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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九九七年,夏末。

“天啊——你的数学零分!”

“小声一点啦!你是不是要所有的人都听到?”

“我拜托你,猪小妹!这种分数你都考得出来了,还怕别人听到!想当初你老哥闭着眼睛猜,都有十几分,你的运气也太烂了吧!”

秦家兄妹,妹妹叫做秦天净,刚满十八岁,拿着大学放榜的成绩单,正失意地坐在饭厅里等着家人过目宣判。她真的是尽力而为了,奈何从小到大,她的考运就是这么差,老师总是在成绩单的评语栏写上“天资聪颖,可惜不努力用功”、“上课不专心,没有目标,不求上进”、“聪明有余,努力不足”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努力,每次她读得滚瓜烂熟的地方,偏偏考试就是不考出来。似曾相识的问题,却只记得问题,不记得答案。

可是这并不表示她不够聪明,除了教科书外,她对于中外文学、漫画又无一不精,手艺、才艺、歌艺、舞艺、家事,没有一样难得倒她。怪只怪高考的制度,不知道埋没了多少这种偏才的小孩。

哥哥叫秦天海,二十四岁,大学考了五次,好不容易才挤上三专夜间部。白天都在父亲的公司里实习,美其名是实习,不如说是在混日子拿文凭。他从来不为自己的前途计划什么,打从他出生起,就没有为任何事情努力争取饼,因为他需要的一切在他还没有动过心思前,就已准备好、摆在他的眼前。虽然高考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却从没有一点得失心,还时常自创许多傻瓜哲学来安慰自己,他既快乐又乐观地尽情挥洒享受他得天独厚的青春岁月。

秦妈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秦天海的头顶上打了老大一个爆栗。

“阿海!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她是女孩子,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嫁个好老公。你呢?你考不上,妈妈还不是请人走后门,花了好多不乐之捐才把你送进去,你还有脸说!你老妈的脸早就丢到太平洋去了——”秦妈妈拉扯着嗓门,想到当年她的一番苦心,一股火气不禁直往胸口上冲。都怪秦家的男孩雄性激素分泌过多,从跻豢始,阿海身边的美眉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哪还能定下心念书?

秦天海用两手遮着脸,免得被喷了一脸口水,赶紧打断母亲的话:“好了啦!老妈,这不能怪我,谁叫我们家姓秦——”

“姓秦有什么不对?和你们考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秦妈妈一头雾水。

“妈,您有所不知,咱们的老祖宗就是秦始皇,所有读过书的人他都看不顺眼,非致人于死地不可,可见从他开始就讨厌读书了。老妈啊——所以我们秦家就不要辜负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文化传承,不仅如此,身为秦家的后代子孙,我还有责任要发扬光大。”秦天海一边说,还一边捶打自己壮硕的胸膛。

“哈!说的好,老哥!我也不觉得读书有多好。现在电脑资讯这么发达,如果我们什么都要懂,那专家全都要喝西北风了。”秦天净说得慷慨激昂,还和大哥秦天海有志一同地两掌相击“啪”的一声,几乎都忘了低分落榜的事了。

“老妹,这种话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不鲜了。牛顿也说过,随手就翻得到的答案,何必硬要死背下来。”

“是牛顿说的吗?好像是爱因斯坦吧!”

“爱因斯坦应该是那个发现地心引力的人吧!”

“相对论是爱因斯坦!牛顿是地心引力!不读书没有关系,最起码的常识也要懂嘛!”秦天净心里正窃笑着,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秦天海和秦天净兄妹两人说得正起劲,秦妈妈垂头丧气地低头吃饭,还不时把头撞向桌面。

“啊——”

突然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响起,不仅打断了兄妹俩的淡兴,还吓得秦妈妈差点把嘴里的饭菜全喷了出来。

“他爸,你要死了!叫这么大声——”秦妈妈慌忙擦嘴大骂。

“好了!闭嘴!全都闭嘴!都怪我!都怪咱们秦家不是什么书香门杂志上,只要有秦天净的照片,他都会借来看看,假装不经意地翻翻,却时常端详好久,连失了神都不自知。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也像个十七八岁的少男,抵挡不住秦天净的吸引力?

