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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死亡过程

 

“公主。”艾米丽从鼻腔里喷出淡淡的烟雾,“他们叫他公主。”

她偏着头,打量了燕羽很长时间,长到燕羽忍不住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了的时候,才接着说下去:“你跟他长得很像,但……怎么说呢,那个人是真的勾人。光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都会勾得人心里发痒。连我有时候都会有点想法,更别提那帮男人了。

“一个个地,私下里看他的时候眼睛都在冒火,你那位季将军也不例外。燕南飞和莫菲女士还活着的时候,当然没人有胆子出手。等到后来莫菲女士死了,燕南飞被打上了叛徒的烙印,他就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仍然有的是人想要他,可没人愿意承担保下他的后果。毕竟他的母亲是民望极高的和平女神,那些在台面上的人会觉得他是个定时炸弹,保他下来,万一被人怀疑想造反怎么办。而没资格上台的人,当然也没资格保他。”

“所以他死了。”燕羽说。

这纯粹是礼节性地接话。

自从确信艾米丽并没有认出他之后,他的心思就不在这场对话上了。他假装不时被周围过往的人吸引了目光,好暗中打量周围环境。他思考着要如何不留痕迹地离开艾米丽的视线,盘算着最佳的出逃路线。也许这不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就算逃跑成功了,后面又该怎么办,但他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因为每一次都极可能是最后一次。

“对,死了。但并不是新闻上说的那样,卷入他隐居的那个边境星球的内乱,死于混战之中。”艾米丽讽刺地笑了笑,“是季平渊亲手杀了他。”

燕羽有点意外地抬起眼。

莫菲在病逝之前,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觉醒了母亲的身份认知,她安排燕羽去了一个远离星盟中心区政治的边境星球。他在那里待了两年,暂时躲过了莫菲去世之后主星上的那些纷纷扰扰。后来那个星球在燕南飞外逃的时候乱过一阵。原来官方是直接套用了这个背景向公众解释他的死亡的。

艾米丽似乎误解了他的反应。

“很惊讶是吗?”她说,“他把你这个盗版带回来,却亲手杀了正版。他亲自带队去那个边境星球伏击他。用的是高温离子枪,一枪毙命,尸体都快烧成了骨灰。”

燕羽一怔。

被高温离子枪灼烧后的身体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但做戏要做全套,一具无法确认身份的尸体是不可能说服其他人的,所以这具尸体一定通过了dna检测。

要办到这一点,季平渊要么更改了检测结论,要么干脆就事先动了手脚,把他在星盟公民生物信息库里的生物数据全部替换了。从他敢给他一个新身份,还光明正大地带他回主星的行为来看,多半是后者。

当季平渊在流放星球抓到他,对他说他是个奖赏的时候,燕羽并没有多想。可现在来看,这份奖赏不是他一时兴起向老凯伊讨要的,他为了得到他,一定提前做了很多准备,而老凯伊对此至少是默许的。

难怪小凯伊敢拉他上桌,原来这条狗已经爬到可以和桌面的大人物们做交易的地位了。

艾米丽说:“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他什么也不想说。他只觉得世界异常荒唐——季平渊居然敢做这么荒谬的事,而且还成功了。

燕羽勉强笑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下一个不安的乡下女孩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我感觉有些混乱。可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我想告诉你,他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心黑手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艾米丽向后瘫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水晶灯,嘲讽一笑,“可是多讽刺啊,像他这样的人,在这里,已经是罕见的正人君子了。”

“小姑娘,”她又垂下眼睛看向燕羽,“像你这样傻乎乎地走进这个名利场的漂亮女孩我见得太多了。你们以为只要能得到名利,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但事实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等你知道了,早就已经晚了。”

“回你自己的星球去吧。”她轻叹着说,“别担心季平渊还能对你怎么样,莫伦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点名要他,就绝对不会再给他纠结你的机会。现在是你离开他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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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平渊慢慢眯起眼睛,“你要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莫伦轻笑一声,“我对那种大奶子大屁股的装纯骚货可没兴趣。”

没错,他是没兴趣,但那个大厅里面有得是人有兴趣。艾米丽应该能保他一阵子平安,但那个女人其实是一层不比纸强多少的防御,如果真有人刻意要去戳,一捅就碎了。

而莫伦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要去捅的。

季平渊转身就要走。他的手刚碰到门板,门锁就传出轻微的“咔哒”声响。

莫伦在他身后笑得很开心,“平渊哥哥,你要去哪里?”

