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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偿债

 

“我杀了你!”

步承仁吼叫着,在看见卫青杨有渐渐放弃挣扎的动作后他突然回神过来,立马松了手,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脸。

“喂!醒醒!”

“你别死啊……”

“喂!我,我,不是我……”

步承仁的声音都慌了神,直到看见卫青杨突然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重重地闷咳。

他立马起身,凌乱地跑了。

跑了。

步承仁跑了。

卫青杨睁开眼是在医院。

病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脚步声响起。

“哟,醒了啊?”孙辰看了看他的脸色。

卫青杨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知道这是哪吗?”孙辰靠近说。

卫青杨没答反问,“步承仁呢?”

孙辰颇有点可惜地耸耸肩,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跑了。”

“跑了?”

“很难理解吗?”孙辰歪着头,“携款潜逃。”

跑了?

“不过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一定会捉住他的。”

“你怎么这么个表情?现在的警力可不像十二年那样了。”

“算了,我不和你多说了。”

“医药费已经帮你交过了,你等着看吧,不出三日就能人赃并获。”

孙辰没说错,确实没超过三日,步承仁就被逮捕了。

病房里播放着他被警察押上车的画面,本地新闻持续报道着这件案件,经济犯罪,携款潜逃,包养猥亵未成年,车祸逃逸等等各种犯罪事件同时一一被各大媒体披露。

时隔这么多年,卫青杨看着步承仁被警察带走,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轻松。

他自己先办理完出院,然后想去看看冯俪,结果刚到住院楼里,就发现一阵骚动。

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很多,走廊上病房前站了好一些看热闹的,不知所措的人群。

有人跳楼了!

恍惚之间,他听见这么一句议论。

“谁啊?”

“不知道啊。”

“好像是个女的。”

“不会是803那个疯婆娘吧?”

“啊?怎么好端端的……”

“都说是个疯子了……”

“唉~”

“这下她的亲人可怎么办啊?”

“天都要垮喽。”

“听说她就一个儿子,我见过,个挺高的,人长得也白净,还挺礼貌……”

“嘘,小点声。”

“你看你旁边站着的……”

“去去去,回去别看了。”

卫青杨感觉吵闹的周围突然安静了,四周静得能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回响。尖锐的耳鸣声响起,视线里是一片白茫茫的。

我这是在哪?

一望无际的白。

我怎么在这儿?

为什么周围没有人?

“先生,先生……”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先生……”

四周闹哄哄的声音重新争先恐后地钻回到卫青杨的耳朵里,他渐渐回过神来,没有理旁边护士小姐的话,径直地朝803病房走去。

病床上空无一人。

被褥掉落在地上,电视机里还在循环播报着本地的财经新闻。

“……股盘中走低,步氏股份跟随股盘中走低,下跌幅度超过17%……步氏总裁步承仁因……被警方逮捕……”

眼前发黑,头脑发晕,双腿发软,卫青杨感觉自己一整个全身无力,脚步虚浮。右手颤抖地撑着床尾架,苍白的脸上更加浮现出一股死灰之色。

“不得好死啊!”

“青杨啊,妈妈就这一个心愿,你一定要替你爸报仇啊……”

“我总提着一口气活在这世上,等哪天看见那个害你爸的人被绳之以法,我就能瞑目了。”

“你说你爸在底下一个人得多孤单啊……”

“我想你爸了……”

“青杨,一定要好好读书,你爸在下面会为你高兴的……”

冯俪死了。

卫青杨几乎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为了让她和卫旭同葬,他花大价钱也一起把卫旭的墓迁到了市里最好的墓园。

那里环境好,四周安静。

冯俪和卫旭待在那里会更舒服一点。

破败的居民楼里鲜有人来,政府的拆迁令来得快,楼里的大部分住户早就搬出去了。

当年卫旭一出事,紧接着冯俪也犯病了,家里一下没了经济来源,于是他们把房子卖了,最后在这边偏远的地段租了一个娘俩的栖身之地。

如今因为拆迁,房东每天上门两三趟催促着卫青杨快点搬。卫青杨因为学校和兼职的工作忙,一直没来得及去处理这件事。

而现在冯俪也走了……

卫青杨颓然地坐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的。这些年家里入不敷出,能卖的都卖了,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还能带走的东西。

视线从室内一扫而过,卫青杨愣了愣,书桌墙角放着一个鞋盒。他已经有六年多没碰过那个鞋盒了。

鞋盒盖上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卫青杨感觉到自己去打开鞋盒盖的双手都莫名有点使不上力。

当年的碎成四分五裂的玻璃罩被他打扫干净直接扔了,唯独留下了这个摔坏的支撑杆和断成两瓣的蝴蝶。

时隔六年,哪怕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卫青杨都能发觉自己的内心因为无尽的痛苦和挣扎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悲伤从眼角流出,他控制不住,眼睫挂着沉重的泪珠,他颤抖着手几次想要拿捏起那半只蝴蝶都拿不住。

良久,卫青杨双手掩面,肩膀跟着抖动地弯了下去,声声悲恸,字字哀鸣。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卫青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步承仁被警察带走,冯俪却也跟着了解了自己的生命,卫青杨的心突然无处可放。

就那样高高的悬在半空中。

他还能去哪呢?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卫旭报仇的事也完结了。

给冯俪送终的事也结束了。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马上研究生一毕业就可以找工作边做法律相关的事边继续调查步承仁边努力和冯俪把日子继续这样过下去,可偏偏……

偏偏冯俪死在了四季中温度最适宜生活的秋末。

从家门口到最近的桥要走二十分钟,但卫青杨这一次却走得很快,快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到了桥上。

再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到了桥下的岸边。

眼睛一闭一睁,刺骨的寒意却已经没入骨髓。不应该啊,还没到冬天,湖里的水怎么会这么凉?

卫青杨两手张开,像是要与什么人拥抱一样扑了上去。

“卫旭,你看看你儿子画的画,像不像你?”

“来我瞧瞧,儿子这么厉害啊?”

“……”

“今晚想吃什么?我要给你们大展身手!”

“老婆还是我来做吧。”

“看不起我?”

“哪能啊?我不是辛苦你一天在家带孩子太累嘛。”

“爸你怎么不说实话?”

“你就是嫌弃妈做的黑暗料理。”

“哎……”

“好你个卫旭!!”

“哎老婆大人息怒啊!青杨这小子乱讲!”

“……”

水从所有可以进入的洞口涌入,胸腔开始闷痛,水流源源不断地进去给心脏带来一股剧烈的撕裂和灼烧感,卫青杨感觉着头晕目眩,眼前开始发黑。

是要死了吗?

卫青杨想。

好痛啊。

爸爸妈妈会来接我吗?

如果能和爸爸妈妈团聚,其实再痛苦一点也没关系。

卫青杨沉重地闭上眼。

“吹气吹气吹气!”

“快快快,快打120!”

“都散开,别围着了……”

众人十分钟接力进行心肺复苏,卫青杨从口里吐出大量的异物污水。

耳边里又出现了耳鸣的现象,只是没一会儿,他好像又听见了人间的声音。

为什么?

