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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熙哲,今天请你早一点回家好吗?"青青颤抖的拿起电话打给丈夫。

"可是我今天下午要去参加商场的开幕典礼,晚上要和几个高层职员吃饭"熙哲坐在办公室里为难地解释着。

"我需要你,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需要你过,我现在觉得很不安,我好想消失"青青话里透着伤心失望,甚至于想要放弃努力

熙哲被青青的语气吓住了,他赶忙问:"怎么了?青青,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坏!早上我惹妈妈生气,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她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我好后悔,又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那又是我心里一直很想要说的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熙哲,求求你回来,回来给我勇气回来"青青忍不住轻泣出声。

熙哲沈默的聆听青青的泣述,心里思量着安慰她的话。

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又说:"你一直都这么忙,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管,我好无力我什么都做不好"她自哀自怜地说着。她变了,变得不像从前乐观开朗的青青。

"好,我会取消晚上的餐会,今天好好的在家里和你吃顿饭,好好的陪你向妈妈道歉,一切都会没事的,放心好了──"

晚上,熙哲特意推掉应酬提早回家。晚饭时间,餐厅里只有青青和熙哲两人坐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唐国沛身体不适,晚上没有出门,已经叫人送晚餐到偏远的主卧室里。唐家的房子很大,唐国沛夫妻各据房子的两方,遥远得像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生活,早上发生的争吵没有人告诉唐国沛,唐母只有一个人负气在房间里不愿出来。

熙哲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长吁一口气,认为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严重。

"青青,没事的。我们先吃晚饭,等一下我和你端饭到妈妈的房里,一起好好的跟她道歉。"

"可是妈妈真的很生气"青青怯生生地说。

"不要担心啦!我妈妈就是这样,面恶心善,很快就会消气了,以后你多多体谅她就好了。"

熙哲微笑地看着青青,而后低头开始专注享受安逸的晚餐。

这样沈默的时刻,青青突然很想开口询问何嘉莉的事情,可是隔了两天才提起,许多更复杂的事情如潮水般涌来,似乎已经错过了时机。妈妈一直告诉她要相信自己的丈夫,她也很想相信他。"相信"是当初结婚时许下的誓言,如果失去了这一点,那么婚姻再维持也没有意义了。

他是她选择依靠一生的丈夫,她要相信他。

所以她咽下了含在嘴边的话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他。

青青一直很喜欢丈夫出色的外表,看他浓密的短发梳理整齐、嘴边微微牵起笑容,随时散发着沈稳的风度和气质,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她出神的打量丈夫,突然熙哲抬起头来,和她目光相接。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一口饭都没有吃?"熙哲的声音将青青由沈思中拉回。

"熙哲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今天一整天胃还很痛,我可不可以先回房间,妈妈那里我还是不要去好了"青青按着绞痛的腹部,想到婆婆的怒容,还是余悸犹存。她体认到自己的为人处事还不够历练圆滑,很多事情总是处理得不好,对自己也渐渐地失去了信心。

"青青,不行!懊面对的还是不要逃避,晚上我会陪你去道歉的。"

"喔我知道了。"她听到丈夫的坚持,低着头想掩盖住那份无人理解的落寞。

熙哲看着她苍白的脸,不忍地说:"青青,你要不要看医生?"

"不要,我躺一下就好了。"

"那么你晚一点再吃吧!我等一下就上去找你。"熙哲的食欲没有受到影响,说完低头就开始用餐。

青青正起身要走,回头却猛然看到婆婆站在餐厅的入口处,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她紧张得毛发直竖,全身打起一阵冷颤。

"妈对不"青青很想道歉,却力不从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不必说这些了!"唐母挥手打断青青的话,缓缓地走到她面前,脸上严肃冷峻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青青,我问你!前天你说回娘家,一早出去,结果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你说!那一整天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是去"青青心虚地说不出话,心跳彷佛快要停止了,她真希望自己能够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

"妈,青青不是回娘家了吗?她好几天前就告诉你了。"熙哲赶忙站起身替妻子回答。

唐母冷眼看着儿子说:"哼!熙哲,你娶的好媳妇,连你都被蒙在鼓里!我真怀疑,你这个太太是不是看上你的身份才嫁给你的?"

