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弊
“唐师傅,抽根烟。”到后厨见到杀鱼的唐高义,陈锐热情地敬烟。
唐高义看了看旁边的段桂芳,“你就是给我一包烟,该什么鱼还是什么鱼。”
话是那样说,他心里还是承情的,扒开袋子看了看,“河鱼倒是上好的河鱼,可惜死了两三条。”顺手把几条死鱼挑了出来。
最后过秤一称,六十六斤半。
“老唐,辛苦你把鱼拿进去。”段桂芳吩咐完后转身叫上陈锐“你跟我去结款吧。”
饭店还是很大气的,给陈锐结了二百元整。
看着往外走的乡下人,段桂芳说了一句,“以后要有这样的鱼,可以拿到我们饭店来。”
“知道了段经理,再见。”
离开印象渔家后陈锐没有急着回新北,他先去菜市场逛,接着继续跑饭店。只是不在局限于螺蛳,他已经知道手里的野生河鱼是个香饽饽。果不其然,听闻他手里有河鱼,还真有两家饭店要,“你先拿过来看看。”
回到新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陈锐没再连夜赶回大观,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招待所直接睡下,跑了一下午,确实有点累了。
同一时间,印象渔家总经理办公室,殷卫国刚接完一个电话。
殷总把大哥大往大班桌上一扔,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合拢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心里忍不住想骂娘,“女人啊!”事情还要从下午说起----
下午,殷卫国开车带着舅舅他们去附近的大榕树景区看了看,五点多回的饭店。
进店时正好遇到做建材的邓老板结账,“殷老板,今天的鱼不错。”
起初以为只是老客户的一句客套话,“邓老板,以后还要你们多来给小弟捧场啊”殷卫国握着邓老板的手,扭头对收银交待“小君,给邓老板打九折----”
接着自己去给彭行长他们敬酒时又听到了同样的话,“殷总啊,这次的鱼很地道,口感细腻,肉质鲜美。”
凭着敏锐的经商直觉,殷卫国首先找到了杀鱼的唐师傅,一问才知道,自己走后陈锐居然真的送来了六七十斤上好的野生河鱼。
“桂芳,忙着了。”段桂芳正在安排服务员给客人上菜,听到老板这么说,知道他找自己有事。
“殷总,不忙,有事您说。”
“今天那个叫陈锐的小伙子来过了。”
“来了,我按您的吩咐让他把鱼交给了唐师傅。对了,殷总,我给他算的三块。”女人嘛,自认为办了一件漂亮的事。
殷卫国心里那个气啊,需要你给我省那几个钱吗,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笑脸依旧,“哦,辛苦你了,对了,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段桂芳正要开口,做服装的赵姐过来了,她是老板以前的同学。
“卫国,今天鱼不错,改天帮我准备装备,我请几个下面的批发商过来联络一下感情。”
“老同学,听你话的意思,合着我这以前鱼就不好了。”熟人,俩人经常开玩笑。
“你还别不信,我还就吃着今天的好吃。”
等老板把他同学送走后再问年轻人的联系方式时,段桂芳要还不知道今天自作聪明做了傻事的话,她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殷总,对不起,我忘问了----不过我跟他说了,让他有鱼还送来我们饭店。”
殷卫bsp;殷卫国心里叹息一声,“怎么还没明白了,人家手里有宝,一定要找你吗?”不过经商这么多年,他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依旧淡淡地笑着,“没事,你先忙吧。”走出几步后扭头说到,“要是下次见到他,一定把人留住,等我亲自回来处理。”
之后,他又在办公室接了两个相关的电话,意思差不多,还想请朋友过来品尝美味----
陈锐根本不知道印象渔家发生的事,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精神焕发地去坐车,小伙子杯具了----第一趟从新北到大观的车要八点半才发车,”我去,到学校不是要到十点钟了!“
他感慨了一句“习惯了燕京一大早挤地铁上班的日子,突然切换到悠闲地小镇节奏----挺好!”
十点过,陈锐趁课间操时间溜进了教室。同学们做完第七套广播体操后陆陆续续回来,陈锐察觉好多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他心想,“靠,没洗脸你们都看得出来。”
“陈锐”
回头一看,是后排王春风喊自己。
“风哥什么事?”
“你小子真牛x,今天为我们后面的兄弟出了一口气。”王春风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哥。
姓王的嗓门大,引得好多人看了过来,陈锐感觉莫名其妙。
“一般般吧,全靠风哥罩着。”
“哈哈哈”周围一阵大笑,王春风很尴尬的样子----
“姓陈的,你死哪去了?”随着胖子特有的腔调,一阵阴风直奔后脑而来。
陈锐把头微微一偏,堪堪让开那支猪蹄的偷袭,“怎么,想哥了!”
张波没想到自己百试不爽的无影掌居然落空了,“哎呀,反应挺快啊!”随后坐了下来,神神密密地把他那肥嘟嘟的簸箕脸凑到陈锐耳边,以他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说道,“你出名了。”
“是吗?有多出名?”
“没跟你开玩笑,知道前面两节是什么课吗?”
“不知道。”
“你----”胖子本来想等陈锐说出‘数学’两字的,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呆板的同桌没按套路出牌。
废话,谁能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两节课?
“告诉你,数学课。”看着同桌不痛不痒的样子,胖子也失去了继续装神弄鬼地兴趣,自己揭开了谜底。
“那岂不是班主任白眉鹰王的----课啊!”
张波幸灾乐祸地看着后知后觉的同桌,开心极了。
“应该没多大事吧,他一般也不关心我们这些‘优等生’啊。”陈锐很快反应过来,印象中对于坐在教室后边这些没什么希望的学生,老师并不上心。
“哈哈,那是以前。知道上周五数学测试你考了多少分吗?”
“一百?”
“滚蛋,试卷在你抽屉里,自己看。”
陈锐一看,“我去,才95分。”
“别太高兴,好多人都说你是作弊得来的。”胖子提醒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全班也就罗婉欣比你分高。作弊?抄谁的?”
看着身边的朋友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陈锐笑了,“胖子,那----哥以后带你一起作弊,气死他们?”
“你----你太卑鄙了!不过,我喜欢。”
此时,陈锐总算明白了王春风那句“牛x”的意思,心里哭笑不得,“原来他把自己划为一伙了,靠,我有那么差吗?”
仔细一想,还真好不了多少,要不然怎么他坐最后一排,自己倒数第二排。
这个结论很快得到了验证。
接下来是一节政治课,政治老师尹正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人如其名,尹正永远板着脸,一本正经。他上课很有规律,前三十分钟念课本,接下来抽答问题,最后圈重点考点。
见他收起课本开始抽答,胖子和陈锐在后边嘀咕上了。按照以前的经验,尹老头是绝不会抽后三排的学生回答问题的,纯属浪费时间嘛!
“小锐子,你老实告诉我,做了多久试卷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一个月。”陈锐不敢说太长,害怕胖子被吓退。但也不能说太短,要不然时间到了没看到效果按那头猪的秉性,百分百放弃,没有万一。他心想,估计每天两到三张卷子,一个月后怎么也会变化了吧。
“卧槽,还要三个礼拜,到时候也不知道行不行,还是算了吧。”
“我看也是,凭你那猪脑壳,跟我比?啧啧----”
“什么?我比不过你!”胖子被激得暴跳如雷,忘记了还在上课,嗓门那个大呀----全班都看了过来。
陈锐真相一脚把他踢飞,“交友不慎啊!”
说实话,后面几排聊天的远不止他俩,睡觉、看听音乐的比比皆是。可没人像胖子这么明目张胆啊?
尹正要还能忍的话就不是尹正了!
“那个同学,请你站起来回答一下----为什么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俩人都装作没听见,胖子朝陈锐挤了挤小眼睛,“叫你呢。”
陈锐回过去一记白眼,“死胖子,叫你。”
俩人不但脸皮厚,定力也了得,硬是在全班的注视下岿然不动地坚持了十多秒。
“倒数第二排那个胖胖的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尹正寒着脸叫道,要不是离得太远,他真想一黑板擦飞过去,公然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什么性质?
“哈哈”陈锐幸灾乐祸。
“报告老师,”胖子声音洪亮,很有气势----
在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会答出来时。
“我不知道。”
“噗!”陈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算是领教了,见过无耻的,但这么无耻的还是头一次见。
“旁边那位笑的同学,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陈锐一脸懵逼,“老师,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俩还在课堂上喧哗?家里交钱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吗?……”尹正一直骂到下课,临走还不放过他们,“你俩,放学后写份检查交到办公室来。”说完,拂袖而去。
“偶像”王春风大吼一声,吹了一个嘹亮的流氓哨。
“我就说他作弊吧,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
“谁说不是呢----”
大家正看着他俩议论得起劲,突然诡异地降低了音调----
“她来我们班干什么?”随着来人一股寒气陡然降临----
时间回到星期五,镇卫生院,男孩一直否认和他抱来的女孩有关系,阳萍太气愤了,吼了一句“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让你很丢脸吗?”
“我不认识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你不认----”阳萍说到一半张大嘴巴愣住了,她意识到刚才不是前面的男生说话。机械地扭头一看,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从病床上起来了,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举着药瓶,面无表情地说完后径直走到输液处坐下。
“现在信了?”陈锐摊了陈锐摊了摊手。
“你----她----”小护士指一下陈锐,又指指女孩,满脸通红。
“没我事了吧,走了。”陈锐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
“我怎么还钱给你?”
“30班”
阳萍冲男孩远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想到之前正义凛然地斥责人家,脸上羞得发烫。
女孩嘛,总是比较八卦的。
不久后黄医生诊室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钻入赵凌云耳朵里。
“黄姐,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那个男生----”
“啊!真的!?”
“可不,长得还挺帅的。”
“那,还等什么?不正是你喜欢的菜吗?”
“好像是个学生----”
……
赵凌云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冰冷,完全无视那些看过来的眼神,站在30班教室门口寻找着什么。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后,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胖子口水都流出来了,想看又不好意思,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女神居然走到自己身边停了下来。他慌乱地勾下脑袋,喉咙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
“哎----”陈锐叹了口气,倒也没太在乎。
“出来一下。”女孩声音并不大,奈何教室太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陈锐本想说,“你直接把钱还我不就得了。”转念一想,女孩叫自己出去,或许是想说句谢谢吧,毕竟教室人多不方便。
随后,两道身影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了教室。
王春风他们怎么会错过这种拉风的事情,跟着看热闹去了。
“什么情况?”
“她是专门来找陈锐的?!”
“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个世界变得也太疯狂了吧。”
“难怪陈锐数学进步那么大,原来是----”反应快的开始自己脑补了。
教室里由开始的窃窃私语很快变得闹哄哄起来----都在猜测校花和陈锐到底是什么关系,谁还去管政治课发生的那点事啊!
赵凌云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陈锐不紧不慢跟在后边。前面的女孩亭亭玉立长发飘飘,后面的男生瘦瘦高高身躯挺拔,还真吸引了不少眼球。
来到一棵桂花树下,赵凌云抬头注视男生时,发现他就那样淡然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不躲不避。
虽然被他这样直直地看着,女孩却觉得并不反感,她想,“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很自然吧。不像那些男生,要么故作镇定,要么躲躲闪闪----”
“那天,谢谢你。”
陈锐好像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我很好笑吗?”女孩语气冰冷。
“不好意思,我不是笑你。”陈锐笑着摆了摆手,“我是在想,如果回答你一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是不是很傻啊?”
女孩蹙起眉头想了想,“好像是挺傻的。”
俩人对视了一下,“哈哈”同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陈锐摊了摊手,“咳咳,嗯----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凌云没想到男生这么幽默,皓月般的素手掩住小嘴,“咯咯咯”地笑。
远处,王春风他们彻底石化。
……
“叮铃铃----”上课铃打断了两个刚成为朋友的少男少女。
“走了,赵凌云。”
“陈锐,等等我。”
距离赵凌云来教室找陈锐已经过去三、四天了,班里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有胖子在做完卷子的时候仍旧会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和校花混到一起的?”
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你猜。”
“猜你妹----”
“哎哟,轻点轻点……”
陈锐这一周过得很充实!除了每天额外加做三份试卷,还做了几件其他的‘大事’----
那天中午和胖子用十多分钟剽窃了一份痛心疾首的检查,看得尹正都觉得有必要出手拯救这两只迷途知返的羔羊,“你们也不要太灰心,只要肯努力,希望嘛----总还是有一点的。”
第二天陈锐又被班主任叫去谈心。白勇改完上周五测试的试卷后,第一反应也是认为陈锐作弊了,可转念一想,他能抄谁的呢?罗婉欣还是陆明?陆明也才91分啊,比他还低四分。罗婉欣倒是比他多一分,但一个坐在第二排一个坐在第七排,还不是同一个组,就算他长了千里眼也看不到啊。唯一的解释就是陈锐之前自己做过这份试卷!即便这样也很不错啊,说明他不但自己暗暗下功夫,还吸收消化了。
这样的学生或许还有点希望,黑马虽然少,毕竟也有嘛!
