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楠哥，你帮我看着包，我去一趟洗手间，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啊。”
周文加特意加深语气强调后一句，将自己的包塞到周正楠怀里。
周正楠嘴巴忙着吃顾不上回答她，只是乖乖地点头答应。
在等人期间周文加的手机铃声从包里响起，周正楠的手有些不方便，加快咀嚼完嘴里的东西后又把剩下的食物吃到嘴边，扯出来的竹签往包装袋里一放，终于空出一只手来拉开包包看里面的手机。
刚拿起来铃声就断了，周正楠只好重新放回去。
放回去没一会儿又响起来，他觉得有点烦，又拿出来后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是个他不认识的人，不知道该不该接，只好往周文加刚才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从一堆女生里寻找对方的身影。也许假日里出来玩的人很多，他根本找不到周文加，又可能是她没那么快出来。
铃声依旧在响，周正楠低下脑袋看着屏幕思考几秒，还是决定接听一下。
滑动后把听筒放耳边，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喂。”
男人喊了声周文加的名字后就听到周正楠的声音，顿时没有吱声。
“喂？”
周正庭觉得奇怪，怎么接听后又不说话呢？
“你是谁？”
对面的男人再次开口，只不过语气里显然带着不满的意味。
周正楠倒是聪明，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转而开始询问起对方：“你又是谁？”
“这不是周文加的手机号吗？”
“你找加加有什么事吗？”
“加加？还喊得这么亲密，好哇你是她找的哪个小白脸？你让她接电话，我要和她说。”
周正楠被对方的语气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再开口，话筒里对面的人又开始逼问周文加的下落。
“赶紧叫她接电话！”
“我不要。”
“妈的你小子算老几，仗着和她勾搭了几天就觉得自己有能耐和我叫板？废话少说，周文加人呢？”
这下周正楠更加被吓得不轻，赶紧下手直接挂断通话，脸上还有后怕之意。
正巧这时候周文加回来了，他看见周正楠的表情和他手上自己的手机，也大概猜到几分，原本还高兴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伸出手示意周正楠把手机递给她。
“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接听了，它一直在响。”
“没事，怎么了？”
“有个男的好凶，他一直让我叫你来听电话，加加，他是坏人吗？”
周文加看着通话记录里的名字脸色黑下来，摇了摇脑袋让周正楠不要理会，转头就把这个号码拉黑。
“好了没事的，正楠哥我带你去吃饭吧。”
周正楠看她把手机放回包里，面色还是有些惊疑未定，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他明显看得出来周文加此时心情不佳，大概也不想听到自己嘴里说出有关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只好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去吃饭。
中午饭是周正楠选择的麻辣火锅，两人坐在餐厅里酒足饭饱一顿后又接着去别的地方玩。
等玩得差不多了，周文加收到周正庭的信息就带着周正楠回去。
回到半路周正庭给她发了个地址，周文加开启导航往目的地开，到达一家餐厅后看见周正庭就站在楼下等他们。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阿庭！”
周正楠看到周正庭的身影有些激动地跑下车站他身边，周文加挥手示意他们俩先走，她要去找停车位。
周正庭告诉她房号后就拉着周正楠往里面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周正楠想起出去玩的时候发生的插曲跟弟弟提了一嘴，周正庭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不用放在心上，这是周文加的私事，她自己会解决的。
电话里男人有些狠厉的声音似乎又回荡在周正楠脑海里，想到这他微微抿嘴。
“加加会不会有危险啊？那个男的好凶啊。”
楼层到了，周正庭先迈出步子，周正楠跟在后面，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刚才的事情。
