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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是非

 

赵氏回锦林院时,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

她喜上眉梢的踏进了院内,吩咐着几个小厮,让他们去耳房将聘礼都搬出来。

“夫人,这是?”方嬷嬷从正房踱步而出,就见右手边耳房鱼贯而入的小厮们,被吓了一跳。

“无事,是来搬的东西的。”赵氏合不拢嘴的笑着,又问:“岚儿,阿容呢?”

“二姑娘在屋里头呢,三姑娘早些去玉书斋读书了。”方嬷嬷念着,便让一个小丫鬟去喊沈岚过来。

赵氏摇头:“一会我亲自过去。”方嬷嬷应了一声,伺候着赵氏进屋,侍在紫檀八角桌后,她动作轻缓的替赵氏揉捏着肩背,声音低缓温和:“老祖宗传信过来,说过些日子要到江北一趟,是怕夫人在沈府受人欺负,过的不好,亲自看过了才放心。”

“什么?!”赵氏眉头忽高,板起了一张脸:“是不是你们又传什么话回去了!”

“老奴不敢。”方嬷嬷频频摇头:“老祖宗是心里挂着夫人,夫人一直待在白马城,这次突然离家这么远,老祖宗哪里放心下,这不是还有岚姐儿,老祖宗也想见见岚姐儿。”方嬷嬷心头大抹一把冷汗,其实是老祖宗早些就传信过来,问夫人在沈家的情况。

赵氏眉头扭得更紧了:“不行不行,快传信回去,就说我在沈府一切安好,不用过来了。”赵氏剜了眼方嬷嬷:“你又不是不知老祖宗是什么性子,还跟着她胡来,如今我在沈府虽说不上什么话,但老夫人待我也算好转,等老祖宗来了,哪还有安生的日子!”

方嬷嬷面色讪讪,为难的开口:“夫人,老祖宗决定的事情……”顿了顿,感受到赵氏的目光,她话峰一转:“老奴现在就差人回信。”心里却道,老祖宗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

赵氏脸色这才缓和过来,起身往内院去。

守在屋外的厉嬷嬷来回踱步在廊下,百般不得其解,不明白,好端端的二姑娘怎么对她变了脸色。

大夫人那还等着她交代,她偏了偏神,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躬身:“二夫人。”

方嬷嬷嫌恶的瞪了她一眼:“杵在这作甚,二姑娘呢?”

“姑娘…姑娘正在屋里做女工…”厉嬷嬷弓着身,不敢抬眼,心里早将方嬷嬷骂了千百遍。

方嬷嬷得声,摆手:“这院子里该做的事情多着呢,别在这偷懒!”

便将厉嬷嬷打发了。

赵氏瞧那厉嬷嬷贼眉鼠眼的溜走,平和温静的眉头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眼前这个厉嬷嬷不如常嬷嬷的万分之一。”

“夫人,常嬷嬷与老奴是一同入府伺候老祖宗,后又伺候夫人您,常嬷嬷精明能干,心思细腻,若她能回锦林院伺候,那可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方嬷嬷叹道。

赵氏若有所思:“只是这事……”

“常嬷嬷是在夫人手下当差,大夫人将常嬷嬷罚去田庄,本就是逾越之举,只是夫人您在沈府不好开言,若老祖宗过来……”

“好了,别什么事情都往老祖宗身上扯。身上扯。”赵氏打断了方嬷嬷的话,提步迈过门槛。

沈岚听见动静,放下了手中的绣品,隔着屏风的缝隙看去,看清了厅内的情形,便从榻上起身,汲鞋出了东次间。

“母亲。”她轻轻的唤着,温婉中带着一丝迷惑。

院外的一束金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刚好打在立于墙边的两盆竹兰盆景,映着光辉,绿如翡翠。

赵氏笑着“诶”了一声,拉着沈岚坐在当首的横塌上,目光落在盆景上,笑盈盈的开口:“亲人总是在无意间有相似的地方,你父亲也最爱这竹兰盆景。”

沈岚目光顺着赵氏看去,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为何,心中是暖暖的。

“岚儿,方才齐夫人过来……”

“母亲,我知道了。”沈岚低沉的开口,怕是抵不过这命运二字。

“嗯?你知道了?”赵氏缓缓一笑:“也是,外头那些小厮那么大的动静,是该知道了,齐府这次退婚,不会外传,你不用担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另择一门好亲事的。”

“退婚?不是换庚帖吗?”沈岚蓦地睁大了眼睛,退婚,竟然是退婚!

赵氏笑着点头:“是退婚。”

李氏在自己的院中多睡了一会,等起来时已是巳时。

才起身,便梳妆打扮往福华院去。

从江杭回来,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整个人瞧着似更加丰腴了。

瞧见桂嬷嬷,笑得更盛了,先出声问道:“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佛堂呢,四夫人先进花厅小坐片刻,老夫人就该出来了。”桂嬷嬷伺候老夫人多年,对老夫人的事情摸得极准。

果然不过片刻,佛堂就传出声音,是老夫人在喊她过去。

桂嬷嬷谄笑着,冲李氏鞠身,便出了明间儿,又喊来了范嬷嬷。

范嬷嬷一个三等嬷嬷,能替桂嬷嬷办事,觉得是极有面子的,听桂嬷嬷喊她,她屁颠屁颠的就跑出了后罩房,殷勤的凑到桂嬷嬷眼前,“嬷嬷,您有什么吩咐。”

桂嬷嬷冲她招了招手,“你现在去锦林院找大夫人,让她过福华院一趟。”

“是老夫人喊话?”范嬷嬷好奇的问道。

“问这么多作甚,还不快去!”桂嬷嬷一记冷眼扫了过去,范嬷嬷忙闭了嘴,匆匆离了福华院。

桂嬷嬷看着范嬷嬷离开的背影,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进了佛堂。

“怎么才过来。”老夫人跪在蒲团前发问,因为是在佛堂,故而缓和了语气。

桂嬷嬷就是知道老夫人不可能在佛堂动怒,才敢如此,她连忙弯身去扶老夫人起身,一面细言细语:“回老夫人的话,是四夫人过来了,就耽搁了一会儿。”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也没那么气了,任桂嬷嬷扶着进了跨佛堂的小耳房,净手,换衣,一切打理妥当才去了正房明间儿。

范嬷嬷去锦歆院传话后,杨氏便猜出了一二,她还道李氏会缓几天,想不到一回来就想拉她下水,轻嗤一声,转身高喊:“绿衣!”