“……陈锐啊,老师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明白,下星期就要模拟考了,一定要好好考,争取坐到前面来!”
此外,陈锐还开启了早起模式。五点半起床,从操场后边翻过围墙,一口气跑到打渔村。然后跟着张叔他们去河里打鱼,八点钟准时走进教室上课。
……
“张叔,今天这么早就收网了?”通过上次买鱼和这些天的相处,陈锐已经和张泉混得相当熟悉了。
老人憨笑着接过年轻人递上来的烟,“打多了也没用,抓几条吃的就行了,等下你走时带几条回去吃。”
“啪”陈锐打着火机给老人把烟点上,接着自己也点上,“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老头子反正也吃不了那么多。”老人瞪了陈锐一眼。
随后,一老一少坐在河边一边抽烟一边聊了起来。
“张叔,这一带除了你和李叔打渔外,还有其他人打渔吗?”
“有倒是有几个,不多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做这个营生。”
“为什么?”
“咳咳”老人狠狠吸了一口,脸上满是落寞,“他们都觉得打鱼太辛苦,也挣不到钱。”说到这老人看着旁边的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不瞒老弟,上次你要了七十斤鱼,差不多就是我们一个月在镇上卖的总量。”
“怎么会这么少啊,什么原因呢?”
“这两年养鱼的多了,鱼根本卖不完。”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开了句玩笑,“你们村有人买鱼吃吗?”
“好像不太多,”陈锐想了想后说道,“那,张叔,你们怎么不拿到县上去卖卖看呢?”
“去县里----”老人把头摆得更厉害了,“谁说没去,那里卖鱼的更多,去一趟刨除路费和摊位,剩下的钱还不够吃碗米粉的。”
说着话,李阿大撑着渔船也回来了,两排鸬鹚看样子都吃饱喝足了,站在船尾动也不动。他一边栓船一边希翼地望向陈锐,“来了!”老人多么希望年轻人是来买鱼的啊。
“李叔回来了,我又买鱼来了!”
李阿大栓竹排的手一哆嗦,朝这边咧开嘴笑,皱纹在刚出来的朝霞里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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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逗他----”张泉笑瞪了一下身边的后生娃。
“张叔,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你还和张叔客气什么,有事情尽管问,叔知道的绝不藏着掖着。”
“假如,我说假如----假如我每天要买鱼,你们能供应上吗?能供应多少?”
幸福来得太突然,张泉和过来的李阿大都懵了,他们一下子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互相看了看,“陈锐,你不是哄我们老哥俩开心吧”张泉试探着问。
陈锐没说话,眼神很坦诚。
“咕噜”李阿大使劲咽下一口唾沫,“除了下暴雨,我和张老哥每天至少能保证百十来斤。
陈锐还是没开口,转头看向张叔。
“阿大说得没错。”张全知道年轻人看向自己的意思。
“每天这么多,河里鱼够吗?”
“这还叫多,我们是怕说多了吓到你。”张泉眼睛发亮,“以前没饭吃,整个村两百多口子就靠从河里捕鱼,两年下来愣是一个人没饿死。现在十多年没什么人打鱼了,那天早上你也亲自看到了,七八十斤鱼花了多长时间,两个小时?你是清水村人,你说,从你们村到我们这,一路上还有其他村子吗,河里鱼多得不得了。”
“张叔,如果我每天要一两百斤鱼,你能不能把附近打鱼的叔伯们组织起来。”
“一共就剩个打鱼的了,别说一两百斤,就是每天二、三十斤老兄弟们睡觉都要笑醒。”
“好,”陈锐轻喝一声,“我争取为大家找出一条路来。”
“那真是----”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被感动得,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是啊,他们太不容易了,一辈子和水打交道,不怕苦不怕累,因为交通不好,地方闭塞,临老了,都快被逼得弃船上岸了。
他们多么希望年轻人不是逗自己开心啊!
“两位叔叔,这是一百块。”陈锐说着把钱塞给张泉,“你们这两天先帮我准备好百来斤鱼,我星期六早上七点过来拿,到时候钱不够再补。”
“够了够了。”
老人淳朴,谁给他们一点恩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他们巴不得陈锐多挣点,主动提出按每斤九毛算,说你在外边和别人打交道不容易,再说了,我们自己拿到镇上零卖也就一块,一块一,批发怎么都要便宜点吧。
陈锐不同意,一定要给一块二,说县里菜市场都要一块四一块五,我还占便宜了。
老人最后拗不过陈锐,终于同意了他。
“张叔、李叔,我们是要长期合作下去的,除了讲感情,我这里就一个要求,”陈锐顿了顿,“先付钱后拿鱼,概不欠帐,你们能答应我吗?”
“你----你这孩子----”两个老人不知说什么好。
……
陈锐走了,张泉和李阿大一阵感慨。“阿大,你活了五六十年,见过这么实在的后生没有?”
“张老哥,我们以后可要念着他的好啊。”
“是啊,他说了自己销路也还没找好,却处处为我们考虑----”
“最暖人心的是,他让我们任何时候首先要考虑自个的安全,以前有谁在乎过我们渔民的死活?”
“你说,孩子能成事吗?”
他们不知不觉间把陈锐当作自己的子侄辈了。
赵凌云不住校,她父母是镇领导,政府家属院离学校不远,平常从家走到学校也就十来分钟。不过今天早上她又绕道走了一遍卫生院到学校那段路,那天之后,她已多次走过这段路。
快八点时,她走到了校门口,面容冰清玉洁、冷冷冰冰,大写的生人勿近!
赵凌云轻蹙眉头,站在校门前困惑地想,“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桂花树下,两个年轻人虽说成了朋友,之后却没再见过面。女孩心想,“见了面也不好问呀,难道问他,你是怎么把我抱去医院的?羞人不羞人!”
“赵凌云,想什么呢?”陈锐从打鱼村跑回来,看见女孩站在校门口发呆,就喊了一声。
“陈锐!”赵凌云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正想他的时候人就突然出现了,脸上惊喜一闪而过,“你这是?”
陈锐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有点狼狈。之前和张叔他们坐在河边聊天没注意,裤子上好多泥。
“哈哈,为了生活。”陈锐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赵凌云觉得陈锐与其他男孩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同一下子又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自己很确定,那就是和他说话很轻松。
俩人边走边聊,一起走进了学校。
“你不去宿舍换套衣服?”
“没事,我坐在后边没人看。”
赵凌云“……”
“我们教室到了,再见”。
“陈锐?”
“有事?”陈锐回头看向女孩。
“如果你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找我的。”赵凌云知道他坐在后排位置,成绩可想而知----
“谢谢,等忙过这段时间,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
“嗯。”赵凌云心想,他在忙什么呢?那天在医院就感觉他着急要去做什么事的样子。
俩人挥了挥手各自走了。
陈锐走进教室时,大家眼神怪异地看了过来,他们看到了刚才教室外面的一幕----陈锐居然和校花一起走来的,两个人看起来关系还很亲密。
陈锐当然不会去管他们的想法,更不会去解释,照例拿出政治课本背起来。
“我明白了,你小子进步那么大,肯定是赵凌云帮你补课了!”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陈锐逗他。
“啊,还真被我说中了----”胖子张口结舌。
“中你个头”陈锐败下阵来,“还想不想考新北?”
“想。”
“想还不抓紧时间看书。”
王春风坐在俩人后边,一句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话,实在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俩还真打算考新北高中啊?”
说实话,以前陈锐虽然坐得也近,但王春风基本没和他说过话,因为看不起他!陈锐胆小怕事,话都不敢大声说。
王春风和黄立杰他们可是校园响当当的大哥,抽烟、旷课,打游戏都是“洒洒水”,有的还在学校谈恋爱,王春风的女朋友就是28班的艾菲。
这么说吧,浩南是铜锣弯得扛把子,风哥就是30班的大哥大。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他班也有类似的人物。
“风哥,要不你也一起考?”陈锐侧身开了句玩笑。
“滚蛋。”王春风笑骂道,“老子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还不知道?”
“风哥,你试试看嘛,我现在每张卷子也能做七十多分了。”胖子一脸得意。
后果很严重,王春哥一巴掌朝他的猪头扇了过去----
王春风自己没察觉,短短几天,陈锐好像就和他混得很熟了,下课时会很自然地招呼一声,“陈锐,走,抽烟去。”
星期五,陈锐做完一份物理试卷后看了下时间,还差几分钟才一点半。
“胖子,让我出去。”
张波也已经慢慢适应了每天做题的生活,进步还不少。陈锐知道胖子其实很聪明,以前他和陈锐读的是同一所普通高中,成绩却要好很多。要不是学校整体实力差,他真有可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这么快你就做完啦!”胖子一脸哀怨地站起来让路,等陈锐出去后他接着做题。
陈锐点上一根烟,准备抽完后去找妹妹。这个周末挨着五一,学校放三天假,他要利用这宝贵的三天把饭店的事情敲定。上周谈了两家有意向的,这次会拿几十斤过去试试,相信试过之后他们会跟自己长期合作。至于印象渔家,如果晾了一周他们还没想明白,直接pass掉。要是连这点眼光和魄力都没有,他们迟早要被市场淘汰!
“陈云,今天下午回家还是明天早上回家?”陈锐把妹妹从教室叫了出来。
“哥哥,我和你一起走。”
陈锐爱怜地揉了揉妹妹,“哥哥学校还有事,你回去帮我跟妈妈说一声。”
“……”
看着妹妹依依不舍的背影,陈锐知道自己要加快步子了,只有早日实现了财富自由,才能让自己的亲人过得幸福。
陈锐上了个厕所,准备回教室时,遇到了王春风他们。
“陈锐,抽烟去。”王春风放开艾菲,朝陈锐招了招手。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老地方----学校足球场边。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你小子抽这么好的烟呢?”黄立杰接过陈锐甩过来的红梅感叹道。
“早让你发现,我早就破产了。”
“哈哈哈”几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陈锐知道他们并不坏,充其量就是一帮不爱学习的叛逆期少年罢了。
“大家先别闹了。”王春风示意了一下,“菲菲,把你听到的事跟我兄弟说说。”
艾菲人长得不算难看,只是不符合陈锐的审美观而已。小姑娘头发剪的和男孩子一样,衣服也自己剪了几个破洞----放在后世是时髦,现在就只能算不伦不类了。
“你就是陈锐?”艾菲打量了一下这个最近在自己班里大名顶顶的男生。
“好像是吧!”
“滚蛋”王春风见他调侃自己马子,一脚踢了过来。
“你这几天小心点,钢炮他们说要找你麻烦。”说完后他们都看向陈锐,以为他会害怕的。可看了几秒也没见他表情起什么变化。
“你不认识钢炮他们?”
“他们很有名吗?”
“你----”艾菲不知道说什么了。
“哈哈,怎么样,我这兄弟牛x吧!”王春风过来想揽住陈锐的肩膀在女朋友面前显摆一下,结果尴尬地发现海拔差了点,“早就对你说过了,也只有我兄弟这样的牛人才配得上你们班赵凌云,他程钢算个屁啊!”
听到这陈锐明白了,原来又是一起因为女人引发的纠纷,只是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锐抽完一根烟就回教室了,王春风他们没到上课时间是不会去的。
“疯子,你们班陈锐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艾菲搞不明白,自己这些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告诉他有人要找他麻烦,结果,他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
“哈哈,他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但我问你,你们班赵凌云对谁有过好脸色?”
艾菲想了想,“好像没有----”
“告诉你,她专门来我们班找过陈锐。”
“就是就是,我们都看到了。”
“真的?!”
见女朋友一脸吃惊的样子,王春风得意地道,“我们亲眼看到的,他俩在桂花树下----卿卿我我。”
“啊!还真有故事!”
女人嘛,淑女也好、太妹也罢,没有不八卦的。
“那钢炮要找陈锐麻烦还真没找错人啦!”
