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杨丑计策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仍高悬在天空,离天黑至少还有三个钟。但是一旦渡过黄河,可能会引起敌军斥候注意。于是他下令道:“你去通知张将军,再行进五里,全军就地驻扎,今晚我们在黄河边休整。另外让他多派遣斥候前去寻找尽量多的渡船和船夫,明天一早我们就渡过黄河。”
斥候应了一声,骑马转身离去。
吕布骑着赤兔马行走在黄河边上,夕阳的余晖把一人一马的影子拉的很长。此时已是初夏,滔滔的黄河水卷起簇簇浅黄色的浪花,像一条奔腾的巨龙翻滚着、咆哮着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它张牙舞爪,毫不畏惧的向坚硬的岩石冲去,又在反作用里的回击下抛回空中。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一股淡淡的金色,望去甚是美丽。
吕布正在陶醉其中时,突见张辽从远处飞奔而来。到达跟前,他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后,说道:“主公,刚刚有人乘船从黄河对面过来,说他是张邈的手下,前来求见主公。”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今日会到黄河边上,可曾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吕布疑惑的问道。
张辽回道:“好像是叫陈宫?我没有细问。”
吕布脸色突变,忙问道:“陈宫,陈公台?”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张辽不知自家主公为何反应如此大,思考片刻,老老实实的回道。
吕布哈哈大笑一声,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声“天助我也”。然后轻挥马鞭,赤兔马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朝军营驻扎处奔去。
张辽所骑虽也是良马,但和赤兔马速度还是相差一大截,等他反应过来,赤兔马已跑到百步之外。张辽大声叫道:“主公,等等我。”然后也挥鞭追了过去。
吕布赶回营处,只见自己大帐之外正立了一人。此人约莫四十余岁,身姿修长。身穿灰色布衣,腰挎一剑。双目英气逼人,浑身透出一种莫名的气质。吕布被其风姿所吸引,上前连忙拱手道:“吕布见过公台先生。”
陈宫看一个大汉朝自己方向走来,不知他身份,正不知道如何称呼时。却听他自称吕布,还行了如此大礼,脸色突变,连忙躬身还礼道:“将军无须如此,陈宫一介小吏,将军这样做真是折煞小人!”
吕布笑道:“先生乃旷世奇才,如此谦虚,反而显得虚伪了。前有张良,后有霍光,助楚则楚胜,助汉则楚亡。在吾心中,先生比之两位丝毫不差。先生如若不弃,指导吕布一二,吕某定然感激不尽”
陈宫听吕布以张良、霍光二人作比自己,心绪激荡。本以为吕布只是一莽夫,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会看重自己,颇有伯乐之风。看他已有拉拢之意,但心中暗想自己身肩张邈所托,且不知吕布此人到底如何,何不再看看再做打算。遂拒绝道:“陈宫谢将军抬爱,此等事情我们稍后再说。陈宫此来,是奉张太守之令前来迎接将军。”
吕布听陈宫如此说,略显失望,看张辽已经赶来,拱手向陈宫道:“先生此来辛苦,先请入宴,我们边吃边说。”
吕布决定进入兖州,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在河内确实呆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看重陈宫的才能。每次读三国之时都为其悲剧命运所感染,感慨如果当时吕布听从他的建议,也许就不会落得身死白门楼的下场。
而此次他穿越成吕布,觉得自己如果能完全听从陈宫的建议,充分利用他的智谋。虽说仍然不一定就可以战胜曹操,但是绝对会将这种可能性增大许多,这就是他敢进入兖州的最大依仗。而此刻陈宫显然还不想投入他的门下,吕布心里略显失望。但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收服陈宫这个智将。
吕布设宴,让张辽、高顺作陪。等到陈宫入座,吕布举杯道:“文远、伯平,此乃陈宫,陈公台,是天下一等的智才,你们二人可要多向其请教。”
张辽、高顺举杯祝酒道:“见过先生。”
陈宫连忙回礼道:“吕将军所说,陈某实不敢当。但两位将军都为当世虎将,威名如雷贯耳,此时能与两位同席,实在是陈某之幸,让我们满饮此杯。”说着自己首先举杯一饮而尽,全没有读书人的那种扭捏拘谨。
张辽看陈宫洒脱如此,很是对自己胃口,话语之间也少了许多拘束。不一会两人就连碰了近十碗,脸庞都变的通红。
陈宫看再喝自己就要醉酒,心想还有正事要谈。等到喝完碗中之酒,连忙转向吕布问道:“将军,明日渡河,渡船可曾找好?”
吕布转向张辽问道:“文远,现在我军斥候找到多少渡船?”
张辽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正要禀告主公,我派出多股斥候前去寻找渡船。但是天下大乱,北岸百姓大多逃散,此时仅寻找大船两艘,一次可载百人;小船十艘,一次可载三十人。还有羊皮筏大约三十余个,每次可载十人。但是我军大多不习水性,恐怕极少有人敢于乘它。”
吕布惊道:“怎么会这么少?凭借这些船只,一次最多也只可运送五百余人,全军通过至少要来回三十余趟,这还不包括粮草辎重的运送。吕布万没想到渡船如此难找,顿时心情为之一泄。”
陈宫微笑道:“将军,这事也怪不得张将军。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愿意靠着这渡口过活。但将军放心,这件事陈宫早已想到,这也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黄河对岸早已准备大船十多艘,如果抓紧时间,明天一天时间就可将全军运送道对岸。”
吕布听到陈宫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拱手感谢道:“此次先生可是帮了我军大忙,吕布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陈宫拱手回礼道:“将军无须客气。如果不是张太守邀请您前来兖州,将军也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说到底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但有一事,陈某不吐不快,还是想提前询问将军一下?”
吕布回道:“先生请讲?”
陈宫道:“渡过黄河之后,将军打算如何行军?”
吕布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一旦进入兖州地界,如此大规模的行军必然会被曹操斥候所知。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陈宫沉思片刻说道:“将军,此次我等和曹贼拼的就是一个时间。此时距陈留尚有三百余里,快马两天即可到达,而步兵则需六天,带上家属时间则会更长。我提议全军分阶段前往兖州,首先将军率所有骑兵先行前往陈留,与张太守等商议军情。其次留部分将士看护粮草和家属,他们可以缓缓而行。然后让剩余的所有士卒加速赶赴陈留。这样不仅可以节省大部分时间,还可以使队伍分散成若干小队,避免被曹军斥候发现。”
吕布暗想陈宫这样安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方法,遂转向张辽说:“文远,你觉得陈先生这样安排行吗?”
张辽回道:“陈先生此言确实解决行军问题,但是粮草为我军重中之重,将军需派一得力之将看护,方可确保无忧。”
吕布点了点头,下令道:“明日,文远你和我先行率骑兵赶赴陈留,剩下士卒则交由伯平率领,全军力争在五日之内赶到。至于粮草和家属,就交给卫将军看管吧,我相信他必然不会令我失望。”
“诺!“,张辽,高顺连忙起身应道。
陈宫看吕布如此安排,心中很是满意,继续说道:“将军,还有一个情况需要提前告诉你。曹操为了掌控兖州,在境内多设斥候,一旦遇到,将军正常行军即可。如果有人上来询问,只须回道自己是受曹操邀请而来,特来帮助他进攻陶谦。”
吕布心中疑惑,问道:“这样的话语能瞒过曹军斥候呢?他们可都是经验最为丰富的士卒。”
陈宫笑回道:“也许不能,也许能。”
“先生此乃何意?”,吕布心中的疑惑更深。
陈宫回道:“曹孟德性格多疑果断,很多时候手下之人并不能完全理解其意。我等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必然会令斥候心中生疑,但是他们必定不会立即会向曹操禀告。在他们犹豫的时间,我们抓紧时间部署,只要在曹操回来之前稳定住兖州局势,到时候就不怕他再知道。”
吕布心想陈宫在曹操身边多时,早已摸透其性。但感觉这样的计策想要瞒过其他人也许可能,但要瞒过曹操留在兖州的两大谋士荀彧、程昱太多牵强。但此时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得拱手向陈宫道:“那就依先生所言。”
刚用船将所有骑兵载过黄河,吕布就率军马不停蹄的望陈留赶去。
途中两日,吕布一直陪在陈宫左右,向他请教兖州形势。陈宫也感念吕布厚待,知无不言。两人虽只认识几日,但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但陈宫心知自己此刻是以张邈使者身份前来拜访吕布的,代表的是兖州众人的整体利益。所以每当吕布提到想让他到自己手下效力时,总被陈宫有意无意的转开话题,这点让吕布很是郁闷。
此时两人正在叙话,突见不远处曹性骑马飞奔而来。当到达吕布跟前时,他在马上双手一拱行礼道:“主公,陈留太守张邈率众在前方相迎,张将军请主公即刻前往。”收服曹性之后,吕布将青龙山骑兵交由他统领,此时他和成廉都为张辽副将。
吕布点了点头,转向陈宫道:“这一路上,多蒙先生指教,吕布受益匪浅,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听取先生金玉之言。”说完他拱手朝陈宫行了一个师生之礼。
陈宫连忙还礼。一路上陈宫都在不断的观察吕布,感觉他绝不是众人所传的那种有勇无谋之辈。相反吕布处处对自己恭敬有加,且在路上不断提出自己的见解,虽不能说十分高明,但说的也是有理有据。如果不是此时限于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已投奔吕布。但此刻他也只能刻意与吕布保持距离,否则让张邈所知,自己地位就会略显尴尬。
陈留郡位于兖州西南边缘,张邈在此经营多年,虽说是归属于曹操,但更多时候更像是张邈的独立王国。就像此次曹操远征徐州,曹操士卒大部分都从其他郡县招募,张邈仅提供了不到三千士卒。
吕布骑马向前,只见陈留城外五里处,一支千余人队伍已不知等待了多久。最前面一人身材高大,穿了一身紫色锦衣,长相忠厚,望之宛如邻家老伯,正是陈留太守张邈。吕布心知张邈此人虽看起来很普通,但从他经历来看,绝非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征伐董卓、援助曹操、后又背叛曹操无一不显现其投机之性,所行所为也可圈可点,不失为一代豪杰。
看到吕布到来,张邈顿时满脸堆笑,移步向前道:“奉先贤弟,多日不见,你看起来越发英姿勃发了。”。
吕布翻身下马,拱手道:“吕布见过孟卓兄,此次承蒙张兄盛意邀请,吕布对之感激不尽。”
张邈挽起吕布手臂道:“贤弟何须如此客气,曹操暴虐,天下共知。今日你我二人共兴义举,应天意而诛杀曹贼,如此乐事岂可推辞。而且贤弟飞将之名天下所知,此时不出手展示,更待何时?而我张邈仅是一代文吏,主持兖州内政尚可,但说道上阵杀敌,还需要多仰仗贤弟手下的这些精兵!。”
吕布听张邈如此说,摆明是事成之后让自己主军事,而他主内政之意,之前去信说的共牧兖州的承诺瞬间成了一句空话。吕布心中冷笑,但是表面上仍呵呵一笑道:“吕布愿听兄长差遣”!