他甩了甩头将思绪抓了回来,扯掉了衬衫上的领带,正想把电视机关掉,可是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手中的遥控器不自觉地跌落在沙发上——

“本台最新独家报道——亚洲天后秦天净在香港六个月后,今天中午刚下飞机回到本市,神情非常疲惫。当记者问到有关她和日本某男星的感情时,秦天净显得十分不耐,不但挥手打落了记者的麦克风,还用手遮住镜头,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离开机场的时候,几乎晕厥,幸好身边的助手及时扶她到等候的车内。工作人员表示,秦天净的身体不适,将紧急送到医院治疗。据内部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秦天净近来的工作压力大,对于下个月要举行的演唱会,档期太满无法排出预演时间,感到十分紧张,有可能会取消许多安排好的广告拍摄,全心进行排练,可是秦天净有可能将付出许多不能履行义务契约的赔偿金,虽然秦天净的家境富裕,但这笔赔偿金额为数不小——二十分钟前,记者来电报道最新情况,发现秦天净在医院演出一场失踪记,秦天净的经纪人和助手,甚至于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秦天净的行踪,明天所有的活动可能都要取消停摆——”

她回来了,她的一举一动,殷慕儒都是通过电视新闻的报道或报纸杂志才知道的,他的工作和演艺圈也有一些关系,就算他不想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

他痴痴地伫立在电视机前,电视开始播放下一个头条新闻,但他眼睛里却只有秦天净的影像还在重复地播放——

那一个迷离的夜晚,是他和秦天净见面的最后一夜。之后,他也很快地离开了“秦生食品”

五年来,他一直很想再见到她,可是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已经不能确定秦天净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毕竟是他先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他怎么还能要求她再给他一次?

反复的思索里,他找不到答案,五年了,他还是无法释怀,他连接受别的女人的感情都觉得愧疚——他对她无法忘情,辗转反复的思念不断地在夜里煎熬。

“咚!咚!咚!”庭院前的木门传来了敲门声,规律的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回答他的困惑。

他推开了门,走在小径里,看着眼前那一道红色的木门。夜空的深蓝沉淀在地平线上,这老屋在都市里显得如此的静谧安详,使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是一种触摸不到底部的感觉,依稀在勾引着某种悸动——

他打开了红木门。

从他眼里突然散发出讶然的喜悦,心几乎要跃出胸口,他强自镇定——

“阿净。”殷慕儒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五年后,还能这样冷静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眼里流露出凄惶无助,她挥动着手,时而拨动着耳边的鬈发,时而掩着颤动的唇,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几个世纪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我从这里经过了几次,我以为你你已经搬走了,我来来往往地飞来飞去,每天都过得好忙碌。我好久没有来这里了,这一次我鼓起勇气敲门,只是只是想要看看看看你”他看到了秦天净,她就站在他眼前,看起来比屏幕上还要动人,她的美貌在蓝色的夜幕里,镀上了一层惑人的光华。她变得更成熟、更美丽了,然而她说话时,眉眼间的神情仿佛还是从前的小助手阿净——

“殷大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她竭力地将话吐出嘴边。

“嗯!”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一直怕会打扰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让记者知道,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困扰——”她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门口踌躇着,周身冷得发颤。

殷慕儒淡淡地笑着,不等她说完,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门槛内。

他修长温柔的手正一点一滴传人热力,刹那间,她完全忘却了寒冷。

“阿净,我没有家人,你随时都可以来的。”他将门关上,回头坚定地对她说。

“谢谢你,殷大哥——我好累——”

他在她瘫软前拥住了她轻盈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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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殷慕儒的房间里,秦天净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魂牵梦系的殷慕儒,看着他的表情,那一贯的温文冷静,那黑白分明、深邃迷人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看起来永远是如此的完美慑人。

她在演艺圈里看尽了各种帅气俊秀的男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比得上殷慕儒,他散发出来的智慧、还有沉静中所流露出的气质,是众多男人里最出类拔萃、无可比拟的。他是惟一的,没有人可以取代——天啊!她真的是中毒太深。人家说,初恋的爱情就像出一场麻疹一样,一生一次。五年了,她却还一直没有痊愈过来。

“你醒了,你一定是太累了,我今天才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没有想到你现在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好像不是真的。”他坐在床沿看着她,低沉地说着。

她半睁着眼,显得慵懒,神情中有喜悦也有悲伤。“好像梦一样,是不是这个房间,这里的空气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个台风天”

“阿净,先喝口茶,你的脸色还很苍白。”殷慕儒站起身,端来一杯茶水递到她的面前。

她两手承接住,紧紧地捧在掌心里浅尝一口。

“对不起,没有通知你,突然来打扰你——”

“阿净!”他用眼神阻止她的歉意。

&nnbsp;“殷大哥,我记得我做你的助手时,都是我端咖啡给你。你记得吗?你从来不挑剔,还告诉我说,那是你喝过最好喝的咖啡,所以——我每天总是很期待你的赞美,它可以让我快乐一整天。”她看着杯里漂浮的叶子,失神地回忆着。

