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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陈二狗

 

“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化学老师前脚刚走,胖子就等不及了,一巴掌拍在同桌肩膀上,“走,吃饭去。”

“你自己去吃吧。”

“怎么,害怕人家笑话我们?”胖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现在底气十足。

的确,一个上午下来,大家看他们的眼光变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些嘲笑过他俩的人,眼神里透着慌张、躲闪----

胖子表现虽然没有陈锐那么惊艳,但也非常不错,语文破百,其余三科都超过了80分,假如剩下两科也是这样的话,即便进不了前十名也绝不会差太远。

“滚蛋”陈锐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妈来镇上开门面,以后哥就不陪你去食堂吃饭了。”

“你抛弃我!”胖子一脸哀怨。

“被你打败了,”陈锐举起手投降,“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吃。”

“那多不好意思!”胖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今天中午陈家很热闹,来吃饭的不止张波一个客人。

“锐哥回来了!”看到陈锐进门,陈二狗讪讪地打招呼,手掌局促地搓着。

“他看到你怎么那么紧张?”胖子凑近陈锐,“是不是----”他可是亲眼见过某人的‘残暴’的。

没理胖子,陈锐笑呵呵地走过去拍了陈二狗一下,“二狗哥,你比我大,叫我阿锐就行。”

陈二狗没有正式名字,二狗是小名,农村很多地方都喜欢给孩子取一个卑贱的小名,认为那样孩子好养。二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母亲改嫁后他就一直跟着奶奶,几年前奶奶走后,他就东家一餐西家一顿的----

“那怎么行!”陈二狗连忙摇手,从来没人叫过他一声“哥”。

陈锐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二狗哥,我们是一个村的,你也比我大,有什么不行的?”

陈二狗能感觉到陈锐的真诚,鼻子有些酸,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闻讯出来的陈翠英帮他解了围,“二狗,听娘娘的,以后就叫他阿锐。”

“嗯,”陈二狗抬起破烂的衣袖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

“陈锐,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你二狗哥和----”

“哈哈,娘娘,叫我胖子就行,陈锐的同学。”张波是个自来熟,还不等陈锐介绍,自己就报上了大名。

女人瞪了儿子一眼,“叫你二狗哥和胖子同学过来吃饭。”

原来,陈翠英那天说要收购螺蛳,村里人大多数是不相信的,“那东西河里到处都是,谁会买它呀!”

“二狗哥,你怎么就信了?”陈云好奇地问。

“哈哈,我其实也不太信,”陈二狗刨了一大口饭,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知道,我一天也没什么事,心想管他了,试试看吧,反正又不要本钱----”

“二狗,别光吃饭,自己夹菜吃。”陈翠英站起来给他铲一大瓢菜,接着又给胖子铲。胖子一点不客气,“娘娘,辣椒炒肉真好吃。”

“好吃以后就多来吃。”

“知道了娘娘。”

见陈锐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笑,胖子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什么看,不服啊!”在胖子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一说。

“服!胖哥是谁?我怎么敢不服!”陈锐拿着碗和筷子做了个抱拳的样子。

“算你识相!”

大家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p;笑过之后,陈锐问二狗,“二狗哥,现在信了?”

“锐哥----”见大家瞪着自己,陈二狗挠挠后脑勺,讪讪道,“哈哈,习惯了,那个,阿锐,娘娘都把钱给我了。”

吃完饭,陈锐要和胖子回教室去做题,出门时看到陈二狗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二狗哥,你还有事?”

“阿锐,三斤一块钱太贵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陈二狗心里明白,他已经在替陈家人考虑了,“两毛钱一斤大家都要抢着送过来。”

最后,陈锐还是拒绝了二狗的好意,只是告诉他回去后和乡亲们讲清楚,谁都可以送,但每家一天最多不能超过十斤……

“二狗哥,我妈一个人很多事也忙不过来,以后螺蛳的事情你帮忙多费点心----”

不久之后,陈锐和胖子回到了教室,坐在后边开始了题海战术----

另一边,陈二狗拧着塑料袋奔行在山路上,袋子里是娘娘给他买的一套衣服。

人很奇怪,一旦有了奔头,精气神立刻焕然一新!

二狗现在就是这样,他希望陈锐家生意永远兴隆,那样自己就可以天天有钱挣了,一年下来能积攒好几百块,几年后把奶奶留下的房子修修,保不准就能讨个老婆。

当天下午,清水村所有人都知道了陈二狗螺蛳变钱的事,不得不说,他在散布消息方面极具天赋。

“你知道吗,翠英真要收螺蛳!”

“是吗?”

“你还不信,二狗子都拿到钱了----”

“……”

村里很快热闹起来,一路上都是拿着鱼篓、端着脸盆去河里摸螺蛳的人。

废话,捡钱的事谁不积极?

也有暗地里说风凉话的,“你别看她现在闹得欢,那还不是拿着孩子他爸寄回来的钱折腾,等过两天折腾完了,看她怎么收场!”

“知道为什么限制一天十斤不?”

“为什么?”

“资金不够呗。”

“噢,说得有道理。”

“每家十斤也不得了,一天下来也要百来块钱啊!啧啧,翠英脑壳烧坏了吧?”

“管她烧没烧坏,给我钱就行。”

“那还等什么,摸螺蛳去吧----”

陈明福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直跳脚,“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他实在想不通,翠英脾气虽然大点,但不是个空脑壳呀,更谈不上好吃懒做,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正干,你拿个水桶干什么去?”

