身孕,沈嘉珩势必要娶了她,以她那郡主的名头,总不好当个妾。

“我打算把这事先告诉母亲,到时候再由她出面,说服父亲。”

沈嘉珩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口茶,接着道:“至于你和子衿之间,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二人在沈嘉珩的书房谈完话,便一起出了门,戏台子搭好了,得角儿来唱。

沈嘉珩坐着马车去了郡主府接淮城,沈嘉青则去了梁家找梁子衿,背着梁博带着梁夫人来了沈府。

梁大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不然梁博妾室也不少,却除了梁子衿外只有她自己生下了孩子,起初好好教养梁子衿,也是梁博起了往上爬的心思,想用梁子衿来联姻用。

而梁夫人则借着沈梁二府的亲事,给自己的女儿找了门好的姻缘,本来单以梁家是高攀不起,但是有了同梁家联姻的沈家,便成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局面。

梁家长女去年已经完婚,梁子衿如今利用完了,有机会毁了这门亲事,梁夫人当然是喜闻乐见,当初把别人的孩子教养在膝下,还事事需要比自己的孩子强,她心中不可能不怨。

沈嘉青带着梁夫人和梁子衿到沈府的时候,就直接被带去了大厅,那里有沈嘉珩他娘和淮城在谈论孩子的事情。

沈夫人也好梁夫人也罢,作为正室管理内宅,可没有一个会是省油的灯。二人各自坐在那里品着茶,谁都没有先开口讲话。自上次从庄子回来之后沈嘉珩就被禁了足,淮城则回了京中皇帝赐给她的宅子里,梁家以此事为胁,要沈威个交代。

当然,这个交代不会是按照沈嘉青他们几个设想的来,梁家只不过是想凭借着这个事情获得些好处,沈嘉青和沈嘉珩比起来,当然还是沈嘉珩合适。

沈嘉珩是嫡子,自小就被沈威悉心教导,将来必定大有所为,以后更是会继承将军府,而沈嘉青一直表现的平平无奇的样子,也就瘦身后的容貌招眼了些。

而沈家这边,沈威手握兵权,难免惹皇上的猜忌,和朝中重臣结亲势必会引起的不满,但是寻个寻常人家结亲,沈大夫人又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也就言官梁博最为合适,正好又都是同天出生自带祥瑞,她可不舍得把他儿子的姻缘给了徐婉君的儿子。

沈嘉青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淮城的身份不会允许他们轻易把事情糊弄过去,当初淮南夫妻二人战死,为了安抚民心,皇上亲封了淮城为郡主,所以如果此事闹大,皇上必定会下旨赐婚。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后,淮城的宅子那边递过来了消息,淮城怀孕了。

“淮城有了?”沈嘉青坐在椅子上,有想惊讶的看着沈嘉珩。

他接着道:“我还以为那晚淮城只是误入。”

他和梁子衿那晚回去的时候,一群人都在院子里,虽然知道沈嘉珩和淮城有了肌肤之亲,河中程度,却不知道。

“那晚,我被下了药。”

“表妹倒是好手段。”沈嘉青合了折扇在手心轻轻拍打。

这倒是个机会,淮城既然有了身孕,沈嘉珩势必要娶了她,以她那郡主的名头,总不好当个妾。

“我打算把这事先告诉母亲,到时候再由她出面,说服父亲。”

沈嘉珩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口茶,接着道:“至于你和子衿之间,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二人在沈嘉珩的书房谈完话,便一起出了门,戏台子搭好了,得角儿来唱。

沈嘉珩坐着马车去了郡主府接淮城,沈嘉青则去了梁家找梁子衿,背着梁博带着梁夫人来了沈府。

梁大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不然梁博妾室也不少,却除了梁子衿外只有她自己生下了孩子,起初好好教养梁子衿,也是梁博起了往上爬的心思,想用梁子衿来联姻用。

而梁夫人则借着沈梁二府的亲事,给自己的女儿找了门好的姻缘,本来单以梁家是高攀不起,但是有了同梁家联姻的沈家,便成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局面。

梁家长女去年已经完婚,梁子衿如今利用完了,有机会毁了这门亲事,梁夫人当然是喜闻乐见,当初把别人的孩子教养在膝下,还事事需要比自己的孩子强,她心中不可能不怨。

沈嘉青带着梁夫人和梁子衿到沈府的时候,就直接被带去了大厅,那里有沈嘉珩他娘和淮城在谈论孩子的事情。

沈夫人也好梁夫人也罢,作为正室管理内宅,可没有一个会是省油的灯。二人各自坐在那里品着茶,谁都没有先开口讲话。

“嗖——!!”

一支箭擦着沈嘉青的脸划过留下一道血痕,梁子衿边跑边担心的问他:“你没事吧?”

