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江府小说
蓉江府小说 > 重生七零:糙汉老公掐腰宠 > 第15章 一笔“巨款”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5章 一笔“巨款”

 

“什么算了?学习算了吗?”林清屏质问。

二妹被她问得,都不敢说话了,只把头埋得更低。

林清屏知道二妹的性子,的确软弱了些,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欺得这么惨。

“读了……也没什么用……”二妹怯怯的,小声说。

林清屏就明白了,“是娘说的是吗?女孩子读了也没什么用?反正要嫁人的?”

二妹沉默了一会儿,表示默认了,还说,“而且,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林清屏太懂她二妹这时候的心理了,如果她不是重生的,有人来跟她说,你可以考大学,她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女孩子,读什么书!反正要嫁人的,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就你也想考大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顾家村,或者说,更多农村,都是这个思想。

“招娣!”她娘忽然一声大喊传来。

然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发现了林清屏。

“哟,我们高攀不起的人怎么来了?小心我们这地脏了你的脚!”她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但是,她娘显然是有急事的,都不等林清屏跟她吵,拉着二妹就往家跑,一边还数落,“你怎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赶紧给我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就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

拉扯中,招娣怀里的包袱开了,露出里面红色的外衫。

她娘一把拉出来了,“你姐给你买的?”

“嗯。”

“你姐这回可算是干了回人事!回去就换上!”

林清屏敏锐地觉得她娘反常,也不抱怨她只给二妹买东西不给弟弟买了,还要二妹打扮?

信号不要太明显!

她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家里,果然坐着一个人——林家村的路子婶,林家村出了名的媒人。

前世就是她!把外村的胡家说得天花乱坠,哄得她娘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那500块钱彩礼。

500块,在这个年代算是一笔巨款了,她娘也不想想,会是怎样的人家要花这么多钱来攀林家这门子要啥没啥的土亲,这明显里面有坑啊!

当然,有没有坑的也不重要就是了,她娘根本不在乎,在乎的只有那500块钱。

她们仨一到家,她娘就推着招娣去洗脸换衣服,然后笑嘻嘻地陪着路子婶坐下。

“你也知道,我们招娣是全村出了名勤快的姑娘,家里地里一把好手,干活比男人还能干呢!人也老实,最是听话!至于长相,不是我吹牛,我吴阿秀生出来的女儿,十里八村都是顶尖的,你看看我们瓶子,多好看,招娣是夏天干农活晒黑了,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林清屏听着她娘拼命夸二妹,只觉得讽刺。

勤快、干活一把好手、老实听话,长得漂亮……

这些所谓的美好品质,要么是为别人服务的,要么是取悦别人。

只听路婶子又说了,“这我怎么不知道?就是知道姑娘好,我才走这一趟不是?人家都已经拍板了,就看中招娣了!彩礼啊,这个数。”

&nbsp路子婶伸出五个手指来。

“五……五十?”

林清屏看见她娘眼里的喜色了,所以,五十块就可以把二妹卖了是吗?如果知道是五百块,她娘不得喜疯?

果然不出所料,路子婶一脸得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什么50?是五百!”

“五百!”林清屏她娘吴爱秀直接蹦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发抖了。

林清屏见她娘激动的那个样子,真怕她会一下子厥过去,得给她娘泼泼冷水,“该不是男方有什么毛病吧?出这么多彩礼?”

吴阿秀差点蹦过来打她嘴巴了,“你给我住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说完,对媒人陪着笑脸,“路子婶,你再详细说说。”

反正林清屏是看清了,说不说的,她娘现在已经决定好了的,哪怕对方是个老头是个瘫子,只要还喘气,她娘都会把二妹嫁过去。

路子婶有点讪讪的,但马上就恢复了神采奕奕,“你放心,我这个人做媒,最是实诚,绝不搞遮遮掩掩那套,这是当媒人最基本的不是?这个……男的年纪稍微有点大,30岁了……”

一听30,吴阿秀都松了口气,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60岁的……

“腿脚有点不方便……”路子婶一点一点往外放信息。

“是……多不方便?”吴阿秀试探着问:莫不是真的瘫子吧?