熙哲的脸色变得深沈。"妈,你根本不了解青青,才会说这种话!"

"我是不了解她,我不了解我们盼了这么久的孙子,她怎么会忍心去拿掉,连跟我们商量一声都没有!"唐母气愤的说。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熙哲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熙哲"青青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回头轻唤着他。

"你叫熙哲也没有用了!"唐母瞪着青青。

熙哲挺身站到青青身边。"妈!你不要对青青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唐母直觉地反驳。

"妈,你为什么说话总是那副口气?青青在唐家已经很尽力了,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熙哲没有听清楚母亲说的话,马上袒护妻子。

"熙哲,等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了!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青青去医院打胎,我原本还不相信,那个人还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医院的名字。哼!真是太凑巧了,那家医院妇产科医生的太太,正好是我们妇女人权协会的理事,我打电话问她,她破例找出病历亲口证实了!"唐母指证历历,青青想要辩驳,猛然想起答应熙伶的事,下意识咬破了嘴唇,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曾经答应熙伶要保守秘密的,可是为什么婆婆会知道这件事?熙伶不是保证过没有人会知道的吗?为什么自己会搅进这么复杂的情况里?都怪自己太容易相信熙伶,都怪自己把事情看得太过单纯青青的胃又开始绞痛,连太阳穴也隐隐抽痛着。

熙哲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敢置信地看着青青沈默的站在原地。

"熙哲,上次你告诉你爸爸和我,说你们这一、两年还不想生孩子。我知道,这一定是青青的主意。哼!结果她自己不小心怀了孩子,怕我们知道,索性就自己去拿掉!"唐母严厉的指控。

青青有口难言,感到喉咙一阵紧锁住,好不容易挤出了几句话。"熙哲这、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熙哲寒着脸,走到她身边,斩钉截铁地质问:"那么是怎样?你说啊!"

青青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他应该是唯一相信自己的人,可是竟然出现了怀疑的眼神,从他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经定了她的罪。

青青咬着下唇,脸色一片惨白。

熙哲看着她,突然想到那一天在楼上看到青青的皮包里面,有一包妇产科开的药包。他转身一个箭步冲到楼上,从青青的手提袋里找出了白色的小塑胶袋。

他凝视着药包,脸上的表情又复杂又痛苦。

熙哲按照药包上的电话直拨到医院,没多久医院的电话就接通了。

"我是唐熙哲,我想要知道我太太纪青青需不需要回去做复检,她最近很虚弱的样子"

青青缓缓地走进他们的卧房,正好看见熙哲在接听电话。

"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我想要知道药里面有哪些成分和功效?"熙哲平静的问。

好长的一阵沈默,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知道了,谢谢你。"熙哲面无表情,慢慢地将电话挂下。

"熙哲,那不是我,不是我"青青扶着墙,两腿抖动不停,手心里冒出冷汗,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重复地说这一句话。

熙哲冷峻的脸,扬起了一个令青青胆寒的笑容。

"怎么可能不是你,配偶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你的皮包里面有医院配的药包?"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一句一句地逼问着。

"真的不是我,熙哲,你要相信我"青青喘息着,下唇已经咬出血来,两手紧握住,指尖几乎要刺进了掌心里。

"青青,太难了,太难令我相信你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说"

"因为你说不出来。"熙哲断定地说。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所知道的青青,她应该是心地善良的,但怎么会这么狠心的拿掉他的孩子?

