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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俱乐部的几个熟人在群里纷纷艾特他,两天后樾山有场比赛问他来不来。庄鑫烁前一阵儿刚答应了他哥不再去飙车,尽管手痒难耐,仍然干脆地拒绝了。

正值饭点,后厨做菜的速度堪称龟速,去前台询问,只得到一个“再帮您催一催”的敷衍回答。

庄鑫烁耐心告罄,打算去门外抽支烟。刚转过头,在门口来去的人流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煜白。

庄鑫烁本不会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如果不是他身边还有个亲密挽着他胳膊的漂亮女孩儿的话。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8天!!!!!!!!!!!

给庄老大和老二改了个名儿,庄鑫x写得我脑壳发晕~

早饭

庄鑫烁快步追出餐厅大门,周煜白和那个女孩儿已经走出了十来米。

庄鑫烁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背影。只是一张背影的亲密合照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这个女生是周煜白的妹妹或者其他可以解释得通两人互相挽着手这种行为的身份。

他们沿着街继续往前,步行一两百米后走进一家火锅店。

庄鑫烁跟上去,在距离两人七八桌,确保不会被看到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送上菜单,庄鑫烁不太走心地随便勾了几个,等上菜的功夫,他看见周煜白伸手在女生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这一幕被庄鑫烁手机摄像头精准捕捉。

目的达到,庄鑫烁站起身,叫来服务员买单,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原本因长久的等待生出的烦躁瞬间平复了,庄鑫烁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回到餐厅。

胆小?

周煜白分明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

手里握着能让李硕和周煜白之间的恋爱关系瞬时分崩离析的证据,但前一周,庄鑫烁什么都没做。

无论这段关系走不走心,另一半出轨对李硕来说都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件事应该由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揭露,而不是前阵子刚撞破他们恋情的庄鑫烁。

由庄昭炀在气氛放松的饭局上不经意间提起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庄鑫烁伺机而动,他在李硕注意不到的时候小心翼翼观察着他。

李硕早上到了办公室,坐在工位上签字的工作。

紧赶慢赶,终于在硕大的li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拉近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一个性格使然,一个故意为之,两人凑在一起,一块儿吃饭抽烟的,后来甚至到了能互相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庄鑫烁对李硕来讲,也从烫手山芋变成了贴心听话的小弟。偶尔他这个社畜也会忍不住关心关心公子哥儿的生活。

李硕每天的加班是不得已,庄鑫烁刚来,工作量没那么大,其实完全可以在正常时间点下班,但他总是也在办公室呆到七八点甚至更晚,等自己走了,庄鑫烁才收拾东西和他一起下楼。

李硕在庄鑫烁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泡吧喝酒恨不能剩余时间都在床上窝着,拘着他在椅子上坐两个小时他都浑身难受。

李硕不理解所以某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装作无意问过庄鑫烁,庄鑫烁语气稀松平常地回了一句:“家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港湾,但对我来说不是。”

李硕愣了,他对庄家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和庄昭炀认识这么多年只听他提起过一个在国外的弟弟,多的庄昭炀没再说过。

李硕对挖别人家的隐私没什么兴趣,此刻听庄鑫烁这样说,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离谱的猜测——这小子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庄昭炀笑着骂了他一句脑残,告诉他:“小庄是我亲弟弟,跟我一个爸一个妈。”

在庄昭炀这里得到了答案后,李硕仍然好奇。一家五口,两个哥哥看起来和家里人关系都挺好,怎么就庄鑫烁在提起“家”这个字眼时,总表现出一副家人好像亏欠他良多的样子。

不过他没问过,不过分探究他人隐私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分寸感。

李硕去出差了,临走前把庄鑫烁托付给了后排的孟圆圆。

“这几天我不在,你工作上有什么困难的就找圆圆,我已经和她交代好了。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李硕想了想,“应该也没人敢找你麻烦。好好上班,不许偷懒。”

庄鑫烁笑着应了,目送李硕离开后收敛起了笑脸。

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庄鑫烁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李硕是咨询服务一部的小主管,手底下管着十来号人,除了在项目地常年驻点的几个同事外,在公司的拢共就七八个人。

孟圆圆从大学一毕业就来了这里,是李硕带的你是只母鸡吗?

收到庄鑫烁信息的时候李硕刚在局里挨完骂。

南粟高速的项目已经停滞将近一个月了,这段高速属于省公路网规划里一段重要组成部分,交通局很重视。但村里矛盾一直没协调下来,前期的拆迁工作停滞不前,导致后续的一些工作都没办法开展。

按道理讲,协调村内矛盾属于拆迁小组的工作,跟李硕他们这个项目组没什么关系。他今天在几个国土所跑了一圈,把情况摸清后去了局里汇报工作。

刘处刚在局长那挨过骂,李硕正好撞枪口上。

稀里糊涂被骂了一顿,李硕也不能对领导发脾气,只能赔着笑脸一再承诺只要矛盾协调好,立刻推进接下来的拆迁安置补偿协议签订工作。

李硕的态度刘处挑不出毛病,气消了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再次跟他强调了进度已经超出预期了,让他们掂量着办。

从交通局出来,跟着他的章平禄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刘处也真是的,咱们能不知道着急吗?项目不做完,哪有提成拿?小果村那几个刺头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几百万,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章平禄在项目开始之初就在这边驻点了,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工作辛苦就不说了,他刚结婚,听说家里人对他天天在外出差挺不满的。

李硕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章平禄的肩膀:“没事,局里肯定会想办法的,他们比咱们急,这项目是他们今年的任务,完成不了肯定要吃挂落。”

李硕嘴上安慰着章平禄,但刚刚被刘处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激起的火气还在身体里到处窜着。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李硕把手机解锁,庄鑫烁的头像上亮着两个红点。

李硕点开和庄鑫烁的对话框,看见庄鑫烁撩闲发来的那句“哥,想你了”。

李硕用力地戳着屏幕,恨不得输入一整屏幕的感叹号,发完也不解气,他给庄鑫烁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很久,李硕在“嘟嘟”声中更加不耐烦。

“喂,硕哥。”

隔着几百公里,庄鑫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时有些失真,李硕还是听出里面带了点笑意。

“你小子有病是吧?一天到晚哥哥哥哥,你是只母鸡啊?指标跟功能分区核算学会了吗?数据库用过了吗?红线图看懂了没?”

“额……这个,还没有。”

“啥啥都不会还有空过来撩闲?想我了?想我收拾你是吧?”李硕握着手机站在车边,凶神恶煞的,章平禄生怕火烧到他身上,连忙躲到车上去了。

“不是。”被他骂了一顿,庄鑫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就是心情不太好。”

“半大小伙子哪来那么多烦心事?”

庄鑫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庄鑫烁再开口时语气陡然变得轻松:“不过跟你聊两句我好多了。”

李硕一头雾水,按照流程,接下来庄鑫烁该回答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才对。他没说,李硕就再次联想到了他和家里的矛盾。

李硕放缓语气:“谁活着不烦呐?生活就是这么操蛋,烦两下得了。没正事干就去把土地法看一看,下回带你一起出差。”

“好的,硕哥,谢谢你。”

“谢谢你”三个字通过通过电磁波传递过来时仍能听出里面的真诚,李硕摸了摸鼻子:“好多了就行,撂了吧,我回酒店了。”

挂了电话,庄鑫烁盯着那个时长两分钟不到的通话记录看了半天。

他固然是对李硕见色起意,抱着心痒难耐想要睡上一睡的目的接近。但李硕真正的魅力不在浅薄的色、相上,庄鑫烁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唯有一点他很确定——李硕是他所有暴烈情绪的冷却剂。

他感觉到被石板死死封住的真心探出了一个角,它敲击着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门被敲响了。

庄鑫烁转过椅子,看向门口。门外不太礼貌的客人没得到屋内主人的允许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听说你没吃晚饭啊?又耍什么少爷脾气呢?王姨煮的面,吃两口吧。”

庄昭炀走进来,把餐盘上的一碗牛肉汤面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

庄鑫烁站起身,走了过来,问:“回来了?去哪儿出差啊去这么久。”

听他提起这个,庄昭炀就一脸烦躁:“海市,要钱去了。姓刘的难缠得要死,明明按照图纸一丁点不差施工的,到处挑毛病,按照进度早就该付的项目款硬是拖到现在。礼没少送,酒也没少喝,人就是不松口,这人绝对属王八壳的。”

庄鑫烁低头吃着面:“那解决了吗?”