季平渊深吸一口气,又转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莫伦摆出一脸诧异,“要你当我的男朋友啊。”

“我要听实话。”

“然后呢?”

“我会考虑接不接受。”

莫伦笑出了声。

“意思是男朋友这个选项你完全不接受是吧。”他伸出食指,指尖从季平渊的脸上滑下去,“季平渊,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好吧。实话是我要你,”他说,“只上我一个人的床,只当我一个人的狗。”

季平渊说:“后半句现在的你还办不到。”

“但前半句可以啊。”

“上床是吗?”季平渊无所谓地说,“可以啊。你现在放我出去,从明天开始,我就只上你一个人的床。”

莫伦说:“干嘛要从明天开始呢?”

他后退半步,扭头看向房间里那张大床,“我们现在就上床不好吗?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你喜欢怎么玩都行。”

季平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今天晚上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莫伦嫣然一笑。

季平渊表情一冷,说:“莉莉,开锁。”

莫伦神情大变,“季平渊,你敢!”

季平渊说:“我为什么不敢?”

“你是疯了吗?”莫伦说,“你知道你现在在我面前开锁的后果吗?”

后果?

季平渊当然知道后果。

在非豁免条件下利用军用管制技术破解民用系统,违反《星盟军用人工智能技术管理条例》相关规定,处罚规定是……

去他妈的法条,他背不下来。

但只要莫伦去投诉,军事管理委员会很快就会找上他。

很快又是多快呢?明天,或者后天,反正最迟不超过三天。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取证,问询,提交情况说明,补充材料……

走完一轮,又来一轮,像童年时家里那些嘤嘤嗡嗡的苍蝇,每次你都以为自己打死了最后一只,每次都不是。

烦得人想爆炸。

季平渊觉得满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他的思绪被卡在那些嗡嗡作响里,像一辆在地上行驶的车被困在路面突然出现的团雾里。看不清来路,更看不清去处。

“我知道。”他说,又再次对自己的人工智能命令道,“莉莉,开锁。”

莉莉温柔又平静的女声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能很容易地从这种语气中听出不情愿的成分来,“您确认现在是必须如此的紧急情况吗?”

“确认!”季平渊一边说一边想,他要把莉莉那些该死的情感和道德判定模块都删掉。

“确认收到。”

莫伦愤恨地吼道:“不许开锁!”

他后退一步,向季平渊举起手臂。酒红色的衬衣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他白到几乎发光的腕骨,“你敢走试试。”

“哦。”季平渊说。

他觉得莫伦是气昏了头了,居然敢对一个在生死线上徘徊过无数次的军人摆出攻击姿势。

他踏步上前,身体快得像一道虚幻的影子。指尖银光闪过,莫伦的腕骨被划开,一个小小的白色装置被挤了出来。又过了两秒钟,血才从仍然高举着的手腕上流出下。

季平渊两只手指夹着那个小东西看了一眼,问:“这就是你保命的玩意儿?”

他的动作太利落,直到这时,莫伦才真正开始感觉到疼痛。

他捂着手腕,蓝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你——”

“这你告不了我,”季平渊冷笑道,“——正当防卫。”

但军事委员会会为此再重演一遍那些没完没了的取证问询情况说明补充材料。

季平渊这回真烦得要炸了。

他收回藏在手腕里的微型匕首,催促道:“莉莉,快点!”

“好吧,”他的人工智能毫无感情地发表无奈的感言,“如果您坚持的话。”

家用安保系统在军用管制技术面前一击即溃。门锁再次发出“卡嗒”的轻响,季平渊反手拉开了房门。

“季平渊,”莫伦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的气息不稳,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飓风卷过再从齿缝中甩出来,“你今天晚上只要走出这个房间,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季平渊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燕羽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因为逃跑远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

他甚至不需要为自己费心找离开的借口,只需要赞同艾米丽,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贪慕虚荣表达悔悟之情,然后告辞,站起身,离开。

没有人来阻拦他。中途有一个卖弄风骚的侍者拦住他问他要不要来一杯好东西,还有几个人在他经过时投来别有深意的目光,但没有人来阻拦他。

一直到他停在宴会厅门前,侍者为他打开沉重的大门为止,都没有任何人出现,说,你不可以走。

这太容易了。燕羽一边踏出这个巨大的牢笼一边想,太容易了。容易到如有神助,容易到近乎荒唐。

诚然生活中本来就会有很多离谱的事情发生,但过去二十八年的成长经历教会他,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心想事成的可能。越温情的事物越冷酷,越美好的表象越丑陋,越安全的选择越危险。