张邈对吕布表现甚是满意,微笑道:“贤弟连日鞍马劳顿,我已设好酒宴。结束之后,贤弟就住在我宅中,等明日我们再商议军情。”
吕布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兄长美意。此次我先行带来四千良骑,来的匆忙,所带草料不是很多。还希望兄长派人安排一下驻扎之地及提供部分草料。”
张邈笑了笑道:“这点小事何须贤弟操心。”
他转向身后,向一中年文士下令道:“刘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中年文士领命而去,曹性率领所有骑兵跟随他前去,张辽则陪在吕布身边。
吕布随张邈移步向前,此时突然看见二百步外一棵树上几只小鸟飞向空中,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有点昏暗。吕布定眼望去,看的也不是很清晰,但密叶之中似乎隐藏了一人。
吕布的花雕弓上次已经送给自己护兵,此时所用的仅是一个普通劲弓,但吕布力大,射到两百步开外绰绰有余。吕布突然引弓,朝树冠深处射去,只听“砰“的一声,从上面掉落一人。
众人一时大惊,吕布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顺手抓起方天画戟,飞身上马,直接朝那人奔了过去。吕布起初并不确定树上一定有人,那一箭只是试探之意,却不曾想正中那人左臂。他一时没有抓稳,从树上跌落下来。
两百步的距离转瞬就到。那人受伤并不是很重,看到吕布前来,他振奋精神,挥动短刀向他砍来。吕布此时虽已不是天下法而言,以曹操之能应该不会如此?”
吕布心中疑惑,问道:“先生说曹操进攻全无章法?”
陈宫点了点头道:“我军距曹军仅有一百步,这样的距离以步兵的冲刺速度转瞬就到。如果我是曹军主将,会选择少量士卒快速突破隘口以到达营垒下方。但是曹军却用了大量士卒在隘口处支起盾牌抵挡,这样虽可以减少损失,但是也减慢了曹军的突破速度。”
吕布道:“也许曹军主将想要士卒大量进入两垒之间后再发起进攻呢?但是小瞧了我们的弓箭,所以最后才一败涂地。”
陈宫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看曹军进攻队伍里高竖曹字大旗,想来主将必然是曹洪。如果真是他,这一切倒解释的通了。”
吕布笑道:“上次曹军突袭时,我见过那厮一次,跑的比兔子还快。”
陈宫也笑道:“曹字廉武勇一般,口气甚大,如果曹操手下都如他,我们倒会省心不少。”
三人又聊了一会此时形势,看天色也晚,都陆续走下了营垒。
法的指挥还是让他很是恼火。今日看吕布军弓箭渐稀,他心中大喜。当一个士卒将没有箭头的吕布弓箭递给他时,他几乎是跑着奔向曹操军营。
曹操拿着那根木棍,转向戏志才道:“志才,看来吕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我们该发起进攻的时候了。”
戏志才这几日一直盯着战场的情况,以他计算,吕布士卒这三日至少耗费了近十万支弓箭,想来就算有剩余也不会有很多。遂转向曹操道:“恭喜主公,不久就可以返回兖州。”
曹操哈哈大笑,转向曹仁道:“子孝,前期的诱敌肯定打的很憋屈吧!这首战的机会,我就交给你了,前往别令我失望。”
曹仁听后大喜,忙说道:“谢主公,两个时辰之内,我必攻上此营垒。”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
进攻的鼓点再次响起。这次曹军进攻人少比之前的少,但是却各个手持盾牌,身穿铠甲,一看就是精锐之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隘口,向吕布军垒处攻取。吕布军弓箭稀疏,基本上对他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只见很多曹军将士突破隘口之后直冲营垒下方,他们手持弓箭向上射击。顿时就有几个吕布士卒不备,被他们射落垒下,发出一声声惨叫。吕布大喝一声,下令道:“他们没有飞梯,攻不上来,暂时不要露头。”
话刚说出口,吕布心中顿时就后悔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的每几个曹军抬着一个飞梯正朝自己方向跑来,至少也有七八个。曹军在营垒下方越聚越多,一些已支起飞梯想要向上爬来。
吕布大叫道:“用石头攻击。”
几个士卒率先反应过来,他们搬起石头就朝下砸去。刚爬到中间的曹军猝不及防,一下就被石头砸中,带着几个士卒一起滚落下去。曹军中顿时有一点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接着便有无数士卒朝上爬来。但是飞梯只有那么几架,吕布士卒只要守住那几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吕布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响动,只见五十余个曹军士卒正推着一个云梯朝自己方向跑来,眼见就要突破隘口。吕布心中一阵狂喜,心想终于该自己发威了。他右手一挥,顿时垛口之后站起上百个弓箭手,手持火箭,一起朝那云梯射去。
曹军本以为吕布军中已没有弓箭,猝然受袭,顿时倒下一片,剩余活着的正在推云梯的士卒也慌忙散去。云梯体型巨大,恰好卡在曹军两座营垒之间,留在当地宛如一个靶子。吕布士卒又一次轮射击,顿时云梯之上插满了火箭。
曹仁一阵慌乱,知道自己上了吕布的当,他们仅是让自己以为他们的弓箭已消耗殆尽。心想如果让云梯堵在那里,后援不继。前方攻入营垒下方的士卒也不能撤回,必将一个个被吕军消灭。他挥动马鞭直接抽在一个后撤的士卒脸上,大声喝道:“再敢后退者,杀无赦。上前将云梯推出隘口,掩护前方士卒撤回。”
后方的突然变故令前方正在进攻的曹军大吃一惊,顿时楞在当地。吕布看云梯已燃烧了起来,顿时将目标转向下方的曹军士卒。随着他一声令下,顿时箭如雨下。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密集的人群,根本无须瞄准,一箭下去,必有所获。
一时曹军惨叫连连,瞬间便有近百名士卒倒地,剩余士卒慌忙朝后方跑去。奔跑之中,盾牌很难掩护全身,吕布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大声喝道:“全军射击,消灭这伙曹军。”
实际根本无须他下令,手下士卒已持弓朝逃跑的曹军射去。这短短的一百步成曹军了生和死的距离,无数人倒下,更多的人踩着死者的尸体向后退去。当他们退到自方营垒边时才发现他们他们的死亡征途远没有结束。
云梯矗立在隘口处,燃烧着熊熊烈火,阻断了他们的归途。士卒在隘口中越聚越多,甚至有个别士卒被推入火堆之中,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曹仁恼怒的看着自己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中痛苦万分。他此次所派去进攻营垒的都是自己军中的精锐,却不曾想却遭受这样的结局,此时参与进攻的千余士卒至少已经死伤一半。他大喝着让营垒上方的弓箭手拼命向吕布营垒方向射击,妄图给前方士卒争取一点时间。同时令身旁士卒赶快推动云梯,但是此时云梯上下都已燃着,士卒想要推也无从下力。
曹仁抽出马鞭狠狠打在脸上露出恐惧之色的士卒身上,但火势实在太大,身上的疼痛仍不能阻挡他们向后撤去。看到前方的士卒幸存的士卒越来越少,曹仁目眦尽裂。此时他突然看到地上被士卒丢弃的盾牌,心中一动,顿时大喜,捡起盾牌向前冲去。
他身旁的护兵还未反应过来,曹仁已冲到燃烧的云梯之下。他将盾牌倚在云梯之上,双肩顶在后面妄图推动云梯。盾牌被烧的炽热,接触到皮肤的位置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烟熏味。曹仁痛苦的发出一声嚎叫,脸上布满了汗珠。
曹仁亲兵发出一声大叫“将军”,顿时拿着盾牌也朝他的方向涌去。众士卒看自己主将如此,也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云梯的队伍。云梯发出一阵巨响,接着缓慢的超前移去,曹军发出一声喝彩,继续向前,将云梯与营垒边留出一个不到一丈的缝隙。借着这个缝隙,前方的曹军才逃回到自方阵地,而此时所剩的士卒已不到最初进攻时的四分之一。曹仁看到如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瘫倒在地。
曹操在军帐外心焦的踱来踱去,看到军医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子孝醒了吗,所受的伤是否严重?”
军医拱手向曹操行了一礼道:“主公无须担心。曹将军只是吸入烟尘过多,相信过段时间就可醒来。他双肩被烧伤,所幸不是很严重,只需要安心静养数日即可提枪上阵。”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转向军医道:“那子孝就先拜托给先生照顾了,等他醒来立即通知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当地,大战刚结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此时曹操突然听到一阵糟杂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他心中大怒,转向身旁亲兵道:“谁人在此喧哗,立即给我带过来。”
亲兵不一会竟然带着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过来,曹操吃了一惊。定眼望去,只见这些士卒身上大部分带伤,脸上布满烟尘,望去宛如一个个大花猫,很是狼狈。
此时戏志才低声在曹操耳旁道:“主公,这些都是前去进攻吕布营垒的士卒。”
还不待曹操开口询问,却见四人跨列而出,躬身向曹操行了一个大礼。最左侧之人率先直起身子,他面朝曹操道:“吾等前来请战,望主公成全。”
曹操心中疑惑,不禁问道:“请战?”
那人正了正身子,说道:“主公,此战之中,我军两名曲长全部战死。十个屯将之中也只有我等四有我等四人存活,千余将士更是有八百尽没于垒下。要不是曹将军,我等二百余人也难以逃生。此仇不报,与畜生何异?请主公下令,我等人数虽少,愿意为先锋。”
曹操观此人身高八尺,双臂修长,脸阔肩宽。虽然仅有二十余岁,但说话条理清晰。其他三人年龄虽比他大,但是毫无疑问以他为首。曹操沉吟片刻,说道:“你可知道,吕布占据地利,我军强攻必然损失极大。前锋大部肯定是有去无回,即使如此,你仍愿意率部为先锋吗?”
那人回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
曹操转向其他人道:“那你们呢,可愿意为这先锋之士。”
众人下跪,大声回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
曹操哈哈大笑道:“有此士气,何愁吕布不灭。壮士,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弯身下跪道:“属下牛金。”
曹操顿时大声喝道:“牛金,我现在提升你为曲长。稍后我会再向你部补充三百人,这两天你们好好休整。到时候我希望你们是第一批登上吕布营垒的士卒。”
牛金连忙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属下绝不辜负主公厚望。”
等到牛金率领众人离开,戏志才笑吟吟的面朝曹操道:“主公,没想到吕布一次大胜却换来我军士气猛涨,这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曹操笑道:“这都要多亏子孝,要不是他奋不顾身移开那云梯,绝不会换来如此结果。只不过没想到吕布竟然如此狡猾,不仅看出了我军的诱兵之策,还以此为诱,让我军损失惨重。”
戏志才笑道:“主公,你多想了。我倒以为我军的诱兵之策已经成功,吕布军中所剩弓箭必然不多,否则他也不会那样节省,直到最后才放出火箭。虽然短时间看,他们是占据优势,但长期来看,我军的优势更加明显。”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说道:“你说的十分有理。但是经此打败,我们下次又该如何进攻?”