陈正干正要和媳妇去河里摸螺蛳,出门就撞上了黑着脸的老父亲。

“爸,你来得正好,”于凤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我和正干要去摸螺蛳,晚点才回来,等下叶珠和小杰放学回来你领去屋里吃点东西。”

“别人瞎闹,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老人一肚子的气,夺过儿子手中的水桶,“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那是你们大嫂!”

老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子女还是有点害怕的。

“又不是我们叫她做的,再说了,她把钱撒给人家还不如----”于凤辩解。

“正干你听好了,明天就去县上,把桂珍给我叫回来----”

去姐姐家,是于凤非常乐意的事!

更何况这次是老头子叫着去的。

当天晚上,两口子在被窝里兴奋了好久----

明天,打秋风去喽!

中午放学,镇小门口非常热闹,学生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陈桂珍锁好‘政教主任’办公室,转身下楼,路上遇到两个同事上来。

“陈主任好!”

“小张小李怎么还不回家呀?”

“主任,还有几个学生的作业没改完。”

“你们啊---”陈主任眼睛一瞪,假装生气,“人是铁饭是钢,快点回去吃饭,吃完饭早点回来改就行了。”

“谢谢主任关心。”

“你们要清楚,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十来分钟后,陈桂珍走进了学校家属区。

陈正干看到二姐赶紧站起来,用力地拍打身上的灰尘。

“正干来了,等很久了吧?怎么不去学校叫我呢?”陈桂珍说着话打开了大门。

“姐,我也是刚刚到----”

“快进屋,你看你,来就来吧,每次都背这么大袋米!真是的,难到县城还买不到米吗?”

陈家三兄妹年龄间隔有点大,正通比桂珍大十岁,桂珍又比正干大八岁。大哥十多岁就出去当兵了,相对来说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自然感情也要亲近得多,陈桂珍一直很疼这个弟弟。

“哈哈,姐,自家种的新米----”

“你先看看电视,”陈桂珍给弟弟打开电视,“我去做饭了,你姐夫和两个外甥很快就要回来吃饭了。”

话音还没落,黄本良夹着黑皮包推门进来。

“姐夫。”陈正干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正干来了,快坐快坐。”黄局长把皮包递给老婆,笑呵呵地伸手示意小舅子坐下。

没过多久,四菜一汤出了锅,饭桌上,陈正干说明了来意----

“小舅你说什么?大舅妈到镇上做生意去了?”黄远征兴奋地问。

“吃你的饭,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陈桂珍呵斥儿子。

黄远征今年十五,比姐姐黄梦瑶小两岁。

“活该”黄梦瑶白了弟弟一眼,“你就知道做生意好玩,也不动脑筋想想,按小舅说的,保守估计大舅妈一天都要花一百多块收螺蛳。”

黄梦瑶很聪明,她和表弟陈锐同级,是新北镇中一名初三学生,今年很有希望考上新北高中。

“啊----一天要一百多!那不是相当于妈妈半个月的工资?”

“你才知道呀!”

听着儿女的对话,陈桂珍脸色越来越黑,她实在不敢相信小弟说的话。

黄本良不愧是当副局长的人,看到气氛不对,笑着伸手招呼小舅子,“正干,来,吃菜吃菜。”随后转身安慰妻子,“桂珍你也别着急,正干不是说大嫂还没开始收嘛。”

黄局长不知道,正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陈锐已经开始收了。

大观中学,胖子小眼睛一转,“小锐子,你不饿吗?”

“饿了。”

“饿了还不快点回家吃饭”胖子一把拽上他,“走,跟我回去吃饭。”

“胖哥,你等等,到底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瞧你说的,你家我家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我家今天中午没饭吃----”

见胖子一脸疑惑地审视自己,陈锐哭笑不得,“不骗你,我妈今天不在家。”

“早说嘛,”胖子厌恶地推开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那还等什么,去食堂打饭吧。”

俩人拿着饭盒还没走出教室,陈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阿哥----”

“怎么了小云?”

“阿哥,村里哥,村里来了好多人!”

时间回到上午,清水村----

“二狗子,你骗人的吧,翠英今天不在家?不在家她怎么开门做生意?”

“广坤叔,娘娘昨天真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小子是不是叫我们别去,转过身自己跑去啊!”

“……”

不久之后,有人看到陈正干背着一个麻袋朝镇上去了。

“二狗子肯定是在骗我们,走。”

陈二狗没办法,最后耸拉着脸带着几个老乡来到了吊脚楼。

“现在你们信了吧?”指着关闭的大门,陈二狗没好气地问。

到是没人怀疑他故意带错地,真要那样的话,他以后还想不想在清水村呆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难了。

挑回去?

东西倒是不重,总共也就三四百斤,对几个大山里的汉子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

可是,丢人呐!

自己几个是当时闹得最厉害的,鼓捣大家把螺蛳交了出来,每家每户的数字还在本本上挂着,哦豁,挑出来逛了一圈又挑回去,脸往哪搁?

“二狗啊,你翠英娘娘跟你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广坤叔,娘娘没说。”

“那可怎么办啊?”陈正规望向王正勇,“正勇,村里数你点子多,你给想个办法。”

“要我说,趁早集还没结束,干脆挑到集市上去看看。”

“零卖呀,那能卖多少?”

“卖多少,有不有人买都是问题!”

“那你们说个办法出来?”王正勇有点恼怒。

“我看正勇说的不错,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家挑过去看看吧,左右也没几步路。”王广坤出来打圆场。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小时过去后,集市都散了,一个螺蛳都没卖出去。

反倒是有人过来问,“你们收不收啊,我两毛五一斤卖给你们。”

王强气的吐血,“两毛,两毛一斤全都卖给你,要不要?”