他想。

为什么老天爷不收他。

120来得快,卫青杨被抬上了担架,一路鸣笛给拖到了医院。

眼前是明晃晃的又刺眼的白灯,鼻尖还是熟悉的那股医院消毒水味,各种医疗设备在他身上一顿捣鼓,卫青杨微微扬起唇角,视线逐渐模糊,然后头一偏,就那样再次晕了过去。

卫青杨被乡下的爷爷奶奶接回了家,他们从乡下走路好几个小时到镇上,最后又从镇上转大巴才赶到市里的医院。

把人带回家后,卫青杨变得更加封闭了。和他说话他不理人,给他喂饭他吞不进去。偶尔还会冲着空气说话,这一下给爷爷奶奶吓着急了,立马在乡下请了好多道士来看,但是不管用,有人提议说还是送去医院吧,看样子可能是精神多少出问题了。

于是爷爷奶奶又拖着卫青杨到了镇上的医院,检查的结果就是急性应激障碍,急性短暂性精神病性障碍,简单点就是精神失常,交流障碍,木僵,癔症发作,目前治疗只能用药物调节情绪改善病状,长期的治疗最好让患者接受心理疏导调节一下,用一些特别的认知行为疗法。

爷爷奶奶懂得不多,他们只知道冯俪精神有问题,他们当时怎么带冯俪治得病,现在就怎么带卫青杨治。

卫青杨又被带回了家,家里两个老人每天轮流监护,他就是不肯说话,封闭自己的内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冲着空气发笑,时不时对话一两句,别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精神状态。

老人也给卫青杨联系了心理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一下。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年,突然的转变是在第二年的夏天。

卫青杨被奶奶牵着出门,在回来的路上他碰上了一只蓝色的蝴蝶,蝴蝶一直围绕着他飞。

他几乎在瞬间僵在原地。

“青杨?”奶奶不放心地喊他。

卫青杨似乎没听见一样,两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那只颤飞的蝴蝶。

奶奶怕他路上再出什么意外,立马把他牵回了家。一到自己的房间,卫青杨的脚步就顿住了。

半晌后,他才迟疑地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纸箱子。打开箱子的盖子,他看见了那半只蝴蝶。

模糊的记忆像倒转的英语磁带,卫青杨想得有点头疼。他把蝴蝶拿出来,想重新把它修理好。

修理是修理不好了,碎得太惨烈了,薄翼一碰就断,卫青杨看着看着就突然想,也不知道步越当时怎么就做得这么完美?

一闪而逝的名字。

卫青杨感觉自己的脑子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步越。

再提一遍名字,心脏都跟着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狠狠地勒住,窒息感瞬间缠绕在心头,卫青杨抬手扶胸,脸色陷入了一片迷茫,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步越难不成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卫青杨忘了好多人,又忘了好多事。

他忘记了大学里学过的那些法条,忘记了这一路来遇上的形形色色的人,自从对爷爷奶奶有点反应后,他便开始重塑自己的记忆。

为了修理蝴蝶,他开始在乡下的阅览室搜索一些相关资料的书,最后找到的全是电子机械类的东西,然后他就用铜丝和齿轮重新复刻了那半边薄翼,机械蝴蝶,这才是真正的机械蝴蝶。

偶尔卫青杨脑子里也会划过一丝疑问,这个蝴蝶是谁送的?但只想一下,就会被头脑里的深入刺痛所阻止。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卫青杨在阅览室里随意翻看着,最后竟然对电子工程和集成电路感兴趣了,他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泡在里面认真的学习,这一学就是两年。

他在这上面有着惊人的天赋,短短两年时间就让他真学到了不少。

卫青杨回到家,在饭桌上突然说,“爷爷奶奶,我打算出去找工作了。”

两位老人皆是一惊,在他们看来卫青杨的精神状态就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把握不准的。

“我看有企业在招聘,”卫青杨说,“月薪一万起。”

“我想我去工作了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卫青杨垂下眼,“我一直有在看医生的。”

爷爷奶奶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们向来只是担心,担心卫青杨一个人在外面犯病没人照顾怎么办,他们的消息不灵通,交通也不方便。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卫青杨又开口了,“等我赚到钱了就回来给你们建个大房子住,或者我们搬到镇上去。”

卫青杨走的时候奶奶给他装了一大堆肉和鸡蛋,把人送到村口,又再一路送到镇上,终于要到分别上大巴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停下了脚步,像当年送卫旭走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卫青杨上了车。

大巴一路向前,身后的两个老人的身影一再变小,最后化成了卫青杨眼底的一滴泪。

爷爷奶奶从没哭过,不管是卫旭死了还是冯俪死了,他们根本来不及为逝去的亲人悲伤。

卫旭刚走,冯俪没过多久就疯了,冯俪刚走,没过多久自己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们没办法,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但即便这样,却一直任劳任怨地在为他们自己的小家重复地收拾着烂摊子。

卫青杨只觉得心里心疼,又觉得对不起。

对不起他们两老大老远的赶到市里的医院把他带了回去。

卫青杨想,那他一定得好好活着啊。

他是他们俩在世界上最后的希望了。

卫青杨,好好活着啊。

天志科技的总部在诸州。

卫青杨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破格获取了公司的offer。税后薪资15w起,公司还提供两人间的员工宿舍,卫青杨对这个薪资待遇已经相当满意了。

组里年轻人多叽叽喳喳的每天都很热闹,大家都相处得很好,日常对接的客户也没有难缠的对象,卫青杨在这里过了一段还算快活的日子。

公司年会举办的时候,邀请了很多合作的客户同时参加。

大堂里挤满了人,年会上还有精彩的演出。卫青杨感觉热闹地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大学的……时候?

脑子一想,自己的记忆竟然对大学生活一片模糊。

医生说的话又响彻在耳畔,“……或者一些应激事件刺激等原因所引起的,会导致大脑功能出现紊乱,出现选择性遗忘某些事情的情况……这也是心理保护你自己免受痛苦自动开启的自我防御极制……”

“可我好像忘记的不止是痛苦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都忘了……”

“放轻松,不要太在意过去,也许哪一天就都想起来了。”

耳边是大家大声交谈的声音,卫青杨垂下眼,试图努力地回想一下,但是却还是差一点。

“青杨,抽烟去不去?”

卫青杨跟着同事起身离开了座位。

抽烟是他到诸州后学会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经常性半夜睡不着,坐在床上想事情又想不出来会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感,烟在此刻缓解了他某个被崩紧的神经。

和同事穿过长长的走廊,迎面走来了好几个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的精神装扮。

只是为首的男人气质更加出众罢了,身材颀长,背挺肩宽,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更凸显他挺拔的身姿,高高的背头梳起,每一根发丝都衬托得他气质更加矜贵。硬朗的五官轮廓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两人对视又挪开,卫青杨和他擦肩而过,莫名能敏感的发现那人眸色里的一丝疏离淡漠。

明明不认识。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卫青杨下意识回头看那人从容不迫的背影。

“怎么了?”同事问。

卫青杨回过头来,“他也是公司之前合作过的客户吗?”

同事挠了挠头,“不是吧,新客户吧?”