戏志才道:“这次我军进攻失利在于没料到吕布仍剩余弓箭,这才致使云梯阻在隘口之处,援兵不能上前,最终一败涂地。我军建设营垒,虽可用弓箭手压制敌军,但也使我军士卒进出在此处受限,再用云梯进攻无疑不行。属下以为我军可以多造飞梯,它虽狭长,不利于攀爬。但是搬运方便,只要多造一些,我军在短时间内仍可占优势。”
曹操点了点头道:“志才,你所言极是。但是我军此次进攻大部分飞梯被毁,恐怕建造又需两三日时间。就害怕这段时间,吕布已从兖州运回弓箭,我们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从我们返回到此已经近半月,我真的很担心兖州局势。”
戏志才道:“主公无须太过担心。吕布从此返回兖州,来回至少五日。我们抓紧时间修造器械,至少还余三日进攻时间。再说兖州形势,有文若和仲德坐镇,并有夏侯将军指挥,断不会如此不堪。况且张邈之辈眼光短浅,一定忙于收取兖州诸郡,而不会集中全力进攻一地。我们此刻只须考虑眼见的吕布,只要攻破此垒,我们瞬息之间便可返回兖州,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曹操听后,心中稍安,望着远处的营垒道:“这两日我军虽不进攻,但也不能让吕布好过。告诉士卒,时时敲鼓,务必让吕布以为我军随时可以进攻,让他们片刻不得休息。”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倒是一个好方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得给守垒的士卒找一点乐子。干脆将全军的锣鼓全部集中到前方,敲他个震天响。”
曹操笑道:“那就依志才你所愿。”
吕布击退曹军之后,本以为可以得个空闲休息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曹操军营处锣鼓声不断。看那情形不像是想要进攻,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吕布也不敢大意,只得令士卒时时防备。此时才明白守城为什么要时时小心,因为你将主动权让给了进攻方,从来无法知道敌军会在何时,何地进攻?吕布也想过从下方对曹军进行一次突袭,但是下面那个道实在太窄,所能收到的效果非常有限,最终放弃。
上次虽然对吕布来说是一个大胜,但是军中弓箭更少了。想到下次曹军的进攻,吕布脸上充满愁色,只得在营垒上方不断聚集石块,希望用来代替弓箭。最后还是张辽想到一个办法,在山中砍伐坚硬的树杈,前部削尖,当做投枪。暂时也算缓解了弓箭之忧,但是具体效果如何,吕布心中也没底。
经过两天喧闹之后,曹军终于摆开阵势,准备攻城。
吕布登上营垒,看着不远处严阵以待的曹军,心中不免惴惴。吕布因为弓箭稀缺,在营垒之上只部署了四十位箭术高明的弓手,只为压制曹军营垒上方的弓箭手。而其他都是枪兵,他们身形高大,耐力极好,主要作用就是通过扔石块阻挡曹军登上营垒,并在曹军登上营垒之后通过长枪将他们驱赶下去。
其实古代最好的防护道具应该算是金汁,用滚油熬煮粪便,然后朝城下泼去。一旦士卒中招,不仅会被烫伤,在那时的医疗条件下,很大程度上会因感染而死亡。但是上次陈宫火攻已经消耗了军中大部分油,而且在山谷之间那气味实在太大,吕布只好放弃。只在营垒之上支起了几口大锅,里面注满烧沸的清水,以应不时之需。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吕布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两天的鼓声早搅的他头昏脑涨。张辽站在他旁边看吕布皱起眉头,说道:“主公,这里危险,你还是先下去吧!上面就交给我和曹将军,绝对不会让曹军攻上来。”
吕布心中虽然也十分想下去,但是看到张辽也是一脸疲惫,苦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虽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还可振奋士气。”
张辽皱了一下眉头,心中知道吕布所说也是事实。况且他身边还有十几个护卒,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就没再多说什么。
伴随着鼓声,曹军开始了进攻。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选择像之前那样快速突破,而是选择盾兵持盾在前,排成纵队缓步向前。队伍严正,看起来气势十足。
张辽愤怒的说道:“这是曹军欺我军弓箭所剩不多。”
吕布微微点了点头。盾牌虽然防护了身躯的大部分地方,但是这样密集的阵型,一次轮射就可令对方损失惨重。但经过上次的诱敌战,此时吕布军中弓箭所剩已不满一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营垒上方倒是有上前支削尖顶部的木枪,但是此时敌方有盾牌防护,作用也不会太大。最好的方法就是等曹军到达跟前之时,用石块攻击。
一百步的距离很短,曹军转瞬间已到垒下,他们支起飞梯就开始攀爬。曹军营垒之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引弓发射,好在他们位置较低,对吕布士卒的伤害倒也不大。
曹军刚爬上飞梯,营垒上石块就如雨点般砸下。领头的曹军为军中精锐,左躲右躲,仍坚持着向上爬去。但石块实在太多,最多爬到一半,就被砸了下去。但此时的曹军如打了鸡血般兴奋,一个下去,另一个马上接替他的位置向上爬去。
石块虽大,但是曹军手持盾牌,所造成的伤害也并不大。而且大部分曹军是在离地不到三丈处被砸落,很多翻了一下身便继续又向上爬去。其中一个曹军左手握紧飞梯,右手持盾牌,毫不理会头顶落下的石块,只是一路向上,离营垒垛口也仅不到一丈距离。
吕布眼看他即将攀上营垒,提起方天画戟,对准他,用力直接刺去。同时大声喝道:“给我滚下去。”
吕布力气本来就大,虽只是刺在盾牌之上。但那人正在向上攀登,本就立足不稳,一个不备,瞬间便从飞梯之上跌落下去。此时的高度已然不低,只听一声闷响,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越来越多的曹军涌上营垒,吕布士卒此时已来不及扔石头,他们各个手持长枪试图将曹军驱赶下飞梯。但曹军看自军即将涌上营垒,也增强了攻势,只见他们在飞梯之上练成一串,一个个的向前。最前方手持盾牌护着自身要害,后方的不拿护具,只持长枪刺向上方的吕布士卒。
吕布刚扫落一个曹军,瞬间便有几个曹军又涌了上来。但他们毕竟站在云梯之上,立足不稳,一时倒也不能突击上来。但吕布士卒的损失也在慢慢加重,此时不仅要应付攀越而上的曹军,还要应付远处的弓箭手。
吕布看形势严峻,只怕自方一个防守上失误就会让曹军突上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不由得慌乱起来。
此时突听一声大喝,只见张辽道:“枪手退下,倒沸水。”
后方的青壮士卒早已忍耐不住,三人一组,各提两个大桶,向树立的七八个飞梯处奔去。到达跟前,只见他们将桶抬起,一倾而下。沸水顺着云梯向下滚落,热气四处飘散。曹军的盾牌虽可防护长枪,但是沸水是沸水四溢,哪里防护的住。
沸水落到曹军身体之上,透过玄甲,渗入内衣。就像一个暖壶直接挨者皮肤,其痛楚程度可想而知。曹军惨叫声不断,接连有人掉落城下。石块再次落下,顿时被部分曹军被砸的脑浆崩裂。
但曹军并不想因此而放弃,前方的伤员瞬间被撤下,后方接着便有无数冲了过来。张辽看对方阵型已散乱,怒声喝道:“全军准备,听我命令投枪。”
顿时二百余将士手持木枪,紧紧盯着远处奔来的曹军。等他们到达四十步左右时,只听张辽大喝一声“放”,顿时便有无数长枪朝下抛去。
虽然不带枪头,但前部已被削尖,加上近五丈的高度。任何一个被抛出的长枪都如一个劲弩,带着破风之势向前冲去。
曹军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一片。吕布没想到长枪有如此大作用,心中大喜,向张辽投去赞赏的一笑。
但是仍有部分曹军突到营垒之下,此时再次抛出长枪已来不及,只得令弓箭手向下射击,以争取防守时间。
曹军又向上攻来。吕布灵机一动,命令士卒运上一些油脂,将它们泼在飞梯之上,接着用火箭引燃。攀爬在上的曹军一阵慌乱,向下撤去,顺带将飞梯拉了下去灭火。这算是给了吕军一点喘息的时间,但也仅是很短的一会。
没过多久,曹军再次持飞梯攻了过来。此时他们在飞梯之上涂了一层泥沙,吕布起初的计策完全不起了作用,只得用石块继续攻击。
石块越垒越多,在营垒下方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曹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有几次他们都已攀爬上了营垒,但都又被吕布士卒赶了下去。两军损失都在加重,营垒上方的两百余士卒已更换了五次,吕布双手颤抖,到最后累到连方天画戟都举不起来,被张辽拖了下去。
接近黄昏的时候,曹军终于停止了攻下。夕阳西下,透过山谷的缝隙洒在营垒之上,将它照成一片金色。营垒上方到处都是尸体,曹军的,吕军的,交汇在一起。到处都是四散的血液,整个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吕布士卒都倚在垛口处,相互依偎着坐在一起。吕布携诸将上去,他们看到连忙站起。吕布摆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盯着远处的残阳,一片血红,吕布心绪激荡。他穿越之后,看到最惨的情况应该是上次陈宫的火攻。但是当时因为很多痕迹在火海丧失,只有在此刻他才明白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吕布的心在滴血,疑惑自己走的这条道路是否正确。也许没有他,躺着的这些士卒都还活的好好的。正是跟随他来到此地,才最终导致他们的死亡。而且吕布心中还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还需要多少白骨铺垫,他在心中第一次后悔自己最初所做的决定。也许平平淡淡的更好。
陈宫本想让吕布说些振奋士气的话,但看他神色不好,也没有多言。只是提醒道:“将军,明日曹军肯定会继续强攻,我军还是及早做准备为好。”
吕布点了点头,下令在营垒下方掏出一个小门,将下方的石块全部移走。并下令让成廉继续砍伐树棍,制作长枪,以作投射之用。
那一晚,吕布一夜都没合眼。等到快天亮时,才刚刚眯了一会,便听见曹军进攻的鼓声再次响起,一切如昨天一般。
曹军不顾损失的进攻,一度占据优势。但他们因为要靠飞梯向上,聚集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很快又被吕军赶落下去,但是他们的死战不退仍给吕布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曹操连续强攻三天,吕布自军损失已近两千。
双方部队换了一轮又一轮,甚至有一次,曹军近两百人已经占据营垒,眼看就要胜利。但最终被高顺率领的陷阵营赶了下去。最后双方都战的筋疲力尽,好在王健在第四日携带五万弓箭从兖州返回。曹操看到良机已经失去,自军损失又极大,这才下令停止进攻。
此次的攻防战在此时才算结束,吕布死伤两千,曹军翻倍。两方在短期内达成了一个协议,吕布派人将曹军士卒的尸体用绳子坠下,曹军则将营垒下方的吕布士卒系在绳子之上,交换遗体。战场上恢复难得的宁静、祥和。
但吕布知道,这样的和平只是暂时的。如两只嗜血的老虎舔舐自己的伤口,不知何时又会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吕布只希望这样的时刻到来之时,自己能有充分的准备。
王健从兖州赶来,带来了五万支弓箭,两万石粮草。虽然不是很多,但暂时也解决了吕布的燃眉之急。
吕布心中大喜,当即赏赐了王健十个金饼,将他迎进军帐询问兖州的情况。
王健喘息了一口气,向吕布抱怨道:“主公,那张邈真不是东西。我们在此处辛辛苦苦的守着此地,却不曾想我去求见他时,他竟然以兖州战势紧急为由,不愿拨出弓箭给我们。要不是提前听从陈先生建议,去找张超,恐怕这下属下就要无功而返了,”
吕布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张邈对自己有所顾忌,但却没想到他如此不顾全大局。也不想想,一旦曹操突破泰山,返回兖州,他还有几天快活日子过。但吕布此刻也没心情计较这个,他转向王健问道:“此时兖州战势具体如何?”
王健回道:“此刻除甄城、东阿、范县三县之外,兖州剩余的所有郡县都落入张邈手中。张邈将大军迁到在濮阳城中,率众围攻三城多日。但夏侯惇防守严密,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最后在张超的建议下张邈选择围城,切断了三城之间的联系。”
吕布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早在陈宫预料之内,吕布此刻听来也不感到吃惊。继续问道:“张邈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们?”