“解决了,再不解决大哥就要冲到海市扒我皮了。还得是我好兄弟靠谱,李硕有个发小,叫杨臻,是臻华地产杨董的独子。他打了两个电话,问了问情况,没两天付款流程就走完了。”

庄鑫烁本来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这会儿听到李硕的名字,吃面的动作一顿:“那你不得请硕哥吃顿饭?”

“肯定的,等他出差回来。”庄昭炀说,“哎,我还没问你,追人追得怎么样了?”

庄鑫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翻出那张合照递给庄昭炀:“看看。”

庄昭炀接过手机,看清照片上的两人后,惊讶道:“老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上个月还单着呢,这就有对象了?”

“你别说,老周的眼光真可以,这姑娘还挺漂亮。”

庄鑫烁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你把这事儿告诉李硕,照片给他看,但不要说是我拍的。”

“为什么?告诉李硕干嘛?为什么不能说是你拍的?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庄昭炀问了一串儿的问题,片刻后,挑起眉毛:“李硕不会暗恋老周吧?不然你让我告诉李硕人有对象了干嘛?”

庄鑫烁自然很想在他哥面前揭露周煜白的真实面目,但在李硕这里,他不能言而无信。

李硕做什么选择,最终说还是不说,那是李硕自己的事情。而庄鑫烁只要达到目的就好,别的一概无所谓。

“你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啊?别问,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庄鑫烁的避而不答让庄昭炀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替李硕深深叹了口气:“老周是个直男啊,李硕怎么这么想不开?”

庄鑫烁冷哼一声,没接庄昭炀的话茬,端起餐盘出了门。

李硕出完这趟差回公司上班的照烧鸡腿

庄鑫烁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怎么会?”

李硕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确认没找到任何破绽,才松开他的衣袖:“哦,那没事了,你忙吧。”

庄鑫烁在办公椅上坐下,隔着片磨砂玻璃,转过头盯着李硕模糊的侧脸看。

他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聊天,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恨不得每下都敲在电脑屏幕那头某个人的脑袋上。

庄鑫烁那些在胸腔中不停翻腾的激烈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庄鑫烁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桌面上办公软件正打开着一份pdf文件,文件底部有个李硕的亲笔签名,狗爬似的。不仔细辨认,真认不出来那是“李硕”两个字。

庄鑫烁没憋住笑,声音有些大,引来李硕的侧目。

“笑笑笑,笑个屁笑!赶紧问问建设单位可研报告编好了没,项目马上启动了。”

庄鑫烁抿着唇答应了下来,眼睛里的笑意还在不断往外溢着。

“哥,你这个签名……挺有艺术感。”

李硕伸长脖子,越过玻璃格挡瞥了一眼庄鑫烁的电脑屏幕。

他在庄鑫烁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记:“让你跟建设单位联系,你乱看什么呢你!”

庄鑫烁吃痛地捂着后脑勺:“好好好,马上问。”

刚把可研报告要来,后排传来一阵聊天的声音,庄鑫烁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三十三分。

李硕难得晚上不加班,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

庄鑫烁诧异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晚上跟老周一起去吃饭,他刚出长差回来,我俩难得凑到一起。”

庄鑫烁绷着嘴角:“是吗?”

两人说话的功夫,安沁从张启恒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安沁看见李硕拿着车钥匙正准备要下班,阻止道:“李哥,下不了班了,张总说等下开个会。”

按照张启恒的行事作风,下班点开会这种招人恨的安排不会出现在他们部门。李硕猜想着是不是项目上出了点什么问题,他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安沁把一摞文件递给李硕:“刚刚涟阳县的覃姐发来的,说是因为政策原因涟随线的报件被退回了。”

涟随线的高速公路是今年土地咨询服务部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上头的领导很重视,千叮咛万嘱咐必须严格按照工作计划安排推进项目。二部的同事忙活了大半年,卡着最终节点上报了,李硕当时还替他们松了口气。

这临了要拿批文了被退件,对整个部门来说都是个沉重的打击。

李硕不是丁小庄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庄鑫烁把车停进车库,进了家门。

庄镇山还没睡,庄雁鸣坐在沙发上跟庄镇山聊着天,庄昭炀站在一旁,抱着个苹果在啃。

看见庄鑫烁进来,庄昭炀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开了个会。”

庄镇山冷哼一声:“开会?别是又去哪儿鬼混了吧?”

庄鑫烁换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庄镇山。过了片刻,他咧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哟,您在我身上装监控了?怎么知道我刚从床上下来啊?”

庄镇山“嚯”的站起身,指着庄鑫烁:“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着那点男欢女爱的事儿,让你进公司学点东西,学什么了?你一辈子就这么烂糟糟……”

“爸!”庄雁鸣打断了庄镇山,“你误会老三了,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的车还在公司停车场停着。”

庄昭炀连忙丢掉手里的果核,拉着庄鑫烁就往楼上走:“走走走,回房间。”

庄镇山听完庄雁鸣的解释,火气烧得更旺:“我真不知道咱俩谁是老子,你要能好好跟我说两句话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庄鑫烁被庄昭炀拉着刚上了两层台阶,听见庄镇山的话他又停下了脚步,转头冲庄镇山冷冷地笑了一声:“您怎么跟我说话,我不就怎么跟您说话吗?”

“老二!带老三回房间!”庄雁鸣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沉着声音对庄昭炀说道。

“走走走,别说了。”

庄昭炀连拖带拽地把庄鑫烁弄回房间。庄鑫烁进了门,用力地把门摔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庄昭炀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吃枪药了?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两句就让他说两句呗,怎么还跟他呛上了?”

庄鑫烁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那只鸡腿生出的怒气在和庄镇山的这场争执中愈燃愈烈。

“操!”

庄鑫烁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他没理会身边的庄昭炀,走到阳台上,站在夏末微凉的风中沉默地抽烟。

院子里那座小天使喷泉还在不停哗哗流水,庄鑫烁看着它突然想起了十二岁自己刚刚回到这个家的时候。

他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物,带着憧憬和忐忑下了车。路过这座小喷泉时,盯着里面的几条金鱼看了很久,这样新奇的东西在村子里是没有的。庄鑫烁和麦田,和夏天一茬一茬的蝉,和路边的野草,和村里的小溪流一起长大,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做亏欠。

他只是感激,感激他的亲生父母终于想起了他,把他从那个寄养的家里接来和他们团聚。

他带着万般的期待坐上了村子里鲜少见过的高档轿车。在这之前,他只坐过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电动三轮,经过坑洼不平的路面时会颠得屁股疼。但小轿车就不会,车垫是那样柔软,即便开过凹凸不平的乡间土路,上下颠簸也是轻柔的。

他以为他的幸福来了,自打他念书识字起就渴望过的家庭的温暖在那个叫做南城的大城市里冲他微笑着挥手。

他带着羞涩和不安见到了过去那些年里寒暑假才会见一两面的哥哥们,见到了严肃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他的大哥已经大学毕业,二哥刚参加完高考,两个哥哥站在漂亮的别墅门口微笑看着他。

他们身上的衣物是那样的光鲜亮丽,光鲜亮丽到庄鑫烁忍不住想跳进院子里的喷泉池里,狠狠洗刷一下浑身上下沾满的泥土。

&nbspp;那时他还不叫庄鑫烁,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丁小庄。

他以为他能获得幸福,这种幻想在进入初中照片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李硕刚把车停在车位上。

他的心情不错,哼着歌点开和庄昭炀的聊天框,先是看到庄昭炀发来的两条文字信息。

“跟你分享个八卦。”

“老周真不地道,谈恋爱了也不跟咱们说。”

后面附上了一张周煜白微笑着替他对面的女孩儿拂起脸侧碎发的照片。

车内欢快的歌声戛然而止,李硕对周煜白因为短暂的分离而生出的期待感和想念也随着这张照片瞬时蒸发。

车内一片黑暗,李硕抬头,借着车库昏暗的照明灯,在挡风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色。

有十来分钟,他什么都没想。

缓过神,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昭炀,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啊?”李硕语气很轻松,“真不真?老周真谈恋爱了?”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人小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他胳膊,又是夹菜又是倒茶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当时怕打扰他约会就没过去跟他打招呼,后来出差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翻相册才想起来。”

“哦。”李硕的指尖陷入掌心,“挺好的,那这一圈人就剩我自个儿单着了。”

“你知道就行,赶明儿我攒个局,给你多介绍几个优质男青年,你天天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硕笑了笑:“行。”

挂了电话,李硕伏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才把那阵疼痛缓过去。

一年前,李硕被周煜白的那句“跟你表白,是我做过最有勇气的一件事”给打动了。他在周煜白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以大众的眼光来审视自己,要求自己,这也曾是李硕意识到自己性向与众不同时走过的路。

所以他有耐心,他愿意帮助周煜白慢慢从那个牛角尖里退出来,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想拯救和他当初一样陷在泥淖里的周煜白,周煜白却在李硕毫无保留的倾情付出中时刻给自己留着后路。

恶心,恶心极了。

刚刚硬塞进胃里的食物不停翻腾,李硕冲下了车,狂奔了十来米后找到一个垃圾桶。

他扶着墙把胃里的食物残渣吐得一干二净。

直到吐无可吐,呕出一滩酸水,他才慢慢站直身体,点了一支烟冲了冲口中难闻的味道。

抽完烟,李硕把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进了电梯。

进了家门,周煜白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回来了?”

