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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飞行

 

菲欧娜从头上取下发簪,干枯得像是秋日的芦苇样的头发搭在肩膀上,所有的灵气都像是被那枚发簪吸收了一样。她按部就班的人生在最后一刻值得赌一把,至少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她用发簪致指达莱娅念出咒语,“昏昏倒地。”

达莱娅下意识惊异的向后仰身,却发现只是虚张声势。菲欧娜手里只是一枚透亮的绿色发簪并不是魔杖。她打开手里的折扇捂着脸,娟狂大笑起来。她身边的蜘蛛守护神在地板上不停的踢踏着步足像是在附和主人的欢乐。

菲欧娜握着发簪指向达莱娅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图书馆里关于魔杖的书籍,她的猜测,像是赌桌上孤注一掷的砝码一样抛出去,在达莱娅嘲讽的笑声里即将血本无归,可她还是想活下去,她想为了自己的母亲活下去,想为无辜的人将凶手正法,想再在冬天看到烟花。

她躲在图书馆里飘渺如梦的实验真切的发生过,飞来咒召唤来的书籍真真实实的砸到过她的手臂,一切并不是偶然。

手心积蓄着滚烫的血液和冰凉的汗水,光滑的簪子在颤抖的手里打转,抵住手腕脉搏的底端像是将她腕上的血液延续到体外,波涛一样不停息的搏动在发簪尾部花苞状的纹样上,一丝微光像山涧的流水一样汇聚在顶端,一道光芒正中达莱娅的眉心,她跌在地板上昏死了过去,未收敛下来的笑容还清浅的挂在脸上。

一瞬间织网的蜘蛛像烟雾一样散去,寒流从窗边涌进来,她的呼吸在不停闪烁的暖黄灯光下逐渐变成浓重的白雾,窗外的摄魂怪像是得到邀请一样,伸出长长的枯枝样的手攀上窗台,从窗口探进它庞大飘渺带着腐臭的身躯。

它张开如破烂麻布口袋一样的嘴巴贴近菲欧娜,吸食她所有求生的欲望。炽热的眼泪滑出眼眶就变成冰凉,菲欧娜仿佛听到戛然而止的音乐声还有慌乱的脚步和尖叫,火龙皮手套砸在石砖上的声音,像是鼓槌不断的敲打着心脏,不是救治,是毁灭。

她想起潘多拉盒子的最后一层,那枚希望的种子,她咽下喉咙里即将变成食粮的灵魂结晶。

想起母亲将她推远后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在更远的回忆里,父亲的臂膀是她专属的车架。

今时满是狂欢的食死徒会客厅,在去年的夏天阳光很柔和,她吻在她的男孩们的唇上。化成冰凌的血液像是迎来了久违的春天,“呼神护卫。”翡翠的魔杖顶端一缕蓝色的像是丝绸样柔软的光带从中溢出,绸带在空中跳跃编织成一只飞翔的乌鸦,它击退所有的绝望,摄魂怪在乌鸦的驱赶下不断退却。

楼下的嬉笑狂欢还在进行,没有人发现濒临死亡的房间里扭转的局势。

摄魂怪被菲欧娜的守护神逼退,墙上的时钟依旧无声的向前,达莱娅倒在地上,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脸部肌肉的曲折在一起,像是正对抗着缠人的梦魇。

菲欧娜盯着无名指上钻戒,它被施了魔法,即使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让戴着它的人被搜寻到。秒针又毫不留情的走过半圈,‘除非死,否则取不下来。’额角的冷汗在催促她快些思考,‘除非死。’菲欧娜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死或许也意味着失去生机。

她咬着床单的一角,翡翠杖尖抵在无名指上,没有犹豫,“四分五裂。”瞬间血流如注,松软的被单在她口中被挤压得像是坚硬的石块,额角暴露的青筋甚至留住一小片汗水。

戒指从失去生命的无名指划出,微不可闻的清脆声,像是笼中的鸟雀用喙轻轻的挑开笼子的门闩。

菲欧娜撕下婚纱的裙摆,重获新生的喜悦抑制住她的恐惧,她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发颤,抖动着用洁白的布条草草包扎上左手的伤口。达莱娅发出难受的闷哼,双手无力的想抓住些什么,时钟又走过半圈,门外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从楼下的吵闹声里剥离出来,朝房门过来,越来越近。

菲欧娜握着魔杖向前一挥,橡木的帷幔床被她移到墙边,她趴在地板上用魔杖轻点着,地板的空鼓声越来越明显,她用杖尖轻轻划几道,坚实的木地板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一个洞口,她将手伸进洞里,拿出那把带她在魁地奇球场上飞翔过的扫帚。