“早两年受了伤,走路不方便,一高一低,不太好看。”

吴阿秀一拍大腿,“这算什么不方便!”

确实,跟瘫子比起来的确……

“还有最后一点……”,路子婶又道,“是二婚,先头有个老婆,但没孩子!招娣嫁过去,肚子争气点,生个自己的娃,跟头婚也差不了多少!”

“这真是……”吴阿秀两眼放着光,一门太好太好的亲事了!

林清屏只能再来泼冷水了,“路子婶,他先头那个老婆呢?”

“死了!”

林清屏又问,“怎么死的?”

“这个……”路子婶就犹豫起来了,“是病死的。”

“是吗?”林清屏不再陪着她们演了,“我怎么听说,是这个瘸子三天两头打人,把人打得半死,人家受不了投河了呢?”

“这……你可别乱说!”路子婶变了脸。

林清屏冷笑,“我有没有乱说路子婶你心里最清楚,这样的媒你也来做,也不怕这个媒人钱拿了晚上睡不着觉?”

“呸!”路子婶气得要走,“我是瞧得你们家起,才来走这一趟!阿秀,你们家丫头这嘴这么毒,我是惹不起了,这亲,我还是不说了,我把话放这里了,以后啊,你们家招娣的事,我也再不管了!”

吴阿秀还急了,上前扯着路子婶,一个劲地道,“你别走啊!别走啊!”

林清屏再度冷笑,“我今天也把话放这里了,谁再敢登我家门来给招娣说这些不靠谱的亲,把招娣往火坑里推,别怪我拿大扫帚打出去!”

林清屏说着当真就拿起了扫帚,挥舞起来。

路子婶气得,一边跳着脚骂,一边跑了。

吴阿秀回头就给了林清屏一巴掌。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报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下贱玩意儿,我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按水桶里溺死!”

她娘劈头盖脸朝她一顿猛喷,操起了门口的扁担就要打她。

一直在房里的招娣冲了出来,死死抱住吴阿秀,“娘,你别打大姐,别……”

“你给我走开!”吴阿秀推开二妹,“今天我不打死她,她就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二妹,你走开。”林清屏也想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在吴阿秀真的一扁担打过来的时候,林清屏牢牢抓住了,质问,“娘,我想问你,我和二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吴阿秀气得扯了扯扁担,没能扯回来,“我养了个什么不孝玩意儿!攀上高枝就不认爹娘了吗?”

“如果是,你真的舍得二妹到那样一个家里去,被人做牛做马地使唤?被男人打得死去活来?”林清屏想起前世二妹瘦骨嶙峋、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最后孤单凄凉地死在医院里的情形就心痛如绞。

她娘被问得一噎,直起脖子,“挨打肯定是女人不对,好好的怎么会挨打?我们招娣这么听话,又勤快,嫁过去只有享福的?怎么可能挨打?”

受害者有罪论……

“享福?你把从早到晚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到晚上还要伺候老的小的洗脚叫享福?还是到地里一个人干两个男人干的活叫享福?都这样了还要三天两头挨打叫享福?这样的福气,你自己去享好了!啊——”

林清屏话没说完,额头一阵剧痛,一只大搪瓷碗砸到了她的头。

砸她的人,是从地里回来的她爹。

林清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淌下来,她摸了一把,是血……

搪瓷碗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二妹被吓坏了,赶紧抱住姐姐,开始哭,“你们别打姐姐,别打,我……我答应……”

“不准答应!”林清屏站得笔直,“跟我走!”

她死死拽住二妹的手,忽然就坚定了决心,是的,带二妹走,她不能时时守在这里,她一走,她爹娘指不定还是会收了礼金把二妹嫁出去,索性,带走!