推开包厢门后周正楠被领着坐到位置上，没多久周文加也进来了，接下来大家又开始热络起来，周正楠也抛开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念头专心吃饭。
在老家和亲戚们聚了两日后，加加母女俩最先离开，周万芳还开口挽留她们再多留一两天，但姑姑在那天吃完饭后接到店里员工打来的电话，还是想着赶紧回去解决事情。
周文加倒是要闲一些，周万芳见女儿执意要走就转头让外孙女再玩几天才回。
本来周文加嘴上答应下来，谁知等到姑姑要开车离开那会她改变主意也跟着回了，伯伯他们也只多留了一天，最终还是剩周正庭和周正楠陪着周万芳。
但周万芳也知道周正庭到后面也要赶时间回去，看着家里顿时空荡下来，老人家难免寂寞几分。
“我知道你们也准备要走了，想留你们也是留不住，那就陪我最后一天吧，明天早点起来，我们一起去庙里拜拜，顺便给你俩求个签。”
周正庭答应下来，周万芳叮嘱俩人不要太晚睡便走开。
其实周正庭也拒绝不了，也就是最近这两年没回来，以往每次回家过年，奶奶都会带他们两兄弟去庙里一趟。
由于明天要早起出门，周正庭就驱赶还想要赖在他床上不走继续打游戏的周正楠回自己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鸡都鸣了几轮了，周正楠感受到身子突然凉飕飕一片，迷蒙睁眼发现身上的被子被扯到脚边，站在床边的周正庭正催促他赶紧起床刷牙洗脸。
等周万芳也拿着包坐上车的时候，周正楠才回过神来这是要爬山去了。
“我记得你们两兄弟的红绳都断了是吗？”
开到半路，周万芳想起来这件事，眼神瞥过周正楠正好抬起的手腕处，那里没佩戴任何手饰。
周正楠的手绳是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后来也找不回来，周正庭的则是在工作途中突然断开，他把绳子收好放在家里也忘了再拿出来修理。
“到时候我见到大师就和他再求两串来，你们都必须要戴啊，保平安呢。”
说到这里，周万芳开始唠叨一会到庙里烧香拜佛的事情，特意嘱咐周正楠跟着她不要乱跑。
等到了山脚下，周正庭将车停在树荫下，接过周万芳手里的包，三人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
这天正好出太阳，爬了十分钟左右周万芳的速度就慢下来，周正楠也开始轻微出汗，为了照顾到老人家的身体，周正庭拉着周正楠特意放慢步子。
“还有多久啊阿庭？”
周正庭看了看不远处立在一旁的指示牌，重新回头搀扶周万芳。
“快了。”
听到快要到达的消息，周万芳轻轻拍拍小孙子扶着她的手，还不忘喊旁边已经蹲下来的周正楠加快脚步。
她打算直接一鼓作气爬到庙那里，到时候在外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三人加快脚下的步伐，终于爬到庙前。
“先坐一下。”
周正庭从包里拿出水壶倒水给坐在椅子上的两人，他自己也出了汗，但脸色看起来要比他们好一些，周万芳已经大喘气了，周正楠喘得没那么厉害，只不过直接歪下身子直直躺下来闭眼。
三人在椅子上休息得差不多就重新起身往庙里走。
春节假期里不少人前来这里，庙门前有一个大香炉，游客可以从旁边的存香处取香来点燃，点完香后可以插进炉里。
周万芳替两兄弟分别取了三支香，三人都拿好香后站在炉前拜了拜，拜完就将香插好。
插完后周万芳领着他们往庙里走。
爬上一小段台阶，跨过及膝盖高的门槛，周万芳朝旁边坐着的管理员拜了拜。
“阿楠，来这边，不要乱跑，来这边拜拜菩萨。”
从一旁绕过去后就有一个高大的菩萨像立在那，像前摆满了水果，还有一个插了几支香的小香炉，香炉里已经积了很多灰。
周万芳率先手掌合十放胸前，恭敬地弯身朝拜，周正庭和周正楠左右各立在她身旁也跟着照做。
拜完这个他们又继续往里走，一路上凡是遇到佛像、菩萨像之类的，周万芳都会领着他们拜一拜。
很早以前，周正楠跟着一起来拜的时候，他觉得很有意思，但重复久了就觉得无聊，自然不愿意拜，那时候周万芳语气有些凶，斥责他在这种清净之地不能这么不恭敬，周正楠很少见到周万芳对他露出这样不满的面孔，只能乖乖听话不敢造次。自那次以后，只要是跟着来这里，周正楠心里再怎么不愿意，都会安分地听奶奶的话照做，没有半点不从。
等大大小小的像都拜得差不多了，周万芳这才领着他们往另一间小庙堂里去，走进去后那里会有一位法师在那招待来者。
周万芳夺过周正庭手里的她的包，从里面拿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币，塞进一个红漆木箱里。
“大师，我来给两个孩子求签了。”
大师面容慈祥地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大包纸质物，从里面抽出三张签递给周万芳。
“不要打开，离开后过段时日再看，至少要等足五日。”
“好的，有劳了。”
周万芳将三张签放入包里，又拉着两兄弟到观世音菩萨前跪拜。
“大师，我还想给我的两个孙子讨两串红绳。”
“可以，请到这边。”
