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
周姣如和郑依兰,在共同进入七处之前,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一切都一切,都要从郑依兰去年进入总部七处开始说起。
七处属于常年冲在,余海生一边整理,一边思索着一会该怎么哄小姑娘。
层层叠叠的文件夹之中有张很明显的hse纸张,像是有很长久的历史,纸张的质感沙脆,余海生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细心,那么下一秒这张纸张就要化为碎纸了。
但在他看清纸上的内容之后,巴不得这张纸赶紧化为碎纸。
纸上字字句句,都是他和向岑东的对话。
不是江鹿欢,确实有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并留下了这张纸。
余海生把纸r0u碎,全都踹进西装k兜里,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心绪百转。
过了一会,他拿起自己书桌上的一支钢笔揣进兜里,出了门。
“余副厅,去哪儿啊?”
“保卫处。”
“怎么了?”
“办公室里有只钢笔不见了,准备去保卫室看看监控。”
“啊,今天老徐不上班,你去的时候亲和点,别吓着人家小年轻。”
余海生和对方道了别,转身便疾步向保卫处走去。
保卫处只有一个人,看起来挺年轻,余海生不认识,想来就是刚才说的那位小年轻。
新人对于余海生的到来诚惶诚恐,几乎是余海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听到余海生要查看监控,他连忙起身给他让位,还转身准备去给余海生倒杯水。
监控很g净,余海生开了五倍速,从昨晚到现在,没人进过他的办公室,一点异样都没有。
余海生在部队里待过,从计算机专业的一个兄弟说过,有些监控视频是可以替换的,他准备把这份视频拷回去,找人研究研究。
“余副厅,来喝杯水。”
“不用了……啊!”
半杯热水撒在余海生的k子上,剩下半杯撒在监控室的主机上——所有电脑都黑屏了。
“怎么回事?!”余海生怒喝。
那个小年轻被他忽然的生气吓了一跳,赶忙拿过g毛巾,一边给他擦一边连连道歉:“对不起余副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热水没烫着你吧……”
余海生却感受不到什么热水温水,他揪起小年轻的领子,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这个电脑是怎么回事?!怎么黑屏了!?”
“被水洒到了……可能需要修修吧……”
“什么时候能修好?”
“我不知道啊——”小年轻在他威胁的眼光之下急忙改口,“后天——明天就能修好!”
“修好的时候,来给我说一声。”余海生放开他的领子,被吓个半si的小保安躺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余海生离开,他才敢大口喘气,但是想到但是余海生那骇人的眼神,还是有些脊骨发凉,“能坐到那些位置的,果然没有一个吃素的啊……”
余海生的身份不能被暴露。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他。
交换吗?
对方想威胁他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想从他这里获得什么呢?
周姣如也有不少烦恼。
按照以往的程序,查出余海生是间谍之后,周姣如剩下的工作该上报上报,该抓人抓人。
但是偏偏余家和周家最近交往毕竟密切。
周禹平这几年也是关键,如果余海生这件事贸然爆出间谍的事,对周家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啊。
所以周禹平和余意容这事,不能成。
周禹平这几天正常去军委报道之后,每天倒是都早出晚归,周姣如平时都抓不到他的人。
终于在某个周末,知道周禹平有个空闲的下午,周姣如便让周禹平陪她去市中心找之前送她礼服的那位法国设计师——毕竟周姣如还答应人家要做人家灵感的缪斯。
周禹平乐意之至,只是最近军委实在是太忙,周姣如便说自己会直接去军委找他。
军委是真的不好进,高门大院,周姣如的车开几步就要被盘查一下,最后连大院都进不去,只能下车步行。
倒是在大院里看到了一辆车牌号蛮熟悉的红旗车。
确认完余海生的身份之后,周姣如快把他祖上三代的信息挖出来了,对方的车牌号当然是烂熟于心。
怎么余海生跑这里来了。
别是来找周禹平的吧?