最重要的,她带回去,才能让二妹真正有时间好好温书。

只是,她这一句“跟我走”说出来,把林家的人都震住了。

她娘先嘲讽她,“跟你走?我养大的女儿,你凭什么带走?”

“凭,500块钱!”林清屏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不是想要那500块钱彩礼吗?我给你们500也是一样的,我带二妹走!”

“你……真的有五百块钱?”她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林清屏真有。顾钧成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她婆婆都给了她,这次他回来探亲,也是把所有存款都给她拿着。

五百不是小数目,取出来得好大一叠呢,林清屏紧紧拽着二妹的手,“你们信我,就等着,我明天取了钱给你们送来,你们不信我,现在就跟我去,我们去银行取。”

昨天去县城,她就把折子带上来的,随时准备用大钱的,回去忘记放起来了,今天还在她的小布兜里。

在这种事情上,不得不说,她娘真的是雷厉风行,处事果断,马上一挥手,“跟你去取!”

br/>

这是同意她带走二妹了?

“走吧。”明明是火热的天气,林清屏心头却是凉凉的,她的额头还淌血,但显然,她爹娘都不关注……

有的人,两辈子,都是一样的……

当即,她就牵着二妹,和她娘一起,去往县里取钱。

这个年代,她们乡里是没有银行的。

在出门的时候,她爹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在县城小小的储蓄所里,林清屏将50张10块的纸币,跟她娘点得清清楚楚。

钱给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一种从此两清的感觉。

搂着二妹,如释重负,却也淡淡酸楚。

“行!招娣这门亲我就不说了,招娣,你跟你姐过去住一段日子……”

“不是住一段日子,是以后就跟着我了!”林清屏纠正她。

她娘这会儿刚得了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这么多钱,可以给儿子置办好多东西,一时半会也不跟她们计较了,“行行行,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然后乐滋滋地揣着钱回去了。

倒是二妹,看着她娘就这么走了,靠在林清屏怀里,大颗大颗流泪。

毕竟是从来没离开过娘的孩子,毕竟,也才18岁。

“走吧,我们也回家,你姐夫反正长期不在家,你就跟我睡,我们姐俩,以后相依为命。”林清屏摸着妹妹干燥的头发,哽咽。

“嗯。”二妹在她怀里点点头。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看,快得匪夷所思,但是,她真的不想早早地跟那样的男人结婚,然后被打死。

闹了大半天,林清屏也饿了,想着妹妹肯定也没吃东西,带着她去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面。

二妹是,林清屏按了手印。

走出美盛之后,顾有莲长长吁了口气,“我的个娘哎,可吓死我了!哪里见过这场面,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没见过这阵势,还签合同呢,瓶子,你懂不懂合同啊?我可是半句话不敢说,不会……坑我们吧?”

“放心吧,我看过了,没问题。”签合同这种事,林清屏上辈子不知道签过多少了,笃定得很。

对于顾有莲来说,现在是,只要林清屏说的,全都对!只要瓶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顿时,整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了,“天啊,我居然也是在省城吃过饭的人了!我们小麦,还吃那个什么奶蛋糕!”

“是奶油蛋糕!”杜根笑着纠正她,“看你那点出息!”

“别说我,我们几个,除了瓶子,几个不害怕?”顾有莲不服气,但还是高兴,揽着小麦问,“闺女啊,奶油蛋糕好吃不?”

“嗯,好吃。”小麦细声细气地说。

似的,今天吃饭,两个孩子都吃了奶油小蛋糕,这东西对大家来说是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冀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劲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她边走边摇头晃脑地背,顾钧成起初还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后来干脆坐了下来,欣赏她。

最终,林清屏被他看得背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拉着他的手不干了,“你在笑我!”

拖长的声音,挑衅的眉眼,不服气中带着娇媚,“你来接!”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粗人……

“林清屏。”他背了一截后,锋锐的目光盯着她,“村里的初中,教过这个吗?”