这次周正庭和周正楠没有跟过去，他们继续听周万芳的再跪拜一会。
“阿庭，阿楠，要心怀敬意，诚心祈祷。”
“知道了。”
周正庭看着她跟大师从一旁的门口离开，回过头看着周正楠往她那边小心瞥去的眼神。
“阿庭，我觉得好无聊啊，拜这个真的有用吗？”
周正楠轻轻抬手指着面前的菩萨像，随后想起周万芳曾制止过他如此逾越的举动，又略显局促地收回手臂端正姿态。
老人家上了年纪，对求神拜佛这一类莫名地信奉，周正庭对这些神佛之说没有什么兴趣，也不信奉这一类，但在周万芳或多或少的耳濡目染之下，就算再怎么坚定唯物主义的思想，还是不会在这种庄重的地方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只是和周正楠一样继续保持原先的姿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保佑我和阿庭还有奶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希望以后可以有更多好吃的，阿庭也能有更多时间陪我玩……”
前一句是周万芳教过周正楠的话，他按流程过一遍后就开始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
周正庭也在默念周万芳教过的话。
“如果你真的很厉害的话，就不要让我和阿庭分开吧。”
听到这句话，周正庭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向旁边人，被看着的人说得差不多了，已经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就站起身子等周正庭拜完。
“你好了没啊阿庭，好慢啊……”
周正楠只敢在周万芳还没回来的这时候出口说这些。
周正庭收回视线又继续拜了一下，这一次他弯下身子的时间要更长一些，过后才站起身来走到周正楠身边，和他一起等周万芳回来。
没过多久周万芳手里拿着两串红绳出现，她亲自上前为孙子俩系在手上。
“好了，我特意和菩萨、佛祖祈求我的阿楠和阿庭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生活，你们不要弄丢了。”
周万芳满意地看着兄弟俩手上的红绳，转身再次谢过法师后领着他们离去。
在出庙前周正庭最后再对上一眼门的另一边的佛像慈祥的双眼，那一眼里似乎蕴藏着什么，最终他跟在周正楠身后跨过门槛离开了。
“好了，这下我这颗心就安定许多了，阿庭，你和阿楠是不是也快要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周万芳想到孙子们能陪她的日子所剩无几，语气里不免流露出哀愁。
“后天就走了。”
“后天啊，还好……”
回去后就如周正庭所说的一样，两人最后陪完她这一天，结束后周正庭再度驾驶车辆带着周正楠离开。
离开前周万芳满脸都是依依不舍，她收拾好几袋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周正庭拒绝她的好意，觉得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她自己留着好一些，周万芳不听，固执地将袋子塞进车里。
“你不吃就不吃，这些都是阿楠爱吃的。”
奶奶说的话没有错，袋子里装的大部分都是周正楠爱吃的，所以周正楠非常开心，完全无视了主驾驶座上某人的眼神。
“路上小心啊，到家和我说一声。”
就这样，度过短暂的假期后两人踏上回家的归途。
回去后日子又像往日那样，周正庭在医院忙得团团转，周正楠在家里守着他的电视机。
这天晚上医院的事情让周正庭忙得比较晚，推开门后客厅一片亮堂，本以为会听到电视机里发出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只看到周正楠窝在沙发上睡觉。
想起前阵子周正楠发着烧睡沙发的经历，周正庭以为他又有哪里不舒服，靠近他弯下腰就要抬手摸上对方的额头。
这边周正庭刚抬起手，躺着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彼此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你吃晚饭了吗？”
周正庭原本想开口打破沉默，周正楠见他收回手就先张嘴说话。
“嗯。”
躺在沙发上的人终于坐起身来，周正庭只好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他。
似乎是知道弟弟到底想要说什么，周正楠没有回答他，但是说话的语气显然活跃起来。
“今天朱大爷没空陪我吃饭，我还以为要自己去冰箱里翻出来做，然后朱大爷的儿子问我有没有想吃的，可以给我点外卖，我就问他可不可以吃麦当劳，对方同意了。”
“你看，这是新的玩具。”