王健想了想道:“张邈倒没说什么,倒是张超让我告知主公‘兖州战事恐怕短时间不会结束,请主公务必守住泰山要道,万不可让曹操返回’。”
吕布听后,心中顿时一寒。他虽然与张超相处不算很久,但知道他为人豪爽,个性忠直。既然他如此说,就说明肯定有一些情况让他对兖州未来的前景没有信息。吕布转向陈宫道:“公台,你怎么看?”
陈宫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吕布。反而转向王健问道:“王将军在濮阳,可曾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王健低头想了想,道:“属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一异于平常的是濮阳现在驻扎大量军队,军纪比较混乱,多有扰民之举。而且张邈为了弥补损失,令手下将领李封前往其他郡县招兵。”
陈宫叹了一口气道:“兴义兵,诛暴曹,这本是为了兖州百姓。本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主动来投。那样即使不能战胜夏侯惇,也必将让他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而此时张太守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处处以军事为先。我害怕到时候不仅不能战胜夏侯惇,反而会将兖州百姓再次推到曹操那一侧,兖州形势不容乐观。”
吕布说道:“现在正处非常之势,一切以军事为先也不完全就错。公台,你所说的后果未免过于夸大。”
陈宫说道:“将军如此说是因为不太了解兖州的具体情况。兖州士族以张邈为首,各个家族之间通过联姻、门生交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曹操来兖州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其能力卓绝,不仅获得了部分豪族的支持,还因平定黄巾军获得了大部分普通百姓的支持。”
吕布点了点头,心想书中记载的曹操确也如此,他的崛起就是从整编三十万青州军开始的。
陈宫继续说道:“这些豪族势力庞大,多则有门客上万,少则几百,他们才是整个兖州的中坚力量。张太守此次举事,虽然获得大部分豪族的支持,但他们支持张太守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因为曹操性格太过强横,剥夺了他们的一些利益,他们需要换一个代理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如果张太守这么做,维护自己军事上的强权,必然会损害他们的部分利益。一旦他们发现反叛造成的损害比顺从曹操更大,他们将如何抉择可想而知。”
吕布听到此处,心中有所慌乱。他虽知道三国豪族势力庞大,却没想到庞大到这种程度。一万门客,这和一支军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缺乏了纪律性。急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日通知张邈,让他有所收敛。”
陈宫叹道:“既然已经这样,想要回归原样已经不可能了。况且打压一下豪族对于我们将来统治兖州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风险增大,但是只要我们守住此处,耗死曹操。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们更加有利可图,那么这些矛盾自然会消失于未然。”
吕布看陈宫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低头沉默不语。想想这几天的损失,心中也不寒而栗。随着时间的增长,曹军的粮草越来越少,进攻也必将更加疯狂,自己能坚持多久真的很难说的清。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也在此地,唯有阻住有阻住曹操才有夺取兖州的机会,一旦让曹操返回兖州,什么都完了。
吕布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众将,张辽平静、高顺沉默,其他也都是低头沉思。吕布提声道:“文远、伯平,你们两个怎么看?”
张辽苦笑一下道:“主公,我军到此二十余日,士卒损失已达四千,接近全军的五分之一。如果再坚持下去,纵能阻住曹操,我们又有多少士卒能活到那个时候?”
吕布问道:“文远,你的意思是我们放弃防守此地?”
张辽道:“属下并无此意。在此地虽然艰难,但是至少还是恃险而守,曹军未必就比我军好过多少。如果放弃此地,曹军数量本就比我们数量多,我军的处境会更加不妙。我的意思是我们虽应该继续防守此地,但能不能换种守法,最好能与曹操相安无事,两不相攻。”
吕布“哦”了一声,心想曹操着急返回兖州,怎么可能与自己相安无事。但又一想,既然张辽如此说,必然心中已经有所对策。遂问道:“文远,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张辽拱手回道:“属下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以火阻敌,另一个是釜底抽薪。”
吕布问道:“怎么以火阻敌,又怎么釜底抽薪?”
张辽道:“我们驻扎处为泰山要道,前方宽度也就二十余丈。以火阻敌就是在营垒前方燃起熊熊烈火,让曹军无法靠近营垒。这个方法消耗甚大,在其他地方都难以承受,但是此地临近泰山,木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正好采用此法。”
吕布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办法虽然笨拙,但是确实能阻挡曹军。
陈宫此时插话道:“张将军这个方法虽好,但是也应知道我军在此阻挡曹军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泰山木材多,坚持几天没有问题。但是日子越久,取用木材所要跑的距离就要越远,并不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还是需要有后备计划。”
张辽笑道:“那就要用到我的第二个方法,釜底抽薪了。曹操攻垒,所仰仗的就是飞梯、云梯等攻城工具。我们在此防守,从不出垒。曹操再看前方燃起大火,会更加没有防备。假如我军挑出精兵强将通过泰山小道绕到曹军背后,焚烧这些攻城工具,曹军的进攻计划会继续耽搁下去。假如我军再侥幸烧了曹军粮草,曹操大军将会直接不战而溃。”
吕布心中大喜,张辽确实提出了两个可行的方案。特别是第二个方案,一旦成功,对曹操将是致命的打击。只不过深入敌后,这样的任务也不轻松,远比守垒更加危险。
此时却见高顺站立起来道:“主公,请主公将这次任务交给我,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高顺性格坚毅冷静,确实是此次前去烧营的绝佳将领。但是陷阵营是自己耗费无数精力打造而来的,一旦陷入重围损失必然惨重。吕布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高顺。
高顺看吕布犹豫,拱手朝吕布拜了一下道:“主公,陷阵营的优势在于进攻而非防守。此次守垒,陷阵营在后方毫无用处,直到曹军攻上营垒才会上前将之驱赶下去。这样对敌损失巨大,完全显现不出陷阵营的作用。属下请命前去,就是想把陷阵营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请主公答应。”
吕布从高顺话语中,听出他本身就对用陷阵营将士前来守垒有多不满,以为这是大材小用。吕布苦笑一下,心想除了陷阵营自己确实也拿不出另一支强兵。沉思了片刻,朝向高顺说道:“伯平,平安归来。”
高顺连忙下跪回道:“谢主公恩准。”
陈宫道:“高将军,我方大火至少会燃烧五日,请在五日后再偷袭曹营,这样不会给曹军太多再次制造攻城器械的时间。”
高顺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愤怒陈宫上次下令火攻导致部分陷阵营将士无辜枉死,但后来想想也许那时当时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曹军还未开始进攻,只见营垒上方瞬时抛下无数干柴。火箭引燃后,顿时烧起了熊熊烈火,在营垒上方都感受到了那种炙热。
曹操听到士卒报告后,连忙赶赴前线,看到之后。恼怒异常,命人尽快灭火。但是火势实在太大,再加上水源太远,毫无效果。曹操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为什么陷于这样的场景,对未来更添了一些担忧。
吕布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圆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大火燃起来的第三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仲夏的雨虽然迅猛,但却十分短暂。下了三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大火已熄,刺鼻的烟味早也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吕布收起自己的失望之情,连忙登上营垒,他知道一旦雨停,曹军的进攻就会即将开始。营垒前方此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坑,很是湿滑,倒是可以减缓一下曹军的行进速度。
高顺率领三百陷阵营将士在昨天就已经出发,本应该在今天晚上就可到达曹军后方,可是这场雨让吕布心中十分没底。北方虽然不会像南方那样经常会出现泥石流,但是山洪的爆发确实经常之事。耽搁一点时间倒没什么,只是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吕布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张辽这样的好计策至少可以让自己在十天之内睡个好觉,却没想到也仅支持了三天。
令吕布心烦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曹军又开始了进攻。曹操也知道一旦他停止进攻,吕布必将再次点起大火。但几日之前因为吕布缺少弓箭,优势在曹操那边。而此刻山路湿滑,不好行走,吕布又有了五万支弓箭,曹军攻城的劣势慢慢显示起来。
当日他们可以轻易攻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攀爬上营垒,而此时道路的难行减缓了他们的移动速度。上方又不断有弓箭、木枪投来。就算侥幸到营垒下方,支起飞梯,也因为营垒墙壁的湿滑而变的难以攀爬。
曹操强攻了半日,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不少士卒。曹操最终放弃进攻,改由弓箭手监视吕布营垒。一旦发现吕军有任何扔木材的行为,直接引弓射击,阻止吕布再次燃起大火。只想等到天气晴朗再发起进攻。
但老天似乎偏偏和曹操作对,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道路变的更加泥泞,曹操的心烦更添了一分。
而此刻吕布的心情比曹操也好不了多少,高顺已离开四日,按照计划早就该发起进攻,但此刻却没有一点消息。他连续派出几支斥候,前去寻找高顺。但是他们要么半路被山洪所阻,要么没有找到丝毫讯息。
雨终于停了,在山谷之内虽然阴凉,但毕竟是盛夏,温度也不是很低,水分在很短时间内被蒸发掉。而且曹操凿山为石,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却用碎石填了那些尚未干透的泥坑。进攻比吕布预料的更早来到。
此次曹操准备充分,飞梯也远比其他时候准备的更多。曹军继续发起了十几次猛攻,每次人数都在七八百左右。有几次曹军士卒都已攻上营垒,和吕军士卒战作一团,但是都在吕布的顽强防守下被击退。
但这样的仗吕布赢的也不轻松,损失了近千名士卒。吕布躲在垛口下方,倚着墙喘着粗气。旁边张辽递过一瓢水道:“主公,喝点清水润润喉咙吧!”
吕布端过来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恼怒,面朝张辽道:“曹操这是怎么了,这都即将天黑了,他竟然还不停歇?”
张辽苦笑一声道:“曹操大概是被这雨吓怕了,一旦再来,又不知道要耽搁他几日。因此他只想趁着天晴,早日攻破这个营垒,返回兖州。”
吕布心想也是,这样的强攻也确实令自己足够头疼,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被攻破。他提了提精神,强迫自己兴奋起来。
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曹军又开始了进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到处都是燃着的火把,望之如一条条吐信的长蛇。曹操亲临前线,站在骏马之上。看着自己的士卒一次次攀爬上去,又一次次的被驱赶下来,脸色之间很是平静。他明白到了此刻正是考量两军意志的时候,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士卒。
鼓声震天,金枪如林,钢与血在营垒上方交错。曹军一个被打落,几个又马上冲了上来。营垒上方的吕布士卒发出最原始的呐喊,用尽全力持枪将前方的敌军刺落垒下。双方此刻已完全闹不明白为何而战,只知道自己一旦自己放弃,瞬间就会被敌军格杀。
此时吕布突然看见曹军后方,似乎有火光闪出。吕布仔细望去,却见那火光越来越大,他心中一喜,大喝道:“兄弟们,高将军成功了,曹军粮草被烧了。”
吕布军中爆出一阵欢呼,士气大震。而曹军则明显停滞了一下,扭头向后望去,看到自军后方却有火光,不由得不信。虽有将领在后面督战,但士气一泄,顿时便有不支之势。曹操不知前方为何一阵骚乱,正要上前询问。此时突然有士卒来报,他听后脑袋眩晕,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幸好被夏侯渊扶住。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悲凉的说道:“事情已不可为,鸣金撤兵吧撤兵吧!”