李硕走过去,站在茶几边俯视着他。

李硕神色平静,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映着两道周煜白的身影。周煜白轻声问:“怎么了?累了就快去休息吧。”

他没说话,翻出那张照片,把手机放到周煜白面前。

李硕一眼不错地盯着他,因此周煜白那一瞬间瞳孔的震动和慌乱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你……哪来的照片?”

“你想解释吗?”说完这句,李硕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不用解释。”

李硕抬起步子就往门外走,周煜白拽住他的衣袖:“你别走!”

“这个女孩儿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为了应付家里,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李硕回过头看着他,“逢场作戏?那你演得真够真情实意的。她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吗?”

周煜白垂着头,直到客厅挂着的时钟秒针走了一整圈他才把“不知道”三个字说出口。

说完又抬起头看着李硕,哀求道:“求求你了,李硕,别走。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原本就打算过一两个月告诉我爸妈,我和何娴性格不合已经分手,只有这样他们短时间内才不会再来催我结婚,我真的压力很大,你知道的!”

李硕甩开周煜白的手,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这次应付完你爸妈,下次呢?你还等着我去喝你结婚的喜酒,做你的地下情人是吗?我他妈没这么下贱。”

“要不是看在咱俩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我的拳头已经锤你脸上了。”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是个双,是劈腿了,那样我心里还好受点。”

“你太让我恶心了,周煜白。”

周煜白脸色白得像纸,恶心两个字像给了他当头一棒,锤得他眼前发晕。

周煜白和李硕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李硕的百般体贴和退让是常态。周煜白害怕的东西有很多,唯独没担心过李硕会离他而去。

李硕从不羞于在人前展示他同性恋的身份,以他的优越的外形,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不胜数。周煜白曾经把他的担忧告诉过李硕,李硕为了安他的心后来连酒吧都不怎么去了。

能遇到一个全身心待他好的人不容易,他当然想和李硕一直相守下去。但父母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大山,周煜白在一次又一次父母的逼迫下,只好妥协去和何娴见了面。

他打定主意,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后面再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甚至等他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何娴,李硕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在极度慌乱和李硕的言语刺激中,周煜白开始口不择言:“什么恶心?!你难道不能理解我吗?你知道被人按在肮脏的厕所地板上,书上被人写满二椅子是什么感受吗?我害怕有错吗?!你能接受别人对你的指指点点,我不能!我爸妈也不能!”

气氛凝滞,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仿若静止。

过了很久,李硕才轻声开口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老周。我经历过,所以你对我们关系的隐瞒系的隐瞒我全盘接受了,我理解你愿意去等那个能跟你一起并肩站在阳光下的时刻,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人能站着,但凡站着,脚底下就该有根线。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要我来教你吗?我和那个女孩儿都不该承受这样的伤害。我不会原谅你。”

“你做了这个选择,这就是选择的后果。成年人了,不要闹得太难看,明天我来搬家。”

李硕转头就走,走到玄关时,他再次对周煜白说道:“跟那个女孩儿说清楚,别让我觉得这一年来的付出都是喂了狗。”

周煜白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握了握,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我是爱你的。”周煜白小声说。

开门声响起,周煜白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冲着李硕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道:“李硕!我是爱你的!”

可李硕没再回过头。

下了楼,一直激荡的情绪还在胸腔里熊熊燃着,李硕拿出手机给杨臻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呢?”

杨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刚从畔南回来,累了个半死。”

李硕又问:“铭远呢?”

“去宁市了,怎么了?”

“没事,那你赶紧休息吧,回头一块儿吃饭。”

挂了电话,李硕又给庄昭炀打了一个。

“出来喝酒。”

“这么晚了喝什么酒?明天不上班了?”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来不来?”

李硕声音里透着烦躁,庄昭炀从床上爬起来:“去去去,正好今天莱莱值夜班。你把地址发我。”

李硕把酒吧地址发到庄昭炀手机上,开着车往约定地点驶去。

庄鑫烁在二楼的卡座里找到李硕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大半瓶白兰地。

“你怎么来了,你哥呢?”

“我哥那个八卦劲儿,来了肯定问东问西的。”

李硕眯着眼睛看他:“你知道了?”

庄鑫烁点了点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我什么都不问,只陪你喝酒。”

李硕给庄鑫烁面前的酒杯满上,递给他之前先问了句:“酒量怎么样?”

“不太好。”庄鑫烁笑了笑,“顶多两杯。”

“那你喝着玩,别喝醉了还要我背你回去。”

酒吧里放着劲爆的舞曲,香槟色暧昧迷离的光线落在每个来寻乐子的人身上。

酒液烧灼着胃部,没有食物做铺垫,醉意很快就沿着神经攀上大脑。李硕揽着庄鑫烁的肩膀:“小庄,他跟我说他是为了应付他爸妈的催婚才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离得太近,庄鑫烁闻见一股热腾腾的辛辣酒精味,里头还混着点柑橘调香水的果酸。庄鑫烁喉结滚了滚,凑上去,在李硕的侧颈上嗅了嗅。

那点儿果酸在庄鑫烁的鼻尖缭绕着,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是吗?可我二哥说他看见煜白哥和那个女孩儿接吻了,这也算是没有对不起你吗?”

庄鑫烁当然没看到两人接吻,但接没接吻不重要,他必须要趁这个机会彻底钉死周煜白,确保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李硕闷声笑了笑:“周煜白的脑仁儿是长偏了吗?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骗我。”

庄鑫烁贴近李硕的耳侧,说话时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廓。在酒精作用下,李硕的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并没有意识到两人无限贴近的姿势已经超出了社交距离的安全范畴。

“哥,人对所有物的占有欲是天性,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在阳光下牵起他的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

“周煜白一直做不到这一点,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

ok,是不是有点那味儿了~

大树挂辣椒

李硕没说话,他收回搭在庄鑫烁肩上的手臂,整个人蜷进沙发里。

长长的睫毛垂着,神色有些落寞。

庄鑫烁把酒杯倒满,又加了两块冰递到李硕面前:“哥,喝酒吧。醉一场,明天醒来,今天就是过去了。”

杯中冰块未化,李硕的手指握住冰凉的杯壁,稍稍用力要拿走那杯酒时,庄鑫烁却没放手。

李硕掀起眼皮看向他,喉咙里滚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干什么?”

两人握着同一杯酒,空气冷凝化水,顺着他们的指缝往下淌。李硕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庄鑫烁在他手背上摩挲的两下,他只是垂着眼看了看,没有太大的反应。

庄鑫烁松开手指,笑了笑:“哥,我想问个问题。”

“你他妈不是说什么都不问吗?”

李硕仰头把一整杯白兰地灌进口中,琥珀色的酒液沿着他的唇角,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蜿蜒出一道晶亮的湿痕。庄鑫烁曲起食指揩去了那个性感部位上的些许酒液,而后放进口中吮了吮。

优雅细致的葡萄果香和陈酿木香在庄鑫烁口中炸开,里头还掺着李硕皮肤上热烈的温度。

“跟周煜白无关,我是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听庄鑫烁说完,李硕姿态慵懒,带着不大正经的笑看向他。

酒意在他眼尾晕开一大片红潮,睫羽遮盖住一部分眼里的水光,灯光落在半阖的眸子中像缤纷的星河,庄鑫烁还没喝酒,就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我bsp;“我喜欢斯文干净的,偏清瘦那一挂,就像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李硕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操!”

斯文干净?清瘦?