“呵,凭什么?就凭他程钢去年追人家赵凌云时被她直接扇了两耳光?”王春风不屑地问道。
“哈哈哈”王春风提起去年那件轰动校园的闹剧,黄立杰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程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忘了?他去年不是放过话吗,说他追不上谁也别想追。”
“他算老几?他说不许就不许啊!你回去给我带句话,就说陈锐是我兄弟。”
“风哥仗义!”
“……”
陈锐真没把王春风他们说的当回事,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去搭理什么钢炮铁炮的。
“同学们,我再说一句----”下课前,班主任白勇再三强调假期注意事项,“五一放三天假,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下河洗澡……回到家自己要安排好时间学习,下周就要模拟考试了,我希望我们30班不要又是最后一名----”他这一句说了五、六分钟。
喧嚣过后,校园重新恢复了宁静。
陈锐没在学校食堂吃晚饭,他准备去胖婶家吃米粉,到了之后才发现米粉店关门了!
“看来只能回学校去吃方便面了”他苦笑了一下。
小镇上人不多,学生放假后街上人就更少了,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斑驳老气!
“哎,难怪张叔他们打到鱼也卖不出去。”
陈锐也考虑过饭店会不会绕过自己直接来买鱼,想想可能性不大,起码个月内不可能。这里太偏僻了,从打鱼村到大观镇要半个多小时,大观镇到新北又要一个多小时,最后还要坐一两个小时的班车才到林市。现在不比后世,网络都还没出现,消息的传播也就迟缓得多。再就是自己怎么也算是个本地人,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些顾忌。
万一有人真的那么做,自己也有后招----
至于个月后,陈锐还真不在乎这一个月万儿八千的收入,他心中有自己的计划。当然,如果大家都守规矩自然更好,他也乐得为当地渔民找条路子。
这么一路想着,陈锐来到了河边。
“张叔,做晚饭啊!”渔民生活很简单,吃住都在小渔船上。
“陈锐来了,正好,过来陪你张叔喝一口。”
“好啊,我还真没吃晚饭呢。”
俩人边喝边聊,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天黑时,陈锐回到了学校,他要早点睡,明天准备一早就出发,张叔他们已经帮他把一百多斤鱼备好了。
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当陈锐出现在印象渔家大门口时,小丽第一反应就是出来拉住他。这一周,不但段经理天天问她们,“你们谁看到了那个拿着鱼篓来吃饭的年轻人没有?”殷总都亲自问过两次。
“陈锐,你来了。”小丽穿着皮鞋短裙小跑了过来,“快进饭店坐。”说着就准备拉人。
“我拉了点鱼过来,不知道你们饭店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小丽还没说话,闻讯赶过来的段桂芳连忙说道。
天知道段桂芳这几天过得有多煎熬,只要一听到老板找自己,她就担心又要问自己年轻人来没来了。现在看到陈锐,她有一种终于得救了的心情。
“小丽啊,你去后厨叫人把鱼都搬进去。”段桂芳吩咐完后一脸笑容地转过来,“走,陈锐,跟段姐进去喝杯茶,我已经叫人给殷总打电话了,他很快就过来。”
“等一下”陈锐叫住了小丽,从三轮车上搬下一个写着‘5’的大袋子,“段姐,真不好意思,我刚送完几家,还有两家等着要鱼,”他说着指了指车上剩下的两个袋子,“你看,要不麻烦你给殷总说一声,这么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那不行,”段桂芳也不再管陈锐手上脏不脏了,一把拉住了他。
来之前,陈锐虽说对鱼很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见到小丽后,他心里就有底了,到这会通过段桂芳的言行,他已经完全把心放进肚子里。
“段经理,人家还在着急等着我的鱼----”陈锐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段桂芳是真为难了,她现在是既不敢得罪陈锐,又担心他走了没法向老板交待。
“要不这样,”陈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段经理你先别给我结帐,等我把鱼给他们送过去后再回来结,你看行不行?”
也只能这么办了,段桂芳心想他总要回来拿钱吧,“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那段经理你先忙着,我就不打搅了。”陈锐说着转身叫上三轮师傅就往外走,哪是怕打搅人家,分明就是怕段桂芳耽误自己嘛。
殷卫国回来得还真快!废话,他本来就在菜市场找河鱼,这会有人送上门了还不抓紧。
听完段桂芳的汇报,殷总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咳----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好在年轻人还是来了,说明也没到最坏的地步。”
“做得不错,你们先去招呼客人吧。”殷卫国给员工的印象总是一副从容的样子。
随后,他去了后厨,从唐师傅和厨师那得到的反馈都是,陈锐送来的是上好的野生河鱼----
出乎陈锐意料的是,叫他拿过来试试的两家饭店看到鱼后直接要跟他合作。这个问题陈锐已经考虑过多次了,所以谈得很顺利。
“……”
第二家‘味道滨江’也谈到尾声了,石金生拿出印泥,在手写的两份简易合同上分别按上了手印。
“陈老弟,后生可畏啊!”
“石老板,冲你这份气魄,我相信咱们味道滨江定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陈锐接过合同,也按上了拇指印。
合同不复杂,关键就两条:甲方味道滨江承诺按五元一斤收购乙方陈锐送达的野生河鱼。乙方陈锐承诺供给甲方味道滨江真正的野生河鱼。
陈锐再次返回印象渔家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过----
下午两三点,午高峰基本忙过了,晚饭时间又没到,饭店相对来说比较空闲。
段桂芳不时地看看门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老板虽说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段经理却一点也不轻松,直到看见外面走来的那道年轻的身影----
“呼----”段桂芳长长地出了口气,被女式紧身制服包裹的峰峦随之急剧起伏了一下,她理了理发髻迎了出去,“陈锐兄弟你来了!”
陈锐憨笑,“段姐,我过来结下账。”
“对,结账结账。不过,结账之前还请老弟随段姐去见见我们老板。”
俩人一前一后上到三楼,陈锐已经来过几次印象渔家,但还是第一次上楼。饭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除了一楼外,整个二楼也全是餐厅。
来到一间标着‘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前,段桂芳扭头对陈锐轻轻说,“到了”。
“笃,笃,笃。”
“进来。”
段桂芳压下门把手,“殷总,陈锐来了。”
“请进”殷卫国从大班桌后站了起来,一如既往的笑脸。
“殷老板,好久不见。”陈锐边说边走了进去,内心忍不住赞叹----
这是一间低调大气的办公室,整套红木家具显得古色古香,书架上摆满了书,上方一幅“诚信赢天下”的大字工工整整,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家手笔----
“别站着,我们去那边沙发上坐着说。”殷卫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桂芳,给陈老弟倒杯茶。”
段桂芳为俩人倒好茶后说道,“殷总,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段桂芳出门时很自然地帮他们把门轻轻带上。
“殷总,李爷爷近来好吧?”
“好,还问起过你呢。”
“是吗?不会是想吃螺蛳吧!”
“哈哈哈”
“殷总,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呀----”殷卫国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走到茶几对面的沙发坐下,“怎么感觉不像我所认识的陈锐啊----”
“哦----不知道在殷总心中我是个什么样子?
“我记得陈锐是个很爽快的人嘛。”他故作思考的说。
“哈哈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殷卫国终于转到了正题上。“陈锐,你给我句实话?”殷卫国脸色突然变得很认真。
“殷总,你说。”
“我把饭店野生河鱼这块交给你,你能不能保证每天给我供应60斤河鱼?”问完后,殷卫国直直地看着对面年轻人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似的。
“不能。”陈锐淡淡地笑了笑,“但是,我争取两天提供100斤。”
“怎么讲?”
“不保证,是因为我给殷总提供的一定是野生河鱼。既然是野生的,那就只能从河里现抓,难免碰到个刮风下雨,雨小还好说,雨大涨水我得首先考虑渔民的安全!”陈锐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陈锐这么说,殷卫国心里反而踏实了,“那,为什么是两天?”
“很简单,从我们那过来太不方便了,一来一回就要十来个小时。”当然,陈锐说得有点夸大。
殷卫国看着对面的陈锐玩味地笑道,“你就不怕我自己过去?”
“殷总说笑了,您是做大生意的人,如果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蝇头小利----以后谁还敢跟你合作。”陈锐淡淡地说道,面色突然一沉,“况且,我觉得殷总应该比我更担心其他饭店找过去吧!”
语气一软一硬,言下之意很明白,你如果真要那么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把消息告诉其他饭店。本来就僧多粥少,你自己掂量呗。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殷卫国恢复了一脸笑容。
说实话,他还真没打算那样做,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把信誉做差了。不过听到陈锐那样回答,他还是满意的,说明小伙子考虑得很全面,是真心实意打算长期合作的姿态。
接下来俩人谈了一下细节,也签了两份简单的手写合同。与之前两家基本一样,只不过增加了一项,在供应河鱼之外,也要供应新鲜石螺。
“陈锐,殷大哥不妨告诉你,饭店马上就要去解放路开分店了,希望你尽可能多的给我提供河鱼和螺蛳。”
“殷大哥,恭喜啊,我这人吧,不喜欢说大话,合作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殷卫国本来想留下陈锐吃饭的,陈锐委婉地谢绝了,“殷大哥,节假日客人多,我还得赶回去给饭店准备明天的鱼。”
看着匆匆离去的年轻人,殷卫国感叹了一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就当结个善缘吧。”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间,他绝没想到,那个青涩的少年在多年后将他带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陈锐忙完之后,回到家都快九点了。正在陪着妈妈煮猪食的姐姐妹妹看到陈锐这么晚回来,除了担心之外更多的是关心。
陈云:“哥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陈菊:“陈锐,吃饭了吗?没吃姐姐给你热。”
陈翠英:“发什么神经,深更半夜跑回来干什么?”说着就假装拿起身边的木柴打人。
陈云拉住妈妈的手,“妈----”
“哈哈”陈锐傻笑着靠了过去,“姐姐,还没吃呢。”
“坐着休息下,我去帮你热饭。”
“去米缸拿两个鸡蛋,撑死他。”陈翠英总是这样,明明一句好话,说出来凶巴巴的。
“我去拿。”陈云跑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大碗香喷喷的辣椒鸡蛋盖饭全部消灭了。
“呃”陈锐打了个饱嗝,“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陈云递上搪瓷杯,“哥哥喝水。”
“别给他喝,像个饿死鬼似的。”陈翠英一边骂人,一边用她那粗糙的手掌给儿子抹背,“没事半夜跑回来干什么?”
陈锐还真有事,今天签了三家饭店,尽管都没承诺每天送鱼。可就算两天送一趟他也没时间啊。想来想去,目前也只有妈妈最合适了,正好,剩下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带带她。
“妈,有事----”陈锐花两分钟时间,简单地把事情说了说。
母女三人听完后,感觉就像听故事。
“一块多买的五块钱卖出去?”
“嗯”
“一天卖一百来斤?”
“节假日稍微多点。”
“那一天挣多少钱?”陈翠英望向两个女儿。
“三百多。”陈云脱口而出。
“……”
五月三号下午,陈家母子四人坐在里屋,不用妈妈吩咐,陈云早就把大门栓好了。这两天对母女三人来讲,经历的事情完全颠覆了她们过往的认知。
钱,原来是可以这样挣的!
要不是亲自和儿子一起跑了两天,陈翠英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早上去河边装上鱼,然后坐三四个钟头的汽车,下午回到家四五百块就到手了。
“妈妈,这个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你自己决定。”
陈锐内心当然希望妈妈继续做,挣多少钱倒不是主要原因,他只是不想妈妈一个人在家继续干农活,起早贪黑不说,还都是体力劳动,真的太累了。卖鱼虽说也辛苦,但跟她每天干的活比起来可轻松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母亲的观念慢慢发生转变,计划中,下半年妈妈应该坐在店铺里数数钱就行了,再之后----培养培养兴趣爱好,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这些,对于成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妈妈来说,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改变的。
孝敬要趁早!
母亲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想再次留下遗憾。
……
九四年五月五号,新北迎来了这届初三学生的全县统一模拟考试。
九点开始考试,县罐头厂职工家属区,蒋芊芊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出门,走到百货大楼时,正好碰上刘小苗他们,几个好朋友说说笑笑地朝学校走去----考试,对他们这些重点中学的尖子生来说,没有一点压力。
二十多里外的大观中学,完全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七点左右,30班教室前面已经坐了好多学生,他们还想趁考前这点时间抓紧复习一下。张波一大早就到了教室,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和陈锐一起成了后面几排学生中的异类,随之而来的冷嘲热讽一直也没断过,这次模拟考试,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胖子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嘀咕了一声“大清早的,死哪去了?”