曹操端坐在大帐之内,看着下面乱纷纷的诸将,心情很是失落。
戏志才上前轻声在曹操耳旁说道:“主公,士气不能泄。”
曹操抬头看了看戏志才,他的病本就没好,此刻脸上也满是病容。但双目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曹操顿时醒悟,明白此刻自己还未失败,这样的所为岂非令手下诸将失望?他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
大帐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曹操面朝曹仁道:“文则,此时粮草还剩多少?”
于禁拱手道:“我军从徐州赶回,所带粮草本就不多。此时大部分又被高顺所烧,剩下的仅能维持全军十日之食。”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高顺趁我军不备,烧我粮草,这是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此地。诸位,你们说我们此刻应该怎么办?”
曹洪义愤填膺,率先开口道:“主公,我们还有十日粮草。干脆直接全军推过去,十日之内攻上营垒,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众人沉默,曹洪所言正道出了此刻曹军的困境。仅有十日的粮草,一旦攻不破营垒,到时候必将全军溃散,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看他们都沉默不语,面朝戏志才道:“志才,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戏志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粮草被烧,如果十日之内攻不上营垒,后果将不堪设想。子廉将军所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但是我们连日进攻,士卒疲惫,而吕布防守严密,想要攻上去谈何容易?”
曹操眉头皱在一起,他一直对戏志才很是倚仗,总以为他会有什么好方法。而此时连他都这么说,莫非真是天要绝自己,曹操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戏志才看曹操脸色难看,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主公,此时情况虽然艰难,但也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属下倒有两个方法,请主公裁夺。”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志才,你快快说来。”
戏志才道:“我军所缺,无非粮草。而徐州、青州都是富饶之地,主公可遣两支军队前去买粮,所获虽然不会很多,但也可暂解我军燃眉之急。”
曹洪道:“我们出征徐州,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卖粮给我们。青州倒有可能,但是乱世粮食价钱飞涨,我们又从哪里获取钱财?按我所说,还不如直接前去抢粮,这样不仅剩了钱财,来的也更加迅速。”
戏志才忙道:“子廉将军所言,万万不可。兖州之势尚不明朗,我们这样做,不仅会得罪青徐两州诸侯,还会让天下之人认为我们确实是不义之师。一旦失去民心,那么兖州就会被张邈等人牢牢握在手中。而且此次征伐徐州,陶谦已胆寒,应该不会为难我等。而且在徐州我军也所获甚多,钱财应该足够使用。”
曹洪正要争辩,却听曹操说道:“子廉,不要多言,听志才继续说。”
戏志才朝曹操拱了拱手道:“属下之前令人探访,发现泰山除了这条大道之外,还有几十支小道。只不过都太过狭窄,不适合大军通过,却不曾想高顺却凭借着这些小道前来偷袭我军。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操道:“志才,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应该派人前去偷袭吕布?”
戏志才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为了防止引起吕布士卒的注意,我们应该让将士们打扮成普通农户的样子,从这几十条道路上分散通过。然后在后方聚集,以火为号,两相夹攻,吕布必败。”
曹操道:“吕布派高顺前来偷袭,必然会有所准备,这次我军行军必然十分危险。而且即使安全到达,这样一支军队不仅需要士卒之间相互信任,分散之后在聚集在一起也需要领军将领有非凡的组织才能。这样的士卒和将领不好找啊?”
戏志才笑道:“主公,子孝将军下面不是正有一支吗?”
曹操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戏志才所指正是当日向自己请战的牛金。他为人深得士卒拥戴,且战意强烈,确实是最好的带兵之人。曹操沉思了片刻,说道:“文谦,文则,你们二人收集军中财物分别前往青州和徐州买粮。切记,万不可扰民。”曹操知道于禁、乐进二人处事能力强,且为人冷静,因此选择他们前去做这件事。
接着曹操又转向曹仁道:“子孝,牛金是你手下。你通知他早做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上次曹军后方燃起大火之后,曹操异乎寻常的冷静,连续两天都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连寻常的弓箭射击也变的少之又少。吕布登上营垒,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曹军营垒,心中不免掠过一丝不安。他转向陈宫问道:“公台,你说上次伯平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无论如何曹操也不应该如此平静?”
陈宫道:“上次大火直冲天际,按说高将军应该是成功了。但曹操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反应,莫非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军粮草不足,这个属下也看不透?”
吕布沉思了一会,没有一点思路。此时突然看见张辽快速登上营垒,他转向张辽道:“文远,我和公台正在讨论曹操为何不进攻,你可有什么看法?”
张辽拱手回道:“主公,这个还是稍后再讨论。高将军已经回来,就在山谷之外,主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吕布听后,心中一阵狂喜。甚至没有回答张辽,连忙快步朝垒下走去。
等到吕布到时,高顺身边已经围了一层陷阵营将士,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此次高顺去偷袭曹营,只带了一半不到的陷阵营将士,剩余的不免担心。可能是听到自己主将回来,就连忙赶了过来。吕布望去,发现高顺平常一直绷着的脸上也涌出一点感动。
高顺看到吕布,连忙上前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道:“主公,高顺幸不辱使命,烧毁曹操粮仓十余座。所带三百将士无一伤亡,此时特来向主公复命。”
吕布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身旁士卒猛然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大声说道:“主公英明,高将军神武。”
吕布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搀起高顺道:“伯平,三百将士无一损伤,而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你真无愧于这神武二字。”
高顺道:“多谢主公夸奖。只不过这次能够取得如此大战果,多亏属下手下将士用命,这最大的功劳也应该是他们的。”
吕布看高顺立功而不争功,对他的表现更加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伯平,你所言极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我军的行事规则。此次跟随高将军前去的陷阵营士卒,全部加薪三月,赏肉十斤。”
顿时人群中又传出一阵欢呼,他们跪向吕布道:“多谢主公赏赐。”
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拉着高顺手臂道:“伯平,这次天降大雨,长久没有你们的讯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给我带来如此大的好消息。中间经历了什么,你可要好好给我说清楚。”说着搀起高顺向军帐走去。
高顺回道:“多谢主公关心,我也正要想要向主公报告一下这次的具体情况。”
吕布端坐在上座位置,除了成廉和侯成在营垒上方防守,其他将领都来了。张辽和陈宫坐在左侧下首,高顺和曹性位于右侧,王健则挨着侯成而坐。
听高顺讲完,吕布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时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山洪爆发,道路被阻断。幸亏高顺所带的猎户向导对山涧道路十分熟悉,这才通过其他小道越了过去。但等到达曹军后方之时已经比预料晚了两天时间,而且当时曹军大军都所在营帐之内,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等到曹军猛攻营垒,后方防守空虚之时,高顺则率众冲进曹军大营,趁乱烧了曹军大部分粮草。
吕布听完,心中大喜道:“高将军这次立下不世奇功。虽然大战在即,军中不应饮酒,但此时我们也应为高将军破这一次例。诸位,端起桌上之酒,让我们共饮此杯。”说完吕布率先饮了下去,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天天和曹操你攻我防,很是疲惫。而这次高顺的此次大胜则完全让他放松了起来。
众人看吕布兴致正高,也不好夺了他的兴致,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陈宫站起来道:“高将军,上次之事,陈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借着杯中的这杯酒,能与高将军冰释前嫌。”说着陈宫端起酒杯弯身向高顺行了一礼。
高顺脸色抽了抽,看了看上座的吕布,又看了看陈宫,两人脸上都有期待之情。端起自己桌前的酒杯与陈宫碰了碰,道:“先生何必行如此大礼,此时我们俱在主公手下效力,高顺岂不知将相不和的危害?但是陷阵营的将士都是我的兄弟,就像我之前所说,那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有下次,高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宫脸色尴尬的笑了笑,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吕布心知曹操的进攻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所以虽然准备了然准备了大量食物,但是酒并不多。等到众人饭足之后,吕布令人上了一些清茶,以消除酒意。三国时代,茶还没有完全流行起来,基本上都是茶饼,但是在上层富贵人家却是必备之物。而且当时煮茶会加入一点香料来增加香气,并消除茶叶的涩味。
伴随着茶叶的清香,众人讨论起了现在的状况。陈宫转向高顺道:“高将军,不知此次你前去曹操军营,共烧毁了曹操多少粮仓?”
高顺沉思片刻回道:“在到达曹营后方之后,我曾令人暗自观察,发现曹军共有粮仓二十座。但是因为几个太过靠近山谷,防守士卒甚多,不太好下手,最终放弃。我们此次所烧的是防守比较疏松的十五座粮仓。我敢保证,及时曹军扑灭大火,仓中粮草所剩也不足十分之一。”
陈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每座粮仓内所存粮草大约有多少?”
高顺道:“不下四千石。”
陈宫低头想了想,每个粮仓不下三千石,那曹军所剩粮草至少还有一万五千石。而曹军此时人数已不满四万,每个士卒每月所耗粮草虽然不足一石,但一个月下来总数也有将近四万石。陈宫这么一计算,心中大喜,拱手向吕布道:“恭喜将军,此时曹军粮草恐怕已不足十日。看来我们无须坚守那么久,就可等到曹军自行溃散。”
吕布听陈宫如此说,心中也十分兴奋,但是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说道:“按说曹操粮草将尽,他应该尽全力进攻,以求在这十日之内攻破我军。但他这两日为何如此平静?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他到底在等什么?”
陈宫摇头不语,倒是王健开口道:“主公,无论曹操在等什么。我们只要坚守住此地,他就算插翅也无法飞过。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看后续他什么动作,再做具体打算。”
王健起初为眭固手下,在吕布杀了马伦之后才归降他。吕布起初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发现他思维敏捷,且十分懂得怎么为人处世。上次派他前去兖州,他任务完成的也很完美,吕布渐渐对他多了一些信任。此时听他如此说,心中想想也是,胡思乱想确实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还不如静观其变。
吕布笑了笑,面朝王健道:“王将军所言极是。曹操粮草将尽,我们只要守在此处,想他也无法通过。而我军弓箭消耗的也差不多了,请王将军再去兖州一趟,再取来一些。如果张邈再推脱,你就告诉他我们损失惨重,曹军随时可能返回兖州,想他也懂得怎么处理?”
王健站起躬身向吕布道:“多谢主公信任,属下明天就去。”
吕布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晚上,吕布睡的特别沉。第二天还未起来,就听见帐外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听那声音是自己的侍卫杜强和宋宪的。心中暗想,自己不是让宋宪守在后方吗?他怎么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吕布再没了睡意,连忙穿衣起来。隔着大帐向外问道:“是宋将军来了吗,有事进来再说。”
宋宪应了一声,走进军帐。向吕布行了一礼道:“属下打扰主公休息了,还望主公恕罪。”
吕布淡淡一笑道:“没事,也是该起来的时候了。你此时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宪顿了顿,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属下听在山中守护其他小道的士卒说从这两日,小道之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许多。郝萌将军说可能是前两天被大雨所阻的行人,让属下不用担心。但我心中总有点疑虑,特来通知主公。”
吕布“哦”了一声,心想此处大道被自己所阻,行人无法通过,只得从小道过去。被雨所阻几天,行人增多了一些也可以说的过去。正要告诉宋宪不用太多担心,那种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连忙问道:“这些行人大约有多少?”
宋宪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很多,有的说十几个,有的说几十个不等。”
宋宪看吕布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去,不知为何自己主公如此。过了一会,吕布终于停下脚步,大声喊道:“杜强,你去将张将军、高将军和陈先生请来,要快。”
杜强应了一声,连忙向外跑去。宋宪不明所以,转向吕布道:“主公,这是怎么了?”