庄鑫烁扪心自问,一天洗两回澡的他大概只和干净沾了点边儿。

“我以为你们同性恋都会对肌肉男比较感兴趣。”

“别了,二头肌比我头都大,脱光了站我跟前,我能立马萎了。”李硕嗤了一声,“再说了,听过一句话没?”

李硕凑近了,在庄鑫烁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大—树—挂—辣—椒。”

庄鑫烁低下头看了眼无袖背心没能遮挡住的大臂上隆起的肌肉,又看了看腿、间,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

“这话也不绝对,哥你没见过树上挂保温杯的吧?”

“挂什么保温……”李硕乐不可支,“靠!你小子!”

“我就不是小辣椒。”庄鑫烁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想看看我的保温杯吗?”

李硕正狂笑着,冷不丁听见庄鑫烁的这句话,被口水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庄鑫烁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喂到他嘴边:“怎么笑着笑着还能把自己呛着啊?”

李硕就着庄鑫烁的手,喝了两口水,把那阵子咳嗽缓过去,才猛拍了两下庄鑫烁的小臂。

“我他妈不看!性骚扰啊你!”

“谁让你说我大树长辣椒的,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

李硕瞪着他,酒都吓醒了一半:“大可不必!”

庄鑫烁笑了笑,声音又恢复之前的温和:“哥你心情好点了吗?”

庄鑫烁的这通打岔,李硕心里头的憋屈散去了许多,他歪着脑袋看着庄鑫烁,在他凌厉冷硬的面部线条里窥见一两分温柔。

酒水已经点了,李硕没有浪费的习惯,庄鑫烁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把它们都灌进了肚子里。

庄鑫烁酒量不错,洋酒啤酒一通乱喝,结束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一样。

李硕被众多情绪压着,喝酒存着发泄的心思,醉意很快就占领了高地。庄鑫烁半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心好痛”这样略显脆弱的话。

李硕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即使周煜白做了这样的事,在庄鑫烁面前,李硕仍然没有用贬低的,恶毒的语言去评判周煜白。他只是情绪低落,红着眼眶陈述事实,然后告诉庄鑫烁谈恋爱实在是特别没劲的一件事。

酒喝得太多,李硕浑身软得像根面条儿。庄鑫烁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架着他的胳膊,他整个人一点力气不使,直往下坠。

庄鑫烁累出一身的汗,最后索性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了起来。

两颗心隔着单薄的衣物,跳动声撞在一起。

一个因为酒精作用心动过速,一个因为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同样心跳加快。

李硕把脸埋在庄鑫烁的颈窝里,睫毛颤动时轻扫着他颈侧的皮肤。轻薄的西装裤布料阻挡不了皮肤的温度,庄鑫烁觉得两只手掌几乎要烧起来。

夜色无边,庄鑫烁的身体里燃着一个躁动的春天。

庄鑫烁没带李硕去住酒店,嘱咐代驾把车开回了庄家别墅。

王姨听见动静,披着衣服从一楼的保姆间走出来:“哟,这是怎么了?”

庄鑫烁略带歉意地对王姨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朋友喝醉了。”

“没事。”王姨摆了摆手,“那我去煮一碗甜梨水给这位先生解解酒。”

“好,辛苦了。”

在和王姨说话的时候,李硕一直很安静。庄鑫烁轻手轻脚扶着李硕往二楼走,一直安静的李硕不知道发哪门子癫,突然嚷了起来:“你他妈带我住招待所?连个电梯都没有!还要小爷亲自走楼梯?去联润酒店给我开间房,我要住总统……”

庄鑫烁连忙捂住他的嘴:“别喊,不是招待所。”

“唔唔唔……”

李硕挣扎着,庄鑫烁猛地把人扛起来,几步就上了楼,冲进了房间。

把人丢在床上,庄鑫烁才靠着斗柜喘了口气。

李硕被那几下颠得想吐,他挣扎着坐起来,表情痛苦:“我……我要吐!”

刚歇下来的庄鑫烁连忙又把人抱起来,送进卫生间。

李硕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等他吐完了,庄鑫烁扶他起来,发现他衬衣前襟上沾了几滴秽物。

庄鑫烁扳着李硕的肩膀,让他靠在墙壁上,走进浴室,把浴缸里的水放满,又丢了颗他常用的浴球进去。

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成旖旎的粉色,庄鑫烁蹲在李硕面前,开始扒他的衣服。

李硕人事不省,温顺地任他为所欲为。

衬衣布料从肩上滑下去的瞬间,庄鑫烁看见了李硕胸前有道纹身——那是一株姿态飘逸的墨竹。

从右肩到胸口,墨迹由浓到淡,最后一片竹叶叶尖收尾处托着一颗红色碧玺珠。

墨竹左侧是鲜红的印章图案,庄鑫烁低下头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体——“观自在”。

红色与黑色碰撞,肌肉线条与坚韧利落的竹叶弧度缠绕。

欲望像蛇,沿着脊柱攀爬。庄鑫烁用目光细细舔过他那副纹身的每一处,脑中浮现出种种不太说得出口的画面。眼神下沉,蛰伏着的凶兽苏醒后龇出獠牙,时刻准备吞掉眼前可口的点心。

“你……干嘛呢?”

&nbssp;凶兽倏地缩回巢穴,只留下一条迷惑人心毛绒绒的尾巴。

他把视线从李硕的胸口移开,温声道:“哥,你吐了一身,洗个澡吧。”

李硕用手撑着光滑的瓷砖想要站起身,酸软无力的四肢让他再次跌坐在地,庄鑫烁拉了他一把,让他靠着墙壁站好:“能自己洗吗?”

李硕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可以。”

庄鑫烁转身出去了,从衣帽间拿出一条新的内裤和睡衣后返回浴室。推门进去时,李硕背对着他正在脱衣服,西装裤半挂在腿上。黑色的内裤包裹着浑圆的臀部,庄鑫烁把睡衣和内裤放在置物架上,逃避似的低下头:“衣服给你放这儿了,一次性牙刷在镜柜后面。”

“有事叫我,我先出去了。”

庄鑫烁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等王姨敲开门端着碗糖梨水进来的时候,他节节攀升的欲望才有了回落的趋势。

浴室响起哗哗的水声,十分钟后,李硕穿着他那套黑色的睡衣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路没走稳,脚下拌蒜,差点一头栽倒。

庄鑫烁连忙冲上去扶住他,把人半抱半拖地放在床上。

李硕在床铺间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睡下了。

桌上那碗糖梨水还在冒着热气。庄鑫烁端起碗,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李硕,咕咚咕咚把它喝掉了。

热水兜头而下,庄鑫烁闭着眼,李硕胸前那副好风景像幻灯片似的在他眼前一帧一帧地过。已经按捺下去的情、欲如燎原之势再次吞没了他。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轻易地撩拨起欲望了。庄鑫烁想要李硕心甘情愿把那幅墨竹图送入他的手中,但他知道,路还很长。

庄鑫烁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探了下去。

裹上浴袍出来,李硕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庄鑫烁握着吹风机把他半湿的头发吹干,然后在床边狭窄的位置上躺下。

相同的沐浴露香味和充满庄鑫烁气息的床铺包围着两人,庄鑫烁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往李硕边上挪了挪,把人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着,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硕大的li:我从此不能直视办公桌上的保温杯

搬家

李硕是被一阵闹钟的声音吵醒的,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鼻尖撞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凸起。李硕在上面蹭了蹭,嘴里咕哝着:“老周……关闹钟。”

说完这句,因为醉酒断片失去的记忆重新回到脑子里——他和周煜白在昨晚分手了。

李硕猛地睁开眼睛,一团饱满的胸肌在眼前大喇喇横着。不知是空调开的太足还是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而他蹭过的地方精神抖擞地戳着他的鼻尖。

李硕整个上半身埋在庄鑫烁的怀里,胳膊环着他紧实的腰腹,怎么看怎么像他主动滚过去的。四腿交叠,热度隔着轻薄的衣物传递,李硕僵硬地抬起头,和庄鑫烁意味不明的眼神撞上。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房间。”

李硕怒道:“我他妈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

“你喝多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里。”

“你家没客房?”

