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阵前对答
端坐在军帐之内,吕布向陈宫祝酒道:“此次多亏先生,虽只是小胜,但足以振奋我军军心。吕布暂用此酒向先生略表谢意。”
陈宫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将军,此次虽然胜利,但那曹操已知我军在此地设伏,恐不会再次轻易上当。我想曹操此次慌忙赶回,所携士卒定然不多,而且大部都为骑兵。我们此刻应该趁此机会,集中全力先破其前部。”
吕布心中大喜,拱手向陈宫道:“我正有此意,愿先生教我。”
陈宫道:“曹操大军未回,我们军力暂时占优。可以令少量步卒守护泰山要道,而将军亲率大军出击。如果能趁机消灭所有曹操骑兵,就算曹军大军返回,所能起作用也非常有限。”
吕布沉思片刻,问道:“既然我们军力明显占优,曹操岂会愿意轻易与我们决战。要是我,必然会等到大军返回再行进攻。”
陈宫笑道:“这就是将军不了解曹操之处,曹操此人谋略出众,不愿意放弃任何取胜的机会。他知晓如果我们占据泰山要道,他就只有强攻一法,那时损失必然不少。而他向来又对自己军队及自己指挥才能十分自信,因此如果我军愿意与之正面决战,我相信他绝不会拒绝。”
吕布正要回答,张辽走进军帐,拱手向吕布道:“主公,成廉不听命令,擅自率兵追击,造成其部士卒损失惨重,还望主公严惩。”说着令人将成廉推了进来。
吕布初听张辽叙述,心中大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听张辽说完事情经过,才知道损失士卒不过二百时,慢慢恢复了平静。此次消灭曹军六百余名,俘虏五十余名,自军伤亡还不到三百。
吕布看成廉左臂一片血红,想来受伤也不轻。心想成廉虽有过错,但是他首先冲破敌阵,功劳也是最大。想了想,站立起来说道:“成廉,你虽有过错,但也有功劳,此次功过相抵,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来人啊!快给成将军松绑。”
张辽听吕布如此处置,心中有所不满,兵贵在军令统一。成廉此次虽是小事,但足以看出自军将领不听命令,随性发挥。这种情况一旦遇到真正的强敌,就是致命伤。但张辽看吕布此刻心情不好,想到自己主公虽比以前善于纳谏,但是能容忍到什么程度自己心中还拿不准。遂叹息一声,拱手退到一边。
陈宫看到张辽如此,默默的点了点头,脸上透出赞许之意。
曹操听着于禁的叙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听到于禁说自军四百骑兵与等量的吕布骑兵战成平手时,停顿了一下,问道:“我们骑兵没占取一点优势吗?”
于禁深深的点了点头。
曹操接着问道:“当时山谷之内前来冲击我军的骑兵大约有多少?”
于禁回道:“多于一千。”
曹操叹息一声道:“吕布领兵确实有一套,从袁绍处狼狈逃出时,身边已无寸兵,没想到短短几月竟然养起这么庞大的一批骑兵。从其敢于派一千之数追击而论,其骑兵数量已不下三千。陈宫多智,吕布善战,二人合作确实比较麻烦。”
于禁上前一步道:“主公,属下有一事不明。如果吕军以巨石阻断属下归路,然后立于山顶用弓箭射击,不等骑兵攻击,恐怕属下一千之数已损失殆尽。而此次他们没有采用巨石,弓箭虽密,但是也不是很致命。如果是陈宫,他行事应该不会如此疏忽,属下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哈哈!”,曹操大笑道,“对方为什么没有采用巨石,这可是文则你的功劳啊!”
于禁满是疑惑道:“我的功劳?”
曹操点了点头道:“我想他们此次设伏肯定与你所想一样,是打算先抛下巨石阻断我大军归路,然后弓箭自上而下射击,最后采用骑兵突击,从而全灭我军。但没想到文则你心细,事先派出斥候爬山探路,导致他们随时可能暴露。而他们此次本打算全歼我全军,所以设伏范围很大。我推测你最多只有一半军队进入埋伏圈,他们抛下巨石也只能歼灭一半部队,这才改变计划,先用弓箭射击,然后骑兵突击。”
于禁听完,脑门冒出一阵冷汗。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心细,事先派出斥候,此次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说完,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下令道:“走吧,让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吕布大军的真面目!”
吕布、曹操各率大军相持于旷野。曹操军中全为骑兵,摆成长形矩阵,以便冲锋。吕布枪兵在前,中排弓箭手,骑兵位于两侧,便于随时调度。
曹操引马向前,面朝吕布笑道:“吕将军,洛阳一别,已是数年。不知这几年之间,将军过的可好?”
吕布听曹操如此,简直如,简直如两个好友叙话,他可从不记得吕布和曹操关系如此之好。但曹操如此谦恭,他也不好无礼,拱手回道:“托曹将军洪福,吕布一切还好。”
曹操道:“将军既然一切还好,我们两人又无冤无仇。为何将军却要前来兖州,侵我州郡呢?”
吕布淡淡一笑,心想曹操这是转着弯来说自己夺取兖州无义。遂回道:“曹将军此言差矣!兖州为大汉之兖州,而非你曹孟德之兖州。你在兖州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否则我也没这机会进入这兖州?”
曹操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说的也是,但是将军难道确定自己一定能从我手中夺取兖州吗?我看不如我们两军化干戈为玉帛,将军前来我手下效力,我将手下所有骑兵交由将军指挥,到时候我们一起驰骋天下。”
吕布听曹操如此建议,突然感觉怎么如此熟悉,突然想到这正是吕布被吊死白门楼之前给曹操的建议。吕布苦笑一声道:“曹将军,以你的雄心壮志,岂容他们染指天下。就算我想归降,也不敢啊?”吕布虽是法而言,以曹操之能应该不会如此?”