吕布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应该是想绕到我军背后进行偷袭的曹军。他们扮作如此模样,就是为了防止被我军看出。”
宋宪听后大吃一惊,脸色变了又变。
牛金已经在山中密林呆了整整半日,心中满怀兴奋。从屯将到曲长,再由曲长被提拔为牙将,自己的命运就在这几天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如做梦一般,牛金用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想要确信这些是否都是真的。
他在曹仁手下效力已经两年,除了一年前因为自己作战勇猛被提升为屯将后,职位再无任何变化。但只统领一百人的队伍显然不能满足他的雄心,当日的死伤让所有人都心有余孽,他当然也不例外。但在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机会,所以他煽动手下前去向曹操请战,就是看中曹操为提升士气必然会有所表示。
最后他赌对了,曹操当即提升他为曲长。一个人的成功有很多因素,除了自身能力之外,还要知道在什么时间段应该做什么事?都说上天偏爱有准备的人,而牛金正是这样时刻准备着的人。只有这样,机会到了他跟前,他才能一把抓住。否则,天大的机会在普通人眼里也只是牛粪。
但他没想到的是,曹军粮草被烧又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曹操需要一批死士去偷袭吕布,而牛金成了他眼中的最佳人选,他的职位又转瞬间被提升为率领一千人的牙将。牛金知道这件事不好做,但他一点也不担心,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一旦自己帮曹操做好这件事,那么以后荣华富贵定然是取之不尽。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赔上一条命。自他选择投军之时,就没想过能活着在家中终老。
一千人从几十条小道上分散进入,又要在后方快速集合。不仅要防备被吕布士卒看穿,还要考虑因所走道路不同造成的时间差异。在何时、何地集合,又在何处发起进攻这都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另外,他所率士卒仅有一千人,且为了防备被看穿,没有携带任何长武器,手中只有环刀和短弩。怎么能在吕布后方造成最大程度上的混乱,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牛金虽然不笨,但考虑这些并非他所长。好在在临行之前,戏志才早给他计划好了。扮作赶路客商分散进入,并选定了离所有山口都不太远的密林作为了集合之所。这里树枝茂密,别说一千人,就是五千,想要藏起来不被发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正是深夏,山中蚊蝇四飞,且个头都十分巨大,咬在身上顿时就会起一个大包。牛金身上也被咬了几下,瘙痒异常。但此刻他却满心高兴,因为在此时聚集的士卒已经超过了八百人,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牛金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即将落山。他决定不再等剩余的一百余士卒,即刻行动。他留下一个士卒在此守候,率领其他的八百余人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征程。他们这次的目标和高顺上次的目标也大致相同,直指吕布的后军粮仓。
此夜无月,阵阵凉风吹起,让人倍感舒服。牛金盯着远处吕布军营,那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闪出的屡屡火光,再无其他。他右手一挥,身旁将士悄悄的向吕布军营走去。
一个吕军士卒听到动静,喝了一声“谁?”,瞬间便被短弩射杀。顿时一阵喊杀声响起,牛金率领士卒快速向吕布军营粮仓冲去。但等他到时,发现不仅军营内空无一人,连粮仓也是空的。牛金心中暗叫不好,正要下令士卒撤退。突然四方火把燃起,弓箭如雨点般落下。
牛金一阵叫苦,这阵势分明是吕布早有准备,故意引自己上套。看自己来的方向弓箭密度不很密集,心中大喜,大喝道:“所有将士朝出口冲。”
曹军突然受袭,顿时被弓箭射杀近百人,一阵混乱。此刻听到牛金大喊,顿时冷静了下来,发出一阵怒吼,全部朝出口冲了过去。出口为曹军来的方向,吕布士卒还未完全合围。而此时曹军知道一旦冲不出去,必将全军覆没,也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凶猛。在付出二百余人的损失后,牛金率众终于冲了出去。
但是此刻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只见后方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吕布骑兵出动了。牛金心中惊恐,自己手下士卒所携都是环刀这类的短兵器,想要阻挡骑兵冲击无疑为螳臂当车。他大喝一声道:“留下两百人与我一起断后,剩余的士卒分散跑。”
正在奔跑的士卒听到牛金大喝,顿时有一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们围在以牛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型方阵,但是更多的却向前四散跑去。牛金看了看回来的士卒,转向身边的一人道:“王将军,你应该走的。”
那位姓王的将军发出淡淡一笑,面朝牛金说道:“牛将军,可记得我们上次在主公面前所发的誓言,报仇之志,至死方休。能与将军并肩作战,是王某一生之幸。”
牛金心中涌出一些感动,朝他深深的点了点头。扭头向前,不再言语。手持环刀,紧紧的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吕布骑兵。
骑兵对战步兵的优势,在于其冲击于其冲击力。当一个近一吨的庞然大物快速冲来之时,很少有人感到不恐惧,这种心理的震慑力远比造成的伤害更加严重。当然步卒在骑兵面前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要合适的地形加上有利的武器,战胜骑兵也不是很难。
但是此刻牛金所处地形是吕布所选,手持武器也仅为环刀,想要阻挡骑兵冲击根本不可能。他内心也仅是希望能阻挡他们片刻,好让逃跑的士卒能增加一些活命的机会。看到骑兵已到跟前,牛金大喝一声,手持环刀向前冲去。
只见他双手横拿环刀,弯身就向骏马下方砍去。他本就力大,再加上骏马的冲击之势,顿时马蹄飞起,马上之人跌落下来,被其他士卒当即格杀。他没有丝毫停歇,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连续砍翻数人。
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勇猛,骏马飞驰,顿时有无数曹军士卒被撞飞,接着重重摔落在地。长枪乱舞,将曹军组起来的方阵刺的一塌糊涂。牛金心中大怒,借着冲击之势,飞身上跃,将一名吕布士卒砍下马去。自己则飞身上马,手持环刀则在吕布马阵最密集处冲去。剩余曹军发出一阵喝彩,顿时士气大震。
吕布士卒没想到来人如此凶猛,一时不备,竟有数人被砍翻在地。吕布在远处,看着自方密集的冲击阵型竟有动摇之势。心中有点恼怒,单手提起方天画戟,轻夹马腹。赤兔马会意,顿时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牛金正杀的兴起,突然看到前方一匹火红色骏马朝自己方向奔来,顿时在上了意。吕布冲到牛金跟前,双手持戟猛然朝牛金头上砸去。吕布的力气除了典韦,目前还真没人可以与之相匹横,况且此时还借助赤兔马的冲击之势。
牛金大吃大惊,横拿环刀,左手上托,妄图以双手之力抵抗吕布。但是他还是小瞧了吕布的力气,刚一接触,顿时气血翻腾,一个忍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胯下骏马也打了个趔趄。
吕布并没有趁势追击,他看来将只有二十余岁,竟能接下自己借助马势而挥出的致命一击,心中暗自佩服。问道:“来将何人,可通报姓名。”
牛金拭了拭嘴角的鲜血,脸上莫名一笑,说道:“能让天下第一的飞将吕布来问我的姓名,看来我牛金此生不冤了。”
吕布脸色一变,没想到是他。牛金为曹仁部将,在南郡之战中,率三百骑兵冲击周瑜阵营,是一难得的陷阵之才。吕布突然想到高顺还没有副将,如果能收服牛金,不失为高顺的一大助力。遂开头说道:“牛将军,此时你们已经全军被围,何不归降我军?你这样的猛将本应在战场上充分发挥其才。”
牛金明显一愣,他没想到吕布这时竟然选择招降自己。全军几乎尽没,就算返回曹营,也难受重用。况且这样的情景,吕布怎么可能让自己轻易逃回?牛金犹豫不决,脸色变了又变,心想也许投降也许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此时突然一声惨叫,让牛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扭头望去,只见那名王姓将领被长枪洞穿,鲜血留了一地。留下来陪自己阻挡骑兵的一百余士卒,此时活着的也仅剩二十余个。牛金目眦尽裂,面朝吕布大喝道:“吕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休得再言。”说着持刀就向吕布砍来。
吕布大吃一惊,看牛金犹豫,本以为事情也成了一半,却没想到牛金突变。但是他已非最开始的吕布,反应一点没慢,举起方天画戟与牛金战作一团。而牛金则显然还没到自己的巅峰时刻,在吕布强攻下捉襟见肘,不一会身上好几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座下的马鞍。
吕布不忍心再看,横拿方天画戟一挥,顿时将牛金扫落马下。
牛金跌倒在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吕布望着他道:“牛将军,你还是归降于我吧?”
牛金惨淡一笑,转身望向不远处一个个倒下的曹军士卒。扭头直视吕布道:“报仇之志,至死方休。”说着举刀在脖子上一扭,身子慢慢歪了下去。
吕布没想到牛金竟然会选择自杀,顿时呆立在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听到宋宪道:“主公,曹军已经被我军全部消灭,但是有近一百名逃进了密林之中,我们要不要继续追击?”
吕布看着面前倒下的无数尸体,叹了一口气道:“此时天色太黑,逃跑的也不到一百人,翻不起什么大浪,算了吧!”
“诺!”宋宪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等等”,吕布突然叫住他道:“一会把这些尸体整理一下,给曹军送回去。”
宋宪心中迷惑,但看吕布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向吕布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当地。
曹操站在高处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吕布军营后方,整整一夜,除了零星的火光再无其他动静。预想的进攻信号,大火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燃起。直到天明,从吕布营垒上方送下无数曹军尸体,此时曹操才真正确定这次计划已经失败了。
曹军众将看着从上方运下越来越多的自军士卒尸体,愤怒异常,纷纷向曹操请战。曹操摆了摆手,吩咐道:“先把牛将军和众将士葬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军帐走去。
众将看曹操如此表现,彼此望了忘,眼神之间带着迷茫。曹仁看戏志才在侧,转头问道:“先生,主公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如此暮气沉沉?”
戏志才厉声喝道:“曹将军,你乃曹氏宗亲,岂不知主公乃愈挫愈勇之人。此等话语乱我军心,以后休得再提。”说完因生气,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曹仁看戏志才动了气,心中万分后悔自己所说,连忙躬身致歉道:“是曹仁口误。先生千万不要动气,保重身体为要。”
戏志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说道:“你们都跟随主公多时,岂能不了解他的性情?如果连你们都不再相信主公,其他将士该作如何之想。这时正是我们艰难之时,希望诸位将军齐心协力帮助主公度过难关,我在这里代主公拜谢各位。”说着戏志才弯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众将连忙回礼。
戏志才道:“夏侯将军、于将军,你们两人以主公名义传话各营说主公要亲自为阵亡的将士准备葬礼,让他们准备木柴。剩余将军各回军营安抚士卒,万不可因为这件事影响全军士气。稍后我会前去劝服主公,你们无须担心。”
“诺!”众将朝戏志才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当地。
戏志才默默叹了一口气,缓步向曹操军帐走去。
典韦正在帐外焦急的踱来踱去,看到戏志才前来,心中大喜。连忙向前拱手道:“先生,你可来了。主公今天不知怎么了,脸色十分难看,大清早的竟然喝起了酒。”
戏志才笑了笑,道:“典将军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刚走到军帐外,就听到军帐内部传出曹操豪迈的声音
驾六龙,乘风而行。
行四海外,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
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解愁腹,饮玉浆。
解愁腹,饮玉浆。曹操重复了一遍,端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接着继续往下吟去,语速不断加快,而声音却越加豪迈。
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玉阙下,引见得入,
赤松相对,四面顾望,视正焜煌。
开玉心正兴,其气百道至。
传告无穷闭其口,但当爱气寿万年。
东到海,与天连。
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
心恬澹,无所愒欲。
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
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
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
跪受之,敬神齐。
当如此,道自来。
“主公,好诗!”,戏志才拍手而入。
曹操看是戏志才,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旁边座位道:“志才,过来陪我喝两杯。”
戏志才坐下,用嘴饮了一小口,顿时一股辛辣涌入腹中。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曹操连忙上前轻拍他背。等到腹腔平复,戏志才砸了砸嘴道:“主公,看来我是无福消受这美酒了。”
曹操歉意一笑,说道:“是我一时得意,忘记你这身体,不能饮酒。”
戏志才摆手道:“这不怪主公,是属下听主公吟诗,一时嘴馋,也想讨一杯酒喝。”
曹操笑道:“志才,你放心。等返回兖州,你这病好了,我给你准备十大坛杜康美酒,让你一次性喝个够。”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可说定了,你可千万不要赖账啊?”