此时,陈锐正拉着一板车鱼和妈妈往镇上走。对于儿子力气大的事,陈翠英已经见怪不怪了。
全天下当妈的都一样,重活累活自己干,生怕苦了子女。
头一天,陈翠英本想自己拉车的,结果儿子傻傻地笑着说,“妈,我来吧。”她心想,你来就你来吧,等你拉累了再换我。
结果----儿子一口气拉到了镇上!看得出来,要不是顾及自己跟得吃力,他还能拉得更快。看着前边矫健的身影,女人笑着抹了抹眼睛,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
“儿子,妈今天带了户口本。”
见儿子扭头笑着看过来,陈翠英接着说道,“我想在林市办个存折,那样一来,每次结完账直接存上就行了,免得把现金放在身上担惊受怕。”
“好啊,那样回来的路上,妈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休息了。”
“可不,身上揣着几百块钱谁敢睡觉啊!”陈翠英想起前两次坐车时紧张的心情,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还有,饭店叫你帮忙供应螺蛳。”
……
“看来,还真是要到镇上租间门店了。”
母子俩聊着聊着就到了镇上,头天联系好的杜师傅已经把三轮车停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杜师傅,走,先一起吃碗米粉再出发。”陈锐说着递上一根烟。
早上七点多,镇上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坐车去县城了,所以三轮师傅一般都要八九点才出车。一天跑上两三个来回,刨去油钱,辛辛苦苦下来也就挣个十几二十块。所以杜飞很珍惜陈锐这个大方的老主顾。
“陈老弟,你和娘娘去吃,我在这帮忙看着。”
刚开始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三轮师傅叫自己娘娘时,陈翠英很不习惯。
“杜师傅,你还是叫我陈大姐吧。”
“那怎么行?你是陈锐老弟的妈妈,我叫声娘娘是应该的。”
说了几次也不管用,陈翠英也就不去管了,心想,谁叫我有这么个儿子呢?
像前几次一样,杜师傅还是被陈锐拉过去一起吃了碗米粉。用陈锐的话说就是,“帮我拉东西,怎么能让你饿着!”
“陈老弟,跟你一起做事就是爽快,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老杜的地方,你尽管招呼!”
……
“今天不是要考试吗,快回学校去吧,妈知道怎么做。”
陈翠英说话时神情很自然,这些天独自送过几趟鱼后,她已经基本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陈锐并不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妈妈一个女人在村里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大事小事都靠自己,她并不缺乏做事的能力,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平台而已。
“那好,妈你自己注意安全。”陈锐看着车子开走后才向学校走去。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随着歪脖子松树上吊着的半截铁轨“当当当”地敲响,三天的模拟考试落下了帷幕。要不是亲自和儿子一起跑了两天,陈翠英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早上去河边装上鱼,然后坐三四个钟头的汽车,下午回到家四五百块就到手了。
“妈妈,这个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你自己决定。”
陈锐内心当然希望妈妈继续做,挣多少钱倒不是主要原因,他只是不想妈妈一个人在家继续干农活,起早贪黑不说,还都是体力劳动,真的太累了。卖鱼虽说也辛苦,但跟她每天干的活比起来可轻松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母亲的观念慢慢发生转变,计划中,下半年妈妈应该坐在店铺里数数钱就行了,再之后----培养培养兴趣爱好,世界各地去走走看看----这些,对于成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妈妈来说,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去改变的。
孝敬要趁早!
母亲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想再次留下遗憾。
……
九四年五月五号,新北迎来了这届初三学生的全县统一模拟考试。
九点开始考试,县罐头厂职工家属区,蒋芊芊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出门,走到百货大楼时,正好碰上刘小苗他们,几个好朋友说说笑笑地朝学校走去----考试,对他们这些重点中学的尖子生来说,没有一点压力。
二十多里外的大观中学,完全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七点左右,30班教室前面已经坐了好多学生,他们还想趁考前这点时间抓紧复习一下。张波一大早就到了教室,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和陈锐一起成了后面几排学生中的异类,随之而来的冷嘲热讽一直也没断过,这次模拟考试,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胖子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嘀咕了一声“大清早的,死哪去了?”
此时,陈锐正拉着一板车鱼和妈妈往镇上走。对于儿子力气大的事,陈翠英已经见怪不怪了。
全天下当妈的都一样,重活累活自己干,生怕苦了子女。
头一天,陈翠英本想自己拉车的,结果儿子傻傻地笑着说,“妈,我来吧。”她心想,你来就你来吧,等你拉累了再换我。
结果----儿子一口气拉到了镇上!看得出来,要不是顾及自己跟得吃力,他还能拉得更快。看着前边矫健的身影,女人笑着抹了抹眼睛,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
“儿子,妈今天带了户口本。”
见儿子扭头笑着看过来,陈翠英接着说道,“我想在林市办个存折,那样一来,每次结完账直接存上就行了,免得把现金放在身上担惊受怕。”
“好啊,那样回来的路上,妈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休息了。”
“可不,身上揣着几百块钱谁敢睡觉啊!”陈翠英想起前两次坐车时紧张的心情,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还有,饭店叫你帮忙供应螺蛳。”
……
“看来,还真是要到镇上租间门店了。”
母子俩聊着聊着就到了镇上,头天联系好的杜师傅已经把三轮车停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杜师傅,走,先一起吃碗米粉再出发。”陈锐说着递上一根烟。
早上七点多,镇上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坐车去县城了,所以三轮师傅一般都要八九点才出车。一天跑上两三个来回,刨去油钱,辛辛苦苦下来也就挣个十几二十块。所以杜飞很珍惜陈锐这个大方的老主顾。
“陈老弟,你和娘娘去吃,我在这帮忙看着。”
刚开始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三轮师傅叫自己娘娘时,陈翠英很不习惯。
“杜师傅,你还是叫我陈大姐吧。”
“那怎么行?你是陈锐老弟的妈妈,我叫声娘娘是应该的。”
说了几次也不管用,陈翠英也就不去管了,心想,谁叫我有这么个儿子呢?
像前几次一样,杜师傅还是被陈锐拉过去一起吃了碗米粉。用陈锐的话说就是,“帮我拉东西,怎么能让你饿着!”
“陈老弟,跟你一起做事就是爽快,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老杜的地方,你尽管招呼!”
……
“今天不是要考试吗,快回学校去吧,妈知道怎么做。”
陈翠英说话时神情很自然,这些天独自送过几趟鱼后,她已经基本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陈锐并不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妈妈一个女人在村里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大事小事都靠自己,她并不缺乏做事的能力,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平台而已。
“那好,妈你自己注意安全。”陈锐看着车子开走后才向学校走去。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随着歪脖子松树上吊着的半截铁轨“当当当”地敲响,三天的模拟考试落下了帷幕。
五月,西南山里开始进入夏季。
民歌节为小镇带来的繁华热闹,宛如昙花一现,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到一个月,这里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午后两点多,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地洒向地面,除了几条互相追逐的土狗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观镇就是这样,上午还比较热闹,附近的村民会来赶场,他们带着自家种的蔬菜瓜果或者喂养的鸡鸭等物品来镇上卖,卖了钱后买回家一些生活必须品,没卖的放在背篓里背回去,下次抽个时间再来卖。中午散场后,街上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嘀-嘀-”突兀的喇叭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不用猜,肯定是从新北载客回来的三轮车。车屁股后边扬起漫天灰尘,在政府前面那棵大樟树边停了下来。
陈翠英下车后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算上跟儿子跑的两趟,这已经是她第六趟送鱼了,短短几天时间,纯利润都过三千了!陈翠英心想,“怪不得听人说好多吃国家粮的干部都下海!三千多块啊,孩子他爸辛辛苦苦上一年的班也就挣这么多。自己又是养猪又是种田,累死累活一年也----”
“陈大姐,你回去和陈锐说一下,他送过来的石螺客人很喜欢”
想到饭店开始让儿子大量供应螺蛳,陈翠英彻底做出了决定,先回家把那几头猪处理了。
女人是个爽利性子,想到就做。
---------------------------------------------------
“花婶,你这风风火火的,急着干什么去呢?”
“正勇家的,你不知道呀?!----”
“是吗,婶你等等我,我这就关了小卖部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
清水村,一个巴掌大点的地方,村头打个喷嚏村尾都能听见,当天下午,翠英家要卖猪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于凤一路小跑,隔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冲公公喊,“爸----爸----”神情很急的样子!
前两天下了点雨,陈明福趁泥土比较软来村后翻地,打算种几陇红薯。
“于凤来了?”老头子有点疑惑,刚才来的时候见小儿媳在家他还专门叫了一声,“小凤啊,没事去村后帮我挖挖地吧。”
“我哪有时间去帮你挖地,”于凤磕了一颗南瓜子,“等下还要和正干去给柑子施肥咧。”
自己这才刚挖没多久,她怎么找来了?不是要和正干去给柑子树施肥的吗?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慢慢挖。”老头子以为小儿媳是来帮忙挖地----
“先别挖了,”于凤一把夺过公公的锄头,“家里出大事啦!”
“出大事了?正干还是你婆婆?”陈明福急了。
“呸呸呸”于凤连着朝地上呸了三下,“不是正干也不是婆婆,是大嫂。”
“翠英?翠英怎么啦?”
“大嫂她----她----她要卖猪!”
还以为大儿媳出什么事了,正要往回走----没成想听到这么一句,“大嫂要卖猪。”老人停了下来,没好气地问,“卖猪算个什么大事?”
“她要把栏里的猪都卖了----”于凤见公公又停了下来,急得不得了。
陈明福不解地问急得满脸通红的小儿媳,“翠英卖她的猪,你急什么呀?”
于凤真不好意真不好意思直接说理由----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陈翠英回到家喝了半瓢井水,然后往猪圈里倒了一大筐菜叶子,看着正是开始长个的四头黑猪“噜噜”地抢食,她叹息了一声“哎,真舍不得卖啊!”
难怪她舍不得,农村养过猪的都知道,猪仔买回来养到两三个月的时候正是快速生长期,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卖,因为再养一个多月重量足足能翻一倍!
反过来讲,谁这时候买回去,是不是等于捡了个大便宜?
尽管舍不得,陈翠英还是决定卖了它们,接下来要去镇上开门店,实在顾不过来了。她心想,便宜谁不是便宜,那就卖给陈锐他小叔吧,哪想到----
几分钟后,陈翠英走到小叔子家,正好看见兄弟媳妇坐在门口磕南瓜子,“于凤在家啊,正干在吗?”
“哟,大嫂找正干有事啊?他那有闲工夫,我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于凤以为陈翠英是过来找自家男人帮忙做什么事,一脸不不耐烦地推托。
陈翠英见于凤摆着张脸,按她不求人的性子本想直接走人的。想了想,看在老人和自家男人的份上还是忍了,“正干不在也没关系,我就问你吧。”她懒得和于凤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我猪栏的几头猪要卖,你们有不有意买?”
于凤心里‘咯噔’一下,大嫂家那几头猪什么情况她可一清二楚,这时候买回来不就等于捡钱的吗。
“我们----”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心想你肯定遇到什么事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时候卖猪,还都卖,“咳咳,大嫂啊,我们也想帮忙,可是----”
陈翠英最烦她的就是这点,总爱耍小心眼,关键还耍的不高明,让人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你就说买不买吧?”
“买也不是不行,这价钱嘛----可要低两毛!”于凤一副吃定了对方的表情,她还以为嫂子肯定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过来求着她买呢。
“嘿嘿,那你等着吧。”陈翠英扭头就走,已经给过机会,你自己不把握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于凤没想到大嫂过来‘求人’脾气还这么大,气得“噗”地一声吐出瓜子壳,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着说,“看你等会怎么过来求我。”
结果显而易见,于凤等到的不是嫂子返回来求她,而是村里人赶着去陈翠英家买猪的消息。女人这时候知道急了,那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送上门的钱从指头缝里溜走吗?
想到自己刚推拒了大嫂,于凤还真拉不下脸马上跑过去反悔,可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女人急的团团转。
“看来只能去柑子园找正干了。”于凤刚要抬脚出发,“不行!等男人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想起了在村后挖地的公公----
听小儿媳支支吾吾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老人气得用手指着她,“你,你----”
“爸,别你呀你的了,赶快想想办法吧。”
陈明福气归气,可也不能撒手不管啊,他手也顾不上洗,领着于凤匆匆朝大儿媳家去了
----------------------------------------------
紧张的考试过后通常都会放一两天假,这次模拟考试也不例外,陈锐同学考完后第一时间就离校回家了。
他没想到的是,由于自己‘溜得快’,让一场轰轰烈烈的专门针对自己的打击报复落了空!他更没想到的是,家里,一场闹剧正在等着自己!