“唉管他的,是不是都明年再说呗。”

说完就拉着卫青杨出去抽烟了。

抽完烟回来卫青杨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一出来正好和那个男人碰上。

隔着洗手间的镜子,卫青杨能感受到一道犀利的视线正透过镜子紧紧盯着他的脸。

洗完手后拿纸巾擦干,卫青杨下意识就走,没想到身后冷冷的声音响起,“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意识深处这道声音好像与什么渐渐重合,卫青杨微微皱着眉,想不通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卫青杨转身看着他,奇怪地张口,“请问你是?”

那人的神色明显一顿,然后冷笑一声朝前一步,“请问我是?”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卫青杨下意识往后一退,两眼防备地看着他,“抱歉,我不记得了。”

“是吗?”耳边是一股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步越。”

卫青杨看着面前突然伸过来的手,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步越?

卫青杨的眼睫毛颤了颤,他想起那个机械蝴蝶,当时他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也不知道步越当时怎么就做得这么完美’的‘步越’。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犹豫地伸手握上去,卫青杨自报家门,“天志科技卫青杨。”

步越的手捏他捏得非常紧,卫青杨有一种骨头都要被捏碎的错觉,他挣了挣,但是没挣脱开,“可以放手了吗?”

步越握着他的手突然翻转,视线在他细瘦的手腕上一扫而过,然后倏地放开,嘴角挂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啊~抱歉。”

卫青杨心里发毛,朝他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步越没有任何回答。

直到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两米远的距离,他听见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卫青杨,你的演技真差。”

卫青杨一回头,步越已经大步地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匆匆赶过来的另一个男人经过卫青杨时迟疑地开口,“你在天志科技工作?”

卫青杨点点头。

“我不是叫你不要和他碰上了吗?”

卫青杨一愣,什么意思?这又是谁?

不等卫青杨回复,那人就匆匆地去追上步越了。

这一晚挺奇怪的,尤其是那个男人。

卫青杨回到家后都在回想着那个叫步越的人。

他竟然说他演技差!

他演什么了啊?

烦躁地点燃一根烟,卫青杨又开始反思自己。也许是自己的错,毕竟真把人忘了也说不准。难不成之前得罪过那位?

好奇怪,脑子想不起,心里也不得劲。

这件小插曲就这样晃过去了,一晃过年,卫青杨回到了老家,他把爷爷奶奶拖到医院检查了一遍身体后才去置办年货。

今年的年是热闹的,可能是因为在乡下,政府的管控并不严厉,家家户户都在十二点准时放烟花。

邻居家的小孩又菜又爱玩,拉着卫青杨陪他点仙女棒。刺啦火星一燃,仙女棒如烟花一般绽放。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卫青杨看着这个来自承州的陌生号码,愣怔了好半天。

最后他还是按下了接通。

“喂?你好。”

对面没有人回答。

卫青杨看了看自己的扬声器,再次开口,“喂?”

依旧是没人回复。

“你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对面仍旧是一声不吭,卫青杨叹了口气。

“新年快……”

在他刚好按下挂断的红键时,听筒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声音,好熟悉。

虽然不认识,但是那句没说完的祝福他还是收到了。于是抱歉地打开短信给那人发了一条消息。

「新年快乐。」

公司新年开工红包每人有888元,群里不少人笑着说这公司来对了,哪怕猝死也要死在外头,不给公司添一点麻烦。

卫青杨在公司里勤勤恳恳待了一年半多,因为公司进行结构性调整,他又突然被调回承州分部。

临走前他和大家吃了一顿饭,主管抱着他边哭边说,“青杨啊,太舍不得你了。”

“有机会一定要调回来啊。”

卫青杨感受着肩头的湿润,诧异道,“这眼泪……是真的吗?”

周围同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是真的,泪腺失控战士。”

“这也太夸张了吧?”卫青杨笑了笑,又和主管抱了抱,“有机会我就回来,公司食堂的饭我还挺喜欢吃的。”

卫青杨前脚刚走,步越公司的负责人就到了,点名要卫青杨负责他们的芯片定制。

主管乐呵地笑了笑,“这家伙竟然还在行业内打出名号来了。”

卫青杨知道这件事,因为主管当晚就和他说过了。

可惜,也许还能借此机会和那人吃顿饭道个歉啥的,毕竟他是真把人忘了啊。

‘可惜’还没过三天,卫青杨就在承州分部的公司再次碰上了他。

竟然能有这么巧?

“步氏集团也是要做医疗内窥镜的,青杨啊,你和我去对接一下步总。”

卫青杨‘啊’了一声,“哪个步总啊?”

“你们不是认识吗?”

“啊?”卫青杨又愣住了。

“步总说你们之前认识啊。”

卫青杨迟疑地开口,“见……过?”

见过不等于认识吧?

也许之前认识,但是他想不起来啊。

“小慧已经订好包厢了,等下我们直接过去。”

“哦,哦哦好。”

实话说,卫青杨现在有点不想碰上他。脑子里一想起来,会莫名有点抵触的情绪。再加上上次他说的那个话,卫青杨现在一想都有点小生气,他哪里演戏了?

过分!!!

卫青杨和主管已经提前去了,但没想到步越他们到的比他们更早。

主管略微抱歉地伸出手,步越笑了一下,“没事,我们也刚到。”

一入座,卫青杨就只顾着吃了。

细节方面自有工程师和他对接,这顿饭只是先随便聊一聊。

桌子上的转盘是自动的,转的速度有点快,卫青杨几次错过自己想要夹的菜。

本来想算了,没想到转盘却突然停下,他奇怪地一抬头,就看见步越修长的两指轻轻地按在桌面上,神色正常地和主管交谈,一个视线都没朝这边给过一个。

卫青杨没多想,迅速往自己碗里夹完菜。

“不知道今天的菜合不合步总的胃口?”

“那是自然,我看看贵司的卫工也吃得很香嘛。”

被点名的卫青杨错愕地抬起头,嘴里正啃着蜜汁烤长排。闻言立马放下手里的骨头,尴尬地笑了笑。

饭后散场,步越主动提起送大家回去。主管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麻烦,他就住在附近,倒是青杨住的离公司稍远一点。

步越的视线落在卫青杨身上,突然开口,“那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了。”卫青杨立马摇头,“我叫车了。”

“别客气,”步越脸上挂着一抹笑,“以后麻烦卫工的地方还多着呢。”

卫青杨没办法拒绝,加上主管又在一旁有点撺掇的意思,最后他只好上了步越的那辆卡宴。

车内无人讲话,卫青杨觉得气氛太闷,悄悄地打开了一点窗缝,丝丝凉风吹进来让人有点清醒。

步越透过内后视镜看他,眼里涌动着万分情绪。

“真打算一句话都不说?”

卫青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偏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如果不是对自己说的,可是车内就他们两个人;如果是对自己说的……卫青杨轻轻咬着下唇,他是真忘了。

耳边似乎是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话语声响起,“你变了。”

“人哪有不变的呢。”卫青杨垂下眼接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个性变化有多大,他只知道自己的病情变化有多大。

“公司待遇不好吗?”步越又问,“怎么越吃越瘦?”

卫青杨朝他看过去,男人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嘴唇微抿,没什么表情的脸凸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清俊与冷漠。

见卫青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又再次问起,“我记得你大学学的是法律,什么时候学了芯片电子类的了?”

卫青杨愣住。

他自己也忘了,原来大学学的是法律吗?为什么一条法律相关的知识都想不起来呢?