沈嘉青安抚的笑了笑:“没事。”

半个月前,沈夫人和梁夫人并没有商讨出一个彼此两家都满意的结果,二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淮城却先沉不住气,把事情捅到了皇上那里。

淮城是忠烈的孤女,皇上不可能不给她一个交代,于是对将军府下了旨择日完婚,至于梁子衿则被许给了沈嘉青,沈夫人认为是沈嘉青使用了诡计陷害的沈嘉珩,加上平日里本就对徐婉君积怨颇深,便雇了杀手,杀害沈嘉青。

半个月后,沈嘉珩和淮城,沈嘉青和梁子衿的婚事正式定了下来,沈夫人带着他们四个人出了城,去城外山上的白龙寺上香。

梁子衿侧头对着沈嘉青轻声道:“没想到沈夫人来寺里上香还会带上我们两个。”

“这庙里不太对劲。”

沈嘉青余光中看着周围的人,多是孔武有力,行走间的步伐像是习武之人,庙里上香多为普通百姓,练武的十不存一,就算有达官贵人带来的侍卫,也不会刻意做了百姓装扮。

梁子衿听他这么说,便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脸上依旧挂着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道:

“出来的太久了,我们先回沈伯母那里吧。”

如果这是沈大夫人故意陷害,那么待在她身边最安全,恰好这时候沈家小厮跑了过来道:“二少爷,表小姐身体不舒服,夫人和大少爷先送她回去了,夫人特意让小的来和您说一声。”

先前沈夫人借口说要和主持讲经,怕他们无聊,便把沈嘉青和梁子衿支开了,如今庙里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

沈嘉青想了想,对刚才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准备了辆马车在正门口等着,我收拾收拾稍后过去。”

小厮走后,沈嘉青就拉着梁子衿从后门骑着马跑出了白龙寺。

后来到离城门没多远的时候,被杀手追上射伤了马,二人摔了下来。

之后沈嘉青便被划伤了,梁子衿毕竟是女子,体力早就支撑不住了,她一个恍惚被绊倒的时候,杀手那边射来了箭。

箭上抹了毒药,之前沈嘉青被划伤脸的时候,毒从伤口渗了进去,现在他浑身通红功力也被抑制,十分虚弱。

这毒这么厉害,梁子衿一个姑娘家肯定受不了,为了救梁子衿,沈嘉青用后背给她挡了一箭。

沈嘉青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地,梁子衿抱着虚弱的他,让他靠在她的身上,后面追击的杀手拉上了弓箭,二人面对着面跪着听天由命,有泪一直滴落到沈嘉青的肩膀上,很快湿了一大片,他想抬手给她擦下泪,但是发现实在动不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

“别哭了,眼泪是挡不住刀箭的,不然那得是个多温柔的世界。”

千钧一发间,沈嘉珩带着人赶了过来,他铁青着脸砍断了射出来的箭支。

沈嘉青临昏迷前看着他说:“你们母子二人可真奇怪,一个要杀,一个来救。”

是啊,沈嘉珩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般伟大,沈嘉青的娘分走了他母亲的爱,沈嘉青自小无忧无虑,而他则是被关在屋子里读书学武,沈嘉青的娘亲一直陪亲一直陪着他,很爱他,他的娘亲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

他是嫉妒沈嘉青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所以他会明知道沈嘉青被下人阳奉阴违的欺负,偷工减料不给冰块,他也只会在瞧见时只送上一盆冰,明知道打小沈嘉青虽然是个小胖墩,却很精明,在宗族子弟那里吃不到亏,除了自己这儿,所以常常带着他故意看他口是心非的叫自己大哥

也会明明起先并没有如何注意梁子衿,却发现他们二人相处的不错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婚事。

但是沈嘉青是被他自小带大的,沈嘉青学会写的第一个字是他教的。

当时沈威和徐婉君置气连带着不喜欢沈嘉青,徐婉君起先对沈嘉青的出生也并不如何期待,所以并没有想着对他启蒙,还是后来小沈嘉珩看见了后,教小沈嘉青写了“娘”字,讨好徐婉君。

不过沈嘉青到底还是比他幸运的,徐婉君爱自己的孩子。

沈嘉珩笑了笑,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沈嘉青道:“谁让我是你大哥。”

一行人回府之后,还是请了宫中的太医,才把沈嘉青从鬼门关中拖了回来。

昏迷了数日就到了沈嘉珩完婚的日子。

“你不去洞房花烛,跑我这儿做什么?”