吕布心中疑惑,问道:“先生说曹操进攻全无章法?”
陈宫点了点头道:“我军距曹军仅有一百步,这样的距离以步兵的冲刺速度转瞬就到。如果我是曹军主将,会选择少量士卒快速突破隘口以到达营垒下方。但是曹军却用了大量士卒在隘口处支起盾牌抵挡,这样虽可以减少损失,但是也减慢了曹军的突破速度。”
吕布道:“也许曹军主将想要士卒大量进入两垒之间后再发起进攻呢?但是小瞧了我们的弓箭,所以最后才一败涂地。”
陈宫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看曹军进攻队伍里高竖曹字大旗,想来主将必然是曹洪。如果真是他,这一切倒解释的通了。”
吕布笑道:“上次曹军突袭时,我见过那厮一次,跑的比兔子还快。”
陈宫也笑道:“曹字廉武勇一般,口气甚大,如果曹操手下都如他,我们倒会省心不少。”
三人又聊了一会此时形势,看天色也晚,都陆续走下了营垒。
法的指挥还是让他很是恼火。今日看吕布军弓箭渐稀,他心中大喜。当一个士卒将没有箭头的吕布弓箭递给他时,他几乎是跑着奔向曹操军营。
曹操拿着那根木棍,转向戏志才道:“志才,看来吕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我们该发起进攻的时候了。”
戏志才这几日一直盯着战场的情况,以他计算,吕布士卒这三日至少耗费了近十万支弓箭,想来就算有剩余也不会有很多。遂转向曹操道:“恭喜主公,不久就可以返回兖州。”
曹操哈哈大笑,转向曹仁道:“子孝,前期的诱敌肯定打的很憋屈吧!这首战的机会,我就交给你了,前往别令我失望。”
曹仁听后大喜,忙说道:“谢主公,两个时辰之内,我必攻上此营垒。”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
进攻的鼓点再次响起。这次曹军进攻人少比之前的少,但是却各个手持盾牌,身穿铠甲,一看就是精锐之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隘口,向吕布军垒处攻取。吕布军弓箭稀疏,基本上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只见很多曹军将士突破隘口之后直冲营垒下方,他们手持弓箭向上射击。顿时就有几个吕布士卒不备,被他们射落垒下,发出一声声惨叫。吕布大喝一声,下令道:“他们没有飞梯,攻不上来,暂时不要露头。”
话刚说出口,吕布心中顿时就后悔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的每几个曹军抬着一个飞梯正朝自己方向跑来,至少也有七八个。曹军在营垒下方越聚越多,一些已支起飞梯想要向上爬来。
吕布大叫道:“用石头攻击。”
几个士卒率先反应过来,他们搬起石头就朝下砸去。刚爬到中间的曹军猝不及防,一下就被石头砸中,带着几个士卒一起滚落下去。曹军中顿时有一点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便有无数士卒朝上爬来。但是飞梯只有那么几架,吕布士卒只要守住那几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吕布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响动,只见五十余个曹军士卒正推着一个云梯朝自己方向跑来,眼见就要突破隘口。吕布心中一阵狂喜,心想终于该自己发威了。他右手一挥,顿时垛口之后站起上百个弓箭手,手持火箭,一起朝那云梯射去。
曹军本以为吕布军中已没有弓箭,猝然受袭,顿时倒下一片,剩余活着的正在推云梯的士卒也慌忙散去。云梯体型巨大,恰好卡在曹军两座营垒之间,留在当地宛如一个靶子。吕布士卒又一次轮射击,顿时云梯之上插满了火箭。
曹仁一阵慌乱,知道自己上了吕布的当,他们仅是让自己以为他们的弓箭已消耗殆尽。心想如果让云梯堵在那里,后援不继。前方攻入营垒下方的士卒也不能撤回,必将一个个被吕军消灭。他挥动马鞭直接抽在一个后撤的士卒脸上,大声喝道:“再敢后退者,杀无赦。上前将云梯推出隘口,掩护前方士卒撤回。”
后方的突然变故令前方正在进攻的曹军大吃一惊,顿时楞在当地。吕布看云梯已燃烧了起来,顿时将目标转向下方的曹军士卒。随着他一声令下,顿时箭如雨下。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密集的人群,根本无须瞄准,一箭下去,必有所获。
一时曹军惨叫连连,瞬间便有近百名士卒倒地,剩余士卒慌忙朝后方跑去。奔跑之中,盾牌很难掩护全身,吕布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大声喝道:“全军射击,消灭这伙曹军。”
实际根本无须他下令,手下士卒已持弓朝逃跑的曹军射去。这短短的一百步成曹军了生和死的距离,无数人倒下,更多的人踩着死者的尸体向后退去。当他们退到自方营垒边时才发现他们他们的死亡征途远没有结束。
云梯矗立在隘口处,燃烧着熊熊烈火,阻断了他们的归途。士卒在隘口中越聚越多,甚至有个别士卒被推入火堆之中,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曹仁恼怒的看着自己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中痛苦万分。他此次所派去进攻营垒的都是自己军中的精锐,却不曾想却遭受这样的结局,此时参与进攻的千余士卒至少已经死伤一半。他大喝着让营垒上方的弓箭手拼命向吕布营垒方向射击,妄图给前方士卒争取一点时间。同时令身旁士卒赶快推动云梯,但是此时云梯上下都已燃着,士卒想要推也无从下力。
曹仁抽出马鞭狠狠打在脸上露出恐惧之色的士卒身上,但火势实在太大,身上的疼痛仍不能阻挡他们向后撤去。看到前方的士卒幸存的士卒越来越少,曹仁目眦尽裂。此时他突然看到地上被士卒丢弃的盾牌,心中一动,顿时大喜,捡起盾牌向前冲去。
他身旁的护兵还未反应过来,曹仁已冲到燃烧的云梯之下。他将盾牌倚在云梯之上,双肩顶在后面妄图推动云梯。盾牌被烧的炽热,接触到皮肤的位置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烟熏味。曹仁痛苦的发出一声嚎叫,脸上布满了汗珠。
曹仁亲兵发出一声大叫“将军”,顿时拿着盾牌也朝他的方向涌去。众士卒看自己主将如此,也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云梯的队伍。云梯发出一阵巨响,接着缓慢的超前移去,曹军发出一声喝彩,继续向前,将云梯与营垒边留出一个不到一丈的缝隙。借着这个缝隙,前方的曹军才逃回到自方阵地,而此时所剩的士卒已不到最初进攻时的四分之一。曹仁看到如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瘫倒在地。
曹操在军帐外心焦的踱来踱去,看到军医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子孝醒了吗,所受的伤是否严重?”