只是他此刻别无选择。

他只能抱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天真和希望去赌自由的可能。

可他踏出宴会厅的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搞错了方向。这个门外面不是他们进来时的正门,而是走廊。他可能需要绕过半个建筑物的长廊,才能真正逃出去。当然,这种建筑物会有侧门供工作人员和物资进出,但他不知道在哪里。而且他穿成这样走侧门太引人注目了,保险起见,还是找到正门比较好。

在这种环境下,一个合适的类比是,糖果只有通过嘴巴进入身体才是正常的,而从其他任何通道进入都不正常。

走廊是燕羽逃跑的最后一个关卡。

莫伦的生日派对并不是包了一个宴会厅而已,整座建筑物都是他为宾客打造的游乐场。长廊一侧是宴会厅,另一侧是很多个小一些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悬挂着不同的标志。燕羽不是所有标志都认识,但他能认出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友善的意思。

这是理所当然的。像莫伦那样的人,已经无法从普通的美景、美食和美人中得到满足感,只有极致到变态的刺激才能让他们有活着的感觉。

走廊里当然还有其他人。那些房间的门不时开开合合,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在房间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声音会传出来。

有人呻吟,有人喊叫,有人怒吼,还有一些难以分辨的、不自然的声音,暗示着某些不能见光的、反人类的事情。

燕羽努力无视那些声音和标志带给他的心理影响,跟着建筑指示牌,一步一步地,尽量自然地走向正门出口。

他走过一个转角,又经过一片巨大的休息区,指示牌显示再转过一个弯就是出口。自由已经很近了。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即将转过那个弯时,走廊上有一道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看见他,这个男人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意外的微笑。那个微笑在他瞥了一眼燕羽的身后之后,很快又变成了另一种饱含深意的笑容。

他说:“哦,季将军的小美人。”

燕羽认出了他。

他是那个叫斯坦伯格的男人。

“我在哪?”耳机里艾米丽说,“还在我们刚才分开那里啊。”

她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还没老呢,这就不行了吗?”

季平渊不想听她废话,挂断电话,大步走出电梯。

周边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窃窃低语声起伏交织,嘤嘤嗡嗡,嗡嗡嘤嘤,仿佛童年那间屋子里的苍蝇们一直在跟着他。跟着他去儿童抚养院,去星际海盗团,去战场,去坟场,去名利场……

它们潜伏在他人生中的每个阶段,躲藏在他生命的每一个角落里,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显形。

苍蝇逐臭而行。而他始终是第六星区那个边境星球上一团靠食腐而生的臭肉。

臭得连他自己都想吐。

季平渊强忍着恶心的情绪,快步走向之前那个沙发。

艾米丽一个人伏在沙发扶手上,抽着一支一闻就知道加了料的烟,整个人懒洋洋得像一条刚从冬眠里苏醒的蛇。

季平渊扫了一眼她对面,问:“人呢?”

艾米丽撩起眼皮,“谁?”

“别装傻,我带来的人呢?”

“哦,你的小美人啊。”艾米丽故作无辜地歪了一下脑袋,她把烟灰掸向季平渊,“我喜欢她。她是个听人劝的好孩子。所以——”

她停下来,把烟嘴塞进红唇里,挑衅地望了一眼季平渊。

季平渊强忍着给她脸上来一拳的冲动,问,“所以什么?”

艾米丽冲季平渊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嫣然一笑,“所以她走了。”

仿佛是嫌这几个字给季平渊的刺激还不够大,她又耸耸肩,补充道:“她自己走的,我可没逼她。”

季平渊呼吸一滞。

“走了”这两个字,在这里意味着会发生什么,艾米丽不可能不知道。

她是故意的!

但季平渊顾不上发火,他呼叫自己的人工智能,“莉莉,他在哪?”

莉莉回复:“请恕我提醒您,调用民用监控——”

季平渊几乎吼起来,“他在哪!”

“别糟蹋人了。”艾米丽在一旁闲闲地说风凉话,“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非得再毁一个吗?我说你还是做个人,放过她吧。”

莉莉同一时刻在他的耳机里说:“监控显示,他被斯坦伯格先生拉进了1042号房间。”

斯坦伯格。

1042。

有什么东西在季平渊脑海里轰然爆炸。

他一脚踹翻沙发。艾米丽狼狈地滚落到地板上,发出高声尖叫。

季平渊转身就走。

“您好,斯坦伯格先生。”燕羽尽量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斯坦伯格再度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季将军不在吗?”