“我们很熟吗?”卫青杨不知道怎么回答,终于问出了一句他一直以来很想问的一句。

只是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凸显了无敌的冷漠和无情。

步越没说话,脸色更是深深地沉了下去。

车在楼下停住,卫青杨解开安全带,“我这就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手打开车门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没解锁,卫青杨迟疑地看过去,“麻烦……”

步越却在此刻突然倾身过来,卫青杨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都轻了。两眼快速地眨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步越高挺的鼻梁几乎要与他自己的鼻梁碰上,心跳如鼓鸣,在小小的座位内愈跳愈响。卫青杨下意识地抓住大腿上的牛仔裤。晦暗不明的眼色透露出一抹危险的信号,气场强大的侵略感压得卫青杨半天不敢动弹。

步越努力在他脸上寻找演戏的成分,半晌,他轻轻地笑了,“卫青杨,你真的很装。”

卫青杨愣住了,他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耳边听见一声解锁的‘咔哒’声,卫青杨立马打开车门下车,门刚轻轻关上,车窗也跟着缓缓降下。

卫青杨保持着礼貌冲他点头,“今晚麻烦你了。”

步越稍稍偏头看着他,“确实。”

“什么?”卫青杨没反应过来。

“这么麻烦我不请我上去喝一杯?”

冷淡的声音响起,卫青杨的内心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很不好,他嘴角勉强挂着笑,“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步越冷笑出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油门一踩就走了。

看见车尾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卫青杨紧张的心这才落回原处。抬脚上了电梯,脑子里突然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顷刻间五感尽失,卫青杨慌乱地扶着电梯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前后不过十几秒,耳边传来电梯的一声‘叮’,卫青杨缓缓睁开眩晕的眼,看清了周围的世界后才迈出电梯的大门。

和步氏集团的合作芯片工程不是直接和步越进行对接的,他们公司有自己的工程师,为了更好的指导交流工作,卫青杨直接被请到了对方公司去。

在去对方公司的路上,卫青杨内心没来由的紧张,可能是怕再次遇上步越那人吧。

太危险了,太难捉摸。

但是还好,一个星期工作下来他都没再见到过他一次。

倒是频频能和他身边的助理碰上面。

在茶水间洗漱杯子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卫青杨一回头就看见孙辰站在了门口,他下意识点点头。

孙辰朝他走近两步,目光在他脸上打量,疑惑地开口,“真不记得我了?”

卫青杨似乎是浅浅地笑了一下,终于有一个人觉得他真的是忘记了对方而不是在装忘记。

“脑子坏了?”孙辰又问。

卫青杨眨眨眼,“可能吧。”

“那你还记得你爸你妈他们吗?”孙辰问。

爸妈还是记得的,就是印象不深了。只记得他们去世的很早……

见卫青杨不说话,孙辰又靠近着他,“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和步总接近太深。”

为什么?

虽然卫青杨也没想过和他有多深入的交流,但是为什么这个助理偏偏要来说这么一句?

“他不是你能高攀上的人。”

卫青杨更是一脸莫名其妙了,听着这句话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一股抵触的情绪,“你又是他什么人?”

孙辰挑挑眉,反应了一会儿才挂起一抹笑,“这和你无关吧。”

“那我怎么和步总接触也和你无关吧?”

不欢而散。

孙辰倒是没有追上来,只是沉默地抱着胳膊看着背影消失在了那扇门后面。

杯子里的开水溢出烫到了他的手上,他渐渐回过神来,给通讯录的一个人发了一条消息。

「货再给我准备点,多准备点。」

卫青杨一下午都有点走神,他想不通孙辰对他莫名的敌意,难不成是因为步越吗?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晚上吃过晚饭后,卫青杨跟着这边的同事们又一起加了三四个小时的班,他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楼里仍旧是灯火通明的景象。

抬脚往停车场迈去,他看见一道熟悉的影子比他更快一步地往那个方向跑。

下一秒,他就看见孙助理毕恭毕敬地站在车边替人打开车门。

步越的大长腿率先登出来,紧接着大半个身体从车内钻出。

卫青杨没想继续看的,他并不想和他们打招呼,但是孙辰看见他了。

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能透过孙辰的眼感受到一种名为挑衅的东西。

卫青杨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下一秒,他就看见孙辰抬手揽上了步越的脖子,亲昵地在他耳边靠着好像在悄悄地说着什么话。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拳,卫青杨不明白自己心中的不爽从何而来,更不知为何自己的神经末梢会突然钝痛不止。

“他不是你能高攀上的人。”

“你又是他什么人?”

原来啊,原来是这个关系啊。

所以才叫他不要和步越走得太近。

卫青杨没有再多给一个眼神,从容地走下台阶朝自己的车辆走去。一键解锁开车门上车,炽黄的灯光打在挡在路中央的两人身上。

步越微微蹙眉不耐,偏头朝灯源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清了车内的人。

卫青杨一脚油门一踩,颇有一种直接要撞上来的错觉。

不,那不是错觉。

如果孙辰不拉着他往后退一步,现在他们两个已经被冲出去的车撞飞了。

孙辰看着车尾灯还有点微微愣神。

步越轻轻提起他脖子上的胳膊往旁边一扔,语气冷漠地不像样,“孙助理,不要做一些无聊的事。”

孙辰收回手,脸上挂着笑,“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衣领。”

步越笑出声,视线在面前男人的脸上一扫而过,“这招对我没用。”

孙辰刚要说话,步越就又打断了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也主动求着在步承仁的身下睡过吧?”

微微靠过来的男人气息太有压迫感,明明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很腻歪的姿势,可孙辰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因为这句话要炸了。

“我让你留在步氏是承你的情也是因为你还有点用。”步越冷眼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

孙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僵住了,看着即将要走开的背影立马慌乱地开口,“那卫青杨还不是跟步承仁睡过了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步越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身过来一手掐住孙辰的脖子把人往车引擎盖上重重地一压,黑压压的眉宇间透着阴沉,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人不寒而栗,“你是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为了要权要势,你从步承仁那捞到了多少油水又从我这动了多少次步氏的工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余管你。”

“孙辰,我话就这一遍,再敢做多余的事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还有,你还不配和卫青杨放在一起比较。”

“你连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看着步越远去的身影,孙辰嘴角咧起阴笑,眼里闪着一道寒光。细数跟着步家的这些年,从步承仁到步越,他不知道奉献了自己多少,不管是财力还是精力,更不记得奉献了自己多少次。

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当初为了站到步承仁身边,他和多少油腻的丑男人睡过的日日夜夜,后来好不容易把自己奉献给了那么有男人味,成熟又有气质像爸爸的步承仁,结果偏偏又撞上来一个卫青杨!