“我不会忘记的,那时候的你,很容易为小事情高兴,手舞足蹈的小动作总是让我眼睛一亮,心里好像有某种情绪在复苏——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吸引力,总会让人忍不住地喜欢你,你真的成功了。”

殷慕儒的话,仿佛是一首真挚动人的曲子,缓缓地在她心底流荡。

“我的事业是成功了,但人也变了,我变得不快乐。殷大哥,你知道吗?我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这几年,我容易紧张,晚上也睡不好。他们说我自律神经失调,有可能是忧郁症。”她像个孩子一样地向殷慕儒诉苦。

他怜惜地抚弄着她的发梢说:“阿净,你何苦这样?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下,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他细细地审视她,端详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温柔地用手轻触体会,他说:“我一直以为你离我越来越远,远得好像天上的星辰,闪闪动人,却怎么都触及不到。现在,虽然手指尖触摸到你,心里头还是不能相信是你。我一直很替你高兴,你真的开拓了你自己的世界。”

五年前离开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的紧张和忧郁又被挑起。“殷大哥,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世界!我从来就不想要踏进去,我做这些,都只是想让一个人肯定我,我不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挥霍父亲的金钱,不知天高地厚、一无是处的富家女。我也可以独立,不依靠任何人,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她的语调渐渐激昂,渐渐哽咽。

“阿净,对不起,如果我曾经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秦天净心头一阵颤动,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狂飙——

“都是你!懊死的你!我想到的只有你,想为你证明自己。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太在意,才会忽略了自己的感受。连当初你的前女友回来,我都拱手将你让给她。我害怕搅乱了你的世界,自己委屈地退出来,把自由还给你,就怕我不够好、配不上你。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想的都是你!你!你——”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瞬间都爆发了出来,她的手紧握成拳,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任她捶打着,连他的眼眶也发红了,他轻喟一声。“阿净你离开后,我很痛苦,好像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残缺的感觉以为永远都无法弥补。”

“真的吗?那么艾萱呢?她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我以为只有她能够填补你的残缺。”她强忍着泪水问。

“不是她,是你。我们分手的第二天,她也离开了。我和艾萱的感情太过于理智,所以我们连分手都可以冷静地计划,她想要回来,可是我的心早就被另一个女孩占满,再也无法回头。艾萱的离去我一点都不难过,可是当你离开了之后,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狂,那时,我才明白——我是如此地依赖你、爱你。阿净,我知道得太晚了。”

秦天净倏然起身,拥住了坐在床边的殷慕儒,她的眼眶瞬间溢满了莹莹的泪水,她紧紧地拥住他宽阔的臂膀,在他的肩上不断地低泣——

“不晚!一点都不晚,只有五年而已,我足足等了五牵,就是想要听你说这一句话。”

“阿净,我不应该放你走的。”他将她拥个满怀。

她贪恋在他的怀里说:“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我是不是真的在这老屋里面?”

“你不是做梦,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很想去找你,但是——我越是迟疑,你就离我越远。我考虑太多,一直认为应该放你走,不停地说服自己,你并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殷大哥,你一定以为我从来不缺男伴,我活在公众的眼光下,一举一动都让人揣测、让人猜疑。那些和我传出绯闻的男明星,他们都有一些你的特质。他们有你的眼睛、有你的内敛、有你的智慧、有你的冷静、有你的成熟、有你的一部分,但都只是一部分,一小部分。我在戏里爱上他们,可是都不是真的,因为他们都不是你——他们都没有办法代替你——”

她忍不住地喃喃诉说,她以为她还在梦境里,可以为所欲为、畅所欲言地说,一直、一直地说,不怕被别人听到她最深处的秘密。

他们彼此相拥着,谁都不愿松手,她在他的耳边诉说:“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不想一个人了。”

他们长谈一夜,一直到凌晨才缓缓地合眼。

几年来,这是秦天净第一次睡得如此酣畅。殷慕儒醒来许久,不想唤醒沉睡中的她,她在熟睡中还带着微笑,洁净无瑕的双颊还带着粉粉嫩嫩的酡红。

他忍不住轻抚她温顺的发梢,沿着她背脊的线条来回反复触摸,她发出猫叫般的轻叹,好像还在梦中编织醉人的情节。

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身体却缓缓地靠近,像个襁褓中的婴儿依偎在安全的怀抱中。

她的身体柔软得像羽毛,不断地撩动着他全身每一个细胞和神经。他将她揽近,低头给她一个甜美的轻啄。

“阿净——”他只想要确定她是不是醒着的,心里有种模糊可笑的意念渐渐被欲望给淹没。

“殷大哥,我不想张开眼,就这样——我就是要这样沉睡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不要起来。”她闭着眼,在他的胸前呢喃。