他不待燕羽回答,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说:“哎呀,瞧我这记性,他被小凯伊先生叫走了呀。这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啊。”

“杨小姐,”他向燕羽靠近一步,“你应该清楚吧,今天晚上他是不可能走出小凯伊先生的房间了。而像你这样的美人,在这种场合没有保护人可不行。”

燕羽跟着后退一步,说:“将军让我先回去。”

他希望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语气足够坚定,他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季平渊这时候还能是把管用的保护伞。

斯坦伯格笑了起来。他的笑法让燕羽觉得有一只肥胖绵软的青虫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蠕动,“哦,让你一个人回去吗?季将军恐怕是离开首都太久了,都忘了落单的美人会有什么遭遇了。”

他再次逼上前,“你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保护人,否则可是会很惨的。”

他抬起手,想去碰燕羽的肩膀。燕羽侧身躲开,说:“谢谢您的好意,我要离开了。”

“真遗憾,你是离不开的。”斯坦伯格说。他转身看向守在房间门口的机器侍者,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冷酷,“把这个女人拖到房间里去!”

在这种场合里,人类基本上只有两种身份——

主人,或者奴隶。

得到邀请函的人是主人,被主人带来的人都是奴隶。像燕羽这样此刻被判定为脱离主人监管范围又没有被托管的奴隶,在场的任意一个主人都可以宣告对他的所有权。这是所有进入这场性爱派对的人都默认的潜规则。

斯坦伯格行使的正是这种权利。

燕羽转身想跑,但机器侍者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他们很快就抓住了他,用机械臂钳住他的四肢抬了起来。负责服务工作的机器人外表仿真度都极高,手掌的温度和触感几乎与人类无异,这也因此让燕羽感觉更加恶心。

他奋力挣扎,可人类的力量对机器来说如同蚍蜉撼树,除了让裙摆向身体中心又滑了一截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斯坦伯格出来的那个房间门再度打开。他被机器侍者强行抬进了房间里。

这里应该只是某个更正式房间的配套休息间。四周有供人休息的桌椅,中间餐台上摆放着点心和酒水,有几个人正在餐台边享用食物。有人怀里揽着奴隶,有人没有。

他们这边的喧哗招来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燕羽被机器侍者抬在半空中。在刚才一番不理智的挣扎之后,裙摆只堪堪遮住大腿根,两条雪白柔嫩又纤细修长的腿几乎完全裸露出来。他能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的腿部皮肤上反复摩挲。

在这种派对里,房间编号就是一种密码,掌握密码本的人看到编号就能知道房间的用处。但他刚才没有注意编号,所以对他接下来要面临的局面毫无头绪。

在这种情形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可能就是,斯坦伯格暂时不打算进房间,他会在这里享用他,或者邀请房间里的几个人同时享用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他唯一的倚仗,就是藏在左手无名指第一个关节里的那三枚微型电磁弹。每一枚都可以击晕一个成年人,而如果击打部位正确的话,比如说颈动脉,也可以轻易造成死亡。

很好,那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三枚电磁弹,是送给眼前这个体内灌满油脂的胖子,还是留给他自己?

“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的一个客人向斯坦伯格招呼道,“你不是刚把自己的奴隶锁上春台吗?这么快就又找到了一个?”

“运气好。”斯坦伯格笑眯眯地回答,“刚出门就碰见一个自投罗网的小美人。”

另一个客人闻言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燕羽的脸,惊讶地说:“等一下,她是……”

他指着燕羽,打了一个手势。

斯坦伯格点头确认,“没错,就是她。”

“季平渊从流放星球弄回来的那个替身小美人?”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他们围拢过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燕羽的脸上和身上流连,仿佛他是宠物店里待售的玩物。

季平渊在太空港玩得那一套很成功,燕羽怀疑现在整个首都高层社交圈都知道他这个“替身”的存在了。

季平渊也许只是想用大张旗鼓的方式来消灭流言。毕竟他带回来的就是本尊,就算经过化妆、假发和变声器的伪装,熟悉燕羽的人还是会有所怀疑,而季平渊贪恋的显然就是燕羽的脸和肉体,所以整容这个选项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既然如此,就不如干脆把他的存在公开,用半真半假的谎言去争夺流言的市场。