后来步承仁也要倒了,身材能力各方面和他不相上下的步越又要回国了,孙辰觉得自己好像又有希望了。

那么年轻的男人,五官轮廓端正俊朗,一米八八的身高比自己还高半头,各种西装在身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孙辰看得心痒难耐,尤其是某次出差的时候,喝完酒把人扶进房间,他脱掉了步越身上的衣物,蓬勃的生肌一览无余,健硕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结实有力量。

孙辰看得自己都有反应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伸手脱掉了步越的内裤,双手捧着他那绵软的地方逗弄。

哪怕只是一个疲软的姿势,孙辰都能感受到那异于常人的阳物有多惊人。于是不管不顾地低头,虔诚地埋在步越的双腿间,又伏在那处浓密的耻毛下。

灵活的唇舌从根部舔到龟头,孙辰还得照顾着两边的卵蛋。听着步越无意识地舒服地哼出声,他更加卖力地吞吐起来,舔舐刮弄,感受着阴茎在自己的嘴里一寸寸地胀大,感受着嘴里的腥味,感受着柱身上虬结的青筋,孙辰闭上眼默默地享受着,仿佛这是极其一件幸福的事。

哪怕只能单纯地为步越口上一口,哪怕自己的后穴都因为自己各种涩情的想法开始渗水,哪怕他也很想要,但是现在是为步越服务的时刻,他只想先让他舒服了。

听见他喉咙间发出长长地舒坦声,感受着一股灼热的液体喷洒在自己的喉间深处,孙辰扬起唇角笑了,然后全部都吞了下去。

后面就更加不可多说了,他为自己扩张好,看着微醺着的步越,后穴想要的欲望更加激烈了,于是他自己扶着步越的阴茎,慢慢地坐了下去。

太舒服了,那么长,那么大,那么深。

孙辰被顶地哼哼直叫唤。

“呃啊……”

“轻,轻一点……步总……”

明明是他自己动的,他却还发骚地两手撑在步越的胸膛上叫人动作轻点。

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自己意淫。

步越不喜欢他,他知道的。

但凡步越现在头脑清醒一点,都会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床。

孙辰知道自己也很会夹,他会自己坐着动一动,扭动着腰肢,起起落落,自己把控着方向和舒适点,自己掌控着深度和频率,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从来不能被他自己把控的快感。他可以延长自己的高潮时间,他还能自己满足自己,玩弄着自己的胸前两点。

孙辰看着身下的人,俯身去亲吻他的唇,没想到步越却下意识偏开了脸,嘴上轻轻地喊着,“卫青杨……”

孙辰的脸霎时就白了,下一秒他就疯了。他狂热地抱着步越吻他,边吻边说,“我就是卫青杨,你亲亲我啊。”

“我是卫青杨,你顶顶我吧。”

“你操操我吧……”

“我的后面好痒啊……”

其实他也忘记了那一夜,他忘记了步越到底有没有操弄他,忘记了后面的快感究竟还是不是自己意淫后来的。

他忘记了,步越却也没提起过那一夜。

孙辰很想念,无时无刻不想念那一夜,更想念步越插在他身体里的那一根大肉棒。

太大了,太舒服了,只是稍微想一想,他的后面就又流水了。

“你的水好多啊?”身旁的男人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臀缝。

孙辰取下墨镜,朝他伸出手,“东西呢?”

“别着急呗,先给我操操呗。”

“现在这东西可不好弄啊,搞不好我就得进局子了。”

“哥哥还得嘱咐你一句,这东西你真得少放,致幻剂用多了人是会精神失常的。”

孙辰被他撞击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宝贝儿,你身体都是水。”

“你这么欠操吗?小骚货!”

“要哥哥的大肉棒全部塞进去吗?”

“嗯?不说话就这样了……”

“不要。”孙辰后穴紧紧地夹住试图要扒出来的阳物,低声呻吟着。

“不要什么?”

“不要拔出来。”孙辰紧紧地夹住。

因为太过用力,他直接把人夹射了。

“真他妈是个骚货!”

“啊啊啊……”

“不要……”

步越在酒吧里喝到了两点,脑子里重复地闪现着车窗内卫青杨那张冷漠至极的脸。

酒杯杯下肚,他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生气。

一直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一再翻涌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痛,刀割般地痛苦。

人要去哪他不知道,反正等他知道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卫青杨的门前。

抬手重重地敲门,“开门!”

这个点了根本不会有人开门的。

卫青杨早就睡了。

但他忘记了,他心里气得不行,仍旧一遍又一遍地敲门。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遍时,门从里面打开,步越一头栽了进去,倒在了卫青杨的身上。

“哎?”卫青杨错愕地扶住面前的人,然后慌乱地把门关上。

“卫青杨!”步越狠狠地喊他的名字。

卫青杨把他扶稳站好,满脸地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你大半夜的来我家干嘛?”

酒鬼此刻是不会回答他的。

步越其实保留一根清醒的神经,只是脑子有点晕乎。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卫青杨的家里。视线从小小的房间里一扫而过,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墙角的那只机械蝴蝶。

身体明显一僵,他愣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卫青杨,嘴上又挂起一抹嘲讽,“不是不认识我吗?”

“你在说什么?”卫青杨不明所以。

“你再装?”步越步步逼近。

卫青杨下意识跟着后退。

“你再装?”

“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你再装?”步越两巴掌重重地拍在墙上,卫青杨被迫固定在他的包围间。

“不是不认识我吗?”步越嗤笑着开口,“不认识还把我送你的东西保留至今?”

明明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卫青杨下意识就觉得他说的是那只机械蝴蝶。

“你说……蝴蝶?”

步越单手掐住他的脖子,“继续装?”

明明力度不大,卫青杨却被他捏得难受。双手剧烈地反抗着,步越却直接垂头吻了下来。

灵活地舌头迅速撬开他崩紧的齿关,两片唇舌在里面相遇,一个躲一个追,极致舔舐刮弄,攻城掠地般地强吻强夺。

卫青杨感受着嘴里的空气一寸寸消失,感受着自己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脑子里神经一阵刺痛。

这模糊的记忆,这有些熟悉的味道,这更有点霸蛮的姿势……卫青杨在迷糊间仿佛擦掉了玻璃上的一层雾,看清了脑子里面的一点点深处记忆。

空气被攫取干净,步越突然放开他,他被迫开始剧烈地呼吸,但是没过多久,他直接被人甩上了沙发。

粗鲁的动作让他下意识反抗,但他挣脱不了身后比他力气更大的人,内裤被人脱下,指头生涩地没入。

卫青杨紧紧地皱着眉,这熟悉又怪异的感觉。

一根,两根,三根……

“痛!”

步越跟没听见一样,狂躁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把自己硬到发痛的阳物对准那个紧致的穴口,在没有任何润滑的基础上,他粗鲁地捅了进去。

痛!

两人都痛!

没有润滑,太过于干涩了。步越烦躁地在茶几上迅速扫过一眼,捡起盒子里的一只护手霜涂抹到两人的交合处。

再次一插到底,叽咕叽咕的水声响起。

温暖紧致的肠肉紧紧地绞着他,步越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身下的人,过去无尽的痛苦和恨意在此刻袭来,分分钟吞噬了他的意志。

卫青杨在被步越插入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他破开的不止他的后面,还有那段尘封已久被身体刻意忘记的记忆。

卫青杨被步越粗鲁地进入,又被他暴躁地翻过身想要正面上。

卫青杨没见过这样的步越,在他眼里,在他的记忆深处,步越永远都是那个爱笑爱闹阳光开朗的少年。

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呢?