"事实证明俱在,我要怎么相信你?我很想相信你,可是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不想太早有小孩,你说,害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心里还没有准备好;还说,如果你现在怀孕,一定会心慌所以──所以当你发现自己怀孕了,乾脆乾脆就把孩子拿掉!所以你回家之后,才会昏昏沈沈的睡了一天一夜,这两天来的精神都不好。青青你连晚上作噩梦时,都说你讨厌我!我到现在才明白,你根本就不爱我,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怀我的孩子!"熙哲像审问犯人一样地列出一条一条罪状,说得青青哑口无言。

青青眨了眨眼,想把酸苦的泪逼回。

"你失去了辩解的能力了吗?还是因为我说的话都是对的,你无话可说?是不是!是不是──"熙哲残忍地捏住她的脸,紧握着她瘦弱的手臂,气愤又失望地不断摇晃着她。

像剑一样锋利无情的话语,一刀一刀地割着青青的心,青青吓得全身颤抖,耳膜几乎要被熙哲的怒吼给震破。

"熙哲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放开我!"青青使劲力气挣脱他的手,紧闭着眼,遮着耳朵,不断地呐喊。

熙哲颓然放下了手,克制着自己混乱的呼吸。

"你你为什么忍心这么做?为什么这么残忍?是我的孩子啊!是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他无力地问,想给青青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青青一阵默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倾吐。

许久,她终于开口。"我告诉过你,不能告诉你事实的真相,我答应不说出来的。我只能求你相信我,如果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的话,我们我们根本就不会有未来,我甚至连现在都走不下去了熙哲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青青现在才明白,她是爱他的,所以说这些话,她心如刀割。像是一头被拘捕待宰的小羊,为了想要闪躲猎人的屠杀而自杀似的冲向栅栏,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熙哲,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说什么?"瞬间,他感到窒息,颠颠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看着青青如石头般地文风不动。

"熙哲,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青青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次,原本害怕痛苦的表情,慢慢坚定了起来。

"你必须忍受和我在一起吗?"他的声音不再咄咄逼人,青青彷佛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

她抿着嘴,默认了。许久,下定决心地说:"熙哲我们离婚吧!"

他瞪大眼睛用怀疑、搜索的眼光盯着青青。"离婚?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说离婚这两个字!怎么可以──"他椎心地问。

"我已经决定了"

熙哲的眼中燃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啊──"青青惊呼一声。原来他狠狠地往她背后的墙上击出一拳,拳头上流下血来他根本毫无所觉。

"我真希望这一拳能够狠狠的把你打醒,让你看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我可以把你杀了为了你说的那一句话,我真的可以把你杀了!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容易就把离婚说出口?你这么容易就想放弃我们的未来,放弃我们放弃我"他的表情既狂乱又痛苦,因为青青的话,心口痛得好像被人掐住一样。

青青没有料到事情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但这一刻,她心意已决,不愿再回头了。"熙哲,这里是一个监狱,一个豪华的监狱。我在这里是个没有自由的囚犯,不管你对我多好我只是属于你的一样东西,就好像是你疼爱的宠物,宠物是不能有思想、不能反抗、不能有自主权的。你可以在外面应酬找女人,我却要循规蹈矩的在家里等候。"

"你在说什么?应酬是在所难免的,可是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知道你看见我和何嘉莉在一起,我和她已经过去了,我真的没有"熙哲想到何嘉莉的投怀送抱,忍不住辩解。

"熙哲,我选择相信你,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资格怀疑你。如果你真的要背叛我,我也挽回不了。我只是替你回家暖床的女人,只是替你生儿育女的太太,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是──我们再走下去,会变得像你父母亲一样,你的爸爸拥有权力地位,理所当然的可以拥有许多自由和选择,而你的妈妈变成了一个只能够在家等待的女人,等待一个心已经离开的男人回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以断定一个没有根据的未来,我绝对不会像爸爸一样,你也不是我母亲!"