“神经病----”

没办法,他们又重新回到吊脚楼下。

“二狗,你说,今天中午陈锐会不会回来?”王强问道,他那天也是在小树林里尝过陈锐苦头的。

“我也不知道,阿锐昨天没说。”

他们运气还不错,等到了回来睡午觉的陈云----

陈锐和胖子跟妹妹回到家,打开门让他们进屋。

“大家还没吃饭吧?”

“不饿不饿。”大家连忙摆手。

“饿也没办法,我妈不在家,我也不会做!”

陈锐开了个玩笑,转身拿出五十块递给妹妹,“陈云,去胖婶米粉店买几碗米粉回来,都要三两的,记得多加点辣椒,我们村的人都能吃辣。”

“哈哈哈----”

“我去帮妹妹拿。”胖子抹了一把汗水,追了出去。

“阿锐,我说娘娘今天不在家,他们都不相信----”陈二狗讪讪地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说。

“二狗哥,没事。”陈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来处理。”

“各位叔伯大哥,以前怪我和妈妈没把事情说清楚,”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睛虽然还在笑,但王广坤他们都看到了一丝凌厉,“你们今天送过来的螺蛳,我全收了。但是,”他脸色一沉,语气陡然提高,“但是记住,今后,二狗哥说的就是我说的!”

陈二狗眼睛当时就红了,站在陈锐身后,胸膛挺得笔直!

陈锐那么说,除了知道点底细的王强外,陈正规、王正勇他们开始还不以为然。明面虽然没说什么,内心其实觉得年轻人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二狗说的就是我说的。”

你说的话在清水村有几斤几两?

接下来的事,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陈锐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拿出两百块递给陈二狗,“二狗哥,你去给大伙把账结了,以后村里收螺蛳,钱款都由你负责结算。”

看着陈锐鼓励的眼神,二狗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阿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相信,”陈锐拍拍他的肩膀,“谁要故意为难你,你就”

回村的路上,大家看向陈二狗的眼神,跟来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外面很热闹,隔壁31班的同学抱着大摞大摞的东西走出来,吵吵嚷嚷的。

“哎,东方不败,你们班在干什么?”王春风明知故问,。

“靠,这你都看不出来,调座位呗。”

“调座位你跑出去干什么?”疯子又开始幽默了,“可别告诉我,这次你不是最后一个位置?”

东方不败朝疯子比了根中指,“你能跑得了!”

大观中学的传统,每次考试后都会重新换座位。公平公正,谁分高谁先挑。一来对进步学生起到激励作用,二来调节调节学生的视角,对保护眼睛很有作用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陈锐站起来敲了敲后边的桌子,“疯子,抽烟去。”

王春风把往抽屉一塞,“走!”

等他们抽完烟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时,正好看到一众班委往外走,黄立杰懊恼地说道,“卧槽,早知今晚老白叫班干部开会,去看录像多好。”

半个小时后,白勇老师宿舍里----

“……同学们,本次班委会就开到这吧,希望这次考得好的同学继续保持,没发挥好的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只要我们努力,相信最后一定会取得好结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大家回去学习吧。”

临出门,白勇补充了一句,“罗婉欣,回教室你喊陈锐过来一下。”

陈锐正在埋头做题,潜意识抬了下眼,正好看到班长走过来,眼睛还盯着自己,心想,“她找我干什么?印象中俩人没有交集啊。”

“陈锐,白老师叫你去一下。”

罗婉欣匆匆交代完,转身就往回走,被下边这么多男生盯着,女孩有点心慌。

难怪好多人盯着她看,大家都不记得罗班长上次到教室后面来是多久前的事了。

“去哪?”陈锐赶紧问。

“他宿舍。”女孩头也没回。

大观中学在校师生接近千人,规模还是不少的。

学校大致分为两部分,中间一堵围墙,北边是教学区,教室食堂学生宿舍以及各种活动场地都分布在这边,南边相对来说要小得多,主要就是教职工宿舍。

当然,两边并没完全隔开,围墙左、中、右各有一道月牙门,可以通过。

陈锐本还想问问白老师宿舍在哪,看她慌张的样子,心想,“算了,自己去找找吧。”

看到陈锐走出教室,黄立杰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黄牛,又不是你被老白叫去,叹什么气?”

“你懂个屁,”黄立杰一脸落寞,“知不知道,以后就很难抽到锐哥的红梅了!”

“为什么?”

“你们想想,这时候老白专门找陈锐过去干什么?”见大家还不明白,黄立杰伸手挨个点了点,“一群猪脑袋,肯定是调座位的事啊!”

大家心想,“是哦----”

本次模拟考的排名已经尘埃落定,陈锐一鸣惊人,出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三名!总分比陆明低一分,那还是因为政治他只考了67分,单科足足比陆明少了二十八分。

假如政治提高十五分,他能排全班第一!