军医拱手向曹操行了一礼道:“主公无须担心。曹将军只是吸入烟尘过多,相信过段时间就可醒来。他双肩被烧伤,所幸不是很严重,只需要安心静养数日即可提枪上阵。”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转向军医道:“那子孝就先拜托给先生照顾了,等他醒来立即通知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当地,大战刚结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此时曹操突然听到一阵糟杂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他心中大怒,转向身旁亲兵道:“谁人在此喧哗,立即给我带过来。”
亲兵不一会竟然带着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过来,曹操吃了一惊。定眼望去,只见这些士卒身上大部分带伤,脸上布满烟尘,望去宛如一个个大花猫,很是狼狈。
此时戏志才低声在曹操耳旁道:“主公,这些都是前去进攻吕布营垒的士卒。”
还不待曹操开口询问,却见四人跨列而出,躬身向曹操行了一个大礼。最左侧之人率先直起身子,他面朝曹操道:“吾等前来请战,望主公成全。”
曹操心中疑惑,不禁问道:“请战?”
那人正了正身子,说道:“主公,此战之中,我军两名曲长全部战死。十个屯将之中也只有我等四有我等四人存活,千余将士更是有八百尽没于垒下。要不是曹将军,我等二百余人也难以逃生。此仇不报,与畜生何异?请主公下令,我等人数虽少,愿意为先锋。”
曹操观此人身高八尺,双臂修长,脸阔肩宽。虽然仅有二十余岁,但说话条理清晰。其他三人年龄虽比他大,但是毫无疑问以他为首。曹操沉吟片刻,说道:“你可知道,吕布占据地利,我军强攻必然损失极大。前锋大部肯定是有去无回,即使如此,你仍愿意率部为先锋吗?”
那人回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
曹操转向其他人道:“那你们呢,可愿意为这先锋之士。”
众人下跪,大声回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
曹操哈哈大笑道:“有此士气,何愁吕布不灭。壮士,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弯身下跪道:“属下牛金。”
曹操顿时大声喝道:“牛金,我现在提升你为曲长。稍后我会再向你部补充三百人,这两天你们好好休整。到时候我希望你们是第一批登上吕布营垒的士卒。”
牛金连忙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属下绝不辜负主公厚望。”
等到牛金率领众人离开,戏志才笑吟吟的面朝曹操道:“主公,没想到吕布一次大胜却换来我军士气猛涨,这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曹操笑道:“这都要多亏子孝,要不是他奋不顾身移开那云梯,绝不会换来如此结果。只不过没想到吕布竟然如此狡猾,不仅看出了我军的诱兵之策,还以此为诱,让我军损失惨重。”
戏志才笑道:“主公,你多想了。我倒以为我军的诱兵之策已经成功,吕布军中所剩弓箭必然不多,否则他也不会那样节省,直到最后才放出火箭。虽然短时间看,他们是占据优势,但长期来看,我军的优势更加明显。”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说道:“你说的十分有理。但是经此打败,我们下次又该如何进攻?”