林清屏顿时脸色煞白,这是侄儿高中的课文……

“我……我自己学的还不行吗?算了,不背这个了!顾钧成,我们来谈人生和理想吧!”她撒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一脸虔诚,“顾钧成,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顾钧成看着她,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发烧!”她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来,“我们,要过一种有崇高意境的夫妻生活!”

顾钧成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听,林清屏说。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前世,她再如何不中意顾钧成,顾钧成牺牲后,他的遗物还是交到了她手里,里面有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的就是:保家卫国,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为国泰民安尽我自己的力量。

这是顾钧成的理想,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在日记本里,也刻在他的生命里。

这一世,你仍然保家卫国,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林清屏睡着前抱着顾钧成的胳膊,最后想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不知道的是,顾钧成,顺利地和美盛签了合同,然后,又和林清屏个人签了个设计师临时工合同。

“小林,马上就要跨入80年代了,一切都欣欣向荣,你放心大胆地干!其它的事,我来解决。”胡厂长这次来,不仅仅见到了林清屏的服装在美盛乃至省城其它商场热销的盛况,也见识到了林清屏在服装设计上的敏锐和天分,他干了一辈子做衣服的事,很是赏识林清屏这样的年轻人。

林清屏又提出来,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么短的工期,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希望厂里能把顾有莲两口子也招进来当临时工,发临时工工资就行。

胡厂长毫不犹豫同意了。

林清屏想的是,顾有莲两口子从厂里领工资,学东西,分红从她这里出,但是,她没说,上辈子对人掏心掏肺的好,吃的亏太大了,这辈子先长个心眼,再多观察些时日。

一切事情办好,林清屏就打道回府了。

服装厂先做旧款的1000件,有设计稿,也有现成的样衣,林清屏倒不必急着去厂里,打算先回家看看,程。”

“还要做得更大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有莲的想象了。

“那当然!但现在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了!”林清屏高高兴兴地说。

然而,当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林清屏打开门发现门口再次堆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特产。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苹果,在这个时候都是好东西,还有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呢!

小琴来送他们,悄悄和林清屏说,“这次厂里年终奖发了好大一笔钱,大家都可高兴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原先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就悄悄放这了,你就收了吧,这还也不知道还给谁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厂里发了福利,职工们送了她东西,他们在县城又才买了一通,另外,他们卖了几千件衣服,怎么着,自己过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们带了好几身回去,给家里人都穿上。

因为东西多,杜根帮着林清屏把东西送到顾家,然后也没停留,就带着顾有莲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块钱给公公婆婆过年,刘芬看见这么多钱,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给大家,每人都有两套!

“要欢欢喜喜过年才行!”林清屏规定,过年必须穿新衣!

顾家今年过年准备得格外丰盛,老两口鸡鸭鱼肉都备下来,还去县里称了奶糖,念叨着,过年不知道钧成要不要回来。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着他回来……

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中间什么消息也没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顾家欢欢喜喜忙着过年,做着完全的准备迎接顾钧成回家的时候,一封电报到了。

电报内容是:受伤,来医院。

刘芬听完电报内容差点晕过去,林清屏也慌张得不行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顾家,顿时愁云笼罩。

年也不用过了,林清屏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他们军区医院,临走前,给了志远和林青云一人一个红包,算是给了压岁钱。

就在林清屏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陈夏。

陈夏手里拿着个包袱,来找她,“听说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夏把包袱打开,“你帮我把这件毛衣转交给他啊!”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还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陈夏却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几年的了,该破了吧?刘婶子和大姐都不会织。”

“不用!他在部队都穿制服。”林清屏不想再跟她啰嗦。

林清屏拍了个电报,告诉小田自己是那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而后就出发了。

这次过去,是比上次探亲更寒冷的天气,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暖暖的,叮嘱自己她是去照顾他的,可千万别又生病了给他添麻烦。

到县城后,果然,小田已经在车站等着接她了。

两天一夜的火车,林清屏都焦虑得没合过眼,见到小田,就急着问,“你们顾团长怎么样?伤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觉得焦心,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辈子他牺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连他是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是因为她重生而提前了吗?