曹操呵呵一笑,道:“只要你病好了,不要说十坛,就是一百坛我百坛我也给你备好。”
戏志才道:“那戏某就在此多谢主公了。对了,刚才主公所吟之诗如此气势磅礴,是否是主公新近之作?”
曹操道:“突然兴起,就忍不住念了出来。”
戏志才道:“诗乃胸中之义,主公这是以诗来表明自己志向啊?”
曹操道:“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你就先懂了。那好吧,就由志才你来告诉我,我这首诗抒的什么志,表的什么向?”
戏志淡淡一笑道:“主公文采斐然,放眼这天下,能与主公匹横者也仅有寥寥几人。但此诗精彩之处不仅在于其对仗工整,气势恢弘,更在于其中所蕴含鸿鹄之志。昔日始皇出巡天下,高祖观后曾语曰‘大丈夫理应如此’,而楚霸王同样观之则说道‘彼可取而代也’。主公此诗以白鹿、六龙为驾,乘风云而行,其出行之势远甚于始皇。却不知主公之志与那高祖,霸王相比,又当如何?”
曹操道:“秦皇汉祖,他们都是帝王之姿,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戏志才道:“主公何必过谦,昔日秦皇也仅是远在赵国的一质子,而高祖也仅是以一亭长起步。属下观之,主公此刻远胜于他们。只是不知,主公是否有他们那样的雄心壮志?”
曹操明白戏志才话中有所指,低头沉思了好长时间,最终抬头望向戏志才道:“志才,军中将领可有怨言?”
戏志才道:“虽有部分怨言,但那仅是因为看到主公你心绪低落,诸将心中有所担心。只要主公您重树必胜吕布的信心,必将感染全军将士。”
曹操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我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但是自从我们从徐州返回,似乎每步计划都在吕布、陈宫等人的预料之内。不仅寸步未前,反而损失了无数士卒。我内心不禁思考这是我能力不足,还是吕布他们真的太过出众。”
戏志才回道:“主公,假设让你处于吕布位置,你是否能守住此处营垒?”
曹操正色道:“此地深处峡谷之内,易守难攻,想要守住并不困难。”
戏志才笑道:“既然主公自己都觉得守住此地并不困难,那为什么要妄自菲薄,长别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呢?吕布、陈宫的优势在于他们早有准备,占据地利,而并非他们的能力真的比主公强很多。在我看来,只要攻破此垒,吕布被灭是瞬间之事此时全军将士都在看着您如何应对,主公万不可因为这点小情绪而影响全军士气。”
戏志才看曹操沉默不语,继续说道:“主公熟读诗书,必然知道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昔日越王勾践有胯下之辱,高祖亦有彭城之败,但是他们百折不挠,终成大事。此时我军虽有困难,但事情并非完全不可为。主公何必如此丧气,而令众将士寒心?莫非主公诗中所述只是纨绔子弟的附庸风雅,而非壮士之一舒心中志向?”
曹操听后,脸色突变,因愤怒而胀红了脸。过了好久,他紧握着的拳头才慢慢松开,躬身向戏志才行了一礼道:“先生所言极是,曹操受教。”
戏志才笑道:“主公只是一时没有想开,戏某仅是稍加点化,还望主公不要怪我无礼之罪。”
曹操道:“忠言逆耳,曹操岂会不知。志才,你虽奉我为主公,但在我心中,你的地位远非我的属下。你不仅是我的益友,更为良师,也只有你等随时点化我心中所惑。”
戏志才心中感动,拱手道:“属下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正了正衣冠道:“志才,你去通知众将,稍后我会亲自出席牛将军和所有阵亡将士的葬礼,以振奋全军士气。”
戏志才笑道:“主公,这个命令我已代你下了,你待会前去即可。”
曹操顿首笑道:“志才,你真乃吾之子房,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戏志才看曹操恢复了原先自信的样子,躬身离开了军帐。刚走出军帐不远,就听见曹操军帐内传出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剩余的酒全部给我倒了。”
戏志才微微一愣,但瞬间脸上又堆积起欣慰的笑容。身体忍不住又咳了起来,他用手捂着嘴尽量不让声音过大。典韦上前问道:“先生,您不碍事吧?”
戏志才拿下手,看手心点点血斑,连忙用手巾拭去。用另一只手向典韦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加快脚步向远处走去。
曹操给牛金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葬礼,并直言他是难得的勇猛之将,并誓言一定会为之报仇。众将士感怀曹操如此善待,惊天动地的效忠声此起彼伏,连远在营垒上方的吕布也听到了,还以为他们在庆祝什么。
天色渐黑,逃回的曹军将士向曹操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曹操叹了一口气,明白想要从小路偷袭已不可能,想要攻破吕布也只剩下强攻一法。
盛夏,天气酷热,没有一丝凉风。山谷之中虽然阴凉,但在这盛夏仍让人感到燥热异常。穿单衣尚可,但若披上盔甲,在很短时间内就会热汗淋漓。而在曹操营垒后方不远处,两百余将士全身武装,披了两层盔甲,仅头部露到外面,正严阵以待的等着曹操下令。
汗水布满脸颊,从鼻尖滴落在地,砸出一个浅浅的小坑。但没人移动丝毫,更没人试图拭去脸上的滴滴汗水。他们是曹操征集的军中壮士,今天就由他们为曹操大军打开前进的血路。曹操一声令下,只见十几个士卒手持大瓮鱼贯而出,两人一组。一人将手中瓷碗递出,另一人则连忙斟满美酒,整个军阵除了哗哗的倒酒声再无其他响动。
斟酒完毕,曹操端起一碗,举过头顶道:“众将士,自从你们跟我出征以来,屡战屡胜,我自问自己也从未亏待过你们。但此时吕布、张邈趁我大军远征徐州,妄图占我兖州。而又不敢与我军正面对决,只敢龟缩在你们面前的这座营垒之内。今天你们可有信心打破这营垒,将吕布给我赶出这龟壳?”
众人右手重重打在胸膛之上,沉闷的声音夹杂着洪亮的“有”声在山谷之中回荡。
曹操对自己手下士卒的回应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我曹操不常许诺,但在此立誓。今日之战,生还者,每人赏金饼两个;战死者,我来日取吕布性命为汝报仇,并以官府名义为汝之父母养老送终。众将举杯,让我们且饮了这碗美酒。”
吕布站在营垒之上,看远处的曹军已集结完成,震耳欲聋的响声令人备是心惊。转头对身边的张辽道:“文远,看来曹操这次是准备破釜沉舟,妄图在粮尽之前来一次强攻了。”
张辽笑道:“按伯平所说,他们粮草仅能支持十日,如果不来强攻反而显得不正常了。我们占据地利,只要顶住这次强攻,这里的形势将完全由我们做主了。”
吕布点了点头道:“是的,只要顶着此次。”然后他转头对身边杜强道:“杜强,下去通知高将军,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咚咚的进攻鼓声再次敲起。曹操前锋二百余人,手持盾牌护住自己头部,慢慢向前走来,身穿的两层盔甲就算最好的劲弓在五十步之内也只能勉强穿透。当他们到达五十步左右时,突然加速,手持飞梯的将士迅速突破吕布弓手发出的箭雨,飞奔到吕布营垒下方。以最快的速度支起飞梯,让后来者向上攀爬。
吕布看弓箭不能穿透他们盔甲,也不紧张。等到曹军到达营垒下方,他右手一挥,顿时石块如雨下,砸的曹军哭爹叫娘。一部分人举起盾牌护住飞梯,其他人则手持盾牌加速向上攀去。曹军此次来攻的都是军中的精锐,身材高大,耐力极好。
只见他们一手持盾牌,另一手紧紧抓住飞梯一侧,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但防守的却很严密。石块砸在盾牌之上也仅是发出咚的一声,接着便滑落下去,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而此时曹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挥了作用,只见他们一部分在自军营垒上方拼命向吕布营垒方向射击。另一部分则在营垒前方聚集起了一个箭阵,完全不顾忌自身安全,只为了为攀爬的士卒争取片刻时间。曹军弓弩强劲而密集,吕布士卒的损失开始慢慢增大。
吕布看对方弓箭犀利,而石块所起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就下令停止投石,让自军的弓箭手朝曹操营垒前方没有防护的曹军射击。高度优势让曹军吃尽了苦头,但是一个死去,另一个马上补了上来,吕军也不能形成完全的压制。
曹军士卒越攀越高,曹军弓箭手怕误伤自军也渐渐停止了射击。看曹军离营垒垛口仅剩半丈左右,只听吕布大喝一声道:“小的们,请曹军喝一点热汤。”
顿时营垒上方传出一阵哄笑,接着一桶桶的沸水顺着飞梯便倒了下去。在飞梯上正在攀爬的曹军发出阵阵惨叫,很多忍耐不住,直接从飞梯之上跌落了下去。但有一部分紧紧贴着飞梯,完全不顾忌滚烫的热水。反而奋勇向上,越过垛口,跳到营垒上方。
但这样的将士毕竟太少,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顿时便有四五杆长枪朝他们刺来。两层盔甲防护作用虽强,但是脚部裸露,脸部外露,怎能抵得住那么多长枪的攻击。一个不备,就被刺死在当地。虽有个虽有个别士卒比较勇猛,但双拳难敌四受,完全不占任何优势,转瞬之间刚刚上来的曹军便死伤殆尽。
但是他们的牺牲也并非完全无用,毕竟给下方正在攀爬的士卒挣得了一点时间。此时他们没有了妨碍,快速向上,短时间竟然有二十多个曹军顺着飞梯攀上了营垒,与吕军士卒战作一团。
吕布大喝一声,挥动方天画戟,将一个刚攀上垛口的曹军砸了下去。他站在一个飞梯正上方,方天画戟本就巨长,加上他力气较大,上来一个曹军被他砸落一个,反而能保住这一处不失。
张辽则将营垒上方的自军士卒分成二十人一组,十人应对向上攀爬的曹军,另十人则应付跃上营垒的曹军。每处都是以多对单的局面,占尽了人数上的优势。曹性组织了四十多个箭术高明的弓箭手,站在垛口后方不远处,专门射击曹军没有防护的薄弱部分。
攀爬上来的曹军一方面要应对枪兵的攻击,还要应对随时可能射来的暗箭,一时苦不堪言。一个接一个被吕布士卒格杀,但随着攀爬到营垒上方的曹军越来越多,士气却越来越盛,一时倒不显败相。
吕布看营垒上方的自军士卒已被撤下两轮,而曹军则越来越多,连忙喝道:“通知高将军赶快上来增援。”
只见下方一阵骚动,一阵呐喊之后,顿时好似有无数士卒向上而来。高顺居中指挥,只见陷阵营将士五人一列,前方持盾防护,后方则拿长枪刺杀。攀爬上来的曹军人数虽不少,但都没集中到一起,各自为战。
看到吕布有援兵到,十几个曹军瞬间集合到了一起,猛然朝高顺方向冲去。高顺脸色之间闪过一丝不屑,大喝道:“盾兵上前压制,枪兵从下方刺杀。”顿时无数长枪在下方翻滚,曹军刚冲到盾牌之前,就被枪兵刺中脚丫、腿部,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地。
高顺看到曹军都身披两层盔甲,知道不能轻易刺穿,就另辟蹊径,专刺曹军,没想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战果。曹军纷纷向后退去,但是高顺却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不断以盾兵掩护枪兵向前刺去。很多曹军脚部被刺的血肉模糊,不能站立,被追上来的陷阵营将士所杀。
有些曹军忍受不住这样的慢性杀戮,一发狠,手持长枪猛然向前。妄图以一己之力从下方挑起盾牌,但是却发现盾牌纹丝不动,长枪反而从下方不断攻来。他们自信自己力气巨大,却不知为何盾牌没有丝毫松动,到死也没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实际上高顺在曹操进攻之前就想到了这样的场面,为了防备盾兵被击破,他将五个盾牌用绳索连成一体,由五个士卒共同相持。敌人想要挑起一个盾牌就等于一下子要承受五人的重量,这样的难度可想而知。
看剩余的曹军越来越少,吕军士卒发出一声喝彩,纷纷持枪向前冲去。曹军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心中恐惧,纷纷向下逃去。一部分来不及逃跑的,甚至被陷阵营士卒盾兵推下营垒,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摔死在营垒下方。
吕布还想继续追击,此时突见营垒上方的曹军一阵箭雨飞来,连忙大叫道:“小心。”,接着便躲在垛口下方。
吕布本以为这次战斗就这样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如此猛烈的强攻,曹军竟然进行了整整三十次,持续了两天外加一夜。反反复复,相互之间攻守不断逆转互换,等到营垒下方躺满曹军士卒尸体,几个飞梯残破的不能再用,曹操终于下令停止了进攻,而此时吕布士卒全部也已经被搞的筋疲力尽。
这以后曹军再也没有发起如此猛烈的进攻,两军之间更多的是弓箭手互射。曹军陷入了粮草危机,全军将士口粮缩减了整整一半,后又不断减少。幸亏于禁从青州,乐进从徐州带回了两万多石粮草,算是暂时解决了眼见危机,免除了全军溃散的风险。但这也远不能满足每日所耗,军中已有部分士卒开始逃亡,通过泰山各个曲折的小道返回兖州。
曹操反常的没有加以制止,只是告诉诸将控制好自己亲信士卒,假装不知。
而吕布这段时间过的要远比曹操幸福的多。之前对张邈的恐吓起了作用,王健又从兖州要回了三万石粮草和五万支弓箭,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对阻挡曹操返回兖州的信心又增多了不少。
看军医走出帐外,曹操连忙迎了上去,急问道:“志才怎么样了?”