大家知道,只要多花点时间去背,他肯定能做到,因为本次考试,政治超过90分的全班一共16人。

陈锐没有找到白老师,当他在夜色中发现两排老师宿舍长得一个样时,苦笑一声。点上一根烟,抽完后直接回了教室。

还没坐下,王春风好奇地问,“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找到他宿舍。”

“你----”

“扑哧”胖子第一个没憋住。

“哼哼哼----”顾忌到是上课时间,周围这帮牲口抿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痛苦,一个个的脸色涨到通红。

说实话,还真怪不得陈锐。

好学生被老师叫去开会、改试卷什么的轮不上他,坏学生挨批、训话也没他的份!三年来,除了去老师家属区搞过几次大扫除,他压根就没去过。

还真被黄立杰说对了,第二天早读课,30班第一件事就是调座位。

大家捧着各自的书本按名次高低自觉排好了队形,场面蔚为壮观。

班主任老白站在队列前面念名字,喊到一个进去一个,大家都经历过多次,轻车熟路的效率很高。

张波最后总成绩排在十五名,已经非常靠前,他拧着两本书走进教室就乐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十多个人,几乎都在二三排各自的新位置默默整理着,唯独老同桌,坐在原来的位置低头写着什么。

胖子笑呵呵地跑了下去,“胖爷就知道----”

“知道什么?”

“你小子出去时什么都不拿,肯定不会动!”

陈锐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他是考虑过的----

“啧啧,胖哥厉害,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陈锐放下圆珠笔,郑重地抱拳,“高,实在是高!”

“那----是,也不看看胖爷是谁!”

“滚,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俩人打闹了一会,陈锐问道,“胖子,你怎么不坐前面去?”

前面离讲台近,更容易听清老师讲课,看东西也方便,学习氛围也要好得多。一般来说,爱读书的都会抢着坐二、三排。

张波把书本往桌上一扔,大声道,“去前面干什么?胖爷去了他们坐哪?再说了,人家舍不得你嘛。”

“废话真特么多,”陈锐笑着拍了他一下,“赶紧的,继续做试卷!”

“哎哟,你轻点----”

半个小时后,王春风别无选择地走进教室,“卧槽,你俩怎么还坐这?”

“风哥,你这叫什么话啊,胖爷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胖子回头,一个媚眼抛过去。

“死远点,你个变态。”

“哈哈哈----”

换好位置,早读课就过去了。

两节课过后是课间操时间,随着第七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汇聚到操场上,以班为单位站好了队列。

赵凌云个子高,自然排在本班女生靠后的位置,在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隔壁30班的位置,恰好看到下面一幕----

白勇来到操场,第一眼就找到了本班男生队列最后面的陈锐,直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来一下。”

随后,师生俩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操场。

女孩停下了动作,蹙紧柳眉,冷冷地望向远去的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

两分钟后,数学教研组办公室,白勇拉出一张椅子,“哐”地一声顿在水泥地上,黑着脸坐下,面向陈锐,

“说说吧,怎么回事?”语气有点冲。

他确实很生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昨天晚上让班长通知陈锐来找自己,他不来,今天早上调位置,结果演了那么一出!

算什么?这是能当儿戏的事吗?

他不知道中考有多重要?

毫不夸张地讲,像他这样的农村学生,考个好高中进而考上大学,将会彻底改变自己今后的命运!

难怪白勇气愤,作为班主任,那次测试之后他就留心了----

这次模拟考,别人都以为30班冲出了一匹黑马,白勇却知道,那是他用一份份试卷喂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生气,明明完全可以坐到前面来,你却----

“白老师,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坐前面去吧。”

陈锐知道老师是出于关心,也就没打马虎眼,直奔主题。

“看来你心里清楚嘛!?”

“白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不否认前面学习氛围确实好得多,但是对我来说,现在的位置最好。”说到这,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哦,怎么就最好呢?”白勇听出来他是经过考虑的,并不是任性而为,态度也就缓和下来。

“白老师,距离中考也就一个月时间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我觉得自己不该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陈锐笑了笑,“况且,后边还有一个大家不知道的好处呢。”

“是吗,后边什么好处?”其实听陈锐说到这里,白勇已经认同他的做法。

“后边,没到上课时间基本没人,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学习。”

白勇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笑着伸手指了指他,“你呀----给我记住了,刚取得一点成绩,千万不能骄傲自满。”

当老师的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不忘警示敲打----

做完课间操,赵凌云独自往教室走去,抬头挺胸、高傲冰冷,谁也想不到女孩脑海里一直浮现一个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呢?”

不久之后,女孩大致猜到原因----

张华作为省师大毕业的高材生,分到大观中学这样的乡镇中学,在这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人才难得,老校长很看重张老师,第一学期就力排众议推举张华做了28班班主任。

张老师确实年轻有为,完全没有辜负老校长的信任和期待。三年来,28班,28班一直稳居榜首,长期包办了年级前十名中的半壁江山,剩下几个名额由其他三个班分享。尤其是他任教的数学,年级第一名从来没有旁落过!

然而,这次模拟考却让我们的张老师真切感觉----狼,真的来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张老师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把本次考试的数学试卷讲完。

“同学们,还剩下半个小时,大家自己再消化消化,”他伸手推了推眼镜,“班干部、课代表跟我出去开会。”

几分钟后,28班所有精锐跟着张华走到了他宿舍。

“大家自己找地方坐,程钢,你负责切西瓜。”

张老师宿舍没有冰箱,一个写着“教师节快乐”的水桶里装了半桶凉水,西瓜就冰在里面。

“我来帮你。”曹高明拿着西瓜刀过去帮忙。

很快,一个大西瓜就被十多人解决了。

“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有两件事,”张华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单子交给离他最近的邓燕,“大家先看看本次考试的年级排名。”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一时间宿舍里闹成一堆,大家围着邓燕,纷纷伸长脖子去看她手里拿着的成绩单。

“哇,凌云,你太厉害了,又是全校第一名!”

赵凌云冷冰冰地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到邓燕惊呼只是看了这边一下,随后转过脸去,表情变都不变。

也没人在意,她的孤傲,三年来大家早就习惯了。

“邓燕,你也不错啊,考了第三名!”