陈明福坐在猪圈门口,黑着脸没说话,他用肢体语言向所有人表明了,“谁要想把猪赶走,行,那得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哈哈哈,老爷子威武!”看热闹的大声起哄。
“倚老卖老,还讲不讲道理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大家一起上,过去把他拉开----”
看到王正勇他们撸衣袖准备过来拉人,于凤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诨,“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他们来我家抢猪不说,还要打人啦。”
“什么时候翠英的猪变成你于凤家的了?”
“翠英,是不是你叫我们大伙过来买猪的?”
陈翠英“……”
“翠英,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啦?”
“……”
陈家院子里嬉笑怒骂,吵成一片。
其实,从于凤为难大嫂到陈明福赶到大儿媳家也就短短个把小时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等她跟着公公火急火燎地赶到时,四头油光水亮的半大肥猪已经被王正勇和陈正龙四家人定了,正准备称重给钱。
想想也好理解,村里没什么好的经济来源,一年的收入主要就是靠种田和养猪,翠英家这几头猪正是长个的时候,买回去养两三个月再卖,转手一头就能挣一两百块!
在村里,一百多块,哪怕对于像王正勇家这样搞得活的,那都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四头猪很快就被瓜分了。
于凤当场就不干了,她哭喊着把公公推出来做挡箭牌,这才有了陈老爷子坐在猪圈门口的一幕。
“翠英,你嫁到我们清水村二十多年了,在村里可一直都是说话算数的,今天你给句话,现在怎么办?”王明奎是村领导,说话很有水平,一顶高帽子不着痕迹地给陈翠英戴了上去。
不用说,他家也定到了一头猪。
“姜果然是老的辣!”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冲着王海竖起大拇指。没错,老支书就是王海他爹!
王海是谁?清水村的头号混世魔王!平时没理都要横三分的主,何况今天他家还占着一个‘理’字,大家心里都在等着看好戏上演。
对众人怂恿的眼神,王海灿灿地笑了笑,并没如他们想象的那样过去动手!
这,让好多看热闹的人搞不明白,小魔王转性啦?
他们哪里知道,王海上次真被陈锐打怕了。
“王支书,你也看到了,不是做晚辈的说话不算数,我公公他老人家----”陈翠英不停地跟大伙解释。
“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叫大伙过来买猪的?”
“是我是我,可是----”
“……”
傍晚,随着外出干活的人陆续回村,聚集到陈家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吵吵嚷嚷,半天也没拿出个有效的解决办法来。
陈锐离开学校后先去了一趟打鱼村。
夕阳下,河面波光粼粼,老人们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准备开始做晚饭。
“阿锐来了!”看到走过来的后生,张泉亲切地打招呼,晚霞映照在他的额头上,皱纹都舒展开来。的确,最近十来天是老人家这些年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他们不怕辛苦,怕的是辛辛苦苦抓到鱼后卖不出去!是陈锐让自己这些人重新人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和老人聊了一会,陈锐再次嘱咐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张叔,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你们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陈锐因为要赶着回家,最后还是谢绝了老人留他吃饭的好意。
总算赶在天黑前到了家,陈锐看到自家院子里围着这么多的人,吓了一大跳,他生怕妈妈出了什么事。
“陈锐回来了。”看到儿子回来,陈翠英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下午真是把陈翠英气得够呛也急得够呛。她心里委屈啊!心想,这事能怪我吗?我要卖猪,最先告诉的就是你于凤,你自己不要我才和村里人说的。现在老娘的猪卖都卖出去了,你才知道后悔,晚了!
可气的是她还有脸领着公公过来闹,这叫个什么事嘛。
一会说什么,“我也没说不买啊!只不过当时没有考虑清楚嘛!”
哦,我卖猪还要等你考虑清楚?
一会又说,“人家又还没给钱,卖不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难道他们还敢强抢不成?”
陈翠英心想,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合着坏人我去做,好处你来捡!凭什么?真不知怎么说她好,大家一个村的人,虽然没给钱,难道说出去的话就不算数啦?
“妈,家里这是?”
“唉----”陈翠英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接着简单地给儿子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现在的情况就是,四家定了猪的人都不愿意退,你婶娘说什么也要买一头,”陈翠英说着朝猪栏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看,还专门找来你爷爷给她撑腰。可是,我怎么给他们变出来多的猪啊?”
陈锐的到来,包括他爷爷和小叔陈正干在内,所有在场的村民几乎都没当回事。
很好理解。今天这事,别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平时给人的印象向来还胆小怕事!就算换做村里其他任何人,谁敢说能处理好?那可是关系到一百多块钱啊!
事情说难确实难。
一边,买猪的几户人家在村里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
关键是他们都还在理!
另一头虽然不占理,可他们是自己的亲爷爷和叔叔婶娘。
事情谁都明白,就是情与理之间的碰撞嘛。可怎么处理?偏左,你忤逆不孝!偏右,你不讲信用!
“难,真难!”看热闹的人也在心里思量,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翠英居然找她那个懦弱的儿子商量,王明奎心想那不是胡闹吗?他忍不住开了口,“正通媳妇,不是做叔叔的故意为难你,今天可是你亲自叫我们过来买猪的。猪我们定了,好家伙,先是老的出来挡道,现在又叫个小孩子在那里商量,什么意思?你们一家子这是唱的哪一出?”他说着向周围无奈地摊开双手,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什么意思,想涨价呗。”
王明奎抬起手虚压了几下,示意大家听他讲,“是,这么大点的猪按市场行情卖你是亏了点,这样翠英,我家那头每斤再涨一毛。”
“我们的也涨一毛。”
气氛一下子变了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陈家人是在借故涨价呢。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陈翠英急着摆手,“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
“妈你别急,”陈锐没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拉住妈妈的手微笑着安慰,“不就是几头猪吗,小事!”
“不就是几头猪吗,小事!”
陈锐语音不高,像在和他妈妈一个人说话似的,然而,在场的好多人却也听到了。
一阵极短暂的愕然之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很快就沸腾起来。这一刻,看热闹的和当事双方都调转了矛头,他们一致对准了少年。
怪谁?怪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不说村支书王明奎和王正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是省油的灯?都是黏上毛就能变成猴的角色!就说院子里这么多的人,大家在这耗了小半天都无法妥善解决的难题,到他一个刚回家的小孩子嘴里,居然成为了“小事”,这让大家情何以堪?
“你们知道天为什么黑了吗?”
“为什么?”
“因为呀,牛,都被吹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跟着过来凑什么热闹?”陈明福大声怒斥孙子。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陈锐算是撞在枪口上了。这个孙子是什么德性老人太清楚了,平时没事都像个缩头乌龟,真要遇上事了指望他?想都不要想!
说实话,老人感觉今天的事很不光彩,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啊!老陈家今天算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脸给丢尽了!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除了之前小儿媳支支吾吾的描述,翠英也给自己解释了好几遍。老人向来偏心小儿子,认为哥哥姐姐包括陈翠英这个做大嫂的就应该处处照顾他。可是,今天的事确实错在小儿媳!陈明福好几次都想撒手走人了,坐在这丢人现眼啊!可看到于凤那哭天呛地的样子,老人只能无奈地继续坐在那。陈明福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很无力,一方面确实稀罕那一百多块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走了,正干家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陈锐安慰好妈妈后拿着一张板凳转身走向猪圈,“爷爷,你年纪大了,在地上坐久了对身体不好,来,坐板凳。”
陈明福愣了愣,这个沉稳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孙子吗,正当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接板凳时----
“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于凤声色俱厉地吼道,她扑上去就要抢夺板凳。废话,老头子怎么能起来,他可是阻挡人家把猪抓走的最后屏障!
“干什么?”陈锐喝叱,伸出一条胳膊档住了婶娘。
于凤此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妇,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她见侄子竟敢伸手阻拦,闷着头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结果发现,任自己怎么用力都突破不了那条胳膊!
紧接着,于凤当着众人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一哭二闹三撒泼!
“啊,我不活了,”于凤见摇不动陈锐的手臂,直接躺了下去,一边打滚一边哭喊,“陈正干你个死人,没看到自己的老婆被欺负吗?”
陈正干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见状就要过来教训侄子,“陈锐你----”
“你什么你,管好你老婆。”陈锐不等他废话,直接呛了回去,“还有你于凤,想不想要猪啦?想要的话马上给我滚起来!”
年轻人语气强硬,完全颠覆了以前在村民心中的印象,说他虚张声势也好,胸有成竹也罢,总之效果还不错,起码把场面给镇住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虽然还在指指点点,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了很多。最窘迫的要数陈正干了,他死都没想到胆小的侄子竟敢当众呵斥自己,脸色涨得发紫,也不管大嫂还在场,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陈翠英护子心切:“你敢----”
“啊,打人了----”好多人惊呼,耳边仿佛都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啪!”接着应该是男孩满地找牙的情景----
不过很可惜,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下,大家看见陈正干的巴掌挨着陈锐的脸庞停在空中,但是很奇怪,并没有传来打脸的声音。
“咦,正干还是有些分寸的。”
“我就说嘛,做叔叔的还能跑到侄子家里来打人!”
“……”
“啪”陈翠英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女人豁出去了,“陈正干,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别说猪,猪毛你们都别想得到一根。”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陈锐扭头看着妈妈笑了笑。
陈明福:“正干,你给我住手。”
陈正干倒是想住手,可他身不由己啊!
此时,他欲哭无泪,内心充满了惊惧,怎么会这样?
猪圈门口,画面和气氛都很诡异。老人接过板凳还没来不及坐下,小儿媳倒在三步远的地上打滚,儿子和孙子并排站在自己上方一动也不动。
陈锐安慰完妈妈之后,重新调转了头,脸色变得冰冷,眼光死死地近距离盯住小叔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语速很慢,“小叔,你该感到庆幸,庆幸刚才不是朝我妈妈伸手,否则,手早就断了。”
傍晚光线不好,加上俩人抬起的手遮挡住了后边的眼光,除了王海和二狗子几个有心人外,在场其他的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陈正干整张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刷刷往下流,他刚才那只打人的手是被陈锐活生生地‘捏’在半空中的,就像被老虎钳扣死了一样,进退不得,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疼!
陈二狗和王海相互看了一眼,“咕噜”一声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恐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树林里的经历,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咯咯咯”打冷颤。
王海心想,“不行,我得过去提醒一下老爹,那就是一尊瘟神,惹不起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升起这个念头,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王明奎语气充满了不削、嘲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招处理这件小事。”说到最后,他有意把‘小事’两字咬得特别重。
陈锐转身看向王明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就那么一眼,把匆匆靠过来的王海吓得腿都哆嗦。
“哈哈,让老支书见笑了”陈锐变脸就像变魔术,一脸的人畜无害,“晚辈哪有什么高招,不过嘛,办法倒是有一个----”年轻人说到这故意停住了。
“什么办法?”好几个声音抢着问。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由于反转太快,以至于好多人散场回家后都没琢磨过来,他们心里很纳闷,“王明奎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主动放弃呢?”
九十年代,村里生活简单枯燥,也因为如此,屁大点的事都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热烈谈论的话题。
今天卖猪的事闹得这么大,几乎全村人晚上都在议论----
“正勇,睡着了吗?”张玉芳用胳膊碰了下旁边的男人。
“嗯!”王正勇鼻子应了一声。
“你说----猪的事情明天不会再起什么变化了吧?”
听老婆提起猪的事,‘睡着了’的王正勇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能起什么变化?陈锐不是说了吗,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家交钱赶猪。”
“陈锐!那个尚来胆小怕事的半大孩子!他说的话你真相信?”
“胆小怕事?”王正勇摸黑点上一根烟,喃喃地道,“看走眼了----”
“说什么呢?什么看走眼了?”张玉芳见男人夹着根烟在那发神,伸手摇了摇他。
“我问你,今天翠英家的事解决得怎样?”
“还行吧。”张玉芳不知道老公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什么叫还行吧,”王正勇来了精神,调转身体面对老婆,“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总的来说很圆满,结局算得上皆大欢喜。”
“哦,你跟我说说。”
“首先你看,于凤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她那是蛮不讲理!”
“说她蛮不讲理也好,撒泼打诨也罢,可人家毕竟是翠英的妯娌,关键她还搬来了陈明福。假如她就耍赖皮,你叫翠英怎么办?”
“啧啧,是挺难办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女人感叹。
“很难吧,不管翠英怎么有理,可老爷子毕竟是她公公,拉下脸来阻拦了小半天,最后什么作用也没起到,你叫老人家以后在村里怎么见人!”
