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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清平岁月(29)三合一

 

清平岁月(29)

要是死的是徐家人,可这也说不通呀。按照许时忠信上说的,徐家当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剩下的男丁,大的也就跟瑞哥儿琨哥儿差不多年纪,都还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还有女眷,老的老小的小,这抄家了,走的又这么匆忙。林雨桐不认为他们一路往北路上会比当初金家好走。虽然如今天气和暖,比当时的环境要好上不少,但他们家只怕没有像是李诚那样的朋友。

当然了,徐家的姻亲故旧多,可金家当初也不少呀。更何况,金家跟许时忠是什么关係,徐家又是什么关係。

这种种情况之下,他们这一路走来,身上有多少东西值得惦记?

因此,土匪抢他们为了什么?

女人?

有可能!

可这事情它得有个前因后果。清风寨的土匪被官府撵?这事是发生在杀了疑似徐家人之前还是之后。

到底是清风寨先杀了徐家那么多人,被官府发现了,然后发兵围剿呢?

还是清风寨被官府围剿,逃窜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

若是第一种,林雨桐就得问问,清风寨杀徐家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为财,徐家人没有。若是为色,杀男人就行,杀女人做什么?

这要是先抢了女人回去,那官府围剿的时候,他们还得想着先把抢来的女人杀了,然后再跑?

这不是扯淡吗?这个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若是第二种,清风寨被官府围剿的四散逃窜,这一路逃命一路杀人?一百多号人呢!他们这是怎么一种逃亡,好有閒情逸緻,碰上了什么都不图,然后就是杀了高兴?

这个逻辑更扯淡!

四爷在书房裏写下『清风寨』三个字,又给挂起来。这才起身往出走,他得去金匡那裏,还得跟金伯仪说说这个事。

第一,徐家不管怎么说,是舅家。知道了得通报一声。

第二,迄今为止,四爷只知道金一钱跟酒馆跟赌坊联络了,但并不知道传递出去的消息是什么。这个消息,跟徐家的死是否有关?

第三,小徐氏和白氏,该怎么处置。白氏是断断不会再叫回金家了,但是小徐氏,到底是瑞哥儿的亲娘,应该怎么处置,这该跟人家通报一声的。

「死了?」金匡手裏拿着的刻刀瞬间掉了下去,他急忙用手去捞,锋利的刀刃划在手上鲜血直流,他却隻盯着四爷,「消息确实吗?」

四爷点头,才提醒,「您的手破了。」

金匡这才抬手看,血已经滴答下来了。四爷将手绢递过去,喊了外面的金守家一声,叫他进来拿药包扎一下。

只是个小伤口,撒上金疮药包起来就好了。

金匡摆手叫金守家下去,又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闲适的样子:「……许时忠有麻烦了!」

隻说许时忠,却避而不谈徐家!

四爷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许时忠有麻烦,有□□烦了。徐家男人死的不明不白,可徐家其他人……在半路也被土匪给杀了……有没有倖存者,这个现在还不好说……」

金匡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下子就抓紧了扶手,因为太过用力,刚包扎过的伤口又迅速的渗出血迹。

四爷看出来,金匡很意外。但这种意外里,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没有继续打探,但是,他知道,他距离真相好似越来越近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金伯仪,他疾步走来,有些微微喘气,这在半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一进来就跟四爷点头,一脸的歉意,「老四,大哥是真没脸见你。」

四爷摆手,「咱不说这个。」他把事情又简单的说了一遍,「大嫂那边……大哥看着安排。」

金伯仪皱眉,第一时间却是把担心的视线投给金匡,然后才道:「两个妇道人家,怎么安排都好。镇西不是有庵堂吗?给庵堂送点银钱,叫她们在庵堂里过活就是了。再等等徐家的其他人,猜测是徐家人出事了,但隔着这么远,也未必就是真出事了。便是出事了,也许还有侥倖活着的呢。京城回不去,都到半路上了,唯一能投奔的也就是咱们家了。该派人去看看……若是还有活着的,带回来安置在村子附近也行。叫她们都跟着徐家人过日子……您说呢?」说着,就盯着金匡,最后一句话音儿咬的很重。

是啊!得叫人去看看的。

四爷觉得这父子俩说话很有意思,就笑道:「那这好办!叫金信带着金逸和李弩跑一趟吧。带着家裏的好手!」

「不用!」金匡紧跟着就摆手,「土匪四处逃窜,能往哪裏逃?自来是山林生匪患。他们奔着山林多的地方。咱们紧靠着山,又距离府城远,山又大,咱们能看顾的,才多大的距离?不管从山的哪一面溜进去,藏起来咱们也未必就能发现。万一真是如此……叫人家藏在咱们背后,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咬一口……金信对周围熟悉,他得留下来……别人家的事哪裏有自家的事要紧……这事你别管了,隻管把家守好……这事我打发别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打听清楚给你娘有个交代就行。」

还是咬死了不肯说呀!