周姣如内心的疑问重重,正巧他哥派来接她的警卫员也到了。
“那个是余海生的车吗?”
“是的,他来找周主任。”
还真是来找周禹平的。
周姣如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跟着警卫员上楼,前院看似荒无人烟,这后院却是热闹得很,有不少穿迷彩服的陆军正在站军姿呢。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来这里c练了?”周姣如好奇地问。
警卫员也是有问必答,“陆军代表大会,不是c练,再过一个月不就是军中运动会了吗?周主任给他们动员动员。”
军中运动会。
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周姣如也参加过好几届,成绩不好不坏,反正她就是玩玩,也没太放心上。
烈yan之下,军人们一个个身姿挺拔,直面骄yan,仍然不动如松。
周禹平上台开始讲话了,他今天穿的还是军装。
周姣如看过周禹平便装的模样,西装的模样,倒是少见他穿军装。
风纪扣紧紧束缚着富有爆发力的x肌,顺着向上望去便是x感的喉结在上下滚动,周禹平讲话从不看稿,他平静地审视着所有人,所有军人都能感受到他那b太yan还锐利的目光。
周禹平忽然望过来。
他看见自己了。
周姣如微笑,对哥哥点头致意。
讲话还在继续,大家却莫名觉得这位向来以铁血着称的周主任的话语莫名柔和了许多。
想来应该是错觉吧。
讲话结束,周禹平下台。
周姣如本该离开,但是她的目光被下一个上台的人x1引住了。
“我是来自东部战区地坐到这个位置之后,可以顺利地俯瞰整个商场,一览无余。
一楼正在举行什么ch0u奖活动。
有一男一nv好似ch0u中了一等奖——是一颗钻戒,现场的氛围到了最高点,众人也在不断起哄,最终,那个男子单膝跪地,给那位明yan的nv子戴上了钻戒。
摄影师也恰好捕捉到这一幕。
余意容和姜寅在大屏之上热吻。
而周禹平,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太镇静了,镇静得周姣如差点以为自己jg心安排的这一晚是自己的一个梦。
余意容和姜石胤都怼到周禹平面前热吻了,他还能面不改se地帮助周姣如点菜,吃饭的席间还点评了一下这家店,长篇大论给隔壁的小姐姐们听得一震一震的。
他的嘴角甚至都不绷直了——恢复了正常至少。
这种情况下周姣如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了。
就这么一路镇静地回到了别墅,周姣如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意识到今天的行动其实是一场巨大的失败。
周禹平不在乎什么绿帽子蓝帽子,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联姻而已,他需要联姻去巩固自己的位置,也需要联姻去抬升整个周家,余家是周家能够到的最好位置。
再说了这个圈子,面子夫妻多得是,余意容和周禹平这种为了家族利益在一起的,本来就不是个人意志可以决定的。
周禹平不在乎枕边人是谁,让他放弃余意容——只能告诉他余海生的身份。
但是周姣如不能向周禹平透露,其实在查出余海生间谍身份的时候,这个任务她就有理由回避了,不过是莫姐依然信任她,她才能继续。
她只能尽力地旁敲侧击。
门外传来轻响,周姣如听到门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已经凌晨两点了,周禹平要g嘛?
逐渐入夏,京城的月光都变得越来越明朗,周禹平拿了一瓶酒,坐到了别墅的后院。
他并没有喝酒,他拿酒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喝,只是瓶身的温度会让他保持一点清醒。
这几天周姣如想法多多,她把后院铲了一大块,只保留了一张椅子和一个秋千。
周禹平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酒瓶,不知在想些什么。
背后传来脚步声,周禹平都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周姣如带来的阵阵香风。
周姣如坐到了秋千上,这个秋千还是刚搬进来那会,周禹平特意给周姣如订做的。
可惜她没做过几次。
后来周禹平进了军委,偶尔也会回到这间别墅住住,有一年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把秋千翻新了一下。
如今周姣如乘着月光坐在碧蓝的秋千上,像个神nv一样。
周禹平第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心血来cha0,才看得到现如今周姣如坐在秋千上的模样。
“小如……”
“哥……”周姣如荡起秋千,风吹过她洁白的裙摆。
周姣如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周禹平互相叫了对方,却都没有下文。
“哥,你和余小姐……还会联姻吗?”