“听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么回事。”
“讲完了于凤,我再和你说说翠英。虽然她最后没把猪卖给老支书,可你能说她不讲信用吗?”
“她怎么不讲信用了?明明是王明奎自己放弃的嘛。”说到这,张玉芳察觉男人一脸的玩味,“你笑什么笑,难道我讲得不对?”
“对,你说的对。”王正勇把手伸到床外弹了弹烟灰,“我就纳了闷了,明明挣钱的事,他王明奎为什么要自动放弃?”
“老支书发扬风格啊----”说到最后女人语气越来越低,明显底气不足,自己赶紧强调,“不光是我,大家都这么说。”
“呵呵”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你仔细回想一下,下午那么长的时间,他王明奎怎么早发扬晚不发扬,偏偏被陈锐叫进屋去后,一出来就风格了?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会吧,你怀疑----”张玉芳吃惊地张大嘴巴,脑海里回想起傍晚时的画面来----
年轻人说他有办法,院子里的人全都不相信,吵吵嚷嚷地抢着问,“你有什么办法?”
陈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着看向村里最有话语权的王明奎,“办法很简单,就是不知道老支书愿不愿意配合?”
这是将军啊,看热闹的不闲事大,“王支书配合他,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王明奎一个成了精的人,这么肤浅的激将法能让他老先生上当!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拒绝时察觉儿子王海从后边一个劲地拉拽自己的衣袖,不停地示意自己点头,额头上都急出汗来了,“搞什么名堂”老支书心里嘀咕,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哦,还需要我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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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您老说的,其他地方晚辈不敢妄言。但是,在清水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知道老支书的威名!”
陈明福坐在板凳上使劲揉了揉老眼,怎么看怎么感觉身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不像自己从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孙子。
不止他,现场除了陈翠英外,谁能想得到?
明明知道陈锐是在拍马屁,王明奎偏偏还很受用,笑呵呵地指了指他,“你呀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他还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变得缓和多了。
随后,陈锐把王海父子叫进屋去交涉了几分钟,外边看热闹的还没反应过来,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王明奎笑呵呵地从屋里出来,举起双手在脑门上方虚按了几下,“大家听我说,翠英今天卖猪,虽说是先到先得----”他顿了顿,等大家都看过来之后才继续,“可谁叫我是村里的干部呢,既然于凤也想要,那我就让给他们了。”
“好,好,老支书不愧是老支书,高风亮节!”陈锐第一时间带头鼓掌,很快,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呱唧声----
在没人注意的间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心有灵犀,默契地对视一眼,很快又笑着分开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吃饭吧,我家可不管晚饭。”陈锐开起了玩笑,“今天太晚了,买到猪的明天早上九点拿钱来我家,一手交钱一手赶猪,正好我今天晚上多喂点吃的,坑死你们。”
“哈哈哈----”他认真的表情自然又引起了一阵轰笑。
不光王正勇夫妇想不明白,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搞不清楚王明奎最后为什么会主动放弃,包括陈翠英。
“儿子,老实跟妈交代,你和王明奎说了什么?”陈翠英是个急性子,外人刚走完她就盘问陈锐。
“妈,我都快饿死了,能不能吃了饭再向你坦白!”
“你说呢?”语气充满了威胁。
“我觉得吧,还是应该先讲清楚----”
“算你小子识相。”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不是要收购螺蛳吗?”
“是啊,但那跟猪有什么关系?”
“大家买猪回去是为了挣钱吧?”陈锐没等妈妈回答,自己接着往下说,“他们买猪,先要拿出一百多块,然后辛辛苦苦养两三个月,就算猪最后长到二百斤,能挣多少,一百还是两百?”
“谁家的猪能长两百斤!”陈翠英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说了半天,那和螺蛳有什么相干?”
“我直接拿出一百块跟王海父子说,这是定金,一斤石螺三毛三,每天从你家收购二十斤,条件是把猪让出来,你猜他们怎么选?”
这还用猜吗,清水河里到处都是石螺,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听儿子点出了关键,陈翠英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啊,一分钱成本不用掏,一个月能挣一百多,老支书那么精明的人会算不明白这个帐!”
“可是,饭店要那么多的螺蛳,你为什么每天只收他家二十斤呢?”
“妈,我饿了。”
“话还没说完----”
“明天你就知道了----”
黑夜,山村,昏暗的灯光下,母子俩吵吵闹闹着开始吃饭。
第二天,陈家母子宣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随后他们离开了清水村,身后留下无数闲言碎语……
夜晚,山里下了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早上,陈锐是被窗外鸟叫声给唤醒的。年轻人惬意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才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薄毯被身上某个物件高高地撑起,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我嘞个去,一柱擎天!”
陈翠英早就起来了,完喂猪正要开始做早饭,突然听到儿子大叫,她急忙冲过去‘碰-碰-碰’拍门“怎么了?”
陈某人慌张地扯过毯子遮挡好后才记起房门是反插的,“妈,没事。”
“没事大清早的你鬼喊鬼叫!”
“有只老鼠----”
……
昨天本来说好九点后再来赶猪的,结果八点刚过陈正干两口子就先到了,陈锐和妈妈还在吃早饭。
“正干、小凤来了,一起坐下吃点?”
陈正干把脸歪到一边没有回嫂子话,他还在为头天的事情和侄子怄气。
昨天晚上到家后,他被老婆指着鼻子数落了好久,“我于凤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里头我就是个外人,一到紧要关头,你心里终归还是向着你们老陈家----”
“那个说你是外人嘛?”
“不是外人!那我问你,为什么陈锐欺负我时你连个屁都不放?”
陈正干:“……”
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难道去跟人解释,我被侄子捏得动弹不得!不要说别人不信,自己都不相信!陈正干十分不解,那小子去哪学了这么一身好本事呢?
最终,陈正干默默地把一对小儿女哄上床后,睡了大半夜的地板才被赦免了罪行----
于凤见男人侧身甩脸子,隔着衣袖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灿灿笑道,“大嫂,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锐知道小叔夫妇一早过来的心思,“婶娘,你们要是吃过了就去猪圈看看吧,挑一头自己中意的。”
“哈哈”于凤这回是真笑了,“还是我侄儿子懂事----”
不久之后,大家都来了,事情很顺利,总共不到一小时,四头猪都过完秤交了钱。
买到猪的自然喜笑颜开,没买到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羡慕,大家吵吵嚷嚷地准备散场时,陈翠英说话了,“乡亲们先别急着走,还有个事情和大伙说一声。”
“翠英,猪都卖完了,还有什么事情呀?”
“是不是连那几个小鸡子也要卖?那我们可买不起!”
“哈哈哈”
只要有热闹,哪都不缺起哄的。
“陈瘸子,你想得美!”陈翠英吵架怕过谁来着?反击过后她回头看了看儿子,见他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女人不知怎么的底气就足了,“我要去镇上做买卖了----”
“什么,翠英你说什么?”还没等她把话讲完,村民就嚷嚷开了,“你去做买卖!”
难怪所有人都很惊讶,村里从古到今,谁不是靠土地过活?他们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土地,猛不丁地一天听到有个人说要去做买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翠英,你可要想清楚了,买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呵呵,你能做得来买卖?”
“那你是准备去卖萝卜呢还是去卖白菜?”在他们的观念里,最多也就这样了。
“不是萝卜,也不是白菜----”
“不是萝卜和白菜,难道----学人家去卖衣服!?”几个见过点世面的试探着问。
“翠英呐,买衣服可不是我们种地的干得来的----”
“”
女人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半句话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我是去卖螺蛳去卖螺蛳。”
“什么,卖螺蛳?”
“螺蛳清水河里多得是,谁会买它呀!”
“你们可以摸来卖给我,一块钱三斤。”
“……”
不到十分钟,清水村有史以来最荒唐、最轰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大家起初都不相信,直到几天后陈二狗试探性地背了几十斤到镇上换回了真金白银----
陈明福本不打算今天早上去大儿媳家的,老人知道昨天的事做得不地道,虽说心里一直偏袒小儿子,但当着全村人的面让大儿媳为难毕竟脸面上过不去。
老爷子正坐在屋门口卷旱烟,兄弟媳妇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陈老哥,你怎么还有闲心坐在这抽烟。”
“怎么了弟妹?”
“哎呀----”唐秀珍老人双手用力一拍,“你快去管管翠英吧,她----”
听完弟妹的话,老人烟也顾不上抽了,扭头朝屋里吼了一嗓子,“他奶奶,别洗碗了,快跟我去老屋。”说完也不等老伴回话,抬腿就走。
自然,陈家老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老人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儿媳,因为陈翠英最后使出了昨晚儿子授意的杀手锏,“爸,陈锐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主要是为了过去照顾他……你老人家难道不希望孙子考个好学校?”
儿媳和孙子走后,老人总感觉那里不对,一时又理不清头绪,他心想,“哼!我说不过你,赶明就让正干去县上找桂珍,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村里人等着看笑话的不在少数,有的人甚至赌陈翠英过不了几天就会灰头土脸地回来。这些,反倒让陈翠英这个倔强的女人坚定了决心。
一天之后,陈翠英送鱼去了,距离大观中学一百来米的一栋三层吊脚楼里,陈云正卷着衣袖为他们的新家打扫卫生。租下这个房子,最高兴的毫无疑问是陈云,用小姑娘的原话来说就是,“终于不用每个周末赶着回村了。”
“我看,你是高兴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吧。”陈锐打趣妹妹。
被哥哥说中心思,陈云并没有不好意思,“哥哥,难道----你不想?”
“哈哈哈----”兄妹俩互相看了三秒就憋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
房子不小,一楼做门面,二楼三楼都可以住人。而且屋子后边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房主在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环境非常不错。
九四年,镇上房租实在太便宜了,就陈锐最后租的这个房子,月付,一个月五十!
按陈翠英的意思,原本只是想要租个小门面的,能在里面支张单人床就行,说那样节省点。
陈锐没有同意,“妈你想想,现在平均每天都挣三四百块,眼看螺蛳马上就要大量供应,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不能为了一个月节约二三十块把身体给累垮了,那多划不来!再说了,我们和爷爷说的理由是什么?主要是为了照顾我的学习,开店做生意只是顺带----”
下午三点多,陈翠英回到吊脚楼时兄妹俩已经把房子全部收拾整齐。
“哟,被子都铺好了,你俩动作挺快嘛。”
“妈妈,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陈云跑过来献宝。
“啊,这是我的房间?”女人惊讶地问道,“床上的被子从哪弄的?!”
“哥哥出钱,我给妈挑的,纯绵绸,不错吧?”
“啧啧,你个败家闺女,这得花多少冤枉钱!”陈翠英用手感触着布料的材质,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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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三人在新家早早地吃了晚饭。
夕阳下,陈家兄妹回头挥手,“妈妈,上了晚自习我们就回家陪你”。
女人微笑着‘驱赶’一对小儿女,“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她怎么会想到,当天晚上,儿子还真遇到了事情----
模拟考试后,学校给毕业班的学生放了两天假。一来,老师需要时间改试卷,二呢,也是为了给学生适当放松放松,接下来直到六月底中考,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都别想再轻松了。
今天是学生返校的日子,短短一段路,陈锐和妹妹看到好多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学,女孩对哥哥吐了吐舌头,满脸的幸福!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在教室外面抽了根烟。在他看来,抽烟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妨碍不到别人,没必要藏着躲着,搞得跟做贼似的。
他却没成想,这里毕竟是学校,即使像王春风和小钢炮那样的校园大哥,谁不是跑到厕所或者足球场去抽?
罗婉欣作为30班班长,成绩当然好!在本班同学眼里,她一直是和聪明划等号的。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她只是含蓄地笑笑,不做过多的解释。罗婉欣内心其实并不那么认为,自己无非是比别人多用点功,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加多些罢了。
就像今天,大家要么还在路上,要么是在宿舍休息,自己已经抱着好几本复习资料来教室了。
进教室时,她自然看见了那道嚣张的身影,罗班长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没去制止陈锐,不过在心里,她已经非议开了,“以前只是觉得他学习不好,起码还算个老实人,没想到和王春风他们一样一样的。”女孩随即又想,“自己虽然是班长,可对后面几排差生确实不怎么了解,不过话说回来,谁有时间去关心那些混子!”很快她就坐在前面开始学习了。
看到陈锐的远不止她一个,其中也不乏有上心的----
不过上心也好无意也罢,陈锐都不在乎,抽完最后一口,他把烟头凑到身前的杨柳树上按了按,食指一弹,过滤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飞入垃圾箱。
“卧槽,”张波本想来个偷袭,没想到见证了一个奇迹,情不自禁地大声喝彩。
“傻x”陈锐不削地瞟了胖子一眼,“哥要说纯属巧合,你也不信啊!”
