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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4

 

“你怎么知道她结婚了?”庭檐声不记得濯枝雨跟他妈妈联系过。

“我是神仙。”濯枝雨说。

“行,神仙。”庭檐声站起来把湿巾扔了,“换衣服吧,我们走。”

濯枝雨被安排在了车子后座上,庭檐声亲手给他调整好安全带才回的驾驶室,一点都不放心濯枝雨自己做这些事,总觉得他毛手毛脚的。

“不买点东西吗?”濯枝雨看见路边有超市,顺嘴问了一句。

庭檐声径直开过去,“他们什么都不缺,你坐好了别乱动。”

“哪乱动了。”濯枝雨小声嘟囔了一句,坐好了。

庭家别墅离两人住的地方不远,但庭檐声几乎不回家,路不熟,也故意开得慢,四十分钟才看见家里的大门。

庭檐声慢慢打着方向盘,门口自动识别了他的车牌,两扇高大的欧式大门慢慢打开,庭檐声把车开进去,濯枝雨在后面看着两边的草坪,最后目光落在这个巨大院子的中间。

“庭檐声,”濯枝雨小声喊他,“这是你家?”

庭檐声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你家有喷泉,还有…绿化带。”濯枝雨指着前面那个正在汩汩流水的高大喷泉,又看向外面修剪整齐的树丛,“等会不会有人排成一排叫你少爷吧。”

庭檐声把车开到门口停下,他没说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倒不会有人排成一排叫他少爷,但是……

庭家的司机已经从车库那边过来了,庭檐声看了司机一眼,解开安全带,“先下车。”

濯枝雨早就解开安全带了,慢庭檐声一步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就看见司机接过了庭檐声的车钥匙,问他:“少爷回来了。”

庭檐声这下真的叹了口气,转头看濯枝雨,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去,外面热。”庭檐声搂着濯枝雨的腰,带着他进门。

保姆刚才就站在门口给他俩打开门了,是个挺年轻的阿姨,“大小姐刚才就一直让我来接你们,看你们到了没有,等好久了呢!”

庭家的司机和保姆阿姨都是老妈从徐家带来的,那边的人都有这个习惯,怎么说都改不了,家里其他雇着的佣人其实不这么叫庭檐声他们,但就这么几个,全让濯枝雨碰上了,庭檐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干脆闭嘴,带着他进门了。

徐秋月在二楼客厅的茶桌那边沏茶,满屋茶香,在一楼就闻见了,庭檐声先带濯枝雨去洗了洗手,陪他走楼梯上去了。

三个人见面还是有点尴尬的,庭檐声向来跟老妈没话说,濯枝雨就跟她昨天说话一次话,他都不知道该跟徐秋月叫什么,坐下时纠结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喝茶。”徐秋月把一杯颜色澄澈的茶递给他,“绿茶,喝了对你好。”

庭檐声没想到徐秋月还懂这些,看了她一眼,也坐下了,徐秋月没给他倒,他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白水给自己,徐秋月见他拿茶杯喝白水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没说什么,把桌子上的两碟点心推到濯枝雨面前。

“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徐秋月指了指那盘绿色的点心,“绿豆糕很好吃,这个是豌豆黄。”

“他最近吃不下东西。”庭檐声怕濯枝雨不想吃勉强自己,把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一样吃了一块,吃完把那杯水喝了,说:“也没有很好吃。”

濯枝雨非常吃惊地看着庭檐声,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好像在徐秋月面前故意这样给她看似的,既明显又幼稚。

像个小孩儿一样。

“你是不是有病?”徐秋月冲庭檐声喊了一声,指着楼梯,“给我下去,别在这惹我。”

“别呀。”濯枝雨赶紧拉住庭檐声的手,不让他走,“他平时不这样。”

“是吗。”徐秋月不为所动,“回家就一副死样,谁求你回来似的。”

“我从小就这样。”庭檐声说。

坐下才不到五分钟就聊成这样,濯枝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是讨长辈喜欢的性格,不会说好听的话,端着茶杯默默心想,他们仨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张嘴凑不出一句好话。

徐秋月冷哼了一声,“谁还记得你小时候什么样,跟你舅说去。”

庭檐声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背,看着徐秋月手里的杯子,“我也不是希望让你记得的意思。”

“哎,”濯枝雨轻轻打断了两人,手撑在木头板凳上,“我腰有点疼。”

“是不是板凳太硬了,下楼坐着去。”徐秋月站了起来,反应比庭檐声还快,一边往楼梯那走一边喊保姆,“刘阿姨你来一下。”

刘阿姨很快从楼下上来了,“徐小姐,怎么了?”