沈嘉青还躺在床上养伤,看见穿着喜服的沈嘉珩走过来,便起身靠坐了起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沈嘉珩走到了屋中圆桌旁坐下,自己倒了杯酒,笑道:“我大喜的日子,没你敬的酒怎么成。”

“切。”

沈嘉青笑着放出话:“我桌上那壶佳酿,随便你拿走喝完,就当是敬酒了。”

沈嘉珩自斟自饮了几杯才接着开口道:“南蜀那边最近不太平,屡犯我朝边境,这战火怕是又要烧起来了。”

“到时候徐姨娘的处境怕是会有些尴尬,你提前做好安排。”

沈嘉青问他:“父亲何时出征?”

沈嘉珩既然来同他说这些,大局便是已定了。

沈嘉珩道:“我成亲之后的次日,朝中本就忌惮我们沈家,此次两国开战介时父亲声望如日中天,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车到山前必有路。”

沈嘉青拱手送客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行了,不打扰你的清静。”

沈嘉珩喝完最后一杯酒就走了。

次日,天还没有亮,有些雾蒙蒙的蓝,沈威来到了徐婉君的院子前,背手看了半天。

当天下午,沈威点兵出征。

沈嘉青和梁子衿的婚事则暂时延长推缓。

半年后,沈威战死在了沙场上,他死时身上被插了好几把刀剑,一时倒感觉不到疼了,只是有点后悔走之前没去见徐婉君一面。

最后一刻,他想着,下辈子,一定要一个人孑然一身见到徐婉君,然后再把她抢回去娶了。

按照西楚律法,沈家需要守孝三年方才可以办喜事,沈嘉青和梁子衿的婚约一时有些遥遥无期。

而沈嘉珩则代父上阵,奔赴向边关。

南蜀养兵蓄锐了数年,而西楚近几年一直把时间浪费了内耗上,至于沈威的战败,蹊跷太多,现在却不是调查的好时机。

沈嘉珩过去边境后,南蜀联合了周边各小国,兵力八十多万,足足是西楚的两倍有余。

“也不知道你大哥在边关怎么样了。”

现在前方战事吃紧,梁博整日里不在家,梁子衿倒是多了机会出门来见沈嘉青。

他们二人约在了茶楼,沈嘉青定了间雅室,他提了茶壶给梁子衿倒了杯茶后回道:

“你忘了白龙寺的主持大师怎么说的吗?他一定会平定战乱然后平安归来的。”

之前沈夫人带着他们去白龙寺那回,淮城陪着沈夫人在大殿中上香,沈嘉珩他们三个在寺里闲逛,遇见了个老和尚上来变要借沈嘉珩的麒麟一看。

老和尚拿着金麒麟观摩了半天后,才把它还给了沈嘉珩,他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传说中麒麟子是天生的战神,生来历劫,就是为了要平定四海八荒的战乱。”

梁子衿试探着问道:“大师的意思是,他是麒麟子?”

老和尚没有再说话,笑着打了个稽首就走了,旁边的小沙弥都在行礼喊主持,他们才知道刚才的和尚竟然就是连皇上都推崇的大师。

“怪不得你出生时天带祥瑞,说不定和我倒真没多大关系。”梁子衿玩笑道。

沈嘉青打断他们道:“好了,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

之后不久沈嘉青和梁子衿便遭到了刺杀。

梁子衿回想起那日主持的话,知道沈嘉青只是在安抚她,却也安心了点,她端起了面前的茶饮了口。

沈嘉青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开口问梁子衿:“现在两朝兵力悬殊,又没有可以堪当大任的武将,所以沈嘉珩一个没有官职的人却可以走马上任,领军数十万。”

“你父亲那里你可有收到什么消息?”梁博虽然只是一介言官,背地里和东宫却是经常来往。

可惜当今太子并不得宠,反而是三皇子颇得人心,两派之争早已是暗涛汹涌。

“暂时没有。”梁子手指衿摩擦着茶杯口,她一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你我都知道,我父亲是东宫的人,你我两家联姻,就是站了东宫的队,势必碍了三皇子的眼,所以针对你们家的除了皇上,最可能陷害沈将军的,就是三皇子了。”

沈嘉青冷笑道:“边关大战死伤无数,这些朝廷上的人却只想着内耗。”

沈嘉青对西楚并无多并无多大的归属感,他自小能和娘亲有口饱饭吃,就极是满足了,况且因为徐婉君的关系,小时候一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没少拿他是南蜀人为借口作践他,至于南蜀,更是杀徐婉君家人的血海深仇,两方谁也不比谁好就是了。

梁子衿突然开口说:“其实我很是不喜欢这个世道,我从出生就不属于自己,而是我父亲交易的筹码,嫁不成你哥,就嫁给你,整日里不是女红、三从四德,便是女戒,倒是没有见过有个男戒出来。”