行!

四爷干脆起身告辞,「我这就安排人去,每天三班的轮值,出不了差错。」

等四爷走了,金匡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金伯仪低声问说:「是他做的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这要真是他……下手未免也太狠辣了一些。」

金匡闭了闭眼睛,长嘆一声,「我叫人送消息给他……告诉他徐家要出事……是叫他做防备的。」谁知道徐家倒的这么快,徐家的当家人,死的那么利索。只是这徐家的其他人,又何必杀他们?

金伯仪跟着沉默,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父亲,您觉得瞒着四弟,还有必要吗?他的消息现在比咱们都快,他想知道什么……咱们瞒是瞒不住的……再则,若是家裏生出两样的心思来,这个家才真是毁了。父亲,万千的艰难,一家人同舟共济才是……您这么瞒着……」

金匡看他:「你以为我原本就打算瞒着吗?以前瞒着……那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可这都回了老家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老四跟……他……是有些相似的两种人。两种人嘛,要么,各走各的道儿,这一辈子,谁也别碰上谁。要么就是你死我活……这两种人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气魄,都有一种『挡我者除之』的劲儿,叫他们碰撞在一起,你觉得,谁会灭了谁?谁灭了谁……是你想看到的?」

金伯仪皱眉,良久之后才道:「老四除掉他……是我乐意看到的。」

金匡愕然的看着长子,「你说什么?」

「父亲……他落在老四手裏,还能保住命。可若是落在别人的手裏……他便是死路一条!」金伯仪就道,「所以,我宁肯他撞到老四手裏。」说着,他就垂下眼睑,「我叫父亲失望了吧!比起他的雄心壮志……我……我更想过安稳的日子。就像是现在这裏,清闲自在……这样的日子,我过的安稳踏实。我不用在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心裏老像是吊着个什么似得,总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铡刀就落在了脖子上……父亲,你能纵容他的选择,为何就不能纵容纵容儿子们的选择……我们不怀念祖上,我们就想过我们的日子。我现在就盼着,瑞哥儿身体能康健,盼着瑞哥儿媳妇能给我们这一房填个一男半女。儿子年岁也不轻了,出门教教学生,回家含饴弄孙。若是遇到性情相合的,再交上几个不论出身贵贱的朋友,逍遥于山水间,醒时高谈阔论,醉后酣然而眠。今儿睡下,想的只是明儿吃点什么,去哪转转……父亲……叫他收手吧!真等他跟老四碰上了……可就来不及了!」

金匡慢慢的闭上眼睛:「你当还来得及?!那孽障可是听得进劝的性子?他向来是自作主张,要不然,文氏的事情也不会瞒着我跟你娘瞒的死死的……」

金伯仪便不再言语,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那儿子先去了……」

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出门的时候,金守家还扶了一把。

金匡眼裏的忧色一闪而过,想说句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口。

当晚,家庙那边来人,说是大爷有些发热。没有惊动老爷,老太太和太太,只打发人来请四爷和林雨桐。

家裏是有太医的。

林雨桐就问:「有人请太医了吗?」

这小子却隻摇头,看着四爷不言语。

四爷沉吟,叫林雨桐跟着起,「行了,谁也别惊动,我们过去看看。」

这病有点蹊跷啊!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金逸听见响动已经起来了,四爷摆手不叫跟,「守着院子吧,无碍!」

他隻带着桐桐过去,果然,金伯仪面色正常的坐在榻上,以桐桐的能力,并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四爷坐在他对面,「大哥有话要私下跟我说?」

金伯仪点头:「我觉得我们兄弟之间该坦诚才是。有些事……越是瞒着越要坏事!我要再不说什么……我怕终有一天,咱们会跟着万劫不復!」

四爷挑眉,『嗯』了一声,「是二哥?」

果然!老四还是猜到了。

即便猜到的不是全部,估计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金伯仪将茶杯里的茶一口给闷了,这才道:「这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么说吧,我先问你一句,你信因果报应吗?」

这个,怎么说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愿意去信。」四爷这么答了一句。

这句话答的真好!愿意去信!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金伯仪就道:「咱们家祖上的事,父亲该跟你说过。有空你可以去看看那个天石……真真是天上飞来一个山头,就那么压在七寸上……从此以后,金家起起落落,奋斗不息,失败不止……就像是一种命运的诅咒……祖父去时正值盛年,若是能活到现在,金家绝对不是如今这般……功臣名就了,他没了……祖父临终的时候,越发相信命运那一套……这些只怕对父亲是有很深的影响的。」