青青打断熙哲的话。"熙哲,你可以否认,可以不听我说话,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不必对我坦白,可以不必重视我的感受。我改变不了你,我只求你放我走,你放我走吧!"她的恳求变得越来越遥远──

熙哲轻叹一声,原先的狂怒转成了一股深沈的哀伤,他暗哑地说:"我以为我尽力了,想不到还是不够。我以为你爱我,就可以为我忍受。青青,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她咬着唇,不敢直视熙哲,心一横。"没有我没有从来没有"

&nbsp她口是心非,故意在他面前说谎,逼自己从此不能回头。

许久以后。

"谢谢你告诉我。"熙哲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体,恢复了冷静。"我答应过你,如果无法让你爱上我,我会放你自由"

他凝视着青青,许久都不曾移开视线。

这一刻,他再也看不清楚青青的心,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越离越远。他的脸上闪过狼狈和绝望,深深地陷入痛苦的纠葛中,最后,无力的放下手臂,颓然转过身,放开了她。

暴风雨过后。

"真是造孽啊!唐家的骨肉眼巴巴盼到的孙子就这样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要个孙子,偏偏媳妇又不肯生,还这么狠心的杀死我们唐家的骨肉!我怎么这么命苦?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唐母在二楼的楼梯口不停地怨骂,等骂累了又回到自己房间哭天喊地的怨天尤人,把在唐家累积多年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

青青紧掩着耳朵,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些伤人的话。她感到全身乏力,小肮隐隐有着闷痛的感觉。

唐国沛从佣人的口里听闻这一场风暴,一脸严肃的从偏远的主卧室走出来。要不是事关重大,他是不会插手家中事务的,这是长久以来,他,再找个证人,就可以生效了吧!"

"难道你什么要求都没有?"

青青不说话,摇摇头。餐厅内驱不散的阴霾,像张无形的网罩住他们两人。

"我会把一些房地产过户给你,这几天银行也会转一笔现金到你的户头。"熙哲说。

青青急忙接口。"不!我不要。"

熙哲瞅着青青,恨不得能透视她的心,看到她真正的想法。

"为什么?如果你愿意你愿意,能得到的不只这些。"

"熙哲,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重新生活,回到原来的我,没有压力、没有负担,不必再战战兢兢的害怕做错事,紧张的怕说错话,害怕自己的私生活全摊在别人的眼底我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比什么都有价值唐家媳妇这个头衔,对我来说太沈重了。"

青青说完,两人陷入了一阵沈默。

熙哲终于开口。"青青,如果你嫁的是我,单纯的只是我,你会不会重新考虑?"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是爱你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我们没有搬到你家,如果你没有接下你父亲的事业,如果你不是这么忙,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应酬、那么多的人事要面对,如果我聪明一点知道如何处理事情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了解我"

"我是以为我了解你,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的。"他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后悔中度过。

"没关系,事情还是发生了,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只是熙哲,我很胆小,我没有勇气再尝试一次。"

"所以你还是选择离开我。"

"嗯,这样好像比较容易一点,我爸爸和妈妈都很照顾我、支持我。"

"我知道了,你在你爸妈的身边生活比较简单舒适。唉!谁不想选择简单一点的生活,如果我能选择的话──青青,离婚的事我会处理好,你该得的我还是会给你,不管你要不要。"他牵强地一笑。

"你就是这么霸道,这一次我会坚持的,我什么都不要。"青青的态度很坚定,表情没有责备或不悦。她了解他的霸道和自信,熙哲一直习惯主控操纵别人,而她也渐渐地习惯依赖和顺服;离开他或许会很不习惯,甚至于会很痛苦,可是她应该由经验中学习成长,这是她选择的路。

"青青"他原本的笑意凝结了起来,许多复杂的情感都在他的眸中凝聚。

"什么?"

他俯身向前,一手撩过她额前的刘海,就像平日熟悉的动作。青青感受到他温柔的肤触,竟有股冲动想握紧他的大手。

"我会想念你"他的眼睛穿透了她的灵魂,感到自己一直在坠入无底的深渊,他眷恋地想多看她一眼。

青青闭上眼睛,体会到他不舍的心情,眼眶湿了起来。

须臾,他低沈地说:"离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你才生了一场大病,脸色还很苍白。以后不要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有好几个晚上都是我抱你到床上睡的,我很担心以后没有人提醒你。晚餐要记得吃,你的胃不好,不要常常虐待自己。不要晚上的时候到便利商店随便找东西乱吃,不要一个人在街上乱晃,记得出门的时候,身上都要带钱和钥匙。不要太过冲动、心软──你的心地太过善良,有时候要狠心的拒绝别人,学习说不,还有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青青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他发自内心关怀的话让她的心绞动翻腾得厉害,她眼底很快就盛满了泪水。