“奴婢在。”

杨氏淡淡的扫了眼绿衣,胜券在握的吩咐着:“你现在就去十里巷一趟。”

绿衣顿了顿,半抬起眼眸:“那大姑娘那边……”

“让紫衣寸步不离守着,胡大人与老爷已将婚期定于下月,这之前不能再出什么事端!”好在胡夫人未与胡大人说起上次的事情,杨氏自是不能让沈惠再惹出事情来。

胡家也就该回冀州准备婚事了。

她整了整自己松绿色杭稠的衣领,抬步去了福华院。

守在门口的丫鬟刚要通禀,就被她拦了下来。

她停在帘子下,隔着帘子只听一道尖锐霸道的女声传了过来。

“娘,你可不知道,如今田庄上的人换的换,走的走,就连我去了,田庄上的总管都敢对我大不敬,说什么只听大夫人的吩咐,这不是明摆着不将娘放在眼里嘛!”李氏愤愤的说着,提起来,心里也是一股气:“我看再过几年,咱们沈家的田庄就不姓沈了!”

“胡说什么!”老夫人阴沉的剜了眼李氏,撵着手里的佛珠,“账本呢?”

“账本,娘,我还哪里能拿到账本,险些就被赶出田庄去,她们根本不认我这个主子!”李氏面上不满,她可怜的凑到老夫人身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娘,这事决不能姑息,否则往后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杨氏站在外头听的已是脸色大变,好一个李氏!

她素手掀帘子进屋,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掷地有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四弟妹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姑息。”

李氏不禁望向步伐轻稳走来的杨氏,她嘴角轻轻的弯起:“大嫂来的正是时候,你猜我此次去江杭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四弟……”杨氏声调忽高忽低,见李氏变脸,她嘴角弯弯一笑,“我说笑的,我哪里猜的着,四弟妹可别和我急眼。”

她一双单眼从容的落在了老夫人身上,屈身给老夫人行了礼。

李氏怄火的握紧双手,“我不急,我是替大嫂急。”

老夫人盯着杨氏瞧了一会,不动声色的开口:“老四媳妇说田庄上的人都被你换了?”

“母亲,这事我本来要与您说的,可因为惠姐儿的事情,就给耽搁了,那些人手脚都不干净,留在田庄也会出事,儿媳便自作主张先打发了。”杨氏跪了下来:“母亲若是因为此事动怒,媳妇毫无怨言。”

李氏在一旁轻哼一声:“那怎么偏偏都换成了大嫂娘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杨家的田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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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妹,这话不可乱说啊。”杨氏怔怔抬眼,开口解释着:“媳妇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找别人又信不过,这才出此下策,母亲若是有合适的人担当,媳妇这就将他们换下来。”

杨氏以此来表自己的诚心。

“砰!”的一声,老夫人用力拍在小几上,面色铁青,声线冷如冰霜:“别人信不过?!”

杨氏乍然点头,浑身僵直。

“不说别的,南村的田庄,管事换成了谁!”老夫人冷声喝道。

李氏也被老夫人吓到了,她忙起身离开,安生的站在了老夫人身侧。

“是儿媳娘家舅舅。”杨氏垂头如实回答着。

南村的田庄李氏并不知道,听杨氏这么说,立马皱起了眉头,娘家舅舅!杨氏可真会安排。

又偷偷打量了眼老夫人,原来老夫人什么都知道,甚至比她知道的还多,她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

只听老夫人继续发问:“南村的田庄是我让林罗家的去打理,如今你胆子是越发越大了,连我的人也敢动!”

老夫人不恼她换其他庄子的人,可林罗家的不同,若不是因为杨氏将林罗家的打发了,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母亲,儿媳不敢,儿媳深知林罗家的是母亲身边人,母亲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养老,才将他们明罚暗赏,打发去了田庄,儿媳岂不明白其中道理。”

杨氏诚恳的说着,好笑的瞥了眼李氏,真是个蠢货!

她话峰一转,抬眼对上老夫人阴晦的眸子:“只是…林罗家的之前过来找我,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想为田庄的事情操累。他们曾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想来若是他们同母亲说,母亲也会答应。”

老夫人眉头微乎其微的皱了皱,林罗家的比她年纪稍长,眼下连她都将府中事情交给杨氏,更别说林罗家的了。她沉了沉:“林罗家的如今在哪?”