戏志才道:“这次我军进攻失利在于没料到吕布仍剩余弓箭,这才致使云梯阻在隘口之处,援兵不能上前,最终一败涂地。我军建设营垒,虽可用弓箭手压制敌军,但也使我军士卒进出在此处受限,再用云梯进攻无疑不行。属下以为我军可以多造飞梯,它虽狭长,不利于攀爬。但是搬运方便,只要多造一些,我军在短时间内仍可占优势。”
曹操点了点头道:“志才,你所言极是。但是我军此次进攻大部分飞梯被毁,恐怕建造又需两三日时间。就害怕这段时间,吕布已从兖州运回弓箭,我们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从我们返回到此已经近半月,我真的很担心兖州局势。”
戏志才道:“主公无须太过担心。吕布从此返回兖州,来回至少五日。我们抓紧时间修造器械,至少还余三日进攻时间。再说兖州形势,有文若和仲德坐镇,并有夏侯将军指挥,断不会如此不堪。况且张邈之辈眼光短浅,一定忙于收取兖州诸郡,而不会集中全力进攻一地。我们此刻只须考虑眼见的吕布,只要攻破此垒,我们瞬息之间便可返回兖州,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曹操听后,心中稍安,望着远处的营垒道:“这两日我军虽不进攻,但也不能让吕布好过。告诉士卒,时时敲鼓,务必让吕布以为我军随时可以进攻,让他们片刻不得休息。”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倒是一个好方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守垒的士卒找一点乐子。干脆将全军的锣鼓全部集中到前方,敲他个震天响。”
曹操笑道:“那就依志才你所愿。”
吕布击退曹军之后,本以为可以得个空闲休息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曹操军营处锣鼓声不断。看那情形不像是想要进攻,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吕布也不敢大意,只得令士卒时时防备。此时才明白守城为什么要时时小心,因为你将主动权让给了进攻方,从来无法知道敌军会在何时,何地进攻?吕布也想过从下方对曹军进行一次突袭,但是下面那个道实在太窄,所能收到的效果非常有限,最终放弃。
上次虽然对吕布来说是一个大胜,但是军中弓箭更少了。想到下次曹军的进攻,吕布脸上充满愁色,只得在营垒上方不断聚集石块,希望用来代替弓箭。最后还是张辽想到一个办法,在山中砍伐坚硬的树杈,前部削尖,当做投枪。暂时也算缓解了弓箭之忧,但是具体效果如何,吕布心中也没底。
经过两天喧闹之后,曹军终于摆开阵势,准备攻城。
吕布登上营垒,看着不远处严阵以待的曹军,心中不免惴惴。吕布因为弓箭稀缺,在营垒之上只部署了四十位箭术高明的弓手,只为压制曹军营垒上方的弓箭手。而其他都是枪兵,他们身形高大,耐力极好,主要作用就是通过扔石块阻挡曹军登上营垒,并在曹军登上营垒之后通过长枪将他们驱赶下去。
其实古代最好的防护道具应该算是金汁,用滚油熬煮粪便,然后朝城下泼去。一旦士卒中招,不仅会被烫伤,在那时的医疗条件下,很大程度上会因感染而死亡。但是上次陈宫火攻已经消耗了军中大部分油,而且在山谷之间那气味实在太大,吕布只好放弃。只在营垒之上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注满烧沸的清水,以应不时之需。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吕布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两天的鼓声早搅的他头昏脑涨。张辽站在他旁边看吕布皱起眉头,说道:“主公,这里危险,你还是先下去吧!上面就交给我和曹将军,绝对不会让曹军攻上来。”
吕布心中虽然也十分想下去,但是看到张辽也是一脸疲惫,苦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虽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还可振奋士气。”
张辽皱了一下眉头,心中知道吕布所说也是事实。况且他身边还有十几个护卒,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没再多说什么。
伴随着鼓声,曹军开始了进攻。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选择像之前那样快速突破,而是选择盾兵持盾在前,排成纵队缓步向前。队伍严正,看起来气势十足。
张辽愤怒的说道:“这是曹军欺我军弓箭所剩不多。”
吕布微微点了点头。盾牌虽然防护了身躯的大部分地方,但是这样密集的阵型,一次轮射就可令对方损失惨重。但经过上次的诱敌战,此时吕布军中弓箭所剩已不满一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营垒上方倒是有上前支削尖顶部的木枪,但是此时敌方有盾牌防护,作用也不会太大。最好的方法就是等曹军到达跟前之时,用石块攻击。
一百步的距离很短,曹军转瞬间已到垒下,他们支起飞梯就开始攀爬。曹军营垒之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引弓发射,好在他们位置较低,对吕布士卒的伤害倒也不大。
曹军刚爬上飞梯,营垒上石块就如雨点般砸下。领头的曹军为军中精锐,左躲右躲,仍坚持着向上爬去。但石块实在太多,最多爬到一半,就被砸了下去。但此时的曹军如打了鸡血般兴奋,一个下去,另一个马上接替他的位置向上爬去。
石块虽大,但是曹军手持盾牌,所造成的伤害也并不大。而且大部分曹军是在离地不到三丈处被砸落,很多翻了一下身便继续又向上爬去。其中一个曹军左手握紧飞梯,右手持盾牌,毫不理会头顶落下的石块,只是一路向上,离营垒垛口也仅不到一丈距离。
吕布眼看他即将攀上营垒,提起方天画戟,对准他,用力直接刺去。同时大声喝道:“给我滚下去。”
吕布力气本来就大,虽只是刺在盾牌之上。但那人正在向上攀登,本就立足不稳,一个不备,瞬间便从飞梯之上跌落下去。此时的高度已然不低,只听一声闷响,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越来越多的曹军涌上营垒,吕布士卒此时已来不及扔石头,他们各个手持长枪试图将曹军驱赶下飞梯。但曹军看自军即将涌上营垒,也增强了攻势,只见他们在飞梯之上练成一串,一个个的向前。最前方手持盾牌护着自身要害,后方的不拿护具,只持长枪刺向上方的吕布士卒。
吕布刚扫落一个曹军,瞬间便有几个曹军又涌了上来。但他们毕竟站在云梯之上,立足不稳,一时倒也不能突击上来。但吕布士卒的损失也在慢慢加重,此时不仅要应付攀越而上的曹军,还要应付远处的弓箭手。