可从实际效果来看,这更像是一种变态行为,抹去燕羽的存在,让他成为他自己的替身,被所有人意淫、觊觎,甚至玩弄,这比直接被玩弄,更能消磨他过分高傲的自尊心。

燕羽的确感到异常屈辱。

从他开始模模糊糊地懂得人事时起,被意淫的屈辱感始终萦绕在他左右,可没有哪一刻有此刻这么强烈。

他本能地想要收缩身体,可机器侍者的机械手臂力量太大,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们的小美人好像很紧张。”第一个客人说,他冲燕羽笑了一下,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燕羽别开脸,紧接着又被第二个客人捏住下巴。

“季平渊这个疯子,”第二个客人左右打量了几眼他的脸,“居然真的搞回来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燕羽的呼吸停滞了。脸上那几根又湿又凉的手指头让他恶心反胃,但他不敢反抗。

他怕惹恼他们。这些人不是季平渊,他们不会有耐心跟他玩不能插入的游戏。稍有不慎,他的下场就是肉便器。

“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季平渊真是有艳福。”第三个客人说,“可惜我们的公主是个双性人,脸长得再像,下面缺根鸡巴,总感觉缺点味道。”

他站在燕羽的正对面,虽然没有上手,但眼睛一直盯着燕羽的裙底看。燕羽被他看得全身恶寒,大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可不一定。”斯坦伯格淫笑起来,“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季平渊非得把她带回主星来,可见她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说不定她真和我们的公主一样,下面长了根小鸡巴。”

“把她的内裤脱下来不就知道了?”

“我们不如来打个赌。”第三个客人对斯坦伯格说,“如果她是女人,今天晚上她归我。如果是双性,就归你。”

第二个客人松开燕羽的脸,“干嘛不玩得更大一点呢?夜还很长,她有足够的时间把我们都伺候一遍。我们四个人不妨都赌一下,谁赢了她就归谁。我赌她是女人。”

他看向第一个客人,“你呢?”

第一个客人扬起眉,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我觉得嘛——”

事态正向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滑落。燕羽了解这些人,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被机器侍者掰开双腿,让这四个人轮流侵犯将是今天晚上他能得到的最好结局。

噩梦一般的最好结局。

他突然出声打断第一个客人的说话。

“斯坦伯格先生!”

第一个客人停下来。所有人都有点意外地看向他。

“我……”他蹙起眉心,抿着唇,面朝斯坦伯格露出楚楚可怜的情态,“我可以……只跟您一个人吗?”

那个肥胖的矮个子男人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仰头大笑起来。

“哦!”他环顾四周,得意洋洋地说,“瞧,小美人只要我。”

“除了季将军,我……”燕羽眨了一下眼睛,泪水很快就涌了出来,堆在眼眶里,摇摇欲坠,“我还没有跟过别人。所以……求求您……”

他很知道该怎样勾引男人。

那不是从过往二十多年堕落混乱的生存环境中学到的。他天生就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燕羽开始本能地知道什么样的姿势、语气和表情能让男人酥掉半身骨头,仿佛他生来就该是欲望的凝聚体。

在他对自己的天赋还不自知的时候,燕家的男人们曾经在背后轻佻地称呼他为尤物,甚至还有人试图对他出手。

他吓坏了,莫菲女士也被吓到了。从那之后他开始上另外一种礼仪课,学习如何让旁人欲望全无。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抑制发情期的药物换了,他人为地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性冷淡患者。

可现在,这种天赋成为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器。

他觉得自己才是这个房间里最下作最恶心的人。

斯坦伯格越发得意,肥胖的脸上红光满面。

“诸位,”他大声说道,“被这样的美人哀求,如果再不答应的话,我就太不怜香惜玉了。今天她不分享。”

他伸出手指,从燕羽的膝盖处慢慢地向下滑动,一直滑到脚踝,在踝骨上暧昧地划着圈。他的手指软绵绵的,燕羽觉得像有某种温热的软体动物在皮肤上爬行。

他又转头看向燕羽,“不过他们会看着我怎么把你操得欲仙欲死的。”

他的手指又从脚踝处向上游移。

燕羽想要表现得镇定,他向肥胖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但身体的反应无法骗人,他被抚摸的那条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别怕,”斯坦伯格也对他回了一个微笑,“我操人的时候要比季平渊温柔多了。”

“我……”燕羽轻轻咬了一下唇,“可以把我放下来吗?被架在空中……我觉得害怕……”

斯坦伯格的笑容冷了下来,“想逃跑吗?”