杨氏会心一笑,知道是老夫人听进她的话了,“回母亲的话,儿媳就是怕母亲知道林罗家的在外受罪,于心不忍,便把他们两口子安顿在十里巷了,那里人多,街邻街访的,两人也不会觉得冷清。”

李氏见老夫人慢慢缓和的脸色,就发觉大事不妙,事情不仅没有照她所想那般发展,更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她忙开口:“娘,这都是大嫂的一面之词,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准。”

话落,外头突然传来桂嬷嬷欢喜的声调,又打帘子入屋,“老夫人,老夫人,您瞧瞧是谁来了。”

桂嬷嬷亲自扶着两位年纪过百的老人,缓缓入屋。

两人行动缓慢的给老夫人行了礼,看着老夫人,就湿了眼眶。

林罗家两口回府,老夫人自是高兴的,当下便将李氏,杨氏打发出去了。

明间儿只留了林罗夫妇两人,说道以前的旧事。

飞三重的房檐下,杨氏冲着李氏轻浅一笑:“这次有劳四弟妹了。”

“有劳?有劳我什么?”李氏瞥了眼杨氏,不明白杨氏此话何意。

杨氏掩嘴低笑一声,就李氏这般,还想与她争,她缓缓道来:“没什么,不过是谢谢四弟妹的辛苦查证,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开口与母亲说。”

话罢,她回旋转身,只给李氏留了一个背影。

李氏正恼火着,外头便匆匆过来一个二等婆子,穿着旧青色柳条纹褙子,前头抹的亮洁,手里并揣着三封洒了金粉的帖子。

映着光辉,发着闪闪金光。

就连那婆子都是仔细的紧,不敢有所损坏,心里头不禁羡慕,这名门世家到底是不一样。

“你,过来!”她声音冷如薄冰,尖锐又带着分霸道。

那婆子小跑过来,已是一身热汗,迎面看见四夫人喊她过去,又凉了脊背。

她悻悻的过去,屈膝行礼:“四夫人。”

“那是什么?”李氏高挑着眉头,出声问道。

“回四夫人,是顾府送来的宴贴。”

李氏皱眉,顾府?当即便说:“老夫人在里面正说着话,帖子先给我,一会我拿给老夫人。”

那婆子犹豫了会,便双手奉上了帖子。

李氏将那婆子打发了去后,先打开看了宴帖。

头两张字迹刚劲有力,收笔果断,行云流水,分别宴请的是沈平成夫妻和众位小哥儿。

她又看了第三张,明显字迹不同,工整娟秀,一看便是女子的手笔,宴请的是沈家三姑娘及四姑娘。

李氏不禁捏紧了手指,一个庶出的小姐都能上得台面,她本就无子,已经失去了先机,女儿又不争气。

她恼火的将帖子甩在一边的侍婢手上,先离了福华院。

那方早先回了锦歆院的杨氏,看着齐二夫人送来的信,瞪圆了双目。

退婚!她万般没有想到齐夫人会来退婚。

她之前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沈岚气恼于她,一想到此,额角就铮铮的跳着。

杨氏立即吩咐绿衣,从妆台下二抽屉取出一包柳叶糖来,又让一小丫鬟去锦林院探风声。

此时的锦林院,氛围大好,因为沈平成回来了。

亮着两盏羊角宫灯的正厅,沈平成听赵氏将沈岚与齐家婚事的始末说完后,便将赵氏搂在怀中,满是疼惜:“都怪我,这几日忙得昏了头,不知你在府中为难,幸好岚姐儿的婚事作罢了,不然我就成大罪人了。”

赵氏本就是温柔似水的女子,在沈平成面前,更加柔顺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以为事情已成定局,却不料齐夫人过来忽然提出退婚,我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迎头bsp;迎头对上沈平成一双柔情意意的漆目,她低声细语:“齐夫人退婚我自然是欢喜的,可一想到咱们岚姐儿温柔贤淑,这样的好姑娘,凭什么会被齐家退婚,就心头又不是滋味儿了。”

沈容掀起帘子进屋,就见这样一幅情形。

赵氏瞧见沈容与沈岚一起过来,连忙挣开,耳垂间摇晃的红玛瑙将她脸色衬得娇羞无比。

沈平成爽朗的放下手,冲两人招招手:“这些天可想不想爹爹。”

沈岚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与沈平成还有些生疏,低垂着脑袋,拘谨的笑着。

“那得问爹爹想不想我们了,这么久都不见爹爹的踪影。”沈容板着张脸,腮帮子鼓的圆圆的,她看了眼赵氏:“我可没有娘亲那么好哄骗。”

沈平成闻言,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又怕疏忽了沈岚,便开口:“你这小脑袋瓜,尽想些什么,爹爹在徐州见了些小玩意儿,便给你们姐妹俩带回来了。”

说着打开了紫檀八角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匣子。

里面各式各样的发饰,坠子,泥人就都露了出来。

沈平成一向心细,怕姐妹两人因为些小玩意儿起争执,所以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都是双份。

春林与夏晚去厨房提饭还未回来,他们几人便待在正厅坐着,沈容与沈岚在八角桌前摆弄着小玩意儿。

赵氏则在一侧问起了沈平成这几日的事情。

沈容摆弄着手中的泥人,趴在沈岚肩头小声道:“姐姐,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哪里像了,我瞧着更像母亲。”沈岚认真端详,一本正经的说着。

沈容欢喜的挑起一边眉头:“那就对了,姐姐与娘亲本就相像嘛。”

沈岚看了眼她手中的泥人,又偷偷打量着赵氏,似乎,好像,真的有些相像呢,她暗暗的想着,有些开心。

沈容凝神,只听沈平成低沉渐缓的声音与赵氏说话。

“本来能提早回来,头几日,外头传出谣言来,周茂不敢回府上,就在我那待了几日。”

赵氏皱了皱眉头:“周茂?我瞧他作风不良,你可不能和他学。”

“我府上有一个温柔贤惠的美娇娘,哪还会瞧得上别人。”

沈容莞尔一笑,周茂的夫人,她曾经的婆婆,的确不是个好应付的,就从周府上下虽姬妾成群,却没一个能生下儿子,便看得出,她手段非常。

不管如何,赵氏已经对周茂印象不好了。

沈平成轻轻捏了捏赵氏的手背:“后几日,京城又调下人来,我这个宣慰使司还没任几天,便有人过来协助,连两广巡抚文朝江文大人都书信给我,让我小心行事。”

“如此严重?调下来的可是熟人?”赵氏虽不知道其中要道,但文大人都紧张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沈容听到此处,连呼吸都变得轻细了。

“若是熟人也就罢了,这次调下来的人来头不小,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谢钰……”沈平成摇摇头:“不提也罢,我好好任职,还不信他能翻出个天来。”