吕布看形势严峻,只怕自方一个防守上失误就会让曹军突上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不由得慌乱起来。
此时突听一声大喝,只见张辽道:“枪手退下,倒沸水。”
后方的青壮士卒早已忍耐不住,三人一组,各提两个大桶,向树立的七八个飞梯处奔去。到达跟前,只见他们将桶抬起,一倾而下。沸水顺着云梯向下滚落,热气四处飘散。曹军的盾牌虽可防护长枪,但是沸水是沸水四溢,哪里防护的住。
沸水落到曹军身体之上,透过玄甲,渗入内衣。就像一个暖壶直接挨者皮肤,其痛楚程度可想而知。曹军惨叫声不断,接连有人掉落城下。石块再次落下,顿时被部分曹军被砸的脑浆崩裂。
但曹军并不想因此而放弃,前方的伤员瞬间被撤下,后方接着便有无数冲了过来。张辽看对方阵型已散乱,怒声喝道:“全军准备,听我命令投枪。”
顿时二百余将士手持木枪,紧紧盯着远处奔来的曹军。等他们到达四十步左右时,只听张辽大喝一声“放”,顿时便有无数长枪朝下抛去。
虽然不带枪头,但前部已被削尖,加上近五丈的高度。任何一个被抛出的长枪都如一个劲弩,带着破风之势向前冲去。
曹军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一片。吕布没想到长枪有如此大作用,心中大喜,向张辽投去赞赏的一笑。
但是仍有部分曹军突到营垒之下,此时再次抛出长枪已来不及,只得令弓箭手向下射击,以争取防守时间。
曹军又向上攻来。吕布灵机一动,命令士卒运上一些油脂,将它们泼在飞梯之上,接着用火箭引燃。攀爬在上的曹军一阵慌乱,向下撤去,顺带将飞梯拉了下去灭火。这算是给了吕军一点喘息的时间,但也仅是很短的一会。
没过多久,曹军再次持飞梯攻了过来。此时他们在飞梯之上涂了一层泥沙,吕布起初的计策完全不起了作用,只得用石块继续攻击。
石块越垒越多,在营垒下方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曹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有几次他们都已攀爬上了营垒,但都又被吕布士卒赶了下去。两军损失都在加重,营垒上方的两百余士卒已更换了五次,吕布双手颤抖,到最后累到连方天画戟都举不起来,被张辽拖了下去。
接近黄昏的时候,曹军终于停止了攻下。夕阳西下,透过山谷的缝隙洒在营垒之上,将它照成一片金色。营垒上方到处都是尸体,曹军的,吕军的,交汇在一起。到处都是四散的血液,整个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吕布士卒都倚在垛口处,相互依偎着坐在一起。吕布携诸将上去,他们看到连忙站起。吕布摆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盯着远处的残阳,一片血红,吕布心绪激荡。他穿越之后,看到最惨的情况应该是上次陈宫的火攻。但是当时因为很多痕迹在火海丧失,只有在此刻他才明白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吕布的心在滴血,疑惑自己走的这条道路是否正确。也许没有他,躺着的这些士卒都还活的好好的。正是跟随他来到此地,才最终导致他们的死亡。而且吕布心中还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还需要多少白骨铺垫,他在心中第一次后悔自己最初所做的决定。也许平平淡淡的更好。
陈宫本想让吕布说些振奋士气的话,但看他神色不好,也没有多言。只是提醒道:“将军,明日曹军肯定会继续强攻,我军还是及早做准备为好。”
吕布点了点头,下令在营垒下方掏出一个小门,将下方的石块全部移走。并下令让成廉继续砍伐树棍,制作长枪,以作投射之用。
那一晚,吕布一夜都没合眼。等到快天亮时,才刚刚眯了一会,便听见曹军进攻的鼓声再次响起,一切如昨天一般。
曹军不顾损失的进攻,一度占据优势。但他们因为要靠飞梯向上,聚集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很快又被吕军赶落下去,但是他们的死战不退仍给吕布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曹操连续强攻三天,吕布自军损失已近两千。
双方部队换了一轮又一轮,甚至有一次,曹军近两百人已经占据营垒,眼看就要胜利。但最终被高顺率领的陷阵营赶了下去。最后双方都战的筋疲力尽,好在王健在第四日携带五万弓箭从兖州返回。曹操看到良机已经失去,自军损失又极大,这才下令停止进攻。
此次的攻防战在此时才算结束,吕布死伤两千,曹军翻倍。两方在短期内达成了一个协议,吕布派人将曹军士卒的尸体用绳子坠下,曹军则将营垒下方的吕布士卒系在绳子之上,交换遗体。战场上恢复难得的宁静、祥和。
但吕布知道,这样的和平只是暂时的。如两只嗜血的老虎舔舐自己的伤口,不知何时又会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吕布只希望这样的时刻到来之时,自己能有充分的准备。
王健从兖州赶来,带来了五万支弓箭,两万石粮草。虽然不是很多,但暂时也解决了吕布的燃眉之急。
吕布心中大喜,当即赏赐了王健十个金饼,将他迎进军帐询问兖州的情况。
王健喘息了一口气,向吕布抱怨道:“主公,那张邈真不是东西。我们在此处辛辛苦苦的守着此地,却不曾想我去求见他时,他竟然以兖州战势紧急为由,不愿拨出弓箭给我们。要不是提前听从陈先生建议,去找张超,恐怕这下属下就要无功而返了,”
吕布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张邈对自己有所顾忌,但却没想到他如此不顾全大局。也不想想,一旦曹操突破泰山,返回兖州,他还有几天快活日子过。但吕布此刻也没心情计较这个,他转向王健问道:“此时兖州战势具体如何?”
王健回道:“此刻除甄城、东阿、范县三县之外,兖州剩余的所有郡县都落入张邈手中。张邈将大军迁到在濮阳城中,率众围攻三城多日。但夏侯惇防守严密,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最后在张超的建议下张邈选择围城,切断了三城之间的联系。”
吕布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早在陈宫预料之内,吕布此刻听来也不感到吃惊。继续问道:“张邈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们?”
王健想了想道:“张邈倒没说什么,倒是张超让我告知主公‘兖州战事恐怕短时间不会结束,请主公务必守住泰山要道,万不可让曹操返回’。”
吕布听后,心中顿时一寒。他虽然与张超相处不算很久,但知道他为人豪爽,个性忠直。既然他如此说,就说明肯定有一些情况让他对兖州未来的前景没有信息。吕布转向陈宫道:“公台,你怎么看?”