“小懒猫,你早晚还是要醒来的。”

“除非你再给我一个更热烈的吻。”

“吻一只猫吗?让我考虑看看——”他的眼中发出促狭的光彩。

秦天净发出了娇懒的抗议声,两手抱着他的腰,微噘起丰润诱人的唇,乞讨一个更深、更热烈的吻。

殷慕儒陶醉在这甜美的醇酒中,他感受到怀中的女子,不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明星,她不过是个乞求爱情的女孩,固执地不愿抛开她最初的爱恋。他恍然地明白——他未来的日子,如果没有秦天净,他的生活将没有幸福可言。

他满心的感动,五年前初遇秦天净,他还未对她萌生爱意,他总是忧心自己的感情在天平上无法和秦天净平等,可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心。

“阿净,我是个愚蠢的傻瓜,我不该放开你。那一夜如果我能及时追到你——”他低着头在她的耳边细语。

“你不是傻瓜,你只是一个太深思熟虑的大笨蛋!你以为书读得多是好事吗?只不过让一个简单的人变得复杂,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困难。这世界就是被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搞得天下大乱。”她轻笑出声,手还是不停地在他的身上探险。

他沿着她的耳垂亲吻下来,还不忘回应:“有这么严重吗?”

“就是!你表面上是个很理智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是个不会处理感情的大白痴。”秦天净骂得过瘾了,想不到五年的委屈和相思,多骂几句就可以舒缓不少,这比看心理医生都来得有效。

“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骂我,只是你要知道后果——”他停止了亲吻,强自冷静地看着她的脸,不想阻止她不安分的手。

“什么后果?”

“你会知道的。”

他才想用行动来说明,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躁的敲打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敲打声响异常急切,仿佛要唤醒整个世界似的。

“不要!不要去开!”秦天净的脸霎时变色,她恐惧地拉住他的手臂。

“阿净,你放心,我去看看就来,我想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可是说不定昨夜有人跟踪我”她夜里都会做噩梦,梦见门铃大作,她赤oo地打开房门,劈头而来的是刺眼的闪光灯和黑压压的人群,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继续想想你刚刚提出的问题,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爱怜地轻抚受惊的她,说些话想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殷慕儒极力抓回仅存的一点理智,拿起了丢弃一旁的衬衫,随意地披上。

他走出屋外,来到了庭院的红木门。敲门声还持续不断——

“殷先生!殷先生!你在里面吗?殷先生——”

殷慕儒打开了门,看着惊惶失措的秘书。

“殷先生!我在机场等你两个小时,一直到飞机起飞了,才确定你真的没有来。我打了你的手机,还打了你家的电话,都找不到你,我急死了!还以为还以为你发生意外了!”王秘书是个四十出头的单亲妈妈,做事细心又有责任感,她一路飞驰到老板的家门口,看到了殷慕儒虽然衣衫少见的不整,却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秘书,对不起——我的手机忘了充电,家里的电话我关上了铃声,公司的事,我真的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慢条斯理地解释,刚毅的五官显现了少见的腼腆。

“你忘了?!”王秘书张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真的忘了。”他斯文地笑着说。

“殷先生,你忘了你今天早上要飞往英国和当地最畅销的出版社签约,你知道你没有出现,我们将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他云淡风清地说:“我知道,我会打几通电话解释一切,如果他们不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再另定时间,当然条件方面有可能会做些变动。”

“可是”王秘书欲言又止。为什么天大的事情,由殷慕儒的口中说出来,就变成如同芝麻绿豆般的寻常小事?她的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没关系,你先回公司,把我桌上的文件传真过去,叫林经理打个电话过去解释,就说是临时发生紧急事件,我明天会再回去处理。”

“好的——”她愣愣地回头,倏地又转身问:“殷先生!”

“还有什么事情?”他挑了挑眉。

“我我只是好奇,殷先生,你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是什么紧急事件?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才会让你忘记这么重要的行程?!”

“不错!是很重大,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他回想到王秘书时常暗嘲他对秦天净的迷恋。

“试试看——”王秘书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昨天秦天净来我家,我们谈了一整夜”

王秘书愣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心想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秦天净?你说的是歌坛巨星,秦天净?”