“去我前天买的那套靠枕拿出来。”徐秋月说完,刘阿姨立马心领神会,往三楼去找了,徐秋月又转身叫濯枝雨,“下来,去沙发上坐着。”

沙发也是木头的,濯枝雨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反正挺漂亮,垫子是厚厚的黑金织布,挺软的。刘阿姨和另外一个保姆很快抱着四个大盒子下楼了,把靠枕拿出来垫在濯枝雨后面,很软但又有点弹性,靠着很舒服,濯枝雨盯着靠枕看了看,发现四个靠枕上都绣了不同造型的小羊。

他的预产期在明年开春,明年是羊年。

“这个你拿回去吧,我用不到。”徐秋月指了指靠枕,没看濯枝雨,但话是对他说的。

“好。”濯枝雨也没客气,摸了摸上面的刺绣,感觉这玩意价值不菲,没敢问多少钱,怕胸闷。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忽然沉默起来,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大概过了五分钟,徐秋月实在受不了似的,站了起来,往厨房那边走,“我去看看准备了什么菜,你们随便玩一会儿吧。”

厨房在一楼的另一个客厅那边,离得远,徐秋月走了以后,庭檐声叫了正在往这边端水果的刘阿姨过来。

“我爸干嘛去了?”

刘阿姨放下果盘,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学院有活动,请他出席呢,好几天没回家了。”

“我妈呢,最近忙不忙?”

“也挺忙的,为着你们要来,今天特地早回来的。”

“我知道了。”庭檐声神色不明,用指关节磕了磕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摸了摸濯枝雨的手,跟他说:“我去厨房给你倒杯果汁。”

濯枝雨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庭檐声起身走了,厨房里好几个阿姨和厨师正在忙,另一个做点心的小厨房门开着,徐秋月站在料理台前,盯着一个锅。

庭檐声推门进去,站在徐秋月旁边跟她一起看锅里白色的东西,“煮的什么?”

“燕窝啊。”徐秋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怀孕了,你连这个都不给他吃?”

“他连饭都不吃能吃这个吗,”庭檐声揭开锅看了一眼,放了牛奶,熬成了乳白色,闻起来甜甜的,不知道还加了什么,“花里胡哨的。”

“你懂什么。”徐秋月白了他一眼,“他不爱吃饭,你再怎么换着花样做他还是不吃,得给他换类型,他讨厌的是饭,不是难看的饭,神经病。”

“我是神经病你是什么,”庭檐声瞥了她一眼,没再跟她争,“不离婚的神经病?”

徐秋月把勺子一扔,看着他,庭檐声淡定地和她对视,“你俩各玩各的,过得有什么意思,就为了你说的面子和财产,硬挺上十几年好受吗?”

庭檐声顿了一下,不等徐秋月说话他又继续说:“你,还有我爸,因为你们的婚姻毁了自己的半辈子,也祸害了别人,差不多得了吧。”

牛奶要沸出来了,徐秋月把火关上,盖上锅盖闷着,少有的没有因为庭檐声的话生气,和他吵架,反而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怪我是吗?”徐秋月甚至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们。”

“我没有怪过你,”庭檐声说,“你只是没那么喜欢我,更爱自己不是错,错的人是我爸。”

徐秋月嗯了一声,“你的出生是两家人的期待,但不是我的,我不想因为照顾孩子丢掉工作,在我们家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所以我能自己说了算的事,我不想放弃。”

“我一直觉得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两家牵扯的东西太多了,离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和谁过不一样。”徐秋月顿了顿,重新抬起头看向庭檐声,“不过这次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毕竟你的婚姻看起来很幸福,可能你的想法才是对的。”

徐秋月的语气平缓,他们两人很有有面对面徐秋月不生气的时候,但庭檐声并没有觉得轻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了滚,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真的很冷静,我爸也是,你们一直都这样,所以我从小就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联姻生子半辈子这么交待出去了,我理解你们的委屈和愤怒,所以我说不怪你们。”庭檐声半垂着眼睛,双手插进口袋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睫毛在微微发抖,他不看徐秋月,因为濯枝雨今天在,他不想和徐秋月吵架,让他担心,“但是,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错,不是我要出生的,你们是知道的吧?”

徐秋月偏开头,没有说话。

“这话其实该让我爸也听听,本来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说的,我和濯枝雨在一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你。”庭檐声侧了侧身,面对着徐秋月低头看着她,“你们从一开始就装作我不存在,那就再也别管我了,无论是我的工作还是婚姻。”

“我从来没有拦过你和他在一起,”徐秋月挑了挑眉,并没有因为庭檐声的心里话有所动容,“我只是觉得你眼光一般,他没有任何优点,不过现在看来他至少很爱你,正好这是你最需要的。”

“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没资格管我,我的工作要不是和爷爷有关系,你们也不会问一句的。”庭檐声也没有因为徐秋月的话生气,抛开刚才一瞬间的失态,他依然很冷静,“不过我也无所谓这些事了,我今天来劝你离婚是因为你昨天去看了小雨,他很高兴,想回报你。你说得对,他非常爱我,我也非常爱他,因为没有被你们影响,我有真心,所以我现在很幸福。”