"熙哲,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知道我很容易心软,这一次好不容易下了很大的决心,请你不要这么这么好"她别开头,躲开他轻柔的肤触,快速地擦拭脸颊上的眼泪。

"对不起,青青,我没有办法不去担心你,你离开我,这些话不说,我无法安心。"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体贴我,只是你留给我的时间很有限,我很贪心的想要更多我自私的以为只喜欢你一个人就够了"青青后面的话几乎有如耳语般的轻。

熙哲了解她话中的意义。青青嫁给他之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要面对一个上流阶层的名门世家,她像只才单飞的小鸟,跌了跤就想奔回温暖的窝巢。

他神情怆然地说:"其实我有想过要离开我父亲的公司,可是他心脏不好,最近要动手术,我必须接替他的工作,所以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青青我连承诺好的蜜月都没有给你,如果你再多等我一些日子,或许我就可以给你想要的婚姻生活,只是,我们都等不到那个时候"

"我知道你的心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青青眼泪簌簌地滴落在手臂上,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地投向他的温柔。

"或许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这样对你来说,就不会太沈重了。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泪光。

"嗯我们离婚以后一定要做很好的朋友,除了我爸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你还要了解我──我知道我会想你,想你对我的好,想我们两个人共同度过的许多甜蜜时光"青青哽咽地说不下去,心中的酸楚像潮水般地涌上了鼻尖。

"你如果改变主意"他强忍激动的情绪,表面上淡淡地说。

"不!我不想回头,我知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后悔离开你,可是我不要回头了!"她坚定地说。

熙哲凝视着她许久许久,终于明白现在作任何强求都是枉然。

再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他冷静的说:"好!答应我,离开以后要快乐起来,养好身体,恢复到你从前的样子。还有,不要忘了──以后相亲的时候不要和陌生男人跑了。"

青青含着泪笑了起来,他们彼此都读出了对方内心的震撼和感动。

她彷佛掉了魂一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奇怪心里怎么这么不舍和难过。滚烫的泪滑落在两颊上,扬起来的唇尝到了苦涩的泪水。

"不会了我发过誓,以后不再相亲了。"青青轻轻地说。

两年后。

青青回到父亲的公司上班,生活又步入了原来的轨道,一条她熟识、又不会出错的路。

这一、两年里,熙哲全心投入父亲的事业,时常到国外参与扩厂和投资事务,忙碌的工作,促使他暂且能够遗忘失去青青的伤痛。

熙哲和青青虽然没有再见面,但他还是时常会打电话像老朋友一样地问候她,他们总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青青和熙伶也偶尔会联络,熙伶在演艺事业上已有了自己的一片天,但就算她的生活再忙碌,也会抽空打电话和青青聊天问候一番。

这几天,青青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撼的消息,想不到熙伶的演艺事业正在高峰,竟突然决定要结婚了。

当她收到熙伶的结婚喜帖,看到喜帖上新娘和新郎的照片时,心里有些讶异。那喜帖上的男主角是个赫赫有名的政治家之子,并不是熙伶从前为他堕胎的男友。

青青不久就接到了熙伶的电话。

"青青,收到喜帖了吗?很意外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熙伶,你真是保密到家,都要结婚了我才知道。"

熙伶在电话中告诉青青,她和新郎是在一场募款餐会中认识的,由于两家财势背景相当,在有心人的牵线下,很快就决定要结婚了。

"青青,不要怪我嘛!我也是踌躇了很久,考虑了很多,没有真正套上结婚戒指前,我都还不太有把握呢!"