阴冷地像变了一个人。

步越双手高高地掰开卫青杨的双腿,还没插进去,一巴掌就清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房间瞬间安静了三分钟。

卫青杨没想到自己会打他,他只是,只是……他不知道……掌心都开始隐隐作痛,步越的脸也浮现出了一个巴掌印。

他立马收紧手,推开了步越。

步越却把他扣死在自己的怀里,仍旧是带着一副嗤讽的声音,“卫青杨,不装了吗?”

卫青杨听见这话后倒吸一口凉气,前胸后背都跟着仿佛被针扎似地刺痛起来。

“步承仁都碰得你我就不能?”

这话听起来简直太刺耳了。

卫青杨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卫旭,想起了冯俪,也想起了步承仁和他的交易,更想起了高考后结束的那个傍晚……

喜欢?

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啊……

没什么话好说的。

被砸得七零八碎的玻璃罩和坏掉的机械蝴蝶,卫青杨现在一回想起来,心脏都像被刀绞了一般,痛地他面容煞白,痛感将每一根神经都撕裂成千万份回忆,每一份回忆都带着不止千万分的痛楚。

卫青杨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会对孙辰的话那么介意。

即便我忘记了你,我身体还是会爱你。

步越走了。

卫青杨抱着腿呆坐着,沙发这块因为刚刚的混乱导致一片狼藉。明明天也不算冷的,但卫青杨就是感觉到了,步越走的时候把室内的最后的一片余热也带走了。

怎么会那么冷呢?

冷到卫青杨四肢都开始不自觉打颤,冷到他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地流出。

步越阴冷的声音仿佛又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起,“卫青杨!你欠我的拿什么来还?”

拿什么来还?

卫青杨也不知道。

他根本还不了。

那个机械蝴蝶再次碎了。

在他和步越对峙的时候。

在他听见步越嘲讽的话语的时候,“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还把我送的东西留着?即便坏了都还当宝贝供着?”

卫青杨的心脏都因为听到步越的声音后狠狠地抽着痛,步越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往他心上血淋淋地扎了把刀。

他是怎么说的呢?

卫青杨冷眼掀起,他不想说出那么恶毒的话的,他应该先道歉的,他应该先主动说对不起的,但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于是直接脱口而出,“本来就不喜欢。”

“留着不过是为了警醒我自己。”

“你们姓步的会不得好死!”

那只蝴蝶再次碎落在地。

卫青杨看着七零八落地齿轮和铜丝,还有四分五裂的另一瓣蝶翼,煞白的面容扭曲在无尽的痛苦中,步越带来的愤怒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每一秒无声的对峙都是无尽的煎熬。

卫青杨默默地垂下头,从步越的那个从上往下地视角看,他好像面无表情一样。步越心里发苦,看着眼下的黑色发旋,心里涌出无限的悲凉。

卫青杨,你真就那么狠心吗?你心里就一点动容都没有吗?骗我一句喜欢你都不愿意吗?

步越没看见卫青杨垂下头后眼角强忍着的泪,他只被他沉默的态度烧得头脑发热,再多待一秒都会脾气失控。

不,其实早就失控了。

步越摔门而去。

卫青杨过了好久才抬起头,伪装的平静早就被泪水出卖,他双手掩面再次失声痛苦起来。

他想,也许过了今夜,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第二次碎成渣的机械蝴蝶一样,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再也没有。

再也没有……

这夜闹得再怎么凶,第二天的班该上的还是得上。

不过这两天卫青杨没被要求去步氏的公司去了。他只是通过线上和对方的员工进行一些工作上的交流探讨。

在对接步氏芯片工程的时候,卫青杨还得对接别的小公司的合作。日子经常忙到看不见人,不是在这里接待客户就是在那里拜访客户。

好不容易忙活了好一段日子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又被步氏的人一个电话喊到公司,加班加点的工作,处理完最后几个小问题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众人哄闹着出去吃烧烤撸串,卫青杨本来打算拒绝的,架不住那堆人的热情,跟着一起去了。

吃串必配酒,卫青杨没怎么喝。一是确实喝不了什么酒,二是因为对酒有阴影。哪怕只是啤酒,都会让他想起步承仁说他不乖给他灌酒的那天。

“卫工,你真不喝一点吗?”

“干吃有个什么劲儿?”

“就是就是!”

“来大家伙我们一起敬卫工一杯,辛苦了。”

架不住热情,架不住这堆年轻人。

卫青杨勉强地举起杯和大家一对撞,仰头喝了一口。

“诶?养鱼呢!”

“卫工真是……”

卫青杨勉强地笑了笑,“我不胜酒力。”

“讲这些,大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我开车了。”

“屁大点事,等下给你喊个代驾。”

卫青杨心里无奈地叹气,手刚握上杯子,还没举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从后边伸了过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来。”

卫青杨本来放松着的背一下子绷直,头都不敢回头看。

众人一看来的人各个都清醒了,“步总。”

“哎,步总来了那不得继续上一箱!”

“来,步总,坐。”

步越笑了笑,在他们让出的空位处坐下。

“步总这杯酒真是够意思啊,怕我们欺负合作公司的卫工嘛?”

步越的视线在卫青杨脸上停留了一秒,又不动声色地挪开,“就这么一个能人,给喝趴下了你们明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那行,卫工喝不了总得有人替他喝吧。”

步越倒是没多说,“我替。”

卫青杨愣了愣,看着自己的那杯酒被步越直接仰头灌下。

这一顿饭吃到半夜两点多,大家吃完就散。

卫青杨看着仍坐在塑料凳子上的步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点什么。

步越轻轻地揉了揉眉心,西装革履的模样显得他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算了吧,卫青杨心想,以后还是各走各的桥,少一点接触吧。

刚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身后的脚步声就立马跟上。卫青杨错愕地抬头,步越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腕,“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好歹是替你顶酒,你竟然打算丢下我自己走?”

“……。”

卫青杨挣了挣手,没挣脱开。

也许是看他确实难受,也许是不想两人在大街上剑拔弩张,卫青杨下意识地开口,“那我给你喊个车?”

步越个高,站在卫青杨面前时比他高了快半个头。身影摇摇晃晃的,然后一低头,把眉心顶在卫青杨的肩膀上。

语气怏怏的,“头好晕。”

卫青杨最后打了车,他问步越住哪他也不说,总不能带回自己家里去吧?

那不行的。

司机还在等待着两人开口,卫青杨咬着下唇不知道到底该说哪里好。结果步越在此刻突然出声,“梅湖园。”

梅湖园别墅区也是步氏的产业之一,卫青杨没想到步越竟然自己也住那儿。

把人送到楼下,卫青杨没打算下车,结果步越把门一关,绕车的另一方向把人从车上扯了下来。

“步越!”