“程钢也进了前十----”

“我呢,看到我了没有?”张挺被挡在后边,他总成绩排班里第四,按以前来说,应该也是能进年级前十的。

见没人回答自己,张挺急得上跳下窜,“我进没进前十名?”

他之所以那么在乎自己进没进前十,原因很简单。大观中学每年考上新北的人数,多则十四、五人,少则十一、二人,可以说前十就是保障!

“你们快看,30班也进了3个前十!”

“哎----还真是哦----”

赵凌云听到“30班”时又朝这边看了过来,随即心想“嗨!他坐在那后边,不可能的----”只是她没看到,人堆中的程钢表情怪怪的。

“罗婉欣第五名很正常。”

大家一个年级,对每个班的牛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排在程钢后边的陆明我知道,30班的学习委员。”

“他后面这个人你们谁认识?”

“我不认识。”

“没听说过。”

“你们看,这人真是太牛了,政治67,语文84,居然能进年级前十!”

“你没看到吗,人家数学、英语都考满分,物理98化学97。”

“陈锐?”

“你们说他叫什么?”赵凌云站了起来,“陈锐!?”

当赵凌云拿着成绩单看时,大家仿佛产生了错觉,女孩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脸上似乎荡起了一丝笑容。

中午放学,陈锐叫上胖子一起回家吃饭,穿过操场时,身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晚上放学,在教室等我。”

不用回头,听声音陈锐就知道是谁。

“好的。”

胖子疑惑地扭头一看,“嫂子!”

赵凌云原本昂首挺胸、眼睛看天的,硬是被他一声“嫂子”呛得脸色绯红。

“咳咳”陈锐一脚踢过去,“死胖子,再乱说信不信不让你吃饭。”

“嘿嘿”张波捂着屁股向前逃,“嫂子,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帮娘娘了。”跑了几步,胖子调转身对某人挤眉弄眼,“小锐子,你不用着急,胖爷会给你留点饭菜的。”

说完,他一边“哈哈哈”地得意大笑一边倒退着向前跑,哪知,一不小心拌了脚,踉踉跄跄摔了下去,“嘭”地一声,荡起灰尘无数。

“啊!”赵凌云捂嘴,看向陈锐正想说话----

“别担心,胖子皮厚。”

陈锐话音未落,胖子已经一骨碌爬起,拍拍屁股,嚣张地跑了。

“他----”女孩素手指了指胖子,看向陈锐,一脸错愕。

……

“不好意思,胖子其实人挺好,只是喜欢开玩笑。”陈锐为朋友那声“嫂子”跟女孩道歉。

赵凌云冰雪聪明,故意装傻,“胖子啊----他挺幽默的。”

“对了,你刚才叫我放学等你,什么事啊?”

“到时你就知道了。”

“”

俩人说着说着,陈锐就到了,正想和赵凌云道别,陈云从门口探出脑袋,“阿哥,你回来了。”

女孩嘴里喊着哥哥,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凌云看,加上胖子在后边贼眉鼠眼的,谁还不知道是他跑回来告的状?

“你家住这啊,”赵凌云抬头打量了一下,“那我走了,再见。”说完之后还专门朝陈云笑着摆了摆手。

“再见。”

陈锐道别,经过妹妹身边时推着她往里走,“别看了,回家吃饭去。”

“哥哥,你轻点。”

听着身后传来的打闹声,女孩掩嘴轻笑,“原来是他妹妹!”

再抬头时,天仿佛变得更蓝了。

趁妈妈还在厨房做菜,陈云凑到哥哥耳边,“阿哥,你认识赵凌云啊?”

一副你尽管放心,我肯定保守秘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叫赵凌云?”陈锐说着看向胖子,“是不是----”

察觉到威胁,胖子连忙摆手,“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说的。”

“阿哥,大观中学谁不认识赵凌云啊!”

“看吧,你自己也说了。”陈锐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笑着走进厨房。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哥,你,你耍赖皮!”

“又去惹你妹妹。”陈翠英瞪了儿子一眼。

“妈妈,在炒什么呀?这么香。”

“今天上午没事,调了一碗螺蛳肉。”

“我尝尝,”陈锐伸手去锅里捻,“哎哟---”

“烫到了吧,活该,”女人凶巴巴地拉过儿子的手,“呼呼”地吹气。

一盆爆炒螺蛳肉,外加一个水瓜汤,菜很简单但分量充足。

“呃---”胖子打了个饱嗝,他一连吃了四碗饭。

“小张你慢点。”

“撑死了?”陈锐舀了小半碗汤递给他。

胖子接过碗,“呵呵,娘娘,呃----螺蛳,呃----好吃。”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今天是星期五,最后一节全校大扫除。一、二年级搞完大扫除就放假回家,毕业班不会再有双休了,星期六全天六全天补课,礼拜天间歇性放假。

30班大扫除负责的地方离足球场不远,见搞得差不多了,陈锐把扫把扔给胖子,“等会帮哥拿去教室。”

“去哪?”

“踢足球,你去不去?”陈锐调侃。

“踢足球啊,那就算了吧”胖子讪讪。

他一百六、七的体重,人生信条就是,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踢足球,傻子才去!

“哈哈,”王春风追了上去,“他骗你的,肯定是去抽烟。”

没走出几步,陈锐就已经点上了,他之所以去足球场抽,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出于‘公德’,毕竟在公共场所抽烟不太好,何况现场还有那么多女生。

当陈锐和疯子来到足球场时,热闹了----

28班今天负责在球场边拔杂草,八大金刚正在一旁追逐打闹,黄毛首先看到了走下来的俩人,“你们快看。”

“看什么?”杨峰抬起头。

“啊!”