说着,他停顿了很长时间,「徐家确实是前朝的忠臣……父亲知道了,没有揭发……为的什么?当年大秦江山亡了,正是这些最后的忠臣,护住了刘家最后一条根,这才有了如今的金家……徐家打从一开始,将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就在算计了。那时候,祖父不知道徐家的根底,但徐家却怀疑金家的来历。毕竟,大燕灭了大秦。对徐家而言,如今的金家,曾经的刘家就是前朝余孽。咱们老祖,哪怕是换了姓氏,可雁过留痕,有人怀疑大秦昏帝最后的下落,这也无可厚非。况且,天降陨石,这么大的事,当时的县衙府衙都有往上禀报,这天下懂风水的多了,只要稍微一联繫,怀疑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以他们的心思揣摩金家,认为金家占据高位,未尝不会因为怀念着当日的荣光……而生出别的心思。于是,他们想李代桃僵。用大燕皇室的血脉,来替代我这个嫡长子。于是,就上演了荒唐的一幕。他们没想杀我,只是想把我带回徐家,当徐家的儿郎养着。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想,被一小贼给坏了事了。当真是时也命也!父亲知道这事,可母亲已经生下了我……但母亲毕竟不是小徐氏,她的心向着金家的多……是母亲将徐家的隐秘告诉父亲的……父亲找了徐家,其实也是要个看的过去的说法。面上,他隻做不知道徐家背后那些事……父亲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徐家便连接回那个孩子都不能了,父亲隻说是处置了。但其实……父亲并没有处置……他觉得,当年老天给了大秦皇室一丝生机,如今他也当还了这一丝生机……他怕报应!」

林雨桐也不是理解不了这种行为,有时候人的脑子往那边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多事情都像是冥冥中註定。

就是翻开史书,有时候也得嘆一声因果轮迴,报应不爽。就像是宋朝那赵氏兄弟,对前朝那是极近羞辱,小周氏再落魄,也曾是国母,可结果呢?谁料想赵氏后人,从皇帝到皇后,从妃嫔到公主以及其他女眷,一样被人凌辱!

金匡怕的是报应。他愿意还天道一份善。

「父亲将那个孩子交给了当天的那个小贼,叫那个小贼代为抚养,养在外头。那小贼也知道闯了大祸,被裹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裏了。于是,带着那个孩子,找了个道观出家,在那裏安了身。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但你想多了。你二哥是你亲二哥……这个做不了假的。因着母亲将家族秘密全部掏出来了,父亲跟母亲之间,不仅没有疏远,反而亲近了起来……于是,就有了你二哥的出生。他是我们嫡亲的兄弟……这个错不了的……」

四爷就有点明白了,「那个养在外面的孩子……二哥这是在李代桃僵?」

金伯仪苦笑,「徐家这些年从没有停止找过那个孩子……那么些年……多少已经叫人闻出点味儿了。刚好,你二哥出事之前,父亲接到当年那个小贼的信,说是有人已经在庙裏打探了……于是,你二哥刚好将计就计,脱身去了道观。徐家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可笑,当年他们想李代桃僵将我换走……这可不是报应来了吗?你二哥看似莽直,但莽直有莽直的好!所以,李昭想杀的是许时忠,却不是他。可是……谁知道中间就出了差错……皇后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李昭的打算,反倒是临时做了调换……」

四爷听的心裏特别不得劲,「那就是说,二哥提前知道李昭要杀许时忠……」

「不知道!」金伯仪说完,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二哥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提前知道的?还是当天察觉出什么?亦或者是皇后的参与叫他看出了什么……这都不得而知。你二哥却确实是喝了那茶了……可入口就吐袖子裏了,但那点量,回来之后还是吐血……口鼻里都是血……」

毒性和烈,就是要人命的毒药。金老二那是中毒了。

「没人想死!」金伯仪替老二说了一句公道话,「没人愿意死!他没死,可他跟李昭和许时忠心结却算是结下了。他的所有……也就因为这一杯毒茶给毁了……」

林雨桐心道:金老二能顺利脱身,那就是说他心裏警醒的很。为何警醒,金家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李昭还想要迴文氏,他金老二这一中du,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能容忍一个假妻子,却忍不了别人的视线……于是,他『死』了。

『死』的满肚子的愤懑!

「这事老太太知道吗?」四爷又问说。

金伯仪摇头:「不知道!当初送你二哥的『灵柩』回老家『安葬』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家裏还有老太太。至于父亲跟二哥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甚清楚。但我肯定的是,祖母以为的秘密,跟父亲瞒着的事是两回事。老太太愿意将手裏的人给父亲用……我也很费解。不知道父亲跟老太太是怎么说的。或者……这些人原本也不是老太太的人……而是祖父当年预备下的后手……」

四爷更愿意相信后者。

可林雨桐却不明白了:「既然二爷还活着,那为何……当初文氏走的时候,家裏没人拦着?」

金伯仪看了林雨桐一眼,「问了……这从说要走,到真的要走……中间隔了那么长时间……叫文氏走,也是他的意思。」

林雨桐就看四爷,这个金家老二,很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徐家的死,林雨桐大致上是有点明白他的打算了。徐家跟他太熟悉了,徐家没了,那些以徐家为首脑的枝枝蔓蔓,才能围绕着他转。

可便是如此,他怎么隐藏他那张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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