沈容愣神,英亲王府的二公子?怎么会下江北来。

好在后几年,英亲王府同沈家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便那么顾忌了。

上一世,她也只是从沈平成口中,或江北邸报,知道一些关于谢二公子的事情。

据说他虽相貌出众,颜如宋玉,却因行事果断决然,手段阴狠险辣,所以京城内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都避而远之,不敢攀亲。

邸报上曾不止一次出现他在镇守边关时的显赫战绩。

即便如此,在英亲王入狱,沈家败落之际,听周士闵说他已逃回了秦关,销声匿迹。

这个时候,莲并屏风外,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须臾,在外提食的春林与夏晚便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她眼风微扫,见两人是空手而回。

正纳闷着,她们便出声与赵氏解释道:“老爷夫人,方才奴婢去厨房,那的嬷嬷说,各房各院一会儿都要去福华院用饭,就不用提食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守门的小丫鬟便传话进来,说是福华院来了人,让他们动身去福华院用膳。

等他们去了福华院,几房人都已经在明间儿候着了。

杨氏回头见赵氏进屋,便流转着眸子,与罗汉床端坐正色的老夫人说:“母亲,这些日子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忙过惠姐儿婚事,还有武哥儿衡哥儿的大小事情,所以才出了今日这岔子事情,若不是四弟妹提醒,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那桩子事儿来。”

李氏秉直了身子,脸色烧的发红。

杨氏笑眯眯的瞄了眼赵氏,继续说:“不如就让二弟妹帮着我一起管家,这样一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疏忽,母亲,您瞧呢?”

“母亲,我对府上各事还不明白,怕是做不好这事。”赵氏忙开口推脱。

一边的李氏气的两脸似能滴出血来。

杨氏可不管这些,她只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慢慢来便知道了,想当初我刚接手的时候,不也是晕晕乎乎的,做什么都觉得不对。”

沈容却是奇怪,杨氏这个时候分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偷偷打量了李氏一眼,就有些明白杨氏的意思了。

杨氏在下头与赵氏推脱着,老夫人轻咳了声,屋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老夫人不喜不怒的声线徐徐传来:“让你做你就做,推脱什么。明儿早起你领着岚姐儿,容姐儿,英姐儿去一趟顾府,是顾七爷的生辰,我这已经备好了礼物。到时外客多,将几个姐儿都看好了,别再惹出什么不该的事情来。”说这话时,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往沈容身上瞧了一眼。

沈琳傻眼了,竟然没有她。

相反沈英惊诧的出声:“我也要去?”

程氏波澜不惊的神色也有了丝起伏,连惠姐儿,琳姐儿,芝姐儿都没有被邀请,却邀请了她们英姐儿,她轻轻扯了一把英姐儿,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你不想去?”老夫人不紧不慢的问着。

“想去,想去。”沈英心里乐英心里乐开了花,频频点头,心想,一定是顾小姐邀请的她。

老夫人剜了她一眼,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才让芳草去青竹院一趟。

明日胡老爷携夫人子女便动身回冀州准备两家大婚之事了,今晚出于礼数,也得一同用饭。

折腾到了二更天,人们才慢慢开始散去。

胡韶君因浅尝了口酒,两脸泛着红晕,在斑斑月色下,她双眸中似深藏一汪碧潭秋水,煞是娇柔。

她不管不顾的拉着沈容就先出了屋。仰着脸笑了笑,才转头与她说:“我明日就回去了,真的还有些舍不得。”她忽然凑了过来,将半个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叹息摇头:“好妹妹,其实我更希望是你嫁给我大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唉,可惜可惜,不过也好,反正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沈容无措,将她撑了起来,一旁的丫鬟为难的接过胡韶君,哪料胡韶君忽然又冲她扑过来,嘻嘻笑道:“好妹妹,听说齐家退婚了,姐姐这心里头,竟有些欢喜呢。”

“君姐姐。”沈容轻轻摇了摇她:“君姐姐,齐府不是个好去处,如果可以……”

沈容看着这样的胡韶君,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胡韶君不算坏,只是她别无选择。

让她在沈岚与胡韶君做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沈岚。

她沉了片刻,让那婢子扶着胡韶君回去了。

过会儿,程氏领着沈英也出来了。

程氏款款走到她身边,柔声说:“容姐儿,明日你多顾着些英姐儿,她这个性子,最不让三婶放心。”莞尔一笑:“你娘正与胡夫人说着话呢,约莫有一会儿才出来,正好三婶将你送回去罢。”

“是啊,三姐姐,夜里风大,你就同我们一块走罢,正好咱们商量商量明日的事情,我也不太懂,顾七爷生辰,咱们这些小辈需要备礼吗?”沈英傻傻的盯着她看,半个身子都藏在了程氏身后。

“我等姐姐一起,三婶婶您不用顾忌我。”沈容嘴角扬了扬,然与沈英说:“祖母不是说已经替我们备礼了,不用担心这些。”再送一份,别人还以为是私相授受。

程氏见沈容执意不走,只好作罢。

牵着沈英走到寂静的青石小路时,程氏才发问:“怎么近日看容姐儿与你生疏了不少?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应该没做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来。反正她最近奇怪的很,娘,你刚刚瞧见了罢,她还要等着岚姐儿,现在与她那个姐姐好的很呢。”沈英小声嘀咕着,又撇了撇嘴角。

程氏向来平坦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她牵紧了沈英,“管她闹什么别扭,小孩子几天就缓过来了,英儿,咱们三房虽不受老夫人看好,但也是沈家人,二房势头如今大好,你与容姐儿交好总不会错的。她在二房说话的分量,可比岚姐儿重。”