从县里车站到军区医院的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小田的车停在了医院前。

“嫂子,下车!”小田帮她打开车门。

林清屏一下车,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赶紧撑住她,“嫂子!嫂子你还好吧?”

林清屏强忍着眼泪,摆摆手,“没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撑着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顾钧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那里。

“钧成!钧成!”她小声地喊着。

顾钧成紧闭了双眼,没有应答。

林清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嫂子……”小田轻声叫她,哽咽着。

小田和医生都告诉她:顾钧成自送进医院来,还没醒过来的。

小田还跟她说,“嫂子,你不要难过,顾团长一定会醒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呢?

上辈子他是受这样的伤吗?也是昏迷不醒吗?如果也是,那是谁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是,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几个她那时认为的时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来,在顾家等着她的就是他的遗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绞着痛,

顾钧成,我都死而重生回来了,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坚强起来,她得成为顾钧成的支撑!

怎么照顾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顶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儿,还有弟弟弟媳,谁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顾,或者她请人照顾,可即便请人照顾,她也会经常在一旁陪着,就怕请的人不到位,当然,医药费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换来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林清屏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开始照顾顾钧成。

首先是擦身。

受伤的地方医生肯定已经处理过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洁卫生。

可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病人,但她在解顾钧成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跟他结婚这么久,还没跟他坦诚相对过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帮忙的,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了,觉得可能是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于是说,“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一身。”

小田说完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来!

林清屏本来还想让小田来过这一关的呢……

算了!

她眼一闭,只能硬着头皮上!

擦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终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进来,帮她一起给顾钧成翻个身。

她记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着不动,每间隔一段时间要翻个身,不然要长褥疮。

小田看着她这大冷天里一头的大汗,什么也没说,转头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谢谢,小田,先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林清屏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顾钧成的脸,心里的忧急再度翻涌。

就这么一通折腾,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小田见她做什么都没心情,就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去做别的事了。

林清屏握着顾钧成的手。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刚刚给她擦拭的时候看见了,腰上也缠着绷带,有一只腿也裹着纱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胸口、背上多处旧伤的疤痕……

他这具身体,到底伤过多少次……

林清屏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想着想着,又湿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虽然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哪哪都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贴近他的掌心,还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也是,一种能给她安慰的生命的气息。

虽然她心中很焦虑,但到底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长途疲惫,这样枕着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最终,坐着睡着了。

睡着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去省城玩,这一趟出去,她见到了她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大世面,原来,在远离顾家村、远离县里的地方,有这样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视角却是在顾家村。

她看见婆婆村支书拿着一封电报匆匆来到顾家,把电报内容念给公公婆婆听,婆婆听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听见了电报的内容,就是:受伤,来医院。

和这一次收到的电报内容一模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婆婆流着泪问公公:“儿媳妇怎么办?怎么告诉她?”

公公当时又急又气的,“上哪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婆婆只能作罢,和公公匆匆出发了。

画面再转,就是医院了。

公公婆婆走进病房,看见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见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缠着纱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画面再往下转,就是开追掉会的画面了。

他没有再醒来……

追悼会上,公婆哭得老泪纵横,而他穿军装的照片,摆放在灵堂里,年轻英挺,目光坚定。

原来,上辈子,她有这么多事都不曾看见……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顾钧成的遗书有三封。

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大姐,一封给志远。

给父母的信里,写的是不孝儿不能再尽孝,请他们保重身体,同时提到,抚恤金都留给林清屏,很抱歉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

给大姐的信也尽是抱歉,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没能为这个家尽多少力,以后更没有办法守护了,请大姐代他尽孝。

最后一封给志远,叮嘱他好好成长,最后一句嘱托是:关照一下林婶婶,等婶婶老了,有时间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县里开餐馆的时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诈勒索,志远会横空出世,指着她和店铺说,这是我婶婶和我婶婶的店,各路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我请你们,但你们要打我婶婶店铺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对,别怪我不认兄弟两个字!