“呵,难道不是蒙的?有本事再给爷来一个----”
“就不来,气死你!”
“心虚了吧?不敢就说不敢,还气死我----我呸。”
“哈哈,老子就是不上当。”
俩个损友相互攻击着走进了教室。
七点开始上晚自习,现在大概是六点,教室里人不多,特别是后面三排,除了胖子和陈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坐下后俩人停止了打闹,各自拿出卷子写起来。认真地样子,搞得前面大声谈论着模拟考试的陆明他们都心虚了不少,回头看了几眼后,不知不觉间压低了分贝----
“装模作样!”张霞故意扯着嗓门嘲讽。
“人家可是要考新北的!”她同桌李晓娟很配合,语气阴阳怪调。
“你们急什么,明天不就公布考试成绩了吗?”陆明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用胖子的话来说----让他去演岳不群都不用化妆!
“……”
陈锐察觉同桌的呼气声越来越粗,轻轻地笑了笑,“年轻人,淡定、淡定!”
“谈定你个头。”胖子嘀咕,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还行吧!”陈锐洋洋得意。
他哪知道,报应很快就来了----
杨峰背着从家带来的小半袋米急匆匆地跑向28班男生宿舍,“磅”地一声踢开门,把米袋子一扔,冲着,冲着上铺喊道“黄毛,知道钢哥在哪吗?”
黄毛,大号韩亚鹏,因其崇拜古惑仔里的山鸡,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染成了黄色,被几个狐朋狗友起了个黄毛的外号。
黄毛、杨峰、龙航和程钢等人一起在校内校外打过几次群架,被大家戏称为28班的八大金刚。
程钢外号小钢炮,简直是个怪胎,不但打架好勇斗狠,学习成绩也很好,而且那小子的爸爸听说还是镇里的一个小领导,自然而然,他成为了八大金刚的no1。
“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也想混饭吃?晚了----”黄毛拍着肚皮调侃朋友。
“谁想混饭吃了?以为个个都像你?”杨峰拿起枕头用力朝黄毛砸过去,“猜猜看,我刚才看到谁了?”
“鬼知道你看到谁,哦----我知道了,”黄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猥琐地笑道,“是不是看到大嫂了?”
“滚蛋,大嫂和我们一个教室,哪天看不到?”
他们嘴里的大嫂就是大观中学的校花----赵凌云。
“不是大嫂,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
“告诉你,”杨峰一脸神秘地把脑袋伸了过去,“……”
“是吗?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30班教室外。”
“走,我带你去找钢哥,他们打台球去了。”
大观镇就那么大点,台球室也只有一个,十多分钟后大名鼎鼎的八大金刚气势汹汹地朝学校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钢炮。
一行人中,程钢的确很抢眼,因为家里生活条件好,他长得高大威猛,基本比同龄人高了半个脑袋,头发三七分开,看起来有点像四大天王中的黎民。
别看程钢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面,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样子,还真不是他的意思,套用时下香江影片里一句时髦的对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事情还得从一年多前说起----
程钢学习从小就很好,向来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直到偶然一次打篮球和对方起了点小摩擦,当时脑袋一热双方动起手来,程钢凭着身高体壮以一敌二----结果一战成名!
学习成绩好,人又长得帅,打架还牛叉,28班小钢炮风头一时无两!
人嘛,总是有点虚荣心的,更何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自认为足够优秀。
哪个少年不多情?
在身边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程钢高调地对全校最漂亮的冰雪校花表白了----
事实证明,少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赵凌云表情不变,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嘴里蹦出一个冷冰冰的字“滚”,得出来,她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想到往事,程钢伸手摸了摸脸颊。
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以为赵凌云是假装清高、纯洁。程钢却很清楚,她根本不需要装,人家本来就是一只白天鹅!
大多数同学们只知道她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
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大院里,清楚她爸爸就是镇里的----
当时,少年只是面子过不去才硬撑着说了句,“我程钢追不上,谁也别想追。”
年轻人内心苦笑,“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
“嗨----”
一行人中,程钢最高,他左手边的光膀子最矮。
“哼!敢跟钢哥抢女朋友!”光膀子说着朝前方挥出一记左勾拳,样子很亢奋。
光膀子就是龙航,穿上鞋子刚刚超过三等残疾线一米六,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程钢的脚步。可他绝不属于弱小范畴,这家伙除了个头不高,脸大脖子粗,比起胖子来都毫不逊色,土灰色的t恤胡乱地搭在厚厚的肩膀上,随着一拳打出,胸膛和胳膊上的腱子肉不停地颤抖。
没去练举重,真是浪费了身材!
“三郎,等下打人的时候你可要悠着点,别像那次似的----”黄毛旧事重提。
龙航外号拼命三郎,每次干架他都冲在最前面,有一次,他“呼呼”两拳下去,愣是打断了对方一根肋骨----
“哈哈哈----”想起曾经的辉煌战绩,一帮年轻人大笑起来,还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没事,那小子看起来挺高大的,应该比较经打!”杨峰眼前闪过那道抽烟的身影。
“管他高大不高大,敢惹我们,就要有被修理的觉悟!”
“不错”
“……”
听着同伴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下来怎么收拾那个人,程钢其实很迷茫,心想“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自己呢还是为了我?”
难怪他会产生这种想法,整件事情说起来,少年都是被动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地步,可笑的是,直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情敌’究竟长什么样!
真够讽刺的。
程钢想着心事,脚下速度一点也没放慢,眼看就要穿过操场----
当初,自己就是在这被她狠狠打脸的,少年记得,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从那以后自己表面变得更加叛逆和放纵,打架、抽烟,打台球……
也是从那时开始,程钢和身边这帮朋友走得越来越近,不可否认,他们当时确确实实给失落中的少年带来了不少安慰。
只有程钢知道,自己不过是戴上了厚厚的面具罢了,人前吊儿郎当,哪天到家后不是学到半夜?
原以为初中生活就要在伪装中过去,哪知天有不测风云----
先是传出有个其他班的男生在追赵凌云,老实讲,听到这个‘笑话’时,程钢压根没当回事。首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其次,程钢不傻,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自己当年不过是年少冲动,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心里早就放下,再说了,不放下又能怎么样?
他是放下了,可身边的兄弟却不这么想。他们有意无意放出话,说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名叫陈锐的。在程钢看来,不过是一群混日子的学生没事找事而已,自己拖个三天五天,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哪知王春风那个二百五,居然叫他女朋友带话过来,“陈锐是我兄弟,你们小心点!”
这算什么?讲义气?明摆着火上浇油嘛?
程钢在心里把王春风家全部女性都‘问候’了一遍,王老大,你特么就是这样讲义气的?
到这,已经不是程钢一个人的事了。如果凭他王春风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自己兄弟就吓住了,程钢还真不答应。
“他姓王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西?”
“浩南哥?!”
“这几天模拟考试,考完最后一科就办事。”
“哈哈,到时看看王春风把脸往哪放!”
他们本就是在学校混日子的,没事都会想着法子找乐子,心里指不定还巴不得有人挑事!之所以还没离开校园,无非是等着拿毕业证罢了。那张纸对他们来讲确实很重要。
别的不说,华夏征兵,最少也要初中文凭!
一帮人准备了半天,包括由谁去放哨,谁堵前面,谁从后面包抄……他们甚至做好王春风等人在场的应对方案----无非就是一场混战嘛,谁怕谁啊!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算漏了!怎么想得到,那人是个孬种,居然提前逃了,害他们像个傻x一样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连根毛都没看到。
不过,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方害怕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杨峰和黄毛带来的消息,大家扔下球杆就往学校赶得原因,这次,看你往哪逃!
六点三十五,程钢等人穿过了操场。
看着28班那帮人径直朝本班教室走去,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黄立杰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永强,你马上去28班教室找大嫂,看看风哥在不在那,小钢炮他们过来找陈锐麻烦了,”说着他就跑了出去,“我去宿舍找人!”
到了30班教室,程钢带着拼命三郎直接走到讲台上,剩下的默契地兵分两路,把前后两道门堵死。
这时候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当然,后面还是只有那两个牲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好多人给搞蒙了,抬头茫然地看了过去,眼神里写满了问号,“这帮混混来我们班干什么?不知道谁又要遭殃了?”
程钢没让他们久等,略微扫了下面一眼就说明了来意,“谁是陈锐?”
小钢炮在大观中学可是名人,很多人都是认识的,听他指名道姓找陈锐,再联系最近听到的传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报以同情的,大家调转头看去----
陈锐和胖子今天做的是一套燕京海定版的物理试卷,去林市那么多趟,除了卖鱼卖螺蛳,他也去了两回新华书店,什么海定的,黄冈的,卖回来一大摞试卷。
“是来找你麻烦的,”胖子关键时候很沉得住气,悄声说出这句话时神态和动作没有丁点变化,圆珠笔甚至还在沙沙解题,“等会我装着打岔,趁他们不注意你就跑。”
“那你呢?”
“傻x,他们找的是你。”
陈锐笑了笑,“也行,到时我来给你收尸。”
“……”
30班的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俩装傻充楞了,本来挺严肃一件事,搞得有些人都想笑了。
“谁是陈锐?”见没人回答,程钢又问了一遍。
知道蒙不过去,胖子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陈锐说话了,“我旁边的胖子。”
“扑哧----”终于有人没能忍住。
“卧槽!”胖子破口骂道。
不久之后,冲突爆发了----
青春年少,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干过几件出格的事?假如真是那样,人生也未必算得上完美吧?
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
一、二十年过后,很多亲历者都已记不清事件的具体情况,不过有些细节却像雕刻似的,永远印在了脑海里----
为了养家糊口,龙航做了一名物流司机,他在很多城市的液晶屏幕和互联网上看到过当年那个胖子,只不过在姓名前面,牵出了一串长长的头衔:著名实业家、企业家、经济学家……张波先生!
点上一根烟,龙航轻轻地笑了笑,“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感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风骚!”
那天----
随着钢哥再次发问,“谁是陈锐?”
大家扭头看向后边那两人。
“我旁边胖子----”
“你!”
“哈哈哈----”
“别被他骗了!”杨峰大声喊,“死胖子不是!”
“……”
前一刻还安安静静的教室一下子哄闹起来。
“我想说,旁边胖子的同桌就是陈锐。”陈锐说了一句非常绕舌的话,戏谑地看着张波问,“胖子,你同桌是陈锐吧?”
“是啊!”胖子笑着站起来,猥琐地朝快速围过来的众人打躬作揖,“各位同学找陈锐有事吧?我让他去帮你们喊人。”说着转身拍了陈锐一巴掌,“还不快去宿舍把陈锐叫过来!”
样子那叫一个逼真!好莱坞真是欠他一个小金人!
“还是你去叫吧,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完呢。”
“不如我们一起去叫。”
“好啊。”
教室里的人都看呆了,心里感叹,“人才啊,他俩不去演电视绝对是全国人民的损失!”
杨峰伸手指着某人脑门,“他就是陈锐。”
“哈哈,演得不错嘛,继续演。”程钢笑得很暧昧。
说实话,看到陈锐坐在倒数第二排,不光程钢,黄毛他们心里也很纳闷,“坐得那么靠后,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都是文明人,大家有事说事。”胖子眼见蒙不过去,马上转换策略。
“哈哈,”陈锐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胖子,你不准备用降龙十八掌?”
张波正想用嘴反击,猛地感觉身体一晃,耳边响起一阵桌子板凳与地面摩擦的“咯吱”声,接着眼睛一花---
等他站稳一看,“我去,什么情况?”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不但胖子疑惑,好多人也奇怪,教室里课桌板凳塞得满满当当,平时进出都得专门让道,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被挡在身后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前面,乾坤大挪移?
陈锐没有回答胖子,语气平静地问程钢他们,
“你们是不是傻啊?”
“你说谁傻?”
“说你们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干什么?你们打到我,说轻点是违反校纪校规,说重点就是违法。”
陈锐一副王八之气,“知道我打到你们算什么不?”
胖子举手,“我知道,算正当防卫!”
“闭嘴,谁让你抢答的!”