“那表…周公子的事情?”沈英顿了顿,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

程家同周家虽是远亲,但周士闵也算是她的表哥,她就不明白,同是沈家的女儿,她怎么就不能嫁给表哥。

“容姐儿心性小,不懂这些,也不用着急,往后时间多着呢。”

次日天色才微微发亮,锦林院后罩房与前院忙碌的仆妇匆匆。

烧水的,管食儿的,备车的,回转长廊上一阵阵走过几个三等丫鬟和婆子。

“你们几个,先将这些放到马车上,都仔细着些,损了半分,卖了你们也赔不起。”方嬷嬷穿着一身亮绿色半截流纹坎,脸上还带着半分疲惫,唇色泛白。

不一阵,又踱步去了内院,拦下了白芷和如意:“今儿早些喊二姑娘三姑娘起身,必要倒腾一翻。”

白芷应了声,“嬷嬷,这次去顾府带几个丫鬟伺候?”她咧嘴笑着。

“就知道你是个闷不住的。”方嬷嬷睨了她一眼,“一会就跟在二姑娘身边好生伺候着。”

白芷点头如捣蒜,“我省的,省的,嬷嬷放心。”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各房各院的才悉悉索索有了动静。

锦歆院的今儿要送胡家的人,杨氏早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亲自去了沈惠那屋,见沈惠还闷头睡着,涂了艳红豆蔻的手指微微一动,掀起了半张锦荣福禄被,“还不赶紧起来,你们几个过来伺候她更衣!”

沈惠脸上的划痕渐好,露出了半面惺忪不情愿的表情,拢起了身子:“又不是没胳膊没腿,干嘛让人送。”

口中虽抱怨着但还起了身。

原本反感婚事的她,因为沈岚被齐家退婚,心里头也平衡了。

一经折腾,便到了辰时一刻,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奔福华院去。

几位小哥儿今日要去顾府,就免了今日的读书,早先同青南书院的先生告了假。

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手随意的搭放着,面上轻松随意,目光却透着几分谨慎。

她一一扫过要去顾府的几位小哥儿和三个姐儿,最后落在了沈容今日这一身浅色蓝锻锦衣配白色马面裙上,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不悦的开了口:“容姐儿回去换身衣裳,顾府这是办喜事,你这一身素净,去了作甚,杵什么眉头!沈府连个撑门面的衣裳都拿不出了?”

沈容自然是知道老夫人喜欢颜色艳丽,她垂着眼睑,未说话。

赵氏身子一顿,昨儿夜里杨氏已经将府内吃穿用度的账目转交了她,就连库房的钥匙也让她拿着。

她忙出声:“母亲,容姐儿还小,不懂这些,定是丫鬟不懂规矩拿错了。”她忽而板脸,朝后一瞥:“今儿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给三姑娘取的衣裳,三姑娘岁数小不懂这些,你们难道还不知?”

头一次跟着三姑娘过福华院的吉祥傻眼了。

因为今日是三姑娘让她取得衣裳。

老夫人眉头隆起,“行了,锦林院的事情你自己处置,还不领着容姐儿回去换身衣裳,别耽搁了时间。”

这罢,一行人又鱼贯而出。

回了锦林院,如意替沈容取了件桃粉色缎圆领褙子,而赵氏,正在前院处理吉祥的事情。

“夫人p;“夫人明察,奴婢没有,是三姑娘想穿……夫人明察。”吉祥跪在地上,惊慌的说着。

“三姑娘岁数小,别什么事情都想往她头上赖,你若是老实交代也就罢了,现在……锦林院可留不得不诚实的丫鬟,你自己寻去处罢,这容不下你!”赵氏即便是发火,也没有那震慑人的气场,一番话说得心平气和。

吉祥头皮一阵发麻,如果离开锦林院,她婆婆指不定怎么骂她,她知道二夫人心软,连忙磕头求饶。

赵氏偏过脸,本想冷硬一回,可见吉祥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又于心不忍,轻咳一声:“够了,我这可不想多出一条人命,你暂且就待着后罩房做些杂事,不准再进内院!!”

吉祥闻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她还是感恩戴德的去了。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后,她们方动身上了马车。

沈平成和小哥儿们一辆马车,比她们提早出发半个时辰。

沈容早些与赵氏说了自己缺一个在外办事的小厮,正好如意有个表兄可信,赵氏便答应了。

此次,钱骁也混在了小厮的队伍中。

顾府在十里巷相对的九转巷内,是百年留下来的老宅,上下泛着陈旧,格局虽不如如今的新宅花样多,却胜在古朴。

沈容跟在沈岚后面下了马车,站在顾府的二门内,看着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一色的青花褙子的婢子,和二门悬梁处高挂的四字牌匾“厚德载物”

沈容这才感觉到什么叫真正的名门世家。

不是金粉铺墙,琳琅满目的玉器,而是严谨的家风和府内满面书香的气息。

一模样秀丽身姿高挑的婢子向她们走来,嗓音低柔:“奴婢名唤水柚,是专门伺候沈夫人与各位姑娘的,几位夫人已经在渠芙堂了,还请夫人随奴婢来。”

赵氏浅浅笑着,命下人将礼物拿给了府前收礼的小厮。

这才跟着水柚去。

沈英看什么都新鲜,她紧紧跟着沈容,生怕丢了一般,低声说:“三姐姐,我有些害怕,一会儿出了差错怎么办。”

“安安静静不说话能出什么差错。”沈容回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水榭楼阁后,便到了水柚口中的渠芙堂,低沉婉转的笑声已然隔着轻幔纱帘传了出来。

“京城里的胭脂虽好,却也比不上咱们城中的云脂膏,我是最爱这云脂膏。”

“这便是了,就和我喜欢秦绣记的衣裳绸缎,顾夫人身上这款该是秦绣记新出的花样吧。”