陈宫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吕布。反而转向王健问道:“王将军在濮阳,可曾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王健低头想了想,道:“属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一异于平常的是濮阳现在驻扎大量军队,军纪比较混乱,多有扰民之举。而且张邈为了弥补损失,令手下将领李封前往其他郡县招兵。”
陈宫叹了一口气道:“兴义兵,诛暴曹,这本是为了兖州百姓。本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主动来投。那样即使不能战胜夏侯惇,也必将让他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而此时张太守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处处以军事为先。我害怕到时候不仅不能战胜夏侯惇,反而会将兖州百姓再次推到曹操那一侧,兖州形势不容乐观。”
吕布说道:“现在正处非常之势,一切以军事为先也不完全就错。公台,你所说的后果未免过于夸大。”
陈宫说道:“将军如此说是因为不太了解兖州的具体情况。兖州士族以张邈为首,各个家族之间通过联姻、门生交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曹操来兖州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其能力卓绝,不仅获得了部分豪族的支持,还因平定黄巾军获得了大部分普通百姓的支持。”
吕布点了点头,心想书中记载的曹操确也如此,他的崛起就是从整编三十万青州军开始的。
陈宫继续说道:“这些豪族势力庞大,多则有门客上万,少则几百,他们才是整个兖州的中坚力量。张太守此次举事,虽然获得大部分豪族的支持,但他们支持张太守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因为曹操性格太过强横,剥夺了他们的一些利益,他们需要换一个代理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如果张太守这么做,维护自己军事上的强权,必然会损害他们的部分利益。一旦他们发现反叛造成的损害比顺从曹操更大,他们将如何抉择可想而知。”
吕布听到此处,心中有所慌乱。他虽知道三国豪族势力庞大,却没想到庞大到这种程度。一万门客,这和一支军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缺乏了纪律性。急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日通知张邈,让他有所收敛。”
陈宫叹道:“既然已经这样,想要回归原样已经不可能了。况且打压一下豪族对于我们将来统治兖州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风险增大,但是只要我们守住此处,耗死曹操。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们更加有利可图,那么这些矛盾自然会消失于未然。”
吕布看陈宫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低头沉默不语。想想这几天的损失,心中也不寒而栗。随着时间的增长,曹军的粮草越来越少,进攻也必将更加疯狂,自己能坚持多久真的很难说的清。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也在此地,唯有阻住有阻住曹操才有夺取兖州的机会,一旦让曹操返回兖州,什么都完了。
吕布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众将,张辽平静、高顺沉默,其他也都是低头沉思。吕布提声道:“文远、伯平,你们两个怎么看?”
张辽苦笑一下道:“主公,我军到此二十余日,士卒损失已达四千,接近全军的五分之一。如果再坚持下去,纵能阻住曹操,我们又有多少士卒能活到那个时候?”
吕布问道:“文远,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防守此地?”
张辽道:“属下并无此意。在此地虽然艰难,但是至少还是恃险而守,曹军未必就比我军好过多少。如果放弃此地,曹军数量本就比我们数量多,我军的处境会更加不妙。我的意思是我们虽应该继续防守此地,但能不能换种守法,最好能与曹操相安无事,两不相攻。”
吕布“哦”了一声,心想曹操着急返回兖州,怎么可能与自己相安无事。但又一想,既然张辽如此说,必然心中已经有所对策。遂问道:“文远,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张辽拱手回道:“属下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以火阻敌,另一个是釜底抽薪。”
吕布问道:“怎么以火阻敌,又怎么釜底抽薪?”
张辽道:“我们驻扎处为泰山要道,前方宽度也就二十余丈。以火阻敌就是在营垒前方燃起熊熊烈火,让曹军无法靠近营垒。这个方法消耗甚大,在其他地方都难以承受,但是此地临近泰山,木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正好采用此法。”
吕布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办法虽然笨拙,但是确实能阻挡曹军。
陈宫此时插话道:“张将军这个方法虽好,但是也应知道我军在此阻挡曹军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泰山木材多,坚持几天没有问题。但是日子越久,取用木材所要跑的距离就要越远,并不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还是需要有后备计划。”
张辽笑道:“那就要用到我的第二个方法,釜底抽薪了。曹操攻垒,所仰仗的就是飞梯、云梯等攻城工具。我们在此防守,从不出垒。曹操再看前方燃起大火,会更加没有防备。假如我军挑出精兵强将通过泰山小道绕到曹军背后,焚烧这些攻城工具,曹军的进攻计划会继续耽搁下去。假如我军再侥幸烧了曹军粮草,曹操大军将会直接不战而溃。”
吕布心中大喜,张辽确实提出了两个可行的方案。特别是第二个方案,一旦成功,对曹操将是致命的打击。只不过深入敌后,这样的任务也不轻松,远比守垒更加危险。
此时却见高顺站立起来道:“主公,请主公将这次任务交给我,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高顺性格坚毅冷静,确实是此次前去烧营的绝佳将领。但是陷阵营是自己耗费无数精力打造而来的,一旦陷入重围损失必然惨重。吕布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高顺。
高顺看吕布犹豫,拱手朝吕布拜了一下道:“主公,陷阵营的优势在于进攻而非防守。此次守垒,陷阵营在后方毫无用处,直到曹军攻上营垒才会上前将之驱赶下去。这样对敌损失巨大,完全显现不出陷阵营的作用。属下请命前去,就是想把陷阵营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请主公答应。”