说到这个,梁子衿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因为什么金玉良缘,我从小连见我娘亲一面,都要按照我父亲说的来,大战一处即发,瞬息死伤数万,更有边关城镇沦陷他国,我朝子民无时无刻都在死亡减少,我们所拥护的朝堂,却还在内斗。”

梁子衿话锋一转:“只是如果西楚沦陷的话,国将不国,家也不成家了吧,总不能指望南蜀都打到家门口了,因为女子来怜惜我。”

“前两天找淮城,她闹着要去战场上配沈嘉珩。她倒真是和她娘亲一样,巾帼不让须眉。”

梁子衿说到这些的时候是有些羡慕的,她平日里虽然被约束成大家闺秀的做派,内心的想法却经常有些骇人听闻。

比如她也想为这个战乱的西楚尽一份力,尽管只是女子。

这时,沈府小厮推门而入,红着眼眶道:“二少爷,前方传来消息,昨晚上敌军偷袭,大少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沈嘉青一身银甲站在梁子衿面前,数日前传来沈嘉珩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他就进宫请命替上沈嘉珩的位置,顺便寻找他的下落。

梁子衿给他整理着并不乱的盔甲说:“我没想到你会主动去请命出征。”

毕竟西楚对沈嘉青并不好。

沈嘉青低声说:“我的父亲不爱我,母亲对我的降生也并不如何欣喜,但是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我要捍卫的国。”

他的娘亲和他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他得出去守护这份有她们都江山。

况且他小时候再怎么利用沈嘉珩,他都是他的大哥,教他写字的大哥,因为他喜欢,想了办法退婚的大哥,他得去救他回来。

皇帝给沈嘉青拨了两万人马,聊胜于无,军中的一个将领过来提醒了下他,该出发了。

沈嘉青剑柄一挑,挑下了梁子衿脖子上挂的通灵宝玉,转身上马道:

“这玉佩我拿走了,待天下大定,我就回来娶你。”

梁子衿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俺以前当过兵,现在不是又打仗了吗,听说咱楚国比他们西蜀少一半的人,俺就想着赶过去,多一个人也是多呀。”

陈树根已经徒步走了半个多月了,路上遇见人群都是往南走,他却逆着人流往北上。

包里带的干粮早吃完了,路程还有一半,他没有什么钱,买不起马匹骑着过去,在他身体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遇见了北上的军队。

他跑过去拦住前面银甲将军的马:“将军,能不能带上俺,俺也想去打仗,赶跑蜀蛮子。”

周猛是个草莽,平时占着山头当王称霸,性子火爆,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没少干些抢劫来往商队的勾当,朝廷一而再剿匪不成,也就放任自流了。

“大当家的,这一车车拉的都是那些商人送给北边的粮草,咱要是劫上来点,那兄弟们一个冬天的伙食可就不用愁了。”

一群骁龙寨的山匪蹲在山坡后面,打量着过往押送粮草的商队。为首之人虎背熊腰单手拎着大锤,转过身来长得却有些眉清目秀,他就是骁龙寨的当家周猛。

周猛一巴掌把说话的阿丘打了个趔趄:“他奶奶的,你也知道那是送给北边的粮草,北边那是干嘛的?”

阿丘捂着脸有些害怕的说:“大,大当家。”

“说啊,干嘛的。”

“打仗的。”

周猛不解气的又踹了阿丘一脚:“这群废物商人都知道给北边送粮食,你他娘的废物不如。”

他皱眉盯了会快要走远的商队,无奈的又骂了句“真是废物!”

拎着大锤跟上了车队,扭头冲着后面站着不动的兄弟们说:“愣着干嘛,跟上啊!”

没人护着,这帮商人送一辈子粮食也送不过去,嘿,不过倒真他娘的有钱,自发组织攒起来的粮草都快比上朝廷给拨的了,以后有机会回来再劫路的时候遇上,下手得再狠点儿。

阿丁是新兵蛋子,跟在老丁的手下,当初分派的时候因为都姓丁,老丁便收了阿丁,别看老丁白头发一把,皱纹成沟,但他却是战场上的老油条,和他一起参军的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只有老丁一个从军这么多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老丁最常说的话就是上了战场一定要狠,你杀不死敌人,你就会被敌人杀死,还要学会认怂。

要习惯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往往是救不成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天的仗打的要比之前久的多,还下了雨,阿丁已经数不清自己被砍了几刀,恐怕要死了吧,好想吃阿娘的桂花糕啊,他双眼模糊的想着,手机械的向前砍着。

一个晃神间有刀朝他脑袋上劈了下来,然后有个人挡在前面救了他,晕过去前他心想还在感叹了句,老丁的刀法还挺厉害。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军帐中疗伤了。

“老丁呢?”阿丁问。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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