“你又没说清楚----”胖子嘀咕,满脸委屈。
“咳咳,”程钢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能扯,几句话还真把兄弟们虎得一愣一愣的,“兄弟,有本事去足球场聊聊。”
“早说呀,走吧----”
“卧槽,”看着陈锐真跟他们出了教室,胖子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教室里很安静,是啊,看着其他班的人来教室欺负自己同学,前面坐着那么多男生,居然话都不敢说一句----
“你们怎么不去帮帮忙?”
“我们是来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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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很明显,陈锐和张波不过是在混日子罢了。
罗婉欣朝陆明看去,见到了一对躲闪的眼神,叹息一声站起来,作为班长,她准备去找班主任报告下情况。
此时,时间是六点四十二。
三分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了过来----
赵凌云永远那么准时!六点半走出家门,十分钟左右来到教室,放下书包正要坐下时身后传来一句话:
“程钢他们到30班找陈锐去了。”
事情也是赶巧,王永强跑到艾菲她们班找王春风,刚把事情说完赵凌云就到了。艾菲心想,“以前光听疯子说他俩怎么怎么样,我今天倒要看看----”
听完艾菲说得话,赵凌云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出去,听着小皮鞋“可、可、可”地急促离去,后面的艾菲眼冒金星,“原来是真的!”
“陈锐去哪了?”女孩来到30班门口,冷冰冰地问。
几分钟后,赵凌云来到足球场,结果看到----
五分钟前,陈锐十分配合地跟着黄毛他们出了教室。他心里想法很简单,我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事情莫名其妙,可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就解决掉吧,拖着总不是个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最后还是出了点意外,变故首先是从胖子开始的----
“小锐子,等等我。”张波追了上来,他心里其实很害怕,胖乎乎的笑脸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
“哟,看不出来呀,死胖子很讲义气嘛!”黄毛调侃道。
“哈哈,兄弟说的什么话?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胖哥不敢说……”到了这会,胖子还在努力套近乎。
有个这样的朋友,陈锐心里挺感动的,勾肩搭背笑着打趣,“胖哥,你不害怕啊?”
“嘘----”胖子赶紧使了个眼神,“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他伸手抹了一把冷汗,凑近兄弟的耳朵,“我可告诉你,怕死不管用,现在只能硬撑!”
“哦,你很有经验嘛。”
“那是----”
到了足球场,已经是六点五十多,晚自习马上要开始,球场上正好没人……
两分钟过后,胖子就不再害怕了,因为现场除了他跟陈锐,剩下的已经全部趴下。
陈锐倒没像‘招待’王海他们那样‘招待’小钢炮他们,毕竟大家还是学生,他们也还没机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张波本来还想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突然一花,接着耳边不断响起“哎哟,哎哟”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程钢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被摔趴下几次了,三次还是四次?反正只要爬起来,下一刻屁股百分百就会和大地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啪!”地一声,真特么疼啊!
很快,没有人再试图起来了,屁股遭罪不说,完全就是徒劳!
张波一脸诧异地看着陈锐,“你----”
陈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怕吗?”
“怕?”胖子变脸就像变戏法,胸膛拍得砰砰响,“胖爷什么时候怕过!”
什么叫小人得志?
胖子绝对就是!
他正想发表几句胜利感言,刚张口就呆住了,眼光直直地看向来处----
女孩一路小跑,因为速度有点快,披肩的秀发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飞扬,在晚霞的映照下仙气十足。
“你没事吧?”
赵凌云的神态和语气依然是标志性地冰冷,但,现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内心的关切。
“没事。”
“那我们回去上课吧。”
“走吧!”
女孩从出现到离开,除了和陈锐说话外,没跟其他人说过一句话,也没问地上为什么躺着那么多的人。
看着他俩就那样云淡风轻地转身走了,胖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吼着追了上去“姓陈的,你特么重色轻友,胖爷和你绝交!”
30班教室,几分钟的压抑过后,大家很快为自己的怯弱行径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是来学校读书学习的,所以才不去参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给自己开脱后,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俩会不会----”
“胖子不一定,陈锐肯定跑不掉!”
“你们等着看吧,胖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的是,小钢炮他们才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活该,叫他充英雄!”
“英雄?搞不好已经变成狗熊了----”
“别去医院就算不错了。”
“你瞎说什么,人家还要考新北高中的!”
“呵,你还真信啊?”
“哈哈哈”
“……”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陈锐和张波前后脚走进了教室,把那些正在热烈谈论他俩的人咽得满脸通红。
好多人不解地偷偷回头打量,心想,“这才几分钟,他俩怎么就回来了?难道小钢炮他们良心发现?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赵凌云过去救了他们。这么说来,赵凌云和陈锐岂不是----”
陆明嫉妒地向后看了一眼,“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们哪知道,赵凌云回到28班教室后同样心事重重。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女孩想不明白陈锐那天是怎么抱着自己跑去医院的,同样搞不清楚今天球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一听到消息自己就赶过去,不会间隔太长时间!可是,等自己赶到球场时,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结局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去找麻烦的全都躺在地上,他和那个胖子却完好无损的站着。
赵凌云冰雪聪明,陈锐不说,她就不会问,更不会提自己赶去帮忙的事。
想到那个死胖子追上来喊自己“嫂子”,女孩脸蛋更加红了----
女孩没有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学习,一双白玉般的皓腕撑在课桌上托着精致的下巴,任由思绪遨游。
“因为一次羞人的意外,他粗暴地闯进了自己的心田。”想到俩人初次相逢的画面,赵凌云俏脸发热,“坏人,也不问自己愿不愿意,抱着人家跑了那么远。”
“自己愿意吗?”女孩在心底笑了笑。
“之后,俩人成了朋友。仔细想想,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想到这,赵凌云低声呓语,“你知道吗,每次想起你时,我心里----好甜蜜。”
黄立杰没在宿舍找到王春风,否则他们肯定也会跑去凑热闹,那样的话陈锐将哭笑不得。十多分钟后艾菲他们在录像厅找到了王老大,听到消息后,王春风录像也不看了,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帮忙。”
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往学校跑。
赵凌云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艾菲却已经非常肯定,“疯子,那个叫陈锐的真和你们一样?”
“不一样,他可比我学习好。”王春风说话一向幽默。
“我就说嘛,要不然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
“哈哈,”见女朋友上当,王春风得意地笑道,“你想,我们坐最后一排,他坐倒数第二排,能一样吗?”
“倒数第二排,那还不是半斤八两----”艾菲白了他一眼。
&nbbsp;“哈哈哈……”
黄立杰等人都笑了起来,一行人很快穿过了球场。
一分钟后,王春风他们一窝蜂地冲进了教室,刚想开口问陈锐的去处,话到嘴边变成了惊叫,“你怎么在教室?”
“疯子,你鬼叫什么?想吓死我啊!”
“别废话,快跟我们说说,小钢炮把你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陈锐双手交叉护胸,装作害怕的样子,“我可没有那种喜好。”
“……”
“什么,他就叫你们出去聊了会?”
“对啊,一起到足球场散了会步,聊了聊理想。”
“然后呢?”
“然后我和胖子就回来上课了,”陈锐用胳膊肘顶了下同桌,“胖子,是不是?”
张波憋着没笑,和陈锐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是啊风哥,小钢炮理想可大了!他励志要做一个----”
“滚蛋”王春风给了胖子后脑勺一巴掌,满心不甘,“浪得虚名!小钢炮也太好说话了吧?害老子急急忙忙跑回来----”他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录像厅看发哥的‘监狱风云’呢。
此时,程钢他们正坐在足球场边默默地抽烟,天色已经很暗,眼看就要完全黑下,远远看去,烟头忽明忽暗。
那人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可他带给众人的阴影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消除。
以前不懂得敬畏,以为所谓的“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不过是武侠里的桥段,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九对一,短短几分钟,连人家毛都没摸到一根,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十多分钟后,大家能慢慢爬起来时,才发现事情远不止想象那么简单,简直匪夷所思----
九个人,全都是屁股摔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疼痛!
大家不傻,稍微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人家那是手下留情,否则----
罗婉欣先是去了白老师宿舍,看到没人后又去了数学教研组,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班主任。她不知道,所有毕业班的老师正在学校会议室开会。
“……各位老师,各位同仁,”韩宏永校长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本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他顿了顿,缕了下头上稀疏的银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总的来说,不理想啊----”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散会时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
“白老师,不错啊!”
走出会议室后,好几个老师笑着‘恭喜’白勇。
“老刘,你们就不要笑话我了。没听韩校长说吗,30班这次又是垫底----”
“韩校长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刘昌健捏了捏喉咙,学着老校长的神态说道,“30班这次就有进步嘛,虽然平均成绩还是垫底,但是,年级前十名他们占了三个!”
三年了,30班第一次被校领导在会上点名表扬,尽管这个表扬前面还加了个引号。
白勇嘴里虽然一直谦虚着,内心实际是兴奋的。谁都知道,对他们这种乡下中学来说,平均成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最后还得看谁考上的高中人数多,尤其是重点高中的人数。
大观中学每年能考多少个新北高中?
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个!
第二天下午,教室里所有人看陈锐时,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多了几分不解,但更多的是----敬畏!
清晨,陈锐五点半准时起床,他刚洗漱完就看到妈妈下来了。
“妈,今天不用送鱼,你怎么不多睡会?”
“妈习惯了。你呢?晚上看书看得那么晚,这么早起床干什么?”陈翠英说着走过来,用毛巾把儿子胳膊上的水渍擦干。
女人在清水村时,基本上每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了。家里事情太多,除了田间地头,喂猪做饭、挑柴担水……哪样不需要她自己去做!
陈锐傻笑着任由妈妈擦拭,眼眶有点湿润,“妈妈,儿子不是和你说要考新北高中吗,不努力怎么行?”
“你呀,”陈翠英抬头用食指戳向儿子脑门,“自己注意身体----”
晨跑时,陈锐照例去了一趟打渔村,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新鲜鲫鱼汤,临走时总要嘱咐,“张叔,夏天雨水多,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云正在漱口,扭头看到哥哥从外面回来惊奇地问,“哥哥,这么早你去哪了?”
“好好刷牙”陈锐笑着用手纠正了妹妹的脑袋,“牙膏喷到我脸上啦。”
“嘻嘻”
兄妹俩吃完早饭后就一起出门了----
赵凌云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了他,正想加快脚步追上去,突然心里堵得难受,“他身边的女孩是谁?”凭直觉,她能感觉到他们很亲密!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走进教室,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朗读古文,“定风波,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这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随着时间推移,异样的氛围渐渐显现,最后----
模拟考试历时三天,接着放了两天假,今天已是星期三。
考试后,大家对自己的成绩还是非常期待的。
尹智英踩着上课铃走进了30班教室,大观中学四个毕业班,尹老师负责其中两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和大家预测的一样,她手里抱着一大摞试卷。
“同学们安静,”尹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等底下声音小点后继续说道,“考试成绩出来了,下面开始发卷子,请听到名字的同学到讲台上来领试卷。”
大观中学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次考试老师都会按名次发卷子,由低到高,第一名最后上讲台。
“黄立杰,38分”老师首先念出了最后一名。
“哈哈哈----”
大家笑,倒不是因为他荣登了副班长宝座,不是他就是王春风,预料之内的事!大家只是觉得他的考分太那什么----
王春风看到好朋友不好意思的勾着头小跑上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黄牛,不错嘛!啧啧,3----8,厉害!”
接下来发生的事教育我们,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王春风”
“到!”
“38分”
“哈哈哈----”
小插曲过后,情况基本还是比较正常的,这次模拟考题总体偏难,具体到语文这科相对来说表现并不是太明显。
很快,一大半人领到了试卷,胖子脸都憋红了,陈锐用肩膀蹭了他一下,“紧张了?”
“哈哈,谁说的?”胖子明显抖了一下,不过嘴巴挺硬。
“不到三十人了,我们已经进步----”话还没说完,老师念出了名字。
“陈sp;“陈锐,85分”
语文和数学总分都是120,换算成百分制,也就刚好70分。所以听到老师念出这个分数时,陆明和张霞他们内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进步大又怎么样,语文低于100分,还想考新北,除非----”
他们正在暗暗得意,讲台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尹老师没有马上把卷子发给陈锐,而是微笑着和他说起了什么,张霞虽然坐得离讲台不远,可因为下面比较吵,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偏科……严重……有问题……”
陈锐的话倒是听清楚了,因为他就说了四个字,“谢谢老师。”
“”
很快,卷子快要发完了。
“张霞,100分”尹智英继续念名字,随着手里试卷越来越少,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亲切。很好理解,剩下这十来个人都是尖子了,他们可都是中考成绩的保障!
黑马还是出现了,谁能想到----
“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