吕布从高顺话语中,听出他本身就对用陷阵营将士前来守垒有多不满,以为这是大材小用。吕布苦笑一下,心想除了陷阵营自己确实也拿不出另一支强兵。沉思了片刻,朝向高顺说道:“伯平,平安归来。”
高顺连忙下跪回道:“谢主公恩准。”
陈宫道:“高将军,我方大火至少会燃烧五日,请在五日后再偷袭曹营,这样不会给曹军太多再次制造攻城器械的时间。”
高顺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愤怒陈宫上次下令火攻导致部分陷阵营将士无辜枉死,但后来想想也许那时当时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曹军还未开始进攻,只见营垒上方瞬时抛下无数干柴。火箭引燃后,顿时烧起了熊熊烈火,在营垒上方都感受到了那种炙热。
曹操听到士卒报告后,连忙赶赴前线,看到之后。恼怒异常,命人尽快灭火。但是火势实在太大,再加上水源太远,毫无效果。曹操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为什么陷于这样的场景,对未来更添了一些担忧。
吕布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圆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大火燃起来的第三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仲夏的雨虽然迅猛,但却十分短暂。下了三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大火已熄,刺鼻的烟味早也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吕布收起自己的失望之情,连忙登上营垒,他知道一旦雨停,曹军的进攻就会即将开始。营垒前方此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坑,很是湿滑,倒是可以减缓一下曹军的行进速度。
高顺率领三百陷阵营将士在昨天就已经出发,本应该在今天晚上就可到达曹军后方,可是这场雨让吕布心中十分没底。北方虽然不会像南方那样经常会出现泥石流,但是山洪的爆发确实经常之事。耽搁一点时间倒没什么,只是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吕布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张辽这样的好计策至少可以让自己在十天之内睡个好觉,却没想到也仅支持了三天。
令吕布心烦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曹军又开始了进攻。曹操也知道一旦他停止进攻,吕布必将再次点起大火。但几日之前因为吕布缺少弓箭,优势在曹操那边。而此刻山路湿滑,不好行走,吕布又有了五万支弓箭,曹军攻城的劣势慢慢显示起来。
当日他们可以轻易攻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攀爬上营垒,而此时道路的难行减缓了他们的移动速度。上方又不断有弓箭、木枪投来。就算侥幸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也因为营垒墙壁的湿滑而变的难以攀爬。
曹操强攻了半日,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曹操最终放弃进攻,改由弓箭手监视吕布营垒。一旦发现吕军有任何扔木材的行为,直接引弓射击,阻止吕布再次燃起大火。只想等到天气晴朗再发起进攻。
但老天似乎偏偏和曹操作对,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道路变的更加泥泞,曹操的心烦更添了一分。
而此刻吕布的心情比曹操也好不了多少,高顺已离开四日,按照计划早就该发起进攻,但此刻却没有一点消息。他连续派出几支斥候,前去寻找高顺。但是他们要么半路被山洪所阻,要么没有找到丝毫讯息。
雨终于停了,在山谷之内虽然阴凉,但毕竟是盛夏,温度也不是很低,水分在很短时间内被蒸发掉。而且曹操凿山为石,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却用碎石填了那些尚未干透的泥坑。进攻比吕布预料的更早来到。
此次曹操准备充分,飞梯也远比其他时候准备的更多。曹军继续发起了十几次猛攻,每次人数都在七八百左右。有几次曹军士卒都已攻上营垒,和吕军士卒战作一团,但是都在吕布的顽强防守下被击退。
但这样的仗吕布赢的也不轻松,损失了近千名士卒。吕布躲在垛口下方,倚着墙喘着粗气。旁边张辽递过一瓢水道:“主公,喝点清水润润喉咙吧!”
吕布端过来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恼怒,面朝张辽道:“曹操这是怎么了,这都即将天黑了,他竟然还不停歇?”
张辽苦笑一声道:“曹操大概是被这雨吓怕了,一旦再来,又不知道要耽搁他几日。因此他只想趁着天晴,早日攻破这个营垒,返回兖州。”
吕布心想也是,这样的强攻也确实令自己足够头疼,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被攻破。他提了提精神,强迫自己兴奋起来。
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曹军又开始了进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到处都是燃着的火把,望之如一条条吐信的长蛇。曹操亲临前线,站在骏马之上。看着自己的士卒一次次攀爬上去,又一次次的被驱赶下来,脸色之间很是平静。他明白到了此刻正是考量两军意志的时候,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士卒。
鼓声震天,金枪如林,钢与血在营垒上方交错。曹军一个被打落,几个又马上冲了上来。营垒上方的吕布士卒发出最原始的呐喊,用尽全力持枪将前方的敌军刺落垒下。双方此刻已完全闹不明白为何而战,只知道自己一旦自己放弃,瞬间就会被敌军格杀。
此时吕布突然看见曹军后方,似乎有火光闪出。吕布仔细望去,却见那火光越来越大,他心中一喜,大喝道:“兄弟们,高将军成功了,曹军粮草被烧了。”
吕布军中爆出一阵欢呼,士气大震。而曹军则明显停滞了一下,扭头向后望去,看到自军后方却有火光,不由得不信。虽有将领在后面督战,但士气一泄,顿时便有不支之势。曹操不知前方为何一阵骚乱,正要上前询问。此时突然有士卒来报,他听后脑袋眩晕,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幸好被夏侯渊扶住。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悲凉的说道:“事情已不可为,鸣金撤兵吧撤兵吧!”
曹操端坐在大帐之内,看着下面乱纷纷的诸将,心情很是失落。
戏志才上前轻声在曹操耳旁说道:“主公,士气不能泄。”
曹操抬头看了看戏志才,他的病本就没好,此刻脸上也满是病容。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曹操顿时醒悟,明白此刻自己还未失败,这样的所为岂非令手下诸将失望?他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
大帐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曹操面朝曹仁道:“文则,此时粮草还剩多少?”
