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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使龙城飞将在(三)

 

这日军中空闲,华年把自己从头到脚利落收拾了一番,提着礼就去寨中拜谒颜倾辞。

她先见过溪岚,对方冲她颔首点头,指了指一间屋子,华年称谢后怀着忐忑不安之心敲开屋门,见到钦佩多年的才女,她说话都有些口吃起来。

“居、居士好,我叫华年,仰、仰慕你许久,今日特来拜见。”

颜倾辞:“阁下就是北渊人口中的诡面将军?年纪竟如此小,仰慕许久……你仰慕我什么?”

“我十岁左右时,在书肆听叫卖人唱惹诗集,其中便有你的那首《勉女吟》,我闻后深受启发,一心要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这才有了如今投军的机遇,你的诗我现在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不信我背与你听。”

“昔闻李娘子,羽葆并鼓吹,武皇适天授,神龙立策问,女字孰执笔?不若归卿手。以羸弱之躯胜莽阻,以隆毅之志战霜雪,不慕豪雄,但为枭雌,吾辈女儿当如是!”

这是自己十叁岁时作的一首诗,颜倾辞记忆犹新,自己便是凭这首勉女吟而名动九州的。时隔多年,竟还有人记得,只是……

“我这首勉女吟,是为女子而作,将军莫非……”

面对崇拜之人,华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遂道:“我就是女子。”

“女将军,”&esp;颜倾辞惊讶过后,表露出佩服之色,“曾闻你以少敌多拖住了元狩兵马,又单枪匹马救出墨月,这份恩情于我而言大过于天。”

“清莲居士言重了,我也只是仗着不怕死,侥幸而已。”

“将军把骁勇善战说得如此谦逊,此等胸襟亦是常人不及。”

初见清莲居士,华年有些窘迫与畏缩,不过好在颜倾辞最擅与人交谈,几句话就解了华年的紧张顾虑。

溪岚在院中剥笋,听她二人从妇好聊到秦良玉,从女子当下处境聊到来日可盼之解禁。看得出来颜倾辞该是很喜欢华年,闲谈之余,不忘劝她多读一些《军志》、《军政》、以及孙吴兵法。叮嘱她身为将军,一人之勇要有,万人之谋亦要有。

华年此趟受益颇多,直至日落西山,方笑容满面地拜别了溪岚与颜倾辞。

“这小姑娘比我还小一岁,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为人豁达、一身正气,明知我是叛国贼的女儿,却不像其他穆朝人那般痛恨我,不随波逐流、是非分明,若是好好栽培,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颜倾辞靠在堂前门旁,对华年的欣赏溢于言表。

溪岚捞起水中洗净的竹笋,搁在案上,用刀切成片状,道:“看来你很喜欢她。”

颜倾辞跟进去,站在灶台旁笑吟吟问着:“你醋了?”

溪岚转头瞪她一眼,同时啧了一声,斥责她道:“没个正经,什么事都能往情字上扯,那女将军要是知道你私底下什么模样,定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端庄大方、贤良淑德是给外人瞧的,不正经的样子是给你一个人瞧的。”

溪岚不听她油嘴滑舌,谁知道是不是蜜里藏着刀。她将切好的竹笋放进盘子,换了砧板又去切豕腹肉。

颜倾辞好奇:“这是什么地方的肉?”

溪岚讥她:“博古通今的九州第一才女,竟不知道这是什么肉?”

其实不怪颜倾辞,她昔日当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又是爱美之人,膳房那等油腻之地,她无事是绝不会踏足的。你让她说出菜的名字和功效,她闭着眼倒背如流,但若让她去指认哪个是哪个,她却是一头雾水,连韭菜与杂草都分不清楚。

“好姐姐,这些起居素常方面的学识,我定然比不上你,你就告诉我罢。”

溪岚微微一笑,切了片薄肉,展示给她看:“这是豕腹部的肉,也称肋条肉,又名猪五花,肥瘦相间,这部位的瘦肉嫩而不柴、肥肉肥而不腻,口感也是最好的,我打算用它给你们做一道竹笋炒肉。”