能出入顾府的,必定是达官贵人,从这几句话也听的出,这几位夫人们可都娇贵的很,沈容看向赵氏,就赵氏今日这一身行头,她根本不用担心。娘亲在白马城被娇惯的,可比她所见识到的厉害多了,更何况白马城是唯一一个大元朝的独立城,大元州城居多,也就那么一个城主。说是归大元朝,可却是不受大元朝限制的。百年前,统一山河时,先祖皇帝便下过一道懿旨,凡后世子孙,都不可干涉白马城,只是经时间流逝,人们都渐忘了。

水柚近前通禀后,她们才进了屋内。

渠芙堂是一个大明间儿,方方正正的屋子,内里顾夫人被几位珠光宝气的夫人拥簇着,都坐在红实木镂花椅上。

见赵氏入屋,顾夫人亲近的走了过去,笑盈盈的歪头与旁人说:“我与沈夫人是一见如故。”又一一将各位夫人介绍给赵氏:“这位是侍御史张乾张大人的母亲张夫人,这是枢密副史奇赢旭奇大人的夫人,参议中书省事林奉先大人的夫人。”

一一见过后,不及顾夫人介绍赵氏,林夫人妖艳的一笑,拉过她:“不用介绍,我们都知道,是新任宣慰使司沈家的夫人罢。”

一旁奇夫人也咯咯点头。

赵氏内敛的笑着。

张夫人便非要问赵氏关于白马城那边新鲜的趣事,后又打量了眼赵氏,赵氏今日穿的是绣牡丹粉色圆领薄褙子,样式普通常见,稀疏平常,张夫人巧笑问:“方才我们正讨论哪的衣裳好看,我和顾夫人都是常去秦绣记,看沈夫人这缎料花样,不像是秦绣记的?莫不是京城新出的花样?”

除去奇夫人,几位夫人皆面面相觑,明眼人一看便晓得这花普通的很,哪里是什么新出的,就知道是张夫人在这揶揄沈夫人了。

沈容是个闺阁女子,根本插不上话,只得规矩的站着,方才听顾夫人报那几位夫人的家门,她想,顾家宴请的应该都是二品官员以上的夫人。

而那位奇夫人的夫君以后更是沈平成的左右手。

“哪里是京城的花样,不过是家中请的裁缝罢了。”赵氏摇头,实诚的开口。

闻言张夫人掩嘴笑着,奇夫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她一向看不惯张夫人,因为她毫无家世,只因生了一个好儿子,才挤进这名门圈内,她走近赵氏,故作稀罕的神情:“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雪域丝绒锦缎……”

“千金难求的雪域丝绒锦缎?”张夫人赫然瞪大了双目,轻咳了两声,镇定的扬眉:“怎么可能?雪域丝绒锦缎是有钱都求不到的,听说三年才出两匹,由雪山天蚕丝制成的,冬暖夏凉。”她又瞅了眼赵氏这身行头,怎么看都不像是雪域丝绒锦缎。

“沈夫人,不介意我摸摸看罢,我曾经在京城见我大嫂穿出一次,不显山露水,却非同凡响。”顾夫人开言,几位夫人都噤声了。

待顾夫人上手摸过赵氏的袖角后,震惊之余后,立即点头:“果然是雪域丝绒锦缎,上手极滑,这个时节,还透着别样的凉意。”

赵氏低眼瞧了瞧自己这身锦缎,并不以为然:“几位夫人若是喜欢,我那还有几匹,待回去让下人给夫人们送到府上去。”

说的轻巧随意,张夫人霎时白了脸色。

“使不得使不得。”顾夫人连连摆手,忙将话题引到了姑娘们身上:“这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前些时日见容姐儿还像个孩子,今日一瞧,打扮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和岚姐儿都快一般了。”

&r/>顾夫人开口说不要,其他几位夫人就是心头再不愿,也没法子,也跟着应了几句。

沈容她们在这怎么都不自在,顾夫人也瞧得出来,便打趣道:“桐姐儿一早就盼着了,你们几个在这也无趣,水柚,先带姑娘们去桐姐儿那,待午时直接领着她们去芙蓉园。”

“奴婢明白。”水柚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屋。

出了渠芙堂,沈英大舒一口气:“可算出来了,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对了,三姐姐,二伯母身上穿的真是雪域丝绒锦缎?”

“自然是了,有什么稀罕的。”外祖母一向不吝啬,而且那位制雪域丝绒锦缎的商人还是外祖父的友人。

就连沈容自小待在白马城,都被外祖母和二舅舅熏陶的对金钱不重视了,更别说赵氏小半辈子都在白马城了。

沈英羡慕的用鼻音“唔”了声,转手缠上了沈岚:“岚姐姐,你是不是也没去过白马城,唉,真不知道那座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岚身形微僵,“没有。”

沈容气恼的瞪了眼沈英,明明知道岚姐儿自小待在沈府,还出此言,她侧上隔过沈英:“姐姐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的,外祖母一直念着姐姐呢,可惜四妹妹怕是没机会了。”

她才不管沈英脸色如何,自她知道她与周士闵是被她种种撮合成的后,她对她这样,已经很是和气了。

她们走在长廊上,在前面带路的水柚忽然停了下来。

并半垂下了脑袋。

沈容正纳闷着四处张望,手心就被捏了一下,沈岚瞅了她一眼,那副神色明显是让她别四处乱看。

须臾,长廊上多了一行人走过,与她们正面相迎。

沈容依稀看见是一行男人,顾府上的外客多,这里出现男人,平常不过。

可当他们从沈容身边经过时,沈容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她竟有些心慌。

水柚也没敢动身,而前突然想起一声沉闷:“这几位是?”

“回老爷的话,是沈府上的小姐们,夫人命奴婢带几位小姐去姑娘那儿。”

沈容不禁暗道,原来是顾老爷,她偷偷抬眼,却看见了一张翩若惊鸿的面容,比夜里更加璀璨明眸,正是她在善正寺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

顾老爷在她们身上留了一眼,亲和的点头:“好好伺候沈家小姐,去罢。”

两行人便继续提步往前走了。

“英亲王近日身体可好?”