"为什么没有把握呢?这样的话你真的还要结婚吗?"青青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匆促答应结婚,不希望熙伶也和她一样。

"当然!就算没有把握也要相信自己、相信对方。只要决定在一起了,就要勇敢面对所有的考验,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了。青青,我一直没有和你谈过两年前我堕胎的事,因为我承认那是一项错误,回头看看从前做的傻事,才会知道当时的盲目。当时我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太过轻忽、随便,可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决心想要定下来,过去的我,已经结束了──"

青青深思着熙伶的话,沈湎在她和熙哲的回忆中,许多感情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她结婚的时候,对未来毫无把握,却还是顺应一切的走下去,到最后才知道,她根本毫无心理准备,才会在事情发生后手足无措。

"熙伶,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她诚挚地说。

"我也相信啊!你呢?离婚后的生活,真的有比较快乐吗?"

"没有没有想像中的轻松,还是有不同的压力。"

"青青,你啊──就是抗压性不够,不像我在演艺圈两年多,真的算是身经百战了。"

"我真的是抗压性不够吗?"青青感到有点狼狈,想不到熙伶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她的缺点。

熙伶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是啊!你一直就像温室里的小花,一时拿到户外去种植,就发生了适应不良的后果。不过,你放心,人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的。"

"我希望我已经改变了"

"青青,你的心地好,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每次想到这点,心里就很后悔,我曾经利用了你心软的弱点,害你"

青青打断了她的话。"熙伶,不要再说这些,我不怪你。"

"我是怪我自己──对了,结婚以后,我要向从前的生活说再见了,你会是我婚后唯一的好朋友,所以──我们一定要常联络喔!"

"当然!"

"对了!我哥哥前阵子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不断在问你的消息,还有问你们家公司的情况。"

"我知道熙哲回来了,报上有说"她两天前才看到何嘉莉的新闻,难免又提到了大明星的几段情史,连带的也报导了熙哲最近的行踪。

"青青,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无聊的绯闻了?我知道最近何嘉莉的花边新闻又扯到了我哥哥,他真是冤枉,好几年前的旧事了,老是一再被重提。"熙伶忍不住为哥哥打抱不平。

"没关系啦!熙哲近来还好吗?"

"很好啊!我们昨天还聊过,这几天他又要出国了。我哥说你爸爸好像有意出售公司,他还笑着间我说,等你们家的公司转售了,你不知道会不会有兴趣来唐家的企业上班?"熙伶嘴里笑说,心里一直想再撮合哥哥和青青重修旧好。

"别开玩笑了,我爸爸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公司要转售的事"青青的心怦怦地跳着。

"糟糕!扮哥叫我不要说的,这可是商业机密啊──"熙伶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话搪塞过去。

"他好久没有打电话给我了"青青心里回想着上一次和熙哲联络是什么时候,她总是非常期盼熙哲打电话来,像个十八岁初恋的少女,难掩兴奋和期待。

"别怪我哥哥,他最近被我老爸派到好几个国家去出差,要不是因为我结婚,他还回不来呢!我爸爸的身体慢慢好转,以后他就可以管这些事了。老哥还打算回到自己的杂志社工作,唐家的事业他还不想太早接手,我爸也还不想退休呢!"

只要听到熙哲的名字、熙哲的事情,青青的心就跳得厉害,一些怅惘和遗憾总是挥之不去。

熙伶很快的转移话题,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

直到青青挂上电话,仍不断地想着熙哲、想着父亲要转售公司的事情,迳自一人怔怔地沈默了许久。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一阵燕雀般吵杂的声音,青青从办公桌上的报价单里探出头来。

"生日快乐!"