于禁拱手道:“我军从徐州赶回,所带粮草本就不多。此时大部分又被高顺所烧,剩下的仅能维持全军十日之食。”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高顺趁我军不备,烧我粮草,这是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此地。诸位,你们说我们此刻应该怎么办?”
曹洪义愤填膺,率先开口道:“主公,我们还有十日粮草。干脆直接全军推过去,十日之内攻上营垒,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众人沉默,曹洪所言正道出了此刻曹军的困境。仅有十日的粮草,一旦攻不破营垒,到时候必将全军溃散,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看他们都沉默不语,面朝戏志才道:“志才,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戏志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粮草被烧,如果十日之内攻不上营垒,后果将不堪设想。子廉将军所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但是我们连日进攻,士卒疲惫,而吕布防守严密,想要攻上去谈何容易?”
曹操眉头皱在一起,他一直对戏志才很是倚仗,总以为他会有什么好方法。而此时连他都这么说,莫非真是天要绝自己,曹操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戏志才看曹操脸色难看,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主公,此时情况虽然艰难,但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属下倒有两个方法,请主公裁夺。”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志才,你快快说来。”
戏志才道:“我军所缺,无非粮草。而徐州、青州都是富饶之地,主公可遣两支军队前去买粮,所获虽然不会很多,但也可暂解我军燃眉之急。”
曹洪道:“我们出征徐州,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卖粮给我们。青州倒有可能,但是乱世粮食价钱飞涨,我们又从哪里获取钱财?按我所说,还不如直接前去抢粮,这样不仅剩了钱财,来的也更加迅速。”
戏志才忙道:“子廉将军所言,万万不可。兖州之势尚不明朗,我们这样做,不仅会得罪青徐两州诸侯,还会让天下之人认为我们确实是不义之师。一旦失去民心,那么兖州就会被张邈等人牢牢握在手中。而且此次征伐徐州,陶谦已胆寒,应该不会为难我等。而且在徐州我军也所获甚多,钱财应该足够使用。”
曹洪正要争辩,却听曹操说道:“子廉,不要多言,听志才继续说。”
戏志才朝曹操拱了拱手道:“属下之前令人探访,发现泰山除了这条大道之外,还有几十支小道。只不过都太过狭窄,不适合大军通过,却不曾想高顺却凭借着这些小道前来偷袭我军。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操道:“志才,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应该派人前去偷袭吕布?”
戏志才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为了防止引起吕布士卒的注意,我们应该让将士们打扮成普通农户的样子,从这几十条道路上分散通过。然后在后方聚集,以火为号,两相夹攻,吕布必败。”
曹操道:“吕布派高顺前来偷袭,必然会有所准备,这次我军行军必然十分危险。而且即使安全到达,这样一支军队不仅需要士卒之间相互信任,分散之后在聚集在一起也需要领军将领有非凡的组织才能。这样的士卒和将领不好找啊?”
戏志才笑道:“主公,子孝将军下面不是正有一支吗?”
曹操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戏志才所指正是当日向自己请战的牛金。他为人深得士卒拥戴,且战意强烈,确实是最好的带兵之人。曹操沉思了片刻,说道:“文谦,文则,你们二人收集军中财物分别前往青州和徐州买粮。切记,万不可扰民。”曹操知道于禁、乐进二人处事能力强,且为人冷静,因此选择他们前去做这件事。
接着曹操又转向曹仁道:“子孝,牛金是你手下。你通知他早做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上次曹军后方燃起大火之后,曹操异乎寻常的冷静,连续两天都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连寻常的弓箭射击也变的少之又少。吕布登上营垒,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曹军营垒,心中不免掠过一丝不安。他转向陈宫问道:“公台,你说上次伯平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无论如何曹操也不应该如此平静?”
陈宫道:“上次大火直冲天际,按说高将军应该是成功了。但曹操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反应,莫非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军粮草不足,这个属下也看不透?”
吕布沉思了一会,没有一点思路。此时突然看见张辽快速登上营垒,他转向张辽道:“文远,我和公台正在讨论曹操为何不进攻,你可有什么看法?”
张辽拱手回道:“主公,这个还是稍后再讨论。高将军已经回来,就在山谷之外,主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吕布听后,心中一阵狂喜。甚至没有回答张辽,连忙快步朝垒下走去。
等到吕布到时,高顺身边已经围了一层陷阵营将士,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此次高顺去偷袭曹营,只带了一半不到的陷阵营将士,剩余的不免担心。可能是听到自己主将回来,就连忙赶了过来。吕布望去,发现高顺平常一直绷着的脸上也涌出一点感动。
高顺看到吕布,连忙上前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道:“主公,高顺幸不辱使命,烧毁曹操粮仓十余座。所带三百将士无一伤亡,此时特来向主公复命。”
吕布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身旁士卒猛然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大声说道:“主公英明,高将军神武。”
吕布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搀起高顺道:“伯平,三百将士无一损伤,而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你真无愧于这神武二字。”
高顺道:“多谢主公夸奖。只不过这次能够取得如此大战果,多亏属下手下将士用命,这最大的功劳也应该是他们的。”
吕布看高顺立功而不争功,对他的表现更加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伯平,你所言极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我军的行事规则。此次跟随高将军前去的陷阵营士卒,全部加薪三月,赏肉十斤。”
顿时人群中又传出一阵欢呼,他们跪向吕布道:“多谢主公赏赐。”
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拉着高顺手臂道:“伯平,这次天降大雨,长久没有你们的讯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给我带来如此大的好消息。中间经历了什么,你可要好好给我说清楚。”说着搀起高顺向军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