王春风正好低头点烟,听到前面有人惊叫吓了一大跳,做贼心虚,本能地把烟往身后藏,动作娴熟。

陈锐拐弯前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也没在意,那件事对他来说早就过去了。

“小钢炮,你们这是列队迎接我吗?”疯子为了掩饰刚才的慌乱,语气有点挑衅。

不过,对方的反应让人很意外,他们居然没动静。

看到熟人,陈锐还是要打声招呼的,他掏出烟来,“有人抽吗?”

程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答。

陈锐有点尴尬,“风哥,我们还是去那边抽吧。”

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疯子这个神经病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回头说了一句让黄毛他们吐血的话,“小钢炮,上次你们没为难我兄弟,谢谢了。”

程钢看着走过去的陈锐,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那天的事,他没跟人说。

28班很多人也是认识疯子的,知道他和程钢一向不太对付,大家还以为会有一场热闹看,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奇怪,那么友好,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程钢是要考新北的,哪有时间和他们纠缠。”

“也是哦,别看程钢一天到晚玩,考试可从来不差。”

“哎,人生得聪明,没办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在大家说得起劲时----

“快看快看,赵凌云怎么过去了?”

“她和王春风认识?”

“不对,她好像和另一个人在说话!”

“那人是谁啊?”

“……”

王春风和艾菲谈恋爱走的是地下路线,他想不到赵凌云敢当着这么多人过来找陈锐,一时有点窘迫,“那个,你俩聊,我还有点作业要做----”

赵凌云做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走过来,仅仅是看到了自己的朋友,过来打个招呼。

理都没理王春风,女孩看着陈锐轻轻说道,“记得等我。”

“嗯,”陈锐笑着抬起手,“介意吗?闻不惯我去熄了。”

“没事,我爸也抽。”

陈锐抽完烟,俩人就分开了,一个不急不促地走远,一个若无其事地返回去拔草,都没去管旁边的人。

不久之后,当邓燕他们知道那个人就是陈锐时,表情怪怪的,“原来是他!”

放学后,赵凌云旁若无人地走进30班,把一本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笔记本递给某人,“一个星期看完。”

陈锐翻开封面,几个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赵凌云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陈锐说声谢谢人已经出了教室。

想着他刚刚翻开笔记本那一刻的惊喜,女孩很开心,“就知道你肯定需要!”

上午班委开会,等大家看完成绩单后,张老师说了很多鞭策激励的话,“……同学们,学习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松懈。”说着他敲了敲桌上放着的单子,“大家看到了吧,这次,30班和我们一样,年级前十名也占了三个名额,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也在努力,也在进步……大家都对这个叫陈锐的同学很陌生吧?我告诉你们,以后还会出现很多的王锐、张锐----要想不被超越,我们唯有提高自己。你们也许觉得奇怪,陈锐同学政治怎么才67分?我不妨告诉你们,那是因为20分的时事政治题他基本没得分!假如他政治考到你们的分数,意味着什么?”张华看了下面一圈,眼光最后停留在赵凌云脸上,“意味着他甚至可以超过我们班的赵凌云同学……”

“真奇怪,”赵凌云心想,“时事政治不是送分题吗?框架就那么点大,每天早读课前班里还专门安排了同学读报,他怎么会----”

陈锐只是开了‘窍’,并不是什么天才。就像我们回过头去看小学时的应用题,当时觉得难,现在发现很简单。为什么?不过就是知识点理解了而已。当然,光理解也没用,还得努力吃透,通过一个月的强化练习,数理化方面,效果开始显现。但政治却是全靠记忆的科目,尤其是时事政治,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能考67分全靠临时抱了佛脚!

赵凌云给陈锐的是她自己的政治笔记,基本囊括了初中政治所有知识点。最后,按时间顺序把近来国内外大事要事给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毫不夸张的讲,这对陈锐来说就是辟邪剑谱,能让他在很短时间内迅速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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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菊已经知道家里在大观镇租了房子,周末放假她从护城高中回来,刚下车就看到妹妹在等着。

“姐姐,我帮你背包。”

“不重,没装什么东西。”

“让我背嘛。”

“……”

姐妹俩手挽手,不一会就走到了。

“姐,到了。”

“啊,这呀,那不就是大观中学门口吗!”

“羡慕吧。”陈云一脸兴奋,笑着把姐姐拉了进去,“阿哥你看,谁回来了?”

陈锐正在搬螺蛳,在陈二狗的安排下,村里今天又送过来了两担。

“姐”陈锐抬头叫道。

“傻样,你抱那么大个水桶干什么?”陈菊笑着走过去,想帮忙。

“姐,我一个人就搞定了,你先坐着休息会。”

听到外面的动静,陈翠英在厨房喊道,“是小菊回来了吧?”

“妈,是我回来了。”

“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吃完晚饭,陈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姐姐参观她们的新家去了,“姐姐姐姐,这是我俩的房间----”

陈锐和妈妈坐在堂屋,正在商量事----

“妈妈,送了十多二十天鱼了,累不累?你看,要不要考虑请个人帮忙?”