庄鑫烁眉间有些无奈:“有,但是哥你昨晚八爪鱼似的扒着我,不让我走,我真的没办法。”

“……”

李硕腾地坐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痛搅和着他的脑仁,他哀嚎了一声,又倒回床上。

大字型平躺着,李硕才感觉舒服了点。

庄鑫烁从床上爬起来,捡起丢在地毯上的睡衣往浴室走:“哥,你今天别去上班了,休息一天吧。”

李硕头不能动,只能斜着眼睛去看庄鑫烁。他的睡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露出一截印着logo的内裤边,行动间牵动的背脊上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和线条的美感。李硕把视线转回来,落在床对面挂着的一副油画上。

在喝酒一事上,李硕奉行快乐至上。微醺的状态最好,像昨晚那样喝断了片的情况少有。他这会儿脑袋里像团着浆糊,方才在人胸肌上乱蹭的尴尬只出现了一瞬,注意力很快就被炸裂般的头痛吸引走了。

庄鑫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语气坦然地问道:“哥,你还好吗?”

“我头疼。”说完,李硕又补了一句:“我饿了。”

庄鑫烁刚推开卫生间的门,听见他的话,转过头来冲他开着玩笑:工重号梦白推文台“你想跟庄董同桌吃个早饭吗?”

“不不不不不。”李硕一惊,忙不迭地摆手,“别了别了别了。”

庄鑫烁冲完澡在衣帽间穿戴整齐才走回卧室,李硕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上不锈钢质地的筒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先下楼,你再躺会儿。”

“好。”

庄鑫烁走下楼梯,梁美云看见了他,冲他招了招手:“小庄,快来吃早饭。”

庄鑫烁在庄雁鸣身旁坐下,王姨盛了一碗豆浆放在他面前:“小少爷,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位先生不吃早饭吗?”

闻言,一桌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庄昭炀迅速替他解围:“哦,是李硕。臻华地产的项目他帮了大忙,昨天请他吃饭来着,喝大了。”

梁美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夹了一个生煎包放进庄鑫烁盘子里:“那可能还没醒,王姨你再单独准再单独准备一份早饭,等下让小庄给李硕送去。”

梁美云在饭桌上关心着每个家庭成员,是尽职尽责的好妻子,好母亲。她妥当地安排着全家人的生活起居,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庄鑫烁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推开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梁美云满怀期待地问魏莱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小孩儿的话被这个动静生生截断。庄鑫烁端着王姨准备好的餐盘上了楼,刚走了几步,庄镇山的声音从楼下的餐厅里飘上来:“没一点规矩。”

声音不大,恰好能被他听到。庄鑫烁脚步定住,垂着眼看楼下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他已经和庄镇山呛起来了,比如“我是没什么教养”这种话最能气得庄镇山拍桌子。

但今天庄鑫烁的心情很好,他决定忍一忍,去见李硕时应该要带着一张真挚的笑脸。

他推门进去,李硕正扶着脑袋坐在床边。

外头的阳光穿过洁白的纱帘,照亮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也照亮李硕脸侧微小的绒毛。

庄鑫烁头一回觉得温暖,尽管炎热的夏季并不缺少光和热,但那些物理意义上的光热无法穿透他的血肉。

“哥,吃饭了。”

李硕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头疼死了,昨天我俩喝的不会是假酒吧?”

同样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庄鑫烁看起来状态出奇的好,这个猜想毫无道理,李硕只能把它归结为两人年龄上的差距。

“酒掺着喝是会头疼,我给你带了片解酒药。你吃过饭之后把它吃了,一会儿就好。”

趁着李硕吃饭的功夫,庄鑫烁去衣帽间拿出一套干净衣物放在沙发上:“你的衣服都脏了,今天先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李硕喝了口豆浆,谷物的香味盖过了口中从胃里反上来的酒精味,李硕顿时舒坦了许多。

“行。我请了两天假搬家,等会儿咱俩一起走。”

庄鑫烁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放在李硕手边:“我今天也请假了。”

正埋着头吃煎蛋的李硕疑惑地抬头:“你请假干嘛?”

“帮你搬家。”

“用不着,上你的班。”

庄鑫烁半天没说话,李硕仰着头,看见庄鑫烁像一座小山似的沉默地杵在小茶几旁边。

“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哥,你是我在南城交到的。

昨夜的记忆往上涌,庄鑫烁微微侧过身,掩饰着自己不太体面的生理反应。

“哥!你真的好厉害!”

李硕被庄鑫烁真诚的夸赞和语气中的崇拜取悦到了,他翘着嘴角,说出口的话却很谦虚:“练了七八年了,总算有点形。”

“行了,收拾吧。”

单单是书房就整理出六七个纸箱,连带着三个行李箱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庄鑫烁的x7是绝对装不下的。李硕在网上约了搬家公司,加了不菲的小费,搬运工三十分钟就赶到了。

等把所有的箱子装车,走出门时,李硕在指纹锁里上捣鼓了半天删掉了他的指纹。

失去这段亲密关系,李硕难过但又不那么难过。人与人之间缘分的来去,说破天,也就那么回事。

你来,我欢迎。

你走,那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小庄一技能:倒打一耙

山猪吃不了细糠

搬家公司把所有的箱子运上楼,小时工的清扫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这套公寓只有六十来个平方,大开间,卧室和客厅用一扇古香古色的木质屏风做隔断,整套房子的装修都透着深沉浓郁的中式格调。

庄鑫烁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注意到客厅置物架上的几个造型可爱的磁州窑摆件,憨态可掬的小猫和小狗,还有一个经典的白地黑花鱼纹笔洗。很小很小的一个谎言

昨晚回去后,庄鑫烁正赶上家里吃晚饭。

庄镇山不在,饭桌上的气氛略微松快些,庄雁鸣难得晚上没有应酬,庄鑫烁进家门的时候,他正在客厅阳台上打电话。

看见他回来,庄雁鸣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

庄鑫烁去一楼的洗手间洗了手,坐在餐桌边等开饭。

梁美云端着小料碗从厨房走出来,看得出来她因为庄鑫烁赶回家吃饭很开心,眼角的笑纹一道叠一道,庄鑫烁盯着那些纹路看了片刻,想起梁美云今年也有五十四岁了。

&r/>早些年她跟着庄镇山在工地上打工,庄镇山做水泥工,她在工地上开塔吊,都是粗活,辛劳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后来那些价格昂贵的医美手段也没能完全去除。

梁美云关心着庄鑫烁,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又问他在公司吃饭吃得好不好。问完一句就瞥一眼他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抵触才接着说下一句。

庄雁鸣从锅里捞出煮熟的鸡腿,一只放进庄鑫烁的碗里,一只放进梁美云的碗里。庄鑫烁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淌着汁水的鸡腿肉,突然说:“我想搬出去住。”

梁美云的笑意僵在嘴角,庄雁鸣掀起眼皮看向他:“原因。”

庄镇山的控制欲和亲缘观念很重,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得按照他设想的轨迹生活,包括一家人必须都住在这栋已经不再崭新的别墅里。

他的这个观点,庄鑫烁觉得很荒诞且不能理解。

“没什么原因。”

庄雁鸣放下了筷子,食指指尖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庄鑫烁知道,这是他大哥发怒的前兆。

庄鑫烁抬起眼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庄雁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重新拿起筷子:“先吃饭。”

本就安静的一餐饭因为庄鑫烁的这句话变得更加无声。

饭桌上陷入沉寂,汤锅熬煮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是宽敞的餐厅里唯一的声响。

吃过饭,王姨收拾餐桌时,梁美云还在餐椅上坐着没动,庄鑫烁分出一点余光去看她按压眼角的动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庄鑫烁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小天使喷泉旁点了支烟,烟丝燃烧时产生的光亮在黑漆漆的水里映出一点红。

皮鞋拍打水泥砖的声音响起,庄鑫烁回过头,看见庄雁鸣向他走过来。

“借个火。”

庄鑫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手拢着,给庄雁鸣点了烟,烟雾升起,庄雁鸣的脸隐在模糊的烟雾后,看不清表情。

相顾无言地抽完一支烟,庄鑫烁开口道:“想说什么啊,说吧。”

庄雁鸣捏着烟蒂,用池子里的水把火熄了,湿漉漉的海绵被他丢进庄鑫烁t恤胸口处的口袋里。

“干他妈什么呢?”

“再说一句脏话,我就把你脑袋按进池子里给你好好洗一洗。”

庄雁鸣是庄镇山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人,气度永远从容,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就像此刻,庄鑫烁知道他有话说,但吃不准他哥对他想要搬出去这件事上的态度究竟如何。

“你想搬出去,我同意,爸那里我去说。但有一点,这一年里,安全线之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和爸妈发生争执,每周六必须回家吃晚饭。一年后,你回美国,过你自认为你想要的人生。”

“能不能做到?”