说完庭檐声转身走了,推开门后转过身,看向徐秋月,她已经五十了,但仍然像不到四十的样子,年轻漂亮,像一朵从温室移植到悬崖上的玫瑰,柔软又坚韧,永远对得起她自己。

“妈,”庭檐声低声叫她,“你喜欢我和小雨的孩子,我们都很高兴,但如果你是因为年纪大了只喜欢小孩,心里却那么想小雨,还是算了。”

庭檐声没看徐秋月的表情,说完彻底关上门走了,回到客厅就看见濯枝雨半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已经六点了,今天下午午睡时间短,是该困了。

“小雨,别在这睡。”庭檐声托起他的脑袋,把他叫醒了。

濯枝雨睁开眼,没怎么睡熟,醒来后下意识先摸了摸肚子,小动作看得庭檐声心软,刚才的不高兴顿时烟消云散,笑着低头亲了亲濯枝雨的脸,故意问他:“摸到了没有,在不在肚子里?”

“在呢。”濯枝雨被他的话逗笑了,拉过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你摸摸宝宝在不在。”

“这么小,我摸不到。”庭檐声坐到他旁边,忽然又说:“我摸摸宝宝。”

濯枝雨侧身把肚子凑过去让他摸,但庭檐声抬起了手,在濯枝雨脸上摸了摸,笑着说:“摸到了。”

“你……”濯枝雨瞬间脸都红透了,少有的说不出话,抓住庭檐声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也没舍得拉下去,“你别胡说。”

“没胡说啊,我一直都这么叫你,”庭檐声伸出另一只手摸濯枝雨的肚子,“顶多叫二宝。”

后面有人过来,濯枝雨余光看到了,转头发现是徐秋月和刘阿姨,徐秋月接过刘阿姨手里的碗,递给濯枝雨,“听说你吃不进东西了,尝尝这个,有营养的。”

“这是什么?”濯枝雨习惯性地凑过去闻了闻,没接,徐秋月愣了一下,看他这架势就是被伺候惯了,下意识舀了一勺递给他,“牛乳炖的燕窝桃胶,甜的。”

濯枝雨闻着觉得挺香,张嘴就吃了,然后惊讶地发现还挺好吃。

庭檐声见他这样就把碗接了过来,又喂给他一勺,“好吃吗?”

“挺好吃的。”濯枝雨咽下去又张嘴,“再吃一口。”

庭檐声震惊,还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天天做一两个小时的饭菜他不吃,竟然觉得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吃。

濯枝雨吃了大半碗,到后面庭檐声越来越挫败,都不想让他吃了,徐秋月站在旁边忽然笑了一声,两人一起抬头看她,她转身就去餐厅了,“刘阿姨,准备开饭吧。”

三个人刚坐下,刘阿姨和其他几个保姆就开始上菜了,刘阿姨刚把一道番茄炖牛腩放下,濯枝雨就戳了戳庭檐声的胳膊,“我想吃那个。”

庭檐声看了看那道菜,又看濯枝雨,“我昨天中午就做的番茄炖牛腩,你说你不想吃。”

“是吗?”濯枝雨看了他一眼,“现在想吃了。”说完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的米饭,“给我浇在米饭上吃。”

庭檐声又说:“你最近不是不吃大米吗?”

“哎呀现在想吃了你话怎么这么多让不让人吃饭!”濯枝雨有点不耐烦,脱口就冲他喊了一通,喊得庭檐声没了脾气,老老实实浇在米饭上,拌好了放到他手边。

“还想吃哪道菜,”徐秋月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挺高兴,一点看不出刚才在厨房里和自己儿子针锋相对的样子,她慢慢转了转桌子上的转盘,“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有什么想吃的告诉阿姨,让厨师现做。”

“谢谢。”濯枝雨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管徐秋月听没听到,反正也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然后在庭檐声探究的目光里吃了两块糖醋小排。

不怪庭檐声惊讶,他这三个月基本就没吃过肉,什么肉都吃不下。

“这个也好吃?”庭檐声问他。

“好吃,特别香。”濯枝雨吐出一块骨头,嘴上都沾了酱油。

“这么好吃啊。”庭檐声表情复杂,“吃吧,多吃点。”

濯枝雨吃了一碗米饭,比这两天吃的东西加起来都多,庭檐声知道自己肯定没有专业厨师做饭好吃,但也是很熟练的,竟然差距这么大,庭檐声反思了五分钟,到底是濯枝雨现在不爱吃饭,还是就是不爱吃他做的饭。

晚上到了家,庭檐声还是不死心,问濯枝雨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濯枝雨看都没看他就拒绝了,“不用,现在不想吃。”

从这顿晚饭开始,好像给濯枝雨打开了一个开关似的,开始吃饭了,也不怎么挑食,没多久脸上的肉又回来了,变成了圆润的鹅蛋脸,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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