说到后面他想起来什么，起身去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拼装玩具，这是麦当劳的儿童套餐赠送的，当时在电话里沟通的时候周正楠还以为对方不会答应，好在对方只是疑惑了一会儿就给他下单了。
套餐是另一个认识他的门卫送来的，周正楠没忘记说谢谢。
“你不会生气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麦当劳了……”
周正庭确认他确实没出什么事便放心下来，摇了摇头。
说到朱大爷的儿子，他记得朱大爷前段时间说儿子没空回来过年，看来还是回来陪老人家了。
两兄弟和朱先生有过几面之缘，对方看上去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绅士的气质。
两人又简单讲了几句，主要还是周正楠在跟周正庭汇报自己今天大概干了什么，周正庭听完就打算去洗澡。
“对了，阿庭，奶奶叫你记得给他打个电话。”
周正庭步子一顿，从衣服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未接来电，果然有显示周万芳的来电，今天医院里来的人很多，他忙得几乎没什么空看手机，中午空闲的时间没多久，他简单休息一下继续工作，晚上结束工作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快点回家。
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周正庭才给周万芳拨回去。
“阿庭，今天是不是很忙啊？吃过了吗？”
简单交代几句后周万芳有些心疼他工作强度大。
“你也不要只顾埋头工作啊，也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嗯。”
周正庭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直切正题问她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周万芳就想起来自己这通电话的来意。
“瞧我糊涂的，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我之前不是和你们兄弟提过相亲这事吗，你王婶的闺女我给你联系到了，等一下我让人帮我发给你啊，人家姑娘条件不错呢，她也愿意和你见一面，到时候你看看人家具体怎么安排，一定要好好表现啊，在人家面前别丢脸啊。”
周正庭其实很想和老人家说实在是没必要操心到这个地步，但是类似的话他不是没说过，反而说过很多遍，说来说去还是没能打消她的念头，倒不如放弃算了。
思来想去周正庭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话地答应下来这件事。
“我也怕你烦我，但这件事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就只给你安排了一门，奶奶还在想你哥的事，我记得隔壁村也有个女孩比阿楠大个一两岁的，就是耳朵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前阵子碰巧见过一面，看着还挺礼貌一孩子，要不改天跟你哥说说？”
“你跟他说他也未必乐意，对方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
“我还没告诉人家……”
周正庭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他今天想早点睡下，不打算让头发自然干。
“周正庭的事情先不急，你想给他撮合一门亲事好歹也要让女方了解他的情况吧，不然到时候啥都不知道就见面了，人家不乐意。”
“你说得对，那我到时候和她提一嘴。”
接下来就没什么多说的，周万芳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看手机的时候，周正庭发现自己的社交软件里有新的好友验证，对方来意很明显，直接标注自己是王婶的女儿。
周正庭同意后双方除了系统发的第一条问候语就没有任何交流。
保持互不打扰的状态四天后，还是对方先正式发出第一条消息。
【王嬿：你好啊，相亲对象，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约个时间见面吗？】
看到这条消息时，周正庭正在科室里换下白大褂。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对方的请求，输入栏刚打完拒绝的一行字后，他又想起什么，删掉原先的文字重打上一段话，同意了对方。时间和地点和对方商量好后就不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