燕羽连忙摇头,“不!我只是害怕。”

他又保证道:“我会很乖的。”

他很清楚一个自大的男人喜欢什么,可怜、乖巧、依赖、征服感,一切会让他的自尊心疯狂膨胀的东西。

在这一刻,这些他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全部给出,只要能让他去死。

干干脆脆地去死。

“你是逃不掉的。”斯坦伯格说。

燕羽点点头。

“别妄想季平渊会来救你。”

燕羽轻声说:“我明白。”

他的哀求和无助显得如此真实,于是斯坦伯格终于同意了。

他吩咐机器侍者放下燕羽,然后对燕羽下了第一道命令:“过去,趴到餐台上去,把你的内裤脱下来,让大家看看你有没有鸡巴。”

这个命令让燕羽忽然改变了主意。

自杀,用一枚电磁弹就足够了。他想,这个胖子值得另外一枚。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斯坦伯格,拇指按住了中指关节处微型电磁弹的发射开关。

斯坦伯格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他张开嘴:“你——”

燕羽向他举起手。

他按下藏于皮下的开关保险,电磁弹开始在皮肤下躁动。

只要再按一次,只要再按一次——

斯坦伯格忽然醒悟过来,他指着燕羽大叫道:“侍者,抓住他!”

可机器侍者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人关了机。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季平渊冷着脸大步踏入房间。

“你想找死是吗?”他一把掐住燕羽的脖子,“我同意你乱跑了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

季平渊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暴躁登场,像一脚踹碎了冬日温室的玻璃门。寒风呼啸而入,潮湿暖热被扫荡一空,只剩下一屋子空荡荡的冷冽肃杀。

在冷到几乎凝滞的气氛中,没有人敢说话。

客人们经历一次短暂的震惊,然后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重新投向事件的中心。

季平渊也许是在做戏,有些人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动作完全不像只是在做戏。

他的五指如铁枝一般箍在燕羽的咽喉处。燕羽发出一声痛苦又急促的呻吟。他被迫仰起脸,泪水从眼眶滑落下来。

季平渊低吼道:“说话!”

燕羽张开嘴,嗓子里只发出不成调的格格声响。他勉强摇了摇头,然后举起双手,试图去抓锁住咽部的手指。

季平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垂眼冷漠地看着对方的五官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没有半点要放过他的意思。

“现在你明白不听话的后果了吗?”

燕羽再次摇了摇头。这次的摇头毫无意义,因为他已经难以思考了。

他只觉得痛。

难以描述的痛。

他的身体内部在燃烧,肺部憋得快要爆炸了,心脏在鼓膜上敲出狂躁的声响。他张开嘴,试图吸进一点氧气。这个尝试格外艰难,让他整个身体都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会死掉。

这个概念模糊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会死掉!

他开始扭动身体拼命挣扎。

在这一刻,所有仪态、教养、尊严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从这种非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用力拉拽自己的手臂,想要从季平渊的手中挣脱出来,又伸出腿,胡乱去踢季平渊的膝盖。

季平渊始终不为所动。燕羽的挣扎力度对来他说并不比小猫抓挠强多少。他站在原地,扼着燕羽的喉咙,直到对方因为缺氧而渐渐丧失力气,才冷淡地开口:“想活命就点头。”

燕羽停下了挣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份空白好像只持续了一秒钟,又好像足足持续了一个世纪。时间在这一刻对他来说失去了正常的意义。不知道之久之后,他终于迟缓地意识到,季平渊在向他要求投降。

他在要求一场彻底的诚服。

燕羽缓慢地、屈辱地点了点头。像一个亡国的公主,终于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很好。”季平渊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感情。他慢慢松开手指,“我希望你是真明白了。”

大量氧气顺着气管涌入肺部。燕羽捂住胸口大口喘息了几下,紧接着弯下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死亡的阴影仍在他的身体里盘旋不去。他的腿软得厉害,连带着整个人都向地面滑落。

季平渊对他几乎要咳出内脏的咳嗽声置若罔闻,直到这一刻才伸手抄起他的腰,强硬地把他拽起来。

他转身看向房间里余下的那几位。

“很抱歉,”他在咳嗽声中平静地说,“我没有调教好我的人,今天晚上打扰到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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