庄鑫烁可以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甩脸色,但对庄雁鸣,他不敢。庄雁鸣比之庄镇山更像父亲,他的威严不容挑战。

“好。”

“回去吧。”

庄鑫烁不清楚庄雁鸣是如何让他们固执的父亲松了口,总之早安,李硕

庄鑫烁晨跑完,轻手轻脚地进门,卧室那边还没动静。

他把买回来准备做早饭的食材放在岛台上,光着脚往卧室走去。

纱帘潦草地把窗户遮住大半,一侧皱皱巴巴地夹在玻璃窗里,能看出昨晚关窗的人有多粗心大意。李硕睡在一片明暗的光影里,姿势不太好看。被子只盖到肚脐上方,睡衣下摆掀到了胸口,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不知梦到了什么,放在枕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拳头。

庄鑫烁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哥?你醒了吗?”

李硕睡得很熟,呼吸的频率保持着同一个轻缓的节奏。

庄鑫烁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握,而后凑近李硕的颈侧,在其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早安,李硕。”

庄鑫烁冲了澡,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李硕的t恤衫穿上,领口有些紧,勒得他不太舒服。庄鑫烁扯了扯,打算今晚回家一趟带些衣物过来。

卫生间脏衣篮里的衣服已经快装满了,庄鑫烁把它们分了类,白色的可机洗的衣服先丢进洗衣机,需要干洗的装进纸袋,等下午下班后送到公司附近的干洗店。

做好早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三十五分。庄鑫烁再次回到床边,看到刚刚还在被窝里呈大字型躺着的人,这会儿因为蹬掉了被子,在20度的室温里缩成一只虾米。

庄鑫烁用手背碰了碰李硕冰凉的脚腕,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了。

他轻轻拍了拍李硕的小腿:“哥,起床了。”

李硕毫无反应。

庄鑫烁在他露出被子的脚底抓了抓,李硕猛地把脚缩进被子里,一脸惊恐地睁开眼:“操!谁扣我脚底板?”

“哥,起床了,已经七点半了。”

李硕看了眼站在床尾的庄鑫烁,翻了个身,整个人卷进被子里:“真烦人,八点再叫我。”

庄鑫烁盯着把脸埋进被子里的李硕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岛台上的早饭还冒着热气,庄鑫烁把自己的那份吃掉,李硕的那份装进了打包盒。

晾了衣服,拖了地板,八点的闹钟刚好响起。

李硕的身体像长在了床铺上,庄鑫烁站在床边好声好气叫了他几声,他连理都不理。

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庄鑫烁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揽着他的肩背和大腿,像扛面袋子似的扛在了肩上,往卫生间走去。

到了洗漱台前,庄鑫烁把人放下,等李硕站直了,才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李硕头顶翘着几撮头发,看上去有些呆愣,像是还没从这个粗暴直白的叫早方式中缓过来。

“开机了,哥。”庄鑫烁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又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你再不抓点紧又要迟到了。”

李硕接过牙刷捅进嘴里,庄鑫烁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监督进度,时不时地催促一句:“哥,你快点。”

洗完脸,李硕转头瞪着庄鑫烁:“干嘛?我上厕所你也要盯着?”

庄鑫烁往后退了一步,替他关上卫生间的门:“这个厕所我真想替你上了,你真的好慢。”

李硕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催催催催命啊你,烦死了!”

庄鑫烁抱着臂倚在墙上,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没能在床上完成打滚醒盹挣扎的整个流程,李硕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依旧不太高兴地板着张脸。庄鑫烁打开车门,把他推上副驾:“别生气了,吃完早饭,你可以再眯几分钟。”

庄鑫烁掏出袋子里的保鲜盒放在他的腿上,然后启动了车子。

李硕低头看了一眼,保鲜盒里头装着一颗煎蛋和半根玉米,还有一个用紫菜包的饭团。

庄鑫烁打着方向盘,车子右转驶出停车场并入车流中。趁着在路口等红灯的功夫,他转过头,指了指李硕手边的纸袋:“袋子里有一次性手套,保温杯里是豆浆,喝的时候小心点,可能有点烫。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紫菜,不喜欢吃的话,就把紫菜皮剥了,米饭我压的很实,不会散掉的。”

李硕脸上紧绷的五官线条柔软下来,庄鑫烁像只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说的这一长串意外地没让他觉着烦。

李硕捏着那颗心形的煎蛋塞进嘴里,因为没睡饱导致的烦躁缓缓褪去,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跟个老头儿似的。”

到了办公室,距离打卡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王瀚文端着杯咖啡从李硕身旁走过又倒回来:“哟,我没看错吧?这谁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没迟到?”

“滚蛋。”李硕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

“我还等着喝这个月某人赞助的下午茶呢。”

李硕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盒,正要往杯子里放,庄鑫烁接过了他的杯子:“我来吧。”

李硕看了眼庄鑫烁的背影,又转头对王瀚文说道:“谁爱赞助谁赞助,我反正不会再掏一毛钱,这两天得了个新闹钟,挺好使。”

王瀚文“哈哈”笑了两声,往他肩上锤了一拳:“行,保持住啊,我可不想在收到通报某人一个月迟到十来回的邮件了。”

王瀚文往工位上去了,庄鑫烁正好端着茶杯从茶水间的方向走过来,隔着几米的距离,李硕能看到杯中茶叶泡开时舒展的叶片。

“小心烫。”庄鑫烁把杯子放在他的桌面上时嘱咐了一句。

心情上的褶皱被熨平,李硕突然觉得周一的早晨也不是那么惹人烦了。

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样的脑残打交道的过程,一周下来,庄鑫烁攒了一肚子的火。火没地方发,只好忍着。

好不容易忍到了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庄鑫烁在网上订了几斤新鲜的鸭货,打算晚上给李硕卤点零食。他已经在李硕家住了将近一周,这一周时间里,李硕被他的厨艺轻易地征服,天天肚子吃得溜圆儿,眼看腹肌线条都开始变得模糊。

李硕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早上在车上吃完两个葱油饼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庄鑫烁:“这样不行,我晚上要吃点素,我得减减肥。”

庄鑫烁笑着答应了,这会儿订完鸭货,轻轻敲了敲中间的格挡玻璃:“哥,我买了鸭货,晚上卤一锅,咱们喝两杯?”

李硕眼睛一亮,早上信誓旦旦说过的话被他丢到脑后:“好好好,下班先去买啤酒,冰箱里就剩一瓶了。”

刚说完,所有人就收到了一条张启恒发在部门大群里的信息。

“为了庆祝涟阳县项目顺利取得批文,晚上在隔壁阳和酒楼409包厢聚个餐。”

【??作者有话说】

小庄:我肆你的森莫?

big李:好使的闹钟

旧爱

这种饭局过于无聊,桌上的白酒庄鑫烁只微微抿了几口,他还惦记着放在公寓放在公寓楼下取货架上的一箱鸭脖鸭翅和鸭爪。

李硕倒是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地干上两杯。

李硕喝了得有小一斤,走出包厢门的时候脚步有点晃,庄鑫烁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的小臂,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李硕跟王瀚文开着玩笑:“老王,你这也不行啊。”

“装什么装,等着去二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不服是吧?行,我等着。”

说这话时,李硕的眉毛微微上挑,眼尾跃动着酒意的红潮,庄鑫烁站在他的左边,垂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直到电梯到达一楼,众人从轿厢里挤出来,庄鑫烁才收回视线。

张启恒在饭店旁边的酒吧里订了个大号的卡座,女孩子们饭局结束就被他都赶回家了,去二场的就七八个大老爷们。

刚坐下,服务生就端上来了满桌的酒水。

张启恒作为领导,饭桌上自然免不了被下属一通灌酒,饭吃完了,人也走不动了,安沁叫了代驾送他先走,酒吧的卡座里只剩下他们这一群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事。

酒意正酣,一帮人插科打诨开着玩笑,聊着聊着就奔下三路去了。

王瀚文怼了怼李硕的胳膊:“单没单着啊?”

李硕笑着回他:“单着啊。”

“哟,分手了?你们基佬谈恋爱更新换代可够快的啊,前段时间不还总家属家属的吗?”

“这哪是我能决定的事儿,喜欢了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没什么可说的。”

喝多了酒,成年人嘴边常年站岗放哨的尽职护卫也躲懒去了,王瀚文继续八卦道:“有件事,我特好奇,你们基佬是不是都有什么鉴gay雷达之类的东西,能准确分辨出来谁是不是同类啊?”