“劳顾老爷记挂,家父身子骨硬朗,还时常与卫国公对弈,两人相谈甚欢。”

沈容抬脚时,忽而听见这么两句话传入耳中,原来是他,从京城下调至江北,协助父亲任职的谢二公子,谢钰。

沈容抬脚时,忽而听见这么两句话传入耳中,原来是他,从京城下调至江北,协助父亲任职的谢二公子,谢钰。

见她愣神,沈岚轻轻掐了她一把,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容摇头,跟上了脚步。

顾家与齐家不对头是无需置疑的,英亲王妃是齐家的人,如今谢钰出现在顾府,看来英亲王府与齐家的关系也一般了。

想想上一世齐太后与瑞王逼宫,便可以解释了。

她们跟着水柚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隔着雕花八角窗,依稀能看见院内错落有致的花架。

和微风拂过的花香。

顾月桐此时正坐在花架下亲自煮茶,穿了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的她,明媚动人,露出半截白皙腕间在外,轻轻的摆动着几个碧青色的茶盏,她随意一瞥,就看见了水柚后面跟着的几人,脸色旋即一笑,施施起身,后头一丫鬟立即替顾月桐摆平了衣角。

“你们来了,正好我的茶刚煮好,我请你们喝茶。”顾月桐浅浅一笑,圆润的脸庞煞是可爱。

因同出去踏青过一次,几人并没有那么拘谨,都围着圆石桌坐了下来。

后面的丫鬟将茶盏一一放在了她们眼前。

顾月桐一面开口与沈容说:“寒食节后,我本想着能在善正寺见到你呢,却听英姐儿说你感了风寒,并没有跟着一同前来,我就在想,是不是那日哥哥将你吓着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哥哥知道了,准备登门道歉,可这又不合规矩,如今借着哥哥的生辰,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沈容嘴角微弯,眉头几不可见的皱起,此事,不曾听英姐儿提起。

“不是顾七爷的缘故,是我从秦关回来时,身子就有些不适,正巧赶着那日发出来罢了。”她莞尔一笑。

沈英干笑了一声:“都怪我那日没说清楚,才让桐姐儿误会了。”

顾月桐不在意的笑着,轻抿了口茶:“不说这些了,快尝尝这茶,我今日特加了一味甘菊。”

沈岚先浅抿了一口,沈容与沈英才相继端起茶盏。

正品茶时,忽然一道突兀的声音生生插了进来,“四姐姐,喝茶怎么也不叫上妹妹,咦?今日有客人在?能让四姐姐费心思的,一定是沈家小姐们。”

语气蛮横,沈容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打量起花架下的翩翩少女,一身碧色挑线流云衫,留了一个垂髻,比之顾月桐,身姿要纤细些,虽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容貌却带着三分妖艳。

顾月桐脸上挂了几分不自在,她冲着沈容她们笑了笑,“这是我五妹妹红姐儿。”又与顾月红将沈岚沈容沈英三人通通介绍了一遍。

“各位姐姐,妹妹们好,我坐在这没事吧。”她挑了挑眉头,索性吩咐丫鬟:“去搬一把椅子来。”

就坐在了沈英旁边。

沈容看这位顾五小姐,嚣张气焰旺的很,据她所知,顾夫人只有顾月桐这一个嫡女,那这位红姐儿想必就是哪位姨娘的孩子了。

一个妾室的孩子,能嚣张如此,也是她的本事了。

顾月红插进来后,话显然少了,她们五人就围坐在圆桌前,大眼瞪小眼,偶尔应付几句,时间匆匆就过去了。

临近午时,水柚躬身上前:“诸位小姐,眼下该去芙蓉院了。”

这罢,她们一行人便往芙蓉院去。

“这位沈姑娘,听说上次寒食节七哥哥就是往你身上踢了一球,还害的你大病一场?”走在后面时,顾月红单独凑近沈容身后,新奇的开口,媚眼如钩的眸子流转秋波。

“我已经与你四姐姐说过了。”沈容说着,回头递了她一眼:“寒食节那日似乎未见顾五小姐,难道那日五小姐身子不适不能外出?”

顾月红脸色霎时变得绯红一片,寒食节,能在西郊踏青的都是各个府上的嫡女,她一介庶女是去不了那地方的,她咬紧牙关,狠狠盯着沈容看一眼,见她眸子清澈无辜,又想起她才从外回来,想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就一笑而过:“那日我身子的确有些不适,不然一定会与三小姐结识的。”

“原来是这样。”沈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岚见她这样,连扯了扯她,示意她收敛着些,不放心的看着她。

芙蓉园内,欢声一片。

水柚带着她们上了二楼,那是她们女眷坐的地方。

低眼往下瞧,便都是男人们。

沈武恣意的站在一角,双手环抱,看着远处正往阁楼上瞄的顾行之,不由笑出了声,英俊潇洒的大步而至,一手搭在顾行之的肩上,揶揄道:“我们今日的寿星在到处找什么呢,魂不舍守的。”

“什么魂不守舍,小爷在这吹风呢。”顾行之一手打掉沈武的胳膊:“你那些兄弟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在那坐着呢,今日我二叔也在,都不敢放肆,老实的很。”沈武扬了扬眉,从怀里取出一块汉白玉佩:“一点薄礼。”

顾行之掂着手里的玉佩,明眸忽然一亮:“我都忘了,今日我生辰,是有礼收的。”

沈武摇摇头,往沈平成的方向看去,歪了歪头:“那是谁?怎么没在永安城见过,咱们城里还有这样的公子哥?都直接与我二叔站在一起了。”沈武伸手指了指。

顾行之下意识看过去,连忙打掉他的手指:“别乱指,那可是英亲王府的。”