"青青,生日快乐"

"哈!又老一岁了。"

"不能再说二十出头了,四舍五入的话,你要说年近三十了。"

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七嘴八舌的说着。

"欢迎你,就要加入三十单身俱乐部了!"一个年过三十未婚的同事,开心的笑道。

青青坐在办公桌后,既感动又无奈的笑着。"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快吹蜡烛吧!"同事们觊觎地看着美味的蛋糕,不断催促着。

青青看见同事们端着一个水果蛋糕,上面点了两支分别是二和八的数字蜡烛,她眼底的烛光莹莹闪动,不禁感叹了一声。

"唉──我二十八岁了!想不到我是一个离过婚、二十八岁的老女人。"她怔怔地看着蛋糕出神。

"好了!青青,不要自怨自艾的像个怨妇一样,赶快吹蜡烛啦!我们肚子都饿了!"公司里资历最深的会计小姐,个性乐观随和,是个年近四十的单身贵族,从年轻时就来到善文堂工作,二十几个年头过去了,还是小泵独处。

办公室里除了送货的司机和小弟以外,清一色全是女性,平日和青青就像一群感情融洽的姊妹。青青微笑地看着情如姊妹的女同事们,这就是她熟识的生活环境,安然自在。

如果不是她到过海洋,或许就会满足于这平静无波的小河流。

"还在发呆?"

"不要催啦!这么没有诚意。想吃蛋糕就说一声,还拿我的生日作藉口!"青青嘟起嘴。

"好啦!吹熄前不要忘了许个愿喔!"女同事们催促着。

青青闭起眼睛,虔诚的合掌默祷。希望我和熙哲都能找到幸福。

说完,她用力的将蜡烛吹熄。

职员们觊觎着大蛋糕许久了,好不容易看青青吹熄蜡烛,所有的人全立刻磨叉准备大快朵颐。

"青青,愿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喔!我把蛋糕端到厨房,我们要开始吃蛋糕了!"会计小姐忙着端走蛋糕,放到厨房的大餐桌上,许多人已经围拢上前准备抢食。

一群人离开后,青青的父亲悄悄出现在小办公室里。刚刚几个同事替青青祝贺生日,他一直沈默的站在门外观看,这是属于青青和同事们的时刻,晚上他们会有自家人的庆祝晚餐。

"爸!谢谢你,现在公司有十几个人了,所以几乎每个月都可以吃一个大蛋糕了。"青青笑着说。

"青青,想不到你都二十八岁了,几年前的今天,你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当初,我如果知道你会离婚,就应该"想到女儿的婚姻,纪父神情黯淡下来。

"爸,都两年多了,你怎么还老是在想这件事!"青青轻责父亲。

"青青,爸爸只是担心而已,你知道,离过婚的女人不好再找对象了。"

"那不是更好!我可以一辈子陪在爸爸妈妈身边。"

"唉!青青,爸妈的心里很矛盾,我们就只有你这个女儿,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的留在身边,可是我们这种想法又太过自私,你长大了,就应该建立自己的家庭,我们不能留你一辈子。你妈妈就是担心你的将来,才会一直急着替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纪父担忧的叹了一口气。

"爸,你劝妈妈,不要再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是不可能去相亲的。"

纪父出神地想着事情,沈默了半晌才答话。"青青,爸爸想把公司卖了。"

"什么?"青青惊讶的问,想不到熙伶的消息是正确的。

纪父神色凝重的说:"你和熙哲离婚两年多了,我以为当初因为唐家的关系签来的长期订单,一定会被取消,生意一定会受影响,想不到业绩还是和以前一样,可见熙哲真的是很有心。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接受唐家这份人情了,我想把善文堂收起来,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爸爸不能总把你牵绊在这个小办公室里一辈子啊!"

"可是,办公室里的员工、司机伯伯、还有送货的小弟他们都要失业了。"青青知道父亲的个性,公司以前再不景气,他们总是咬着牙硬撑,也不肯裁掉多余的人力。

"你放心,我把这个打算告诉了许多同业,有一家同样经营图书文具批发进口的公司,有意要接手整个公司,条件出得非常优渥,人事还是能够维持住,我想短期内我会给他们一个答覆。"

"爸!这件事情你有告诉过熙哲吗?"

"没有,我们是有很多熙哲家企业的订单,可是我想转售的事情只有几个好朋友、和那家有意接收的公司知道而已"

"你确定那家公司和熙哲没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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