“我说你不相信吧!”他知道王秘书不会相信,他的眼中闪动着逗趣的光彩。

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对不起——殷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我想你可能工作过度,有点开始在幻想了没有关系,你看!昨天我在超市替你买了这一本杂志,非常的抢手喔!里面有秦天净的独家报道,还有几张全真的彩色照片,本来就是要买给你在飞机上看的。殷先生,你今天好好地休息,看看杂志——”过过干瘾。王秘书的语气充满着怜惜,她的老板真是个工作过度的疯子,连交女朋友都只用虚拟假想的。

“谢谢你,王秘书,我会的。”他强忍着笑意回道。

王秘书踏出一步后,又猛然转身说:“殷先生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专门替许多大企业家纾解工作压力,听说他挺有办法的,我可以替你预约时间——”

他很快地打断了王秘书的话:“不必了!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明天见!”殷慕儒将木门关上,把欲言又止的秘书挡在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殷慕儒也将所有的事摒除在门外。

他急切地走回老屋,满脑子都是秦天净,她现在正等着他的解释,他们要继续被王秘书打断的话题和行动。他心里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欢畅,这老屋仿佛又恢复了昔日拥有的光彩,有了女主人,四周的微风都带着愉悦的种子,徐徐地吹来,向他扑个满怀。

在殷慕儒古意盎然的老屋里。

秦天净喜欢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让他搂在怀里,有如一个受宠的孩子一般,纵使天外的世界一片混乱,这里永远是她休息、安全的港湾。

夜里,他们凝视彼此的目光宛如闪动的繁星;在白天,她神情自在地在老屋走动,仿佛是只珍贵的独角兽,隐身在秘密的花园里,徜徉在梦幻的美景中。殷慕儒一直有着让她放开胸怀、平静身心的本事。在他面前,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巨星,要中规中矩地小心隐藏心情、故作姿态;在他眼底,她一直都是那个纯真、执着、惹人爱怜的小阿净。

第三天了,谁都不愿先开口,停止这奢侈的飨宴。

外面的世界闹哄哄的,传闻四起,有人说秦天净出事了,有人说她发疯了。唱片公司和经纪人为了息事,只有不断地推说秦天净的身体不适,其他一概无法回应。这样的传言只有让秦天净的演唱会未演先轰动,演唱会的票被歌迷、影迷们抢购着。

这三天,只有秦天净的助手小玲知道秦天净的去向。小玲忠心耿耿地不对任何人提及,就算经纪人威胁利诱,她也不为所动。毕竟她在秦天净的身边有五年了,秦天净不但是少见的不麻烦的巨星,还是个非常大方的老板。小玲知道,这一两年,秦天净过得并不快乐,她心里一直有个无法忘怀的人,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去寻找自己最初、最坚持的感情,小玲只有衷心地祝福她。小玲不但顺从地替秦天净带来换洗的衣物,还替她大街小巷跑腿买菜、挡掉无数寻人的电话,就连秦天净的父母都只知道她们的女儿平安无事。

秦天净杵在厨房里和小玲通电话。

“阿净,我在经纪人这里,他刚刚还派人想跟踪我,我不能再去老屋了,你一定要快想办法——”小玲在电话里求救着。

“好,我知道,那么你这几天就不要来了——你放心!不如你自己也去好好地放几天假。好了,我不谈这些了,我还有事情。”

“阿净,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的?”小玲抗议着。

“当然有,我现在正在替我心爱的人做点心。”

“天啊——你真是个爱情至上的疯子,谁来救救我吧!”小玲在电话的一端不断地哀嚎。

秦天净索性关上手机。她忙碌地穿梭在厨房里,先将烤盘放进烤箱,再将碗盘清洗干净。她已经许久不曾下过厨房,想不到她对家事还真有天分。想当年,秦天海早就看穿了自己妹妹最大的本事,烹调洗煮对她来说,就像骑自行车一样,一旦学会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殷慕儒晚上还是不忘抽空坐在电脑前处理事务,他用e-ail将公司的事情指挥若定。虽然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他还是能够理智地将公私分明。

秦天净悄悄地走到他身后,递上了她亲手做的小点心,中央还摆着半颗红色的樱桃作为点缀。她在殷慕儒家中虽然足不出户,可是所有的日常用品和蔬果食物还是拜托助手小玲送来。

“殷大哥,你尝尝看,底部有点焦,可是正新鲜,保证好吃。”她身上还围着粉红色的围裙,上面用英文写着“请给厨师一个亲吻”那是秦天净到国外旅行时买回来的,只是一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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