沈武点头,道了一声:“难怪。”便收回了目光。

只听耳边沉沉低喃:“你送我一块玉,也不知别人会送什么。”

沈武听见了,不客气的推了一把顾行之:“你想什么呢,我这是与你情分不同,才多送你一份,我们沈府的礼已经送过了,别人也是如此,哪会再多送你什么。”

“我自然是有法子。”顾行之得意的扬起嘴角,光亮华丽的宝蓝色锦缎,在灿烂的日头下散着淡淡的光辉,衬得他风姿卓越。

他目光匆匆一落,便看见了阁楼上姿态惬意的沈容,顺着纤细白亮的脖颈往上看,齿若瓠犀,人面桃花。

正看着,忽对上了一双西域葡萄般的杏眼,带着几分敏锐,锋利,不似平常女子般温婉,柔和。

猝不及防,只见她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留顾行之原地错愕,她竟然敢瞪他!还没有哪个姑娘敢这么瞪她,看来这个三姑娘还没那么无趣!

他偏过脸来:“咱们有乐子了。”

“什么乐子?别又是什么损招,上次你给郭先生身上放遗臭粉,害的我身上那是那股味,几天才散去,在府上没少遭白眼。”沈武一副嫌弃顾行之的表情,不太相信他的话。

但身为大户里的少爷,这不能做,那不能玩,又的确有些闷,他迟疑了会:“说出来听听。”

“行之!”

顾行之见是他老爹喊他,忙应声,胡乱的与沈武道:“先不说了,到时你就知道了。”大步跨到了顾老爷身边。

这时,芙蓉院就安静了下来。

顾夫人同顾老爷一起站在当中,身侧站着顾行之。

丫鬟们行走之间,陆陆续续将饭菜端上了桌。

沈容她们这些小辈们坐一桌。

沈容临窗而坐,她往下瞧了眼。

顾夫人目光四处转着,与身边的顾老爷道:“老爷,延安侯府的人还没来。”

眼看就要到午时,顾老爷顿了顿,脸色不大好:“看是不会来了,不用等了。”

话正落,顾夫人忽然眸间一亮,芙蓉院又被婢女带进来一行人,她低语:“人来了。”

为首的中年男人腰圆体胖,身边站着一风韵犹存的妇人,脸上歉意连连。

那妇人身后跟着两位姑娘,一个目光逼人,时不时的翻着眸子打量此处,另一个安分的站着,目光毫不外露。

而两位姑娘皆是面容清秀,小家碧玉。

再看身后跟着的玄衣少年,他长得白白净净,让人看得十分舒服,只是漆目会偶尔流露出的几分不屑来。

沈容看了眼那个玄衣少爷,延安侯府的小侯爷,顾月桐未来的夫君,从他们现在的姿态看,哪料到以后会发生那样的惨事。

延安候夫人先与顾夫人笑了笑,后由婢人引路,领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先上了二楼。

延安候出现,各桌上的老爷必然少不了客套。

安静之余,顾老爷又开口讲了几句贺了几句贺词,无非是“今日小儿生辰,感谢各位老爷,夫人忙中抽时,参加小儿今日的宴请,今日府中无大小,只为开心!”

这才纷纷落座。

纪思琦同纪思琼也在顾月桐这桌坐了下来。

纪思琦忽然指着沈容这个位置,理所应当的开口:“我要坐这里。”

一时之间,桌上的人都大眼瞪小眼,似是没料到纪思琦会这么说。

一旁站着的纪思琼轻轻的扯了扯她:“妹妹,那位小姐是先到的,是咱们来迟了,就坐这罢,要不我同你换。”她声音又细又软,比沈岚还要柔上几分。

“你凭什么管我?我说了,我就要做这里!”纪思琦丝毫不给纪思琼留面子,她嚣张跋扈的盯着沈容,任性的开口。

顾月桐也为难了,顾月红幸灾乐祸似的轻咳了声。

这边的动静未吵到隔间的夫人们,所以谁也不吭声。

沈容双手绷紧,脸色显然也冷到了极点,这将后头侍奉的冬梅吓坏了,她生怕自家姑娘脾气也上来了,不顾身份的和延安侯府的小姐动起手来,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突然,沈容也开口了:“纪小姐想坐这里?看纪小姐的年龄似比我小一些。”

“谁说我比你小,我今年刚过了十二岁生辰!”纪思琦气恼的嚷嚷着。

“噢?那纪小姐是比我长一岁。”沈容低低一笑:“原想着我比纪小姐大,姐姐让着妹妹理所应当,如今看来是纪小姐比我还长一岁,我虽是妹妹,但还是让给姐姐坐罢,索性是纪小姐喜欢这里。”沈容说着便起了身。

她深深呼了口气,生怕自己忍不住抡她一巴掌。

纪思琦听沈容这一番话,再看众人奇怪的目光,霎时红了脸,她岂是不知道沈容那话的意思,明摆是说她这个年长的还不如沈容。

她恼火的摆摆手,嫌弃的瞥了眼沈容身下的椅子:“算了,别人坐过的地方,我才不稀罕。”

便就顾月红旁边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十分压抑。

午宴过来,顾夫人请来了秦湘记的戏班子,纪思琦是从延安而来,她未见过秦湘记的戏子,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时不时的点评几句,就是沈英在一旁也听得烦了,她往沈容身边移了移,低声道:“三姐姐,方才我真怕你和这位纪小姐动起手来,她是延安侯府的,三姐姐以后躲着她便是了,无需和她计较。”

沈容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着沈英,沈英被这忽如其来一看,有些心虚,对上深漆如墨的眸子,她悻悻一笑,“三姐姐,你看我作甚,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沈容却在想,按着她以前的性子,她听见沈英这一番话,该是什么反应。

沈容笑了笑,回她:“你说的很对,我以后躲着她便是了。”

沈英愣神,沈容几时这么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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