她比赛完后就将扫帚托赫尔墨斯带了回来,嘱咐艾比将它藏在自己床底的地板下,她赌定达莱娅不会搜查这里。

脚步声在她房门外停下来,门外的人没有叩门,他拧动把手即将推门而入,达莱娅像是战胜了梦魇,细长的眼睛睁开一条恍惚未透光的缝隙。

菲欧娜一脚踩在黑白的棋盘上,棋子哗啦啦的散落在地板上,她绕过窗前的书桌,踏上窗台骑着扫帚跳了出去。

男人和女人愤怒的叫喊和射出的一道道带着绿光的咒语被她极速飞行的扫帚甩在身后,困在一方小小的映出温暖灯光的窗户里。

菲欧娜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自由,后院枝叶整齐的玫瑰在夜风的鼓动下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圆月照在湖水上,跟着涟漪摇晃,耳畔呼呼的风声里时有几句蛙叫蝉鸣。一股急促的风像她袭来,她握着湿滑的扫帚柄慌张的躲开,抬头看去,赫尔墨斯放缓着翅膀的弧度飞到她身边,欣喜像是让她忘记了手上的疼痛,她轻声唤了苍鹰的名字。

赫尔墨斯看过她一眼就朝西面飞去,明晃晃的月亮在它前方,菲欧娜跟在它后面。松柏围绕的酒坊在月光里越来越清晰,突然赫尔墨斯一个俯冲降了下去,菲欧娜紧紧跟随着它也落在草地上,这里已经能幻影移形,她下了扫帚正要开口,只见赫尔墨斯自顾自地踱步到建筑的阴影里,用喙啄了啄地面,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谁?”菲欧娜警惕的用魔杖指着一半月光一半阴影里的人。那人不慌不忙的走到光亮中,黑漆漆的兜帽依旧遮住他大半张脸,他笑道:“不记得我了吗?”她的声音如同天籁,菲欧娜看向自己手中的发簪样的魔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她掀开头上的帽子,“跟我走。”帽子下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菲欧娜狐疑的看着她,看着赫尔墨斯在她脚边亲昵的衔着她的袍子。她看出菲欧娜的疑虑摊手笑着说,“现在是我本来的样子。”她附身摸了摸赫尔墨斯的头,黄金手镯抬手间在手腕上叮叮作响,“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她是说着古怪谶语将翡翠簪子递给菲欧娜的女巫,是菲欧娜的父亲跨越海峡都要追寻的吉普赛姑娘。

庄园的城堡开始躁动,所有灯光都亮了起来,即使村落的最西边也能看到与月光较量明亮。

菲欧娜不知是带着哪来的怒气,发白的嘴唇倔强的阖动,“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吉普赛人盯着菲欧娜还在流血的左手,胜券在握的说。

菲欧娜知道,答案是没有。

吉普赛人走过来,她身上环绕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焚香,她轻抚过菲欧娜的左手止住渗血的手指,递给她一件夜行衣袍。

赫尔墨斯煽动着翅膀,从地上腾起,似乎在示意快些出发。它的爪子轻触在菲欧娜肩上,菲欧娜一把拉住吉普赛女人的手,一声轻响,草地上只剩几步足迹等着夜风将它修剪成原来的形状。

弗雷德和乔治关上店门后没有用飞路粉回陋居,今天是周六他们忙到很晚。

乔治刚躺在床上楼下就响起了警报,挂在门口的几个干缩的脑袋叽叽喳喳的怪吼怪叫着。弗雷德还在浴室里,他披上睡袍,紧握着魔杖从楼上轻手轻脚的走了下来。店里没有入侵的痕迹,屋里没有开灯,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的商品等待着明天能被哪个巫师带回家,屋外萧条的街道上洒满了月光。

“别吵!”他心烦意乱的呵斥着挂在门口的脑袋,又没好气的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他觉得应该就是这几个脑袋无聊得吵吵起来,但出于谨慎还是询问一下更好些。

“刚才有个穿黑袍的人,”

“站在窗前,”

“朝里面看。”几个脑袋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着乔治的话。

乔治被他们的话吵得头疼,他拧开门把手走出店铺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到处封锁的店铺,贴在墙上狞笑的通缉令,没有一点人影。

弗雷德系着睡袍从楼上踱步下来,他低头一边系着绳结一边注意着脚下的楼梯,乔治站在鹅卵石街道上握着魔杖四处张望着,他也走到门口问,“刚才谁在这儿?”

“穿黑袍的人……”干缩的脑袋又开始聒噪。

乔治转过身来朝弗雷德摇了摇头,表示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晃动的目光落在橱窗的玻璃上,他点亮魔杖凑近仔细查看,被风稀释的血腥味涌进他的鼻子里,一块糊成一团的脏污,只依稀能分辨出来是手掌的形状。

乔治正准备清理掉玻璃上的血迹,弗雷德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弗雷德借着乔治魔障顶端的光源定定的注视着血掌印,掌印的小拇指从第二节开始就有些弯曲,是常年用小拇指托书才会留下的痕迹,他将手贴着掌印对比着。

乔治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哼声道:“今天可是人家的新婚夜,怎么会有心思来这里?”他拍开弗雷德的手,使出一个清理咒,“只是一个胆小的落魄巫师想偷些东西罢了。”

玻璃瞬间变得锃亮,反射出天边圆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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