每周除了一、三、五,剩下四天陈翠英都会把鱼送到饭店去,每次三四百斤。

陈家母子很守信,每次都是保质保量,饭店对这种模式很满意。

“隔天送趟鱼,下午两三点就回来了,有什么累的?”陈翠英瞪了儿子一眼,“请人,请人干什么?”说到这女人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了看周围,然后才小声继续,“妈可和你说,这事除了我们娘俩,谁也不许说。”

别人不知道,母子俩心里清楚得很,短短二十来天,家里存折已经多了八九千!

什么概念,相当于陈锐父亲三年的工资!

不偷不抢不违法,去哪找这么好的事?

陈锐知道妈妈做事爽利,却没想到还如此细心,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她啊!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陈锐笑着奉承,“不过妈妈,以后每次还要多几百斤螺蛳,这边儿子倒是可以帮忙装车,到了市里你一个人怎么办?”

“还真是个问题----”陈翠英皱起眉头,“重到不怕,我在那边买了一辆三轮车,最多骑慢点。就是天气越来越热,害怕路上耽搁久了,鱼出问题。”

陈锐听到妈妈居然在林市准备了三轮,内心真的震撼了。自己当时只是稍微提醒了一句,她居然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妈,鱼不用担心,野生河鱼体质好,我们买的氧气泵也是正规生产的,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嗨,忙就忙点吧,谁叫你们三姐弟还没长大呢。”

“妈,你看,德亮哥行吗?”

陈锐说的是他大表哥陈德亮,陈翠英的外家亲侄子。

陈翠英是邻县阳圩头人,和清水村不同,阳圩头是一个两三千人的大寨子。每逢三、六、九,附近村寨的人都会到阳圩头来赶集,当地人也叫赶圩。

所以,阳圩头各方面条件比清水村要强很多。在他们寨子人看来,陈三妹属于下嫁,当地有很多闲言碎语。

陈翠英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当时都是招的上门女婿,后来大舅回他们村了,儿女却留在了阳圩头。

陈德亮是大姐的儿子,从小跟着陈翠英长大,姑侄之间关系很亲!

陈锐记忆里,大表哥为人忠厚老实,一辈子做事勤勤恳恳,在母亲生病的时候,更是出钱出力----有次过年回家,父亲对自己说过,“陈锐啊,以后有机会帮帮你德亮哥,你妈住院时,他送来了两万块钱。”

陈锐能理解爸爸的意思,对一个一不做生意二没打过工的农民来说,两万块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积蓄。

“德亮啊,”陈翠英眼睛一亮,“他倒是没问题----妈再想想,实在忙不过来再说----”

陈家母子在商量要不要请人的时候,林市,映象渔家----

殷卫国过去给一桌老主顾敬酒,“唐主任,欢迎您来我们饭店指导工作啊!”

唐国强端着酒杯站起来,笑呵呵地伸手指点,“你啊----你,每次都亲自过来招呼。”

“唐主任,我过来敬个酒是应该的,您和朋友们过来吃饭,那是我们印象渔家的荣幸!”

“殷总,你太客气了,林市,谁不知道印象渔家的河鱼最正宗!?”唐主任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主任说的对!”

“主任说的对!”

“映象渔家的螺蛳也是一绝。”

场面一时非常热烈,殷卫国端着酒杯不停地作揖:

“过奖了,过奖了!”

“……”

敬过几桌酒后,殷卫国回到办公室,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年轻人,以及他在这个房间和自己说的话,“殷总,鱼的品质好,不但回头客多,相信慕名而来的新客户也会越来越多。客人来了,难道光吃鱼,酒水什么的不都是利润?”

“小兄弟,你还真说对了!”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半个月没见面的两姐妹,躺在床上知心话说也说不完,最后怎么睡着的陈菊也不知道。

天还没亮,迷迷糊糊感觉妹妹起床,陈菊翻了个身,“陈云,你干么去?”

陈云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头,懊恼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姐姐。

“姐,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没一会,陈云返回房间时,姐姐已经开灯坐起,一脸疑惑地看向妹妹。

“姐,没事,妈妈和哥哥出去拉鱼,我下去关好门。”

看得出来妹妹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陈菊扯过薄被帮妹妹盖上,“妈妈他们总是这么早出去吗?”

“嗯!”陈云点了点头。

尽管辛苦,母子四人聚在一起,这个周末对陈家人来说还是非常开心的,直到----

“老东西,成天扳着张脸!给谁看?”看着老伴又黑着脸向小儿子家走,唐莲妹抱着几根柴火在后边使劲瞪眼。

陈明福走到儿子门口大声喊,“正干在吗?”

于凤今天中午炒了一碗花生米,四个人正在厨房吃饭,听到老爷子在外边喊,赶紧把碗往碗柜里藏,藏好后朝男人努努嘴,示意他各人出去。

陈正干不敢违抗,耸拉着脸往外走,身后传来六岁多的儿子问话,“妈妈,你怎么把花生米米拿走了?”

“弟弟,你小声点,”十岁的陈叶珠已经学到了妈妈几分。

“叶珠真聪明----”

“爸你找我?”

“桂珍什么时候回来?”

“爸,不是和你说过几遍了嘛,二姐和姐夫都是公家人,都是领导,梦瑶和远征也要读书,只有到了周末才有空。”

“今天不就是礼拜六吗?”

“我哪知道----”

老爷子左等右等,等到太阳下山还是没看到女儿。

镇小家属院,陈桂珍在厨房做晚饭,出来摆碗筷时拍了儿子一下,“远征别玩了,去看看你爸爸下班了没有。”

九十年代初,除了学校外,新北还是六天工作制。

“叫黄梦瑶去看。”小黄同学头也没回,双手‘卡卡卡’地快速按着手柄,眼看“魂斗罗”就要通关!