卫青杨没防备地被拽下车,又被他大力地扯进房。他拿不准步越到底想要做什么,眉头紧紧地皱着。

结果刚被人推进屋内,他就被步越一把抵在门上。灼热的带着酒味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边,步越高挺的鼻梁和他的轻微的碰了碰。

卫青杨两手抵在胸前,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步越毫无预兆地扣住卫青杨的下巴,逼迫着他昂头接受着他来势汹汹的吻。

舌尖被人咬了一口,卫青杨痛地眯起眼。唇瓣又被人含住,吮吸。

喘息,粗重。

呼吸,灼热。

步越的唇从卫青杨的唇游走到他的耳廓,又往下亲吻了他的脖子,唇瓣贴在脖颈处感受着上面的脉搏跳动,然后又舔舐着他的喉结,最后一口啃在了他的锁骨处。

卫青杨非常被动地接受着步越的各种无理由的行为,他想把人推开,步越却重重地压着他。

“步越……步越,你别这样……”

“步越!”卫青杨拉住他的手。

步越恍若未闻,双手挣脱开从卫青杨的衣服下摆伸进去,两只手扶上他的细腰,一路往上摸到他胸前的两点。

卫青杨不禁打了个寒颤。

步越把他的衣服全部推着往上堆积到胸前,没等卫青杨反应过来,他就贴嘴过去用舌头玩弄那颗小红豆,舌头伺候好了就用牙齿轻轻地叼着咬。

卫青杨很多年没受过这刺激,没忍住难耐地发出声。这一下刺激地步越兽性大发,双手着急地往他的下身探去。

即便卫青杨已经反应很快地去阻止他的手,却还是慢一步。一前一后,前面的阳物被握在滚烫的掌心里,后面的臀缝被人用手指在轻轻挠刮,卫青杨前后彻底地被夺走了去路。

他不想这样的。

他不想步越变成这样的。

于是愤怒变成了哭诉,“步越!你别逼我恨你!”

很好,这句话奏效了。

步越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卫青杨不知道,这句话直捅步越的心窝。

他看着面前的卫青杨,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倍受屈辱的表情。

“很委屈吗?”步越轻声问。

“我让你很恶心吗?”

卫青杨咬着牙不吭声。不是不想回,是完全回答不了。

步越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像是已经释怀了,“恨我吗?”

“无所谓了,反正你当初不也正是带着恨意接近我的吗?”

这句话也正笔直地插在卫青杨的心肺上,痛地他差点不能呼吸。

是啊,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当初就是因为带着恨意,带着想要报复的心思才故意去接近步越的啊。

沉闷压抑感笼罩在胸口,卫青杨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没有什么光明可言,只有数不尽的窒息和绝望。

思想跑神时,卫青杨忘记了正在进击他后穴的地方。

伴随着自己突兀的一声呻吟声,步越的声音也响彻在他耳畔。

“反正都恨了,再多恨一点点也没关系。”

玄关处放了有润滑液,这次的进入比上一次顺畅了不少。

卫青杨被顶地紧贴着冰凉的大门,他闭上了眼咬紧了下唇。

没关系的。

他想。

如果这样能让步越少一点恨的话没关系的。

如果这样能当作是还债的话……

那能还一点是一点吧……

这是他欠步越的。

步越又有什么错?

步越是这场报复中最无辜的一个吧。

所谓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步越在沈清清死后可没再花过步承仁的一分钱。

卫青杨被步越抱到了床上然后翻了过去,后穴一张一翕,每次抽插的时候都会带出一点细嫩的肠肉。

步越基本没话,就是闷声地掐着卫青杨的腰大幅度地抽干着。

囊袋撞击在他颤悠悠的臀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的交合处水声叽咕不停。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抽干着,卫青杨紧咬着牙不使自己发出那些令人羞耻的声音。可偏偏步越就卯着劲地顶弄他,故意磨他,坏着劲儿的碾他的敏感点。

卫青杨明明都极力控制自己了,但步越一下猛戳到他那处时,他还是没忍住浑身都发抖地颤了颤,脚背跟着绷直脚趾迅速蜷缩。

步越似乎是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停顿了一秒,卫青杨还没歇回来就感受到他持续的攻击,一下又一下,终于,他嘴里溢出了第一道声音。

终于,卫青杨痛苦地开口,“不……”

“不?”步越轻轻靠在他耳边,“还是步?”

“哪个bu?”

卫青杨清瘦的手背骨节凸起,他的五指深深地陷入到了蓬松的被子里。

步越没有功夫停下来让他歇息,像撒气一样地拖着卫青杨的脚腕来回顶撞,顶得人声音支离破碎,撞得人满身情欲潮红。

这场性事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卫青杨几乎是被人撞晕了过去。

步越把最后一股浊液抽出来射干净后才趴在卫青杨的背上偷偷地流眼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就是哭了。

可能是恨卫青杨当年对他的欺骗与隐瞒,也可能是因为心疼他,心疼他面对冯俪的死后一蹶不振而选择轻生。

现在这种失而复得让步越心里松下一口气,卫青杨的手腕上没有刀疤,他吻了吻卫青杨的薄背,然后把人抱起到了浴室去清理干净。

卫青杨是在步越怀里醒来的,他有点不适应两人这种貌似有点温存的片刻。于是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但是他一动步越就醒了,搂着腰把人往怀里捞。

“再睡会儿。”

步越说完这句话后就又抵着卫青杨的背闭上了眼。

不知道步越睡着没,反正卫青杨是没继续睡着的。

他想如果算还债的话那应该给步越睡多少次?

一年够不够?

脑子里胡乱想着,他又想到了孙辰。

孙辰那么亲密地抱着他的脖子,他们两个万一……只是一回想起来,卫青杨的心就渐渐地凉了下来。

孙辰和他有没有睡过呢?

可能有吧。

不然呢,总不至于是等他吧?

这下不管步越到底会不会醒来,卫青杨利索地从被子里钻出去,撅着屁股在房间里到处找都没看见自己的衣服。

“扔了。”

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卫青杨瞬间回头,四目相对,他自己倒是先挪开了视线。太尴尬了,无衣蔽体实在是太尴尬了。虽然两人做都做过了,可还是尴尬。

步越扒拉了一下头发,看得出来有点起床气。光脚下床去衣柜翻出两件衣服扔到了卫青杨身上,“先凑合穿吧。”

这也叫凑合?卫青杨摸着这上好的衣服面料,一时不知做何回应。

等他把衬衣套上身,他才知道步越说的凑合是什么意思。卫青杨瘦削的肩膀撑不起这么宽宽大大的衬衣,衬衣下摆长到刚好能遮住屁股,卫青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高中两人都是差不多高的。

在套上裤子之前,步越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卫青杨并没有过去。

步越轻‘啧’一声,只好委屈自己走了过去。然后不管卫青杨的反应,三下五除二地把人按在了床上。

卫青杨立马挣扎,他可不想大清早地再来一炮。结果步越轻轻地在他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乱动弹什么?”

“给你上药呢。”

卫青杨又乖乖不动了。

等他感受到冰凉的药膏涂抹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立马一把按住步越的手,“我自己来。”

步越是不会听他的,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继续给他上药。

卫青杨面如死灰地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好了。”

卫青杨几乎是原地弹跳起身,然后迅速拉过旁边的裤子直接穿好。

“吃完饭了我们再去公司。”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卫青杨立马拒绝。

步越盯着他,“这里打不到车。”

卫青杨,“……。”

说完也不管卫青杨走也好不走也好,步越直接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

这顿早午餐吃得没滋没味的,卫青杨的眼珠胡乱地转了转,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们多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吃过饭了?”步越突然出声。

卫青杨嘴里含着的饭都要忘记嚼。

“十一年。”步越自答自话,“竟然都有十一年了。”

十一年了吗?