颜倾辞看着那红白鲜明的肉片,讨娇地笑了笑:“光是听描述,我就已经垂涎叁尺了。”

溪岚将竹笋焯水去除涩味,又将猪肉倒进锅中,煸出油来,再放入葱姜蒜等小料,来回翻炒几遍后,顿时肉香四溢。这时将竹笋片倒入其中,撒入适量的盐,滴上几滴酱油,最后倒上芡汁,盖了锅盖焖上一炷香的时辰。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竹笋炒肉便大功告成了。

盛了满满一盘子,颜倾辞将菜端上桌,两个小丫头迫不及待地侯在里锅前面等着舀饭,溪岚笑着给她们一人盛满一碗,轮到颜倾辞时,就听她说只要半碗就好。

“大病期间,可由不得你还像以前那般雏鸟胃。”&esp;溪岚不顾她要求,硬给她盛满一碗,非逼着她吃完才肯罢休。

溪岚另外又做了叁菜一汤,四人同桌吃饭时,墨月从军营中带了自己做的点心过来,颜倾辞抓紧一切机会与她抱怨道:“你瞧,你不在,我都要被她骑在头上啦,天天把我当猪似的养,好像恨不得我快些好,这样就能赶我走了。”

墨月眯眼笑着,一派温柔,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往前身上的顽劣通通消散,脾性变得更加沉稳端庄,一举一动中仿佛还带有文琴的影子。

她道:“公主是为小姐身体着想,若换了我,我定要喂小姐两碗饭才罢休。”

颜倾辞哼哼:“好嘛,你什么时候也向着她了?”

溪岚打断她的揶揄,邀请墨月坐下一起吃饭,墨月摇头回绝,说在军营中吃过了。

她如今是华年帐下的婢女,负责华年的饮食起居。华年一早就将自己的女儿身份透露给她,遂除了墨月,华年也信不过旁人,留她在身边,一来是月事来了也好有人帮忙掩护,二来则是彻底断了那寨中纠缠她的女子的念想。

“你呆在华年身边,我自是放心,”&esp;颜倾辞握着墨月的手,正色道,“日后若有难处,尽可以来找我们,军营里不比外面,你保护好自己。”

墨月笑着点头:“小姐放心,华将军待我很好的,她舍不得我干重活,我只需为她洗洗衣裳收拾收拾营帐,别提多轻松了。”

“我能看出来她为人不错。”&esp;颜倾辞又嘱咐了几句后,便说起了旁的。

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不知祁王从哪里探听到了穆朝皇室遗脉尚存的风声,派元狩领着十万兵马攻上了六泉山。

祁军在山脚下扎营,主帅帐中赫然站着那身着胡服的墨台揽月。她举着嵌满珠宝的弯刀反复端详,手指沿刀刃滑下去,在指腹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面对眼前这先帝之女,元狩听过些传闻,都说她狠毒成性,囚禁生母不止,更从亲弟身上切下肉片,强逼仁煦太后吃下去。割子肉喂其母,何止狠毒,简直可以说是丧尽天良!

元狩起初不信,当今日见到真人,那股阴狠的气势扑面而来,纵使他久经沙场见惯厮杀,也不免心生胆寒。并隐隐生出些忧虑,担心祁王斗不过面前女子。

“元大将军,自参军以来大小战役共出战七十二回,无一败绩,北渊战神名不虚传,久仰久仰。”

“长公主谬赞,战场凶险,一旦发起进攻,还请长公主在帐中安候,莫随意走动,以免受伤。”

墨台揽月扬唇一笑:“孤乃此次挂帅之主,北渊岂有将士冲杀主帅畏惧藏匿的道理?孤要随大军上山,破关!”

山势险峻,攻城车上不去,元狩只能带上军匠,让他们在关前现造出攻城车与投石车来,因事态紧急,仓促间造就的东西并没有精打细磨的效果好,士兵推着装载尖木的车往关门前撞了几十回,那木门依旧纹丝不动。

墨台揽月坐在马上,招来一个小兵,发号施令道:“让他们放火,烧了这门!一队人马搭木梯爬上城墙,另一队挖洞从地下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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