“你姐姐在学习----

直到吃饭时,黄远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了小霸王。

餐桌上,陈桂珍笑着和女儿说,“瑶瑶,吃完饭你挑几件不要了的衣服出来,妈明天拿去送给你表姐表妹穿。”

“妈,好点的前两天都让小舅拿走了。”黄梦瑶很不耐烦,“陈家人就像土匪似的,来一次扫荡一次。”

“瑶瑶,怎么说话的。”黄本良看到妻子难堪,笑着说女儿。

“哼,难道我说错了吗?”女孩不以为然,“他们谁来不是大包小包的拿?”

“陈锐就没有啊。”黄远征配合姐姐,讽刺地说道。

“呵呵,那个胆小鬼,”黄梦瑶翻了个白眼,“来了人都不敢叫,亏他还是个初中生,连陈小杰都不如!”

“人家跟你一样,也读初三了。”

姐弟俩一唱一和,优越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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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你的饭。”陈桂珍用筷子敲打了他一下,“你等下也找找,什么不要的夹克啊,半截裤啊,明天也给你表哥带几件过去。”

听到明天要去那个山疙瘩,黄梦瑶不太情愿,“妈,你还真信小舅说的?”

难怪黄梦瑶会这么问,每天花一百多快钱卖螺蛳,太夸张了吧!

实际上,这两天陈桂珍和黄本良商量过几次,也觉得不可能。

“你大哥那点工资,就算他全部寄回来,能有多少?三个小的读书,其他不说,每年光报名费怕就搞掉一大半了吧。”

“吃饭吃饭,明天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快中午时,黄本良一家终于到了清水村。

他们吃过早饭就出门去坐车了,直接包的三轮,否则,中午饭都赶不上。

村里突然出现几个穿得光鲜体面的,小孩子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躲在大人背后探出脑袋偷偷张望。

“桂珍回来了?”认识的笑着打招呼。

“满婶好,这不,快到端午节了,带孩子们回来看看她外公外婆。”

“哎呀,明福大哥八字好,生了个好女儿。”满婶子一脸羡慕。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很快就到了。

中午饭是在陈正干家吃的,让四人都没想到的是,陈翠英还真在收螺蛳。

“姐姐姐夫,我和正干都劝了大嫂,可怎么劝也劝不住啊!”于凤煽风点火,“你们不知道,现在村里人全都去河里摸螺蛳,啧啧,每天几百斤呐。”

“……”

吃完饭坐了会,陈桂珍站起来告别,“爸妈,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们这就去把大嫂叫回来。”

“不在家住啊。”老妇人看着女儿。

“妈,不住了,我和本良明天都要上班,梦瑶和远征还要上学。”

“你别管了,”陈明福瞪了老伴一眼,“桂珍呐,你主意正,翠英她不敢不听你的,一定把她给我叫回来,免得以后村里人笑话。”

“现在回来,村里人就不笑话了。”于凤幸灾乐祸。

“嗨!”老人无奈地叹气。

走之前,陈正干向送过螺蛳的人问清楚了陈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一个多小时后,陈桂珍一行盛气凌人地站在了陈家三姐弟面前,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叫你们妈妈出来。”

陈桂珍很生气,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虽然老人家没把话说破,意思已经很清楚,她陈翠英做的事,糟蹋钱不说,早晚让全家人跟着被笑话。

陈菊陈云本就胆小,姑姑一家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下子吓得脸色发白。

陈锐对姑姑一家没什么好印象,要不然也不会宁愿住招待所都不去他们家。

记忆里,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姑姑对小叔一家要亲得多,妈妈像个外人。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可有两件事陈锐无法谅解,一是姐姐高考失利她没管。作为亲姑姑,假如当年她能伸把手,借点钱让姐姐复读一年,相信就不会是那种结局。二是妈妈住院时,自己刚在燕京买了房子,手上当时很紧张,姐姐去向她借钱没借到。

不过,她毕竟是父亲的妹妹,陈锐笑了笑:“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我们怎么来了!还不是你妈干的好事!”

陈桂珍越想越气,说话有点失去理智。

她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年轻时人长得漂亮,嫁得也好,从一个民办老师变成了镇小领导,称得上生活事业双丰收。

这么多年来,身边都是一些赞美,奉承的话,好话听多了,人就容易膨胀,想问题做事情总喜欢以自我为中心。

黄家人很少回清水,即使去一趟也从没登过大嫂家的门,更别说进去喝口水吃个饭。陈翠英是个直性子,不会讨好人,骨子里还有点傲气。你看不起人,到了门口都不进家门,那好,你不来我就不去。

这,在小姑子看来,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特别是陈正干成家后,于凤隔三差五地从中挑拨离间,慢慢的,姑嫂之间基本断了走动,最多过年时打发陈锐去拜个年。

陈锐听她们出言不逊,张口闭口要找妈妈麻烦,语气很不友善,他努力克制自己,“陈云,去给姑父他们倒几碗井水过来解渴。”

现在是中午一点过,天气最热的时候,黄本良他们一路走出来,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哦”,听到哥哥吩咐,小姑娘回答一声就要转身回去倒水----

“不用了,”黄梦瑶脸上写满了厌恶,“脏不垃圾的,谁敢喝。”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陈云看向哥哥,不知该怎么办。

“妹妹没事,人家不喝算了。”礼数到了就行,陈锐才不会惯着她。

黄梦瑶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过?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她气愤地伸手戳向陈锐眉心,“你----”

“你什么你?”陈锐拍开她的手。

“陈锐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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