原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懒散,又贪玩,抚恤金给她,希望她衣食无忧。

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估计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还交代小辈能照看她……

他写了三封信。

给到了家里每一个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却偏偏的,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

是……对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啊……

她上辈子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即便是在梦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顾钧成,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梦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却听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梦里面并没有小田啊?

林清屏梦里梦外糊里糊涂的,终于醒了。

醒过来后的她,就看见小田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眼里却满是喜悦,“嫂子!团长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顾钧成,果然,看见他眼睛是睁着的,此时正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而且,不太能说话。

“钧成!钧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说话!不用……”林清屏一边忘情地说着话,眼泪一边哗哗往下淌,视线里,他的脸都模糊了。

顾钧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掌里,满满的,全是眼泪。

刚刚她做梦的时候哭的。

团长醒来,小田也开心得忘了形,说,“一定是团长听见嫂子哭,着急了,一着急就醒来了。”

林清屏有点儿难为情了,看着顾钧成满手掌的泪水,抹着脸上的泪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声吗?”

“真的好大声!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田笑着说。

林清屏更加难为情了,顾钧成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把满是泪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钧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顾钧成眼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林清屏忙道,“没事没事,钧成,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又怕自己呱噪,影响了他。

医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没事,既然已经醒来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林清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体谅病人需要静养,医生在检查完顾钧成之后,就和小田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终闭着眼睛,林清屏有点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响他休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显地影响到他了吗?

她甚至觉得,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都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就坐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哪怕受伤了,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看一会儿笑一会儿,顾钧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钧成?是哪里疼吗?”她赶紧问。

顾钧成皱着眉,很艰难地说出一句,“叫,小田,来。”

“你是要做什么吗?我可以的。”她俯身靠近他,以便听得更清晰些。

他却不吭声了。

“没事?”林清屏什么也没听到啊!

“嗯。”他闷着声音说。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发现尿袋里满了,赶紧蹲下来,准备倒掉。

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低哑的一声,的一声,“别动。”

“啊?”林清屏吓一跳。

起身,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别……去……弄。”

还是不那么顺畅的说话声。

“已……已经快满了。”林清屏指指尿袋。

“让,你……别动!”

“不行啊,太重会把管子沉脱落的!”

“叫……小田。”

原来是这样……

林清屏哼了一声,决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处理了,有本事你起来罚我啊!在你倒是起来啊!

顾钧成现在还起不来,只能看着林清屏干瞪眼。

因为他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轻松不少,还挑衅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这个时候闹,等你生龙活虎还有我闹的空间吗?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来,他还是那样等着她的态度,还是要她叫小田进来。

林清屏这回没意见,出去把小田叫了回来。

“团长!”小田在病床前敬了个礼。

顾钧成指指林清屏,“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去。”

啊?!

林清屏:????

“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来了。

小田也懵了,“团长,嫂子刚来没多久呢,很是不放心你。”

“回去!”明明说话就艰难,还要发脾气。

林清屏态度很坚决,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小田送不走我的,不然你自己来,你把我扛去火车站呗!”

“你……”顾钧成觉得,他今天如果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给气活过来。

他再次指小田,“小田,扛她,走!”

林清屏腰一插,“小田,你敢扛我吗?”

小田:……

小田愁死了,求求两位了,别闹了……

不过,林清屏这会儿的确打算离开一会儿,她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自己觉得都有味儿了,打算洗洗,换个衣服,再者,顾钧成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之前不知道穿的啥,要不要洗洗。

林清屏便打开了病房里的柜子,里面放着顾钧成干净的军装,然后有一套便装是脏的,外衣外裤都是破的,还有血……

这就是受伤时穿的衣服了?