军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戏先生患此病久矣!而最近这段时间又日日操劳,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病症此刻已深入骨髓,就算扁鹊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主公,您还是快进去看一下先生,看他是否有什么遗言,属下害怕他熬不过今日。”
曹操听后,身子顿时一震,一个趔趄差点滑到在地。
典韦上前连忙扶住他道:“主公,您要保重身体啊!”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脸上分明带着无以复加的痛苦表情。他用手搓了搓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神色不是那么难看。掀开军帐,轻步踱了进去。
戏志才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帐内动静,慢慢睁开了双眼。看见是曹操,用手扶住床棱想要支起身子向曹操行礼。曹操连忙向前抓住他手道:“这时候了还在意这么多小节,快躺下。”
戏志才也没坚持,慢慢又躺了下去。旁边侍者连忙给曹操搬过来一个长椅,曹操坐下,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曹操看戏志才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心疼道:“志才,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如此,我宁愿舍弃那兖州,也要先为你遍寻天下名医。”
戏志才惨淡一笑,道:“主公,生死天命,这是我的劫数,怪不得任何人。属下本一布衣,承蒙主公不弃,以国士之礼待吾。这几年跟随主公东征西伐,虽然比较辛苦,但却是属下最快乐的几年。可惜的是,属下不能再继续陪着主公了。”
曹操急道:“志才,万莫如此说,我还等着你帮我成就霸业。你现在只要安心养病,我一定找人医好你。”
戏志才道:“主公,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属下还有最后一些话,需要告知主公。希望主公认真听我说完。”
曹操表情痛苦,深深的点了点头。
戏志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主公,当今天下,豪杰并起。李傕、郭汜两人虽把持朝政,其势终难长久,一旦天子蒙尘,那就是天下再次大乱的前奏。袁绍、公孙瓒相争于冀幽,公孙瓒短期虽然占优,但此人目光短浅,睚眦必报,终将被袁绍所破。到时袁绍将占据冀、幽、并三州,成为主公的头号大敌。但在此之前,主公千万不要与之为敌。”
曹操叹道:“志才,现在我们连兖州都回不去,谈何与袁绍为敌?”
戏志才笑道:“主公莫要丧气,您只须再等片刻,兖州之势马上就会逆转。”
曹操听戏志才如此说,心中大喜,忙问道:“志才,你快说。”
戏志才道:“兖州此时虽被张邈所占,但只要文若、仲德守住三城,事情仍有可为。张邈之辈为了共同利益积攒到一起,胜则团结一心,败则鸟兽四散。但他们聚合大军,近一个半月竟然没有撼动三城丝毫,其焦急程度可想而知。此时说我军被吕布阻于此处,何尝不可以说是我军将吕布大军牵制在此处,就看双方那边先坚持不住。”
曹操听戏志才说的在理,点头称是,问道:“戏志才你说的在理,但此时我军粮草短缺,全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对我军更为不利。”
戏志才回道:“表面是如此,但属下请问主公,此时我军尚有多少士卒?”
曹操脸色难看,仍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军出征徐州之时,尚有四万八千之众,在此地战死八千余,又因缺粮逃散三千余,此时全军已不到三万六千。”
戏志才笑道:“那我可要恭喜主公。”
曹操心中疑惑,问道:“何喜之有?”
戏志才道:“粮草短缺至今,仅跑了三千之众。而对面吕布,据我观察,此刻全军士卒应不多于两万。一旦返回兖州,主公以多击少,难道以为自己不能战胜他?”
曹操顿时生出一阵豪气道:“一旦我返回兖州,吕布当然不在话下,但此时我们受阻在此地,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戏志才道:“既然此地没有机会,就让兖州从内先打破,让吕布不得不放弃此地。”
曹操脸色顿了顿道:“志才,此时兖州只有三城还在我们手中,守则有余,攻则不足。想要凭借三城之兵夺取兖州,谈何容易?”
戏志才道:“主公,想要兖州生要兖州生乱,并非一定要靠我们自己,借助外力才是上上之选。”
曹操问道:“我们又从何处借来外力?”
戏志才道:“冀州袁绍,扬州袁术,还有兖州的诸位豪强。袁绍历来与吕布、张邈不和,一旦让两人完全占据兖州,将直接威胁他的后方。主公只需去信一封,袁绍必将派兵来援。而袁术性情贪婪、志大才疏,主公大可以去信将豫州许诺给他。袁术虽不至于出兵兖州,但是只要他出兵豫州,对张邈也是一种威胁。”
曹操点了点头道:“这两个确实可以引为外援,但是你说的兖州诸位豪强又是什么,他们此刻可是大部分都跟着张邈反叛了?”
戏志才说道:“主公所言极是,但是还有一人此刻正在主公营中?”
曹操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的莫非是山阳郡的李乾?”
戏志才点了点头道:“正是,李乾乃山阳巨族,仅在成氏就有宾客数千家,门客上万人。而他对主公素来忠心,主公可遣人秘密将他护送回山阳,慰劳诸县,说服众人支持主公。一旦事成,这对张邈将是致命的打击。主公,外援虽可遏制张邈势头,但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我们自己。李乾就是主公扭转兖州战局的关键一环,希望主公早作打算。”
曹操听到此处,心中大喜,连忙道:“我这就去让李乾即可返回兖州”。说着,站起来就想向外走去。
戏志才连忙拉住他道:“主公莫急。”
曹操转过头来,脸色尴尬,没想到一时兴奋竟忘了戏志才正重兵在床。
戏志才道:“主公,一旦李乾返回兖州,兖州的形势马上就会朝对主公有利的方向发展。却不知主公从吕布手中夺回兖州之后,又准备如何?”
曹操脸色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此时戏志才命不久矣,明显是向他传达最后的遗言。曹操躬身向戏志才拜了一拜道:“请志才教我。”
戏志才微微一笑道:“主公,属下的方案很简单,以兖州为根基,豫州、司州、青州为羽翼,稳定内部,逐步发展。兖州为四战之地,北有袁绍、南有袁术、东有刘备,西有李傕、郭汜。袁绍实力强大,主公可以暂时引为外援,力争前期不要与之有任何冲突。司州,豫州两地土地肥沃,但久经黄巾之乱,地广人稀。主公只要掌握两地,安置流民,粮草终会取之不尽。而青州黄巾之乱更胜,恐难以根治,主公可慢慢试图占据此地,因为它将是以后主公与袁绍决战的必争之地。一旦让袁绍完全控制,他就可以绕道进入主公兖州腹地,后患无穷。”
曹操点了点头道:“志才,你所言极是。但徐州、扬州两地人口众多,陶谦、袁术又是无能之辈,我们何不趁机占了两地?”
戏志才道:“扬州为袁术所占,他虽实力强劲,但领兵之才却不行。而陶谦新得刘备,但经主公征伐,实力也大损,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行动。两地成相守之势,一旦主公强攻,他们必然抱成一团。但如主公置之不理,两弱必然相争,主公只用等到两人筋疲力尽之时再行出兵,到时候则会事半功倍。”
曹操点了点头,认同了戏志才所说。
戏志才继续说道:“主公,李傕、郭汜两人现在把持献帝,必有所争。如有机会,兴义师剿灭二人,兴汉室的功劳将尽归于主公,到时喝令天下,谁敢不从?这个需要慢慢图来,主公且不要心急。”
曹操道:“志才,你刚才所言,我已尽所记在心中。目前的任务是先剿灭吕布,之后再顺势而为其他。你放心,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戏志才看曹操明了自己的担心,满意的点了点头。曹操看戏志才说了这么多,已经很是疲惫,开口说道:“志才,你先休息一会吧!其他的改日再说。”
戏志才淡淡一笑,说道:“主公,该说的属下都说完了,真的很希望看到主公将来一展心中志向的时候,可惜我看不到了。我累了,也该歇歇了。”
曹操轻轻拍了拍戏志才手臂道:“志才,别想那么多,你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
戏志才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曹操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军帐。
那一睡,戏志才再也没有醒来。等安葬了戏志才,曹操将李乾派回了兖州,并分别向袁绍、袁术两人去信一封,两人也确实如戏志才所说的那样开始了行动。而李乾返回兖州后事情的发展则不像戏志才起初所想的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