李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那么玄乎,不过同性恋是和你们直男是不太一样,有的能一眼看出来,有的不行。”

“哦……”王瀚文附在李硕耳边小声问道,“那你看小庄是不是啊?”

李硕愣了一下,他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没考虑过是因为就像他看见家里头的那帮子堂弟堂妹们,不会无聊到去八卦他们的性向。

李硕转过头去看庄鑫烁,庄鑫烁斜靠在沙发里认真地刷着手机,余光瞥到李硕投来的视线,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李硕猛地在王瀚文背上拍了一下,“看不出来,你自己问。”

王瀚文再怎么醉意上头,也不敢问庄鑫烁这样私密的问题,他那两个哥一个爸说句实在的都是在座每个人的衣食父母,平日里和庄鑫烁开别的玩笑还行,这种事,王瀚文怕把庄鑫烁惹着了回头再给自己小鞋穿。

他讪讪笑了笑,冲庄鑫烁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庄你玩你的。”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喝着。”

庄鑫烁站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背后李硕的声音在震荡的声浪中不甚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怂什么呀老王?”

庄鑫烁站在烘手机前吹干手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没防备和一个急匆匆往里冲的人撞在了一起。

来人吃痛地骂了句:“操!没长眼睛啊?”

庄鑫烁皱着眉,火气上涌,但他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人,越过他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连句道歉都没有,有妈生没妈教的傻逼!”

庄鑫烁往外走的动作顿住,回身,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怼到卫生间门边的玻璃墙上,虎口卡着他的脖子,五指用力收紧,语气森然:“再说一遍。”

“有妈生没妈教”几个字刺痛了庄鑫烁,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喉管被掐着,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努力睁着眼,看清眼前人的脸后,微微瞪大眼睛,艰难吐出一句:“庄……庄少爷……”

庄鑫烁松开了手,男人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庄鑫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谁?”

过了半天,男人才缓过劲儿,猛咳了两声:“我金穆。”

庄鑫烁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金穆是谁?”

“操!”金穆气笑了,“庄少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两个月前,咱一块儿在樾山跑车来着。”

庄鑫烁眯着眼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眼前这个金穆是何许人也。

庄鑫烁开着他哥的送他的那辆488pistaspider冲过终点线,金穆的黑灰色的gt3rs紧随其后,庄鑫烁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下山时连续3个过弯险些被金穆超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下了车,庄鑫烁隔着十来米飞扬的尘土,看见金穆靠在车门上冲他笑。

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平复,在金穆提出去半山腰上那家新开不久的温泉酒店时,庄鑫烁点头答应了。

不过是一场不需情感输出,各取所需的发泄,庄鑫烁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的脸,只记得他在床上叫的很浪。

做完就走,庄鑫烁甚至没在酒店过夜,这种在他生活里只存在了几个小时的人物,庄鑫烁向来不会费力气在记忆里给他腾地方。

“哦,想起来了。”

庄鑫烁蹲下身和人对视:“这张嘴活儿是不错,那天我怎么没发现它这么脏啊?”

期间进出卫生间的人不少,金穆明显觉得有些丢人,他挣扎着站起来,咬着后槽牙说道:“要知道是你,给我一,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半个脏字啊。”

庄鑫烁跟着站起来,伸手在他脸上狎昵地拍了拍:“现在知道了,道歉。”

金穆赔着笑:“对不住对不住。”

“你在这儿干嘛呢?”

李硕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庄鑫烁身体一僵,迅速收起那副冰冷的表情转头看他,换上一副惯常的温和口吻:“遇见个朋友。”

李硕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李硕走过来时正好看见庄鑫烁在他对面那个男人脸上拍了拍,看起来不大像是朋友叙旧,倒像是调情。

“朋友?”

庄鑫烁露出个笑:“嗯,随便聊了两句。”

庄鑫烁对着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时温柔的语气让金穆心里不太爽,他这幅模样和刚刚逼着自己道歉时的态度简直是两个人,金穆歪着头,越过庄鑫烁看向李硕,不太正经地调笑道:“哟,新欢?”

庄鑫烁把头转过来,眼神像冰刃似的一刀一刀往金穆身上戳。金穆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惹了眼前这尊大佛不高兴后,立刻尿遁:“我上厕所,你们聊你们聊。”

等金穆进了卫生间,李硕才挑着眉,语气意味不明:“新欢?”

说完,冲着卫生间点了点下巴:“那这个是旧爱?”

庄鑫烁在心里骂了一句,无比后悔刚刚和金穆的这通纠缠。他想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李硕问道:“小庄,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作者有话说】

big李撇嘴:你这眼光也不行啊

咱俩撞号了

避无可避,庄鑫烁无奈地笑了笑:“我喜欢男人。”

“嗯。”李硕点了点头,看上去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在庄鑫烁说完这句话后,李硕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都迅速冷淡下来,“你又是为什么藏着掖着啊?”

这个“又”字代表李硕把他和周昱白归为了一类,庄鑫烁用手指扣了扣裤缝,心里有点燥。

他知道他得给李硕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挽回他在李硕心里一直正面积极的形象。

“哥,你对我来说是很亲近且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让这件很单纯的事因为和性向扯上关系后变得暧昧不清,也怕你知道之后会要和我保持所谓正常社交的距离。我没主动告知你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也绝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尽管今晚酒喝得不少,李硕思考能力尚在,庄鑫烁的解释还算说得过去。不过他之前没想过庄鑫烁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当他确定了这一点,再回过头复盘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细节,李硕总觉得庄鑫烁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对他好得过了头,这种好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李硕内心有所怀疑,他怀疑庄鑫烁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庄鑫烁是不是喜欢他。

庄鑫烁似乎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说‘干得不错’的人。你知道的,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得到我爸对我的肯定,初中三年我不提了,成绩一塌糊涂他对我失望是应该的。可我去了美国,开始把心思往学业上放的那几年,课业完成得再好,在他那里也只能得到一个‘有待提高’的评价。我妈从不和我讨论这些,哥哥们只会对我说‘没关系’。只有你,甚至我像其他人一样只是简单地完成了一项工作,做了一顿很普通的饭菜,也能听到你说‘真棒啊,小庄’。你能理解这种被肯定的感受吗?说是朋友,其实有些粗浅,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很特别的人。我总跟你凑在一块儿,想对你好,也是这个原因。”

“我有些混乱,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李硕掀起眼皮和庄鑫烁对视,他的神色既坦荡又诚恳。李硕试图以一个年长者丰富的社会经验来在庄鑫烁身上寻找破绽,但他太无懈可击了,李硕找不到任何庄鑫烁说谎的证据。

李硕为刚刚对他的恶意猜测感到抱歉,庄鑫烁和周昱白并不是一类人,庄鑫烁也不是隐瞒性向蓄意接近,他只是一个挺缺爱的小孩儿。

李硕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别人对他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场面,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可不想做你爸!”

“你那心思怎么跟环山公路似的九曲十八绕?想太多了吧你。我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就跟你保持距离,同性恋不是人?不能交朋友?再者说,咱俩撞号了,也擦不出什么火花。”

庄鑫烁没吭声,看上去像是对他说的这句话不太满意。李硕瞪圆了眼睛,突然脑袋里蹦出个离谱的猜测:“你……是下面那个?肌肉0?不能吧?看着不像啊?”

庄鑫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哦,吓我一跳。”

说话间,金穆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特意在隔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两人还在门口杵着。

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李硕瞥了眼金穆单薄的背影,紧身t掐出一把细腰,他转头问庄鑫烁:“你喜欢这种的?长得不错,就是看上去怎么妖妖调调的?”

庄鑫烁不想再解释,他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正跟瀚文哥喝酒呢吗?”

听庄鑫烁提起这个,李硕才想起他是来上厕所的,他冲庄鑫烁摆了摆手,就往卫生间里跑:“憋死我了,光顾着跟你说话了。”<了。”

酒局散场,众人喝得东倒西歪,不过这些人里大都有家有口,就算是醉了也没到走不动路的份上。

庄鑫烁给他们一一打了车,才搀着李硕往停车场走。

代驾已经到了,庄鑫烁扶着李硕让他在后座上坐稳后也上了车。两人紧紧挨着,李硕靠在他的肩上打着瞌睡,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歪倒在他的腿上。

车驶过一条繁华的街,街边亮着一盏又一盏暖黄色的路灯。

光线投进车里,照亮李硕的整张脸,庄鑫烁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拨了拨他长长的睫毛。

李硕的睫毛长但不卷翘,整齐平直的一排,当他合上眼时,就像小刷子似的盖住一小片眼下的皮肤。

庄鑫烁用力捏了捏李硕的脸颊,看他因为吃痛皱起的眉,小声问了句:“怎么就擦不出火花了?”