周禹平没回答她,酒瓶的温度在趋于正常,他也终于开口道:“小如,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族……”
“别给我说什么家族。”周姣如从秋千上跳下来,奔到周禹平面前,弯下腰,迫使周禹平平视她的双眼,“余家选择周家本来就不合理,姜石胤不管是人还是家世,都是余家最好的选择,可她为什么还是选择你,不选更好的姜家呢?”
“哥,你应该跳出来看这个问题。”
以周禹平的心智,周姣如相信,他可能已经想到这个摆在面前最现实不过的问题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遮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的思路在这里打了一个结,居然到现在都没想清这一关键。
“小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周禹平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今晚让他真正难以入睡的,并不是余意容和姜石胤。
而是余海生。
余海生今天找到他,他们进行了一些利益交换,而对方的目的居然是“外调”。
京城这地界,外调容易进来难,当然不乏主动外调以增加自身经历方便往上爬的人,但是余海生的简历简直就是为了京官做准备的,他压根就没必要自己往外调。
如果是其他时间,周禹平自然是能帮则帮,但是前几天——军委内部颁布了一条反腐令,一条只针对京官的反腐令,将会在下个月正式启动调查。
据说这次调查的带头人还是上面的某个大佬,亲自c刀,决心很大。
余海生此时贸然外调,下午的时候话里话外还都是希望在一个月之内就调出去。
他实在是太着急了,着急到周禹平不得不怀疑。
周禹平直觉不对劲,一下午都在想这个事,直到在商场偶遇了余意容和姜石胤,他才隐隐抓住了一点线索。
只不过尚不明朗罢了。
周姣如听完周禹平说的话,只觉得不愧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政治直觉,也就一个“偶然”事件,他差点全想通了。
只恨自己现在不能直接告诉他关于余海生的身份。
所以周姣如只能问:“哥,那你还要和余小姐……”
又是一阵沉默。
周禹平知道自己不能再用什么家族个人的话来搪塞她了,也知道离开自己的这些年,周姣如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她已经是有个人政治判断的大人了。
“小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周姣如倒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反问,她满不在乎地答:“我肯定是不会继续的。”
“为什么?”
周姣如心想因为摊上余家就是摊上一个烂摊子,所以尽早远离的好,但是她还要冠冕堂皇一番:“哥,婚姻大事,还是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她努力地装得像一个憧憬ai情的单纯小nv孩,“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
周禹平忽然直视她的眼睛,周姣如能透过他的眼瞳看到今晚的圆月,某一瞬间,她自己仿佛都被对方看穿了。
“你说得对,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呢?在部队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周姣如跑回秋千上,又开始小幅度地荡起来,“嗯……还没有。”
她对李启蛰的感情,还说不上是ai情。
“那哥你呢?这么多年,我都没听说你有过nv朋友。”
周禹平三十岁的人了,从小周路安对他要求甚严,周姣如倒是能理解他可能是没有什么t会校园初恋的机会,但是后来进了大学和部队,他好像还保持着相同的作风。
“不会是没人追你吧?现在大家都择偶要求都那么高了吗?”
周禹平起身,走到他的身后,为她推起秋千,“没遇到喜欢的人,这么多年当然没有nv朋友啊。”
“原来是你的眼光高啊?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说不定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兄妹俩说说笑笑,这是自周姣如回到周家以来,二人之间的氛围第一次如此融洽。
如果当年小如就是在周家长大,那么他们应该会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