卫青杨轻轻地眨眼。也许是吧,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这十一年里你有想过我吗?”步越再次开口。

卫青杨下意识抬眼看他,步越却没朝他看。

“肯定没有吧,”步越轻声笑,“你那么恨我们。”

不是们,卫青杨心里反驳道。

“可我想过你。”

卫青杨的呼吸一滞。

这个饭桌上的叙旧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

“我在国外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我想一回来就要弄死你。”

果然!

悬着的心落在实地,明明本就该这样的,卫青杨苦笑了一下,你心里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说的想你是表达喜欢的意思吗?

好笑。

这顿饭越吃越没滋味了,卫青杨还没吃几口竟然就已经没胃口了。

“这些年里你找别人了吗?”

卫青杨仍旧是沉默着。

“我找了。”步越笑道,“我找了好多人。”

“国外的可奔放多了。”

卫青杨胃里渐渐泛起恶心。

“听起来恶心吗?”步越问,虽然他脸上不显,但说着昧着良心的话时心也跟着揪痛了起来。他难过,他没有在卫青杨那张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

果然,卫青杨从来没喜欢过他,所以才会面无表情平静地坐在这里。

果然,卫青杨说的都是对的。

怎么可能会喜欢?

步越拿纸巾擦了擦嘴,再次抬头,这回和卫青杨的视线对视上了。

“卫青杨,我恨你!”

卫青杨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步越更觉得心寒了,他以为他的每一句言不由衷的话都能换得卫青杨脸上情绪的一点异动,但是都没有。

都没有。

他步越就是卫青杨生活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卫青杨啊。”步越无奈地叹出声,“你果真,没有心。”

“知道我没心还缠着我?”

“步越,你是不是贱得慌啊?”

两句轻飘飘的话一说出口,卫青杨感觉沉下去的不止是步越的脸色,还有自己的内心。

刀叉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自此步越没再给过一个眼神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步越出门的时候卫青杨也立马跟了出去,他说这里打不到车,于是卫青杨只好自己往外走。

没走出二十米,身边一辆大g就停了下来。卫青杨迟疑了一秒,还是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步越的车速快,卫青杨能感觉到他在压着内心的火气。平常估计要半个小时车程这回步越只花了十五分钟不到就把车停在了楼下。

卫青杨直接下车,话都没说扭头就走。那决绝的模样看得步越心里直冒火。

后续两人都没怎么联系过了,主要是和步氏的芯片工程合作也完成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已经不需要卫青杨长期的跟进了。

年底的季度收尾做得很好,卫青杨他们公司早早地放了假让大家回去过年。卫青杨把东西买好就直接开车回到了乡下,爷爷奶奶一大早就在村口等他。

还是乡下好,卫青杨想,清净又闲适。

年三十那天,爷爷在院里杀鸡,奶奶在屋里备菜,卫青杨拿着对联正准备往门上贴。

只刚好贴了一边,他就听见院子里一阵急躁地狗吠。

“旺财!”爷爷吼了一声。

卫青杨笑着,刚准备笑话旺财是不是又看见什么脏东西的时候,一转身就看见了大门口的一个脏东西。

不是,一个人。

步越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礼品盒。

爷爷回头看向卫青杨,“这……”

卫青杨愣了愣,步越直接进了门,“爷爷过年好,我是卫青杨的……”话音一顿,然后又接着开口,“朋友。”

“原来是青杨的朋友啊,”爷爷脸上挂着笑褶子,立马伸手招呼步越里面请,“老婆子!来客了,快泡茶!”

卫青杨‘哎’了一声,结果步越已经从他面前经过往屋里迈了进去。

卫青杨叹了口气,有点搞不懂他。

大过年的不在自己家过年跑别人家干嘛?只是刚这么一想,卫青杨就侧头轻轻‘呸’了一声。

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也是那样问步越的,“你没有家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卫青杨放下手中的对联也进了屋里。

步越极为礼貌又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爷爷奶奶热情地招待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瓜子零食水果往他面前搁。

“别忙活了,他不爱吃。”

卫青杨无奈地出声。

不想步越不给他面子,立马伸手,“我吃的,我爱吃。”

“你……”

步越笑了笑,让爷爷奶奶别忙活了,然后起身往卫青杨这边走。

“你来干嘛?”卫青杨看着他。

“我贱得慌不行吗?”步越看着他,“别管我。”

卫青杨,“……。”

家里一来客,两个老人更高兴了,拉着步越的手硬要他留下来一起过年。卫青杨心想这哪里行啊,这住也住不下啊,刚要开口替步越拒绝,没想到他直接答应了。

答应了?

卫青杨猛地回头,一肘子向后捅了一下,眉头轻轻皱着。

步越吃痛地弓下身,明知道他是装的,卫青杨还是下意识地去摸他看是不是真撞痛了。

“大年三十的你就不能让两个老人家高兴高兴吗?”步越直叹气。

卫青杨有点无语,“大年三十的你就不能不碍我眼吗?”

步越,“……。”

这顿年夜饭吃得热闹,两个老人更是高兴。他们一直担心卫青杨那个病状怕是交不到什么朋友,没想到能遇上这么一个有气质合得来的人,两位老人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他们是高兴,卫青杨可不乐意了。年夜饭一吃完就催着步越赶快走。

步越委屈地开口,“这黑灯瞎火的,我往哪里走啊?”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奶奶听到。

她立马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冲出来,“走?谁要走?不准走。”

“小越啊,天黑了路不好走,要走明天再走。”

步越立马答应了,卫青杨在一边气地牙痒痒。

春晚一直播到十二点,家家户户听着倒数的钟声齐齐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在天空中绽放,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老家的房间少床又小,步越被安排和卫青杨一起睡。哪怕卫青杨心里百八个不愿意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个床那么小……”

“没事,奶奶给你们加一床被褥,挤一挤更暖和……”

洗完澡一出来看见床上靠墙已经躺好了一个人影,卫青杨咬着牙把枕头狠狠地朝床上的人砸了过去。

步越被砸还一脸高兴,拍了拍他旁边的空位,“快来。”

“我给你暖床了。”

“……。”

卫青杨无奈地挨着他躺下。年代久远的木床很难支撑两个成年男性的力量,他只好张口叮嘱道,“晚上别乱动。”

“这床可经不得你乱翻腾。”

“知道。”步越说着把手伸过来一把搂住了卫青杨的腰,“保证不乱动。”

“刚说的保证呢?你的手……拿开。”

“刚说的是保证不在床上乱翻动。”步越不仅把手勒紧了,还把下巴搁在了卫青杨的肩膀上,头稍微一偏,鼻尖就能闻见他身上的沐浴露味。

“用的什么沐浴露?身上怎么这么香?”

卫青杨掀起眼皮,冷漠地开口,“你没洗澡?”

“再给我装一个试试呢?”

步越乖了,搂着人不动也不说话了。

这一觉睡到快早上十点两人才醒。

还是家里好睡。

卫青杨迷糊地睁开眼,结果和面前人直接对视上了。

“你!”

卫青杨都给吓清醒了。

“怎么了?”步越凑近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子,“和你睡觉好舒服啊。”

“……。”

“昨晚睡得冷不冷?”

卫青杨心想不能开口回答,不然总觉得步越在后面给他下套呢。

“快点!起来!”

步越委屈地看着他,“这么暴力?”

“再装可怜给我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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