车子驶进停车场,李硕还躺在他腿上睡得很熟。庄鑫烁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庄鑫烁晃了晃李硕的肩膀:“哥,到家了。”

李硕从仰躺换成侧躺的姿势,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庄鑫烁下了车,绕到车门另一侧,伸长手臂,把李硕从座位上抱了下来。

喝醉了酒,对于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李硕没什么反应。他睁开眼看清楚抱着他的人是庄鑫烁之后,全身放松地趴在庄鑫烁的肩上,脑袋在他颈窝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了。

酒精和李硕皮肤上的味道一齐往庄鑫烁的鼻腔里涌,他低下头,隔着衣物,在李硕凸起的肩峰上重重咬了一口。

李硕“嘶”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地嚷嚷:“小庄!什么东西咬我?!”

庄鑫烁没说话,只把人更用力地按在怀里,大步往公寓楼走去。

凌晨的电梯间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庄鑫烁看见反光的电梯门上映出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他不知道来玩吗?小庄

庄鑫烁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他支起上半身,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寻找噪音的来源。

厨房里,平底锅正冒着浓烟,李硕一手握着一颗鸡蛋,一手举着个铲子愣愣地站在灶台前。庄鑫烁吓了一跳,连忙掀了被子冲进厨房,赶在油锅着火之前,盖上锅盖又关上了电磁炉的开关。

“你干嘛呢哥?大早上起来就炸厨房?”

李硕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大早上个屁,都快十二点了,我这不想着煎个鸡蛋吗?”

“我来吧。”

庄鑫烁接过他手里的铲子,放在一边,又把他身上挂着的围裙取下来套在了脖子上。

李硕倚在岛台边看他动作流畅地磕鸡蛋,问:“昨天那么晚回来怎么还有时间做东西啊?”

昨晚庄鑫烁安顿好李硕后,下楼把那箱已经在货架上放了六七个小时的鸭货搬了上来。做卤味很费功夫,等他用保鲜膜把不锈钢盆包好放进冰箱里,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半。

其实并不一定要在昨晚就完成这件事,只是他想到哥哥,他好凶

酒吧内放着热辣的舞曲,七八个腰肢纤细的男孩儿正站在一条长台上跳着露骨的舞,扭胯甩腰,极尽挑逗。

场子里装满了来寻欢作乐的人,庄鑫烁借着身高的优势,在张牙舞爪的人群中一眼就寻到了正坐在高脚凳上,笑眯眯看人跳舞的李硕。

他的手上端了杯酒,酒液在杯中晃荡着,六棱形玻璃杯里盛满了细碎的彩光。

并没有在李硕身边看到下午他见到的那个男人。

庄鑫烁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李硕身边。

台前挤得都是人,李硕周围没有多余的空位,庄鑫烁只好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哥。”

李硕转过头,看见他后挑了挑眉:“来了?”

恰好李硕身旁一个人离开了座位,庄鑫烁坐下,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你自己吗?”

李硕挪了挪凳子,和庄鑫烁挨得近了些:“本来约了人,他有事先走了。”

中午吃过饭,庄鑫烁前脚刚走,后脚李硕就接到了于铭远的电话。电话里于铭远问他有没有吃午饭,要不要一起出来吃点。

于铭远声音如常,但主动约他出门吃饭这件事极其少见。李硕把在嘴边的那句吃过了收了回去,问他去哪吃。

于铭远是杨臻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一起开了家设计公司。于铭远这人初接触时只觉得他闷,不大爱说话,接触多了就能发现是个很值得深交的朋友。

不过,要说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的契机,大概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于铭远秘密的人。

他喜欢杨臻。

九年。

他的这份喜欢持续的时间之长让李硕暗自咂舌。

前段时间,于铭远孤注一掷决定往前走一步的时候,杨臻谈恋爱了,当然恋爱的对象不是他。

暗恋一个人长达十年是种什么感觉李硕不知道,但喜欢一个人,看着他谈恋爱结婚生子,其中的挣扎和痛苦李硕是可以想象的。

两人在茶社里开了个包间,一下午,于铭远都没说几句话,只是沉默地抽烟。

李硕有意帮他放松放松心情,带他来了酒吧。没坐一会儿,于铭远就略带歉意地告诉他有事要先走。

“大周六的,什么事啊?”

于铭远的视线落在头顶的氛围灯上,过了十来秒才慢吞吞地说:“杨臻刚下飞机,还没吃饭,说想吃我包的馄饨。”

李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有没有点出息了还!他咋不去吃林余晓包的馄饨?你就非得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知道我们没可能,但放弃需要时间不是吗?”

“他胃不好,不能饿着,我先走了。”

于铭远离开了,丢下李硕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咬牙切齿地生了半天的闷气。

李硕说话时,口中呼出的热气往庄鑫烁耳边扑。李硕今天用了香水,是他曾经闻到过的干涩绿植混合着檀木的味道。

庄鑫烁偏了偏头,离李硕更近了些,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问:“约了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李硕摸了摸耳垂,“你他妈别离我这么近!”

说话间,台子上跳舞的男孩儿们一舞结束。站在李硕正前方一个长相算得上清秀白净的男孩儿取下了腰上挂着的那串带着小铃铛的链子,链子沾了他的汗水,亮晶晶地反着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半跪着,捏着链子一角,把它挂在了李硕的脖子上。

李硕一愣,旋即笑出声,抬手握住他伸到李硕面前的小臂。男孩借着他的力,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落进他的怀里。

他坐在李硕大腿上,揽着他的脖子,一把甜腻腻的嗓子发出让庄鑫烁浑身不适的声音:“哥哥一个人?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李硕揽着男孩儿的腰,一手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酒喂到男孩儿嘴边:“酒烈,小心着喝。”

男孩儿就着他的手喝光了半杯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酒液顺着唇角流下,在脖颈上蜿蜒出一道湿痕。他握着李硕的手指,自喉结往上,沿着水迹,一路划过去。

庄鑫烁眼皮半掀盯着他,看上去很凶。

男孩儿抬起头,正好撞在他的这个眼神上。嘴角的笑一僵,躲进李硕的怀里:“哥哥,旁边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他好凶。”<凶。”

“不是。”李硕转头看了板着脸的庄鑫烁一眼,“哪里凶?这不挺帅一小伙子吗?”

听到李硕说不是男朋友,男孩儿放下了心,动作重新变得大胆。他拽着李硕脖子里的银色链子,微微用力把李硕拉近,嘴唇要贴不贴地凑在他的唇边。

从庄鑫烁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已经吻上去的动作。

李硕躲也不躲任由男孩儿挑逗,酒吧里声音嘈杂,即便庄鑫烁就坐在两人旁边,仍然听不清他们低声咬着耳朵说了什么。

男孩儿开心的笑声刺耳得很,庄鑫烁攥紧手指,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着。

片刻后,男孩儿从李硕怀里起身,说:“哥哥,我去趟洗手间。”

走出两步,又回头在李硕脸上亲了亲:“等我哦。”

人走了,李硕取下脖子上刮得他有点疼的链子丢在吧台上,忽听旁边庄鑫烁凉凉地说了一句:“哥,等他干嘛?你今晚不回家吗?你要和他去开房?”

“嗯?”李硕问,“怎么了?他长得不好看?”

庄鑫烁面部扭曲,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随便?”

“对!随便!”庄鑫烁咬着牙,“才刚认识!你就要和人上床!”

李硕哈哈哈笑了两声,凑近了去看庄鑫烁额角崩起的青筋:“我们小庄这么纯情啊?接受不了一夜情?”

庄鑫烁像是被他逼问地无法回答,他站起身,干巴巴说了句:“我去上厕所。”

庄鑫烁站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他的目标是刚刚离开的那个男生。

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男孩儿正好从里面出来。他看见了庄鑫烁,怔了怔,侧过身体,打算绕过他。

庄鑫烁往右边跨了一步,挡在男孩儿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冯谨在这种地方混得久了,看人脸色的功夫炉火纯青。方才庄鑫烁的反应还让他不太能确定,这会儿把他拦了下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人是什么意思。

冯谨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哥哥?穿白衬衫的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庄鑫烁伸手掐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下,得出结论:“长得也不怎么样。”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

冯谨笑了笑:“啊?为什么?可我还没玩够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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