他受伤时执行的任务是需要穿着便服的特殊任务吗?

这些都不是林清屏该问的,林清屏只取了衣服去清理,和外衣外裤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件毛线衣,看做工也是手织的。

林清屏全部拿出去了。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嗯?”林清屏回头。

“这些衣服都破了,我以为不要了,就没洗……”

“那也洗干净再扔吧。”林清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她不喜欢在衣服上看到血,尤其,还是顾钧成的血。

全部要洗得干干净净!

就像他从来没过伤一样!

“嗯,毛线衣还是好的,但我不会洗毛线衣,没敢乱洗。”小田自己洗过一件毛线衣,洗完后就小了一半,没法再穿了。

“好,我知道了,我来洗。”林清屏抱着盆子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浴房。

她自己先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洗衣服,毛线衣单独用了个盆装。

浸水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细节:这件毛线衣的针法,她看着有点熟悉……

耳边忽然回响起一句话:顾婶婶和顾大姐都不会织毛线衣……

林清屏压着心里的疑惑,开始里里外外揉洗,然而,在反过来洗里面的时候,发现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

在毛线衣左边下摆,缝着很小很小一块布,布也是黑色的,上面写着很小很小一个字,浅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那个字,她仔细辨认了,是一个“陈”字。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件毛线衣的针法眼熟了。

因为她就在不久前看见过。

陈夏捧到她面前,要她带给顾钧成的那件毛线衣,正是这样的针法。

林清屏心里宛如一把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拿着毛衣发了好久的呆。

“咦?你也在洗衣服啊?你是顾团长家里的吧?”旁边来了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家属,长了一张甜美可爱的脸,笑吟吟地和她说话,手里抱着一盆子衣服。

林清屏笑了笑,“嗯。”

“我是隔壁病房武天平是家属,叫梅丽,你呢?”

“我叫林清屏。”林清屏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笑着收拾东西。

梅丽点点头正在皱眉对着那一盆衣服思考,用手指头在里面戳啊戳的,看起来不太会洗衣服的样子。

见林清屏洗好了,忙笑着道,“好,下次再邀你一起洗衣服。”

然后继续对着那一盆衣服研究去了。

林清屏心里有事,也没再多和她聊,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了。

因为天气很冷,医院里有烧锅炉给暖气片供暖,林清屏也就把衣服放在暖气片上烘着。

小田来叫她,“嫂子,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林清屏心里堵得慌,回头看一眼顾钧成,他初初醒来时,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此刻都仿佛被一桶冷水浇了下来,浇得透心凉。

但顾钧成在怒视着她,好像知道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是小田说的吧?

其实,她何止一天没吃,自从在顾家村知道他受伤以后,她就食不知味,吃不下饭。

行吧,她去吃,免得他又要发脾气。

还是,这大晚上的了,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她走出住院大楼,只觉得寒风浸骨。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林清屏回头。

“团长要我带你去吃饭。”小田说完又补充,“一会儿没事的,有护士在。”

林清屏点点头,没劲跟小田坚持什么。

小田领着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馆子,要了帮她要了一碗热面条。

林清屏要了两碗。

小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吃得多,饿得快。

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清屏在小店里坐了下来。

老板给他们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时还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鸡蛋,“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开店了,过年咯!”

是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怪外面的店铺都歇业了。

“小田。”吃面的时候,林清屏问他,“你们团长那件毛线衣,穿多久了啊?我看挺旧的了,怎么还在穿?他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小田想了想,“很久了吧?我来到团长身边的时候就看见的,团长天冷的时候便装出去,都是穿这件,挺爱惜的,应该舍不得扔吧。”

林清屏吃到嘴里面,瞬时如同嚼蜡。

她想起她给他也是织了件毛衣的,还特意赶在他生日前织好,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给他过生日,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也把许许多多的小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难怪,她说她要探亲,他让她别去;上回他回家,她满心欢喜要和他好的时候,他跟她提离婚。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