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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

 

杨峥:【你行,躲着不接我电话。】一天后。兰月:【你们谁跟我去找乌月玩啊?听说她今天有解剖课,有小兔子可以看(▽)】五月:【兰月,你确定要来吗?】看到这儿,江鸣盛扬了扬眉。乌月的微信是那天拉她进群的时候加的,两人也没说话过,一直是躺列状态。乌月回复的并不算多,但每次都能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江鸣盛还以为她只用微信的语音聊天或发语音来沟通,忽然盯着这行字,他有些恍惚,仿佛能看到屏幕对面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他揉了揉眉心,接着翻下去。潘磊:【我去,今天被一辆商务车追尾,脑袋差点开瓢,被处理事故的交警直接拉去了附近一家医院的法医门诊,当时看到法医这俩字吓我一跳,还以为自己借尸还魂,人已经没了。】兰月:【法医?怎么不是兽医?这交警眼拙啊。】潘磊:【……】西北野狼:【为什么是法医?】不瘦二十斤不改名:【不应该是急诊?】过了五分钟,乌月回复——五月:【法医不只是检查尸体,还负责伤情鉴定和伤残鉴定,一般是行政部门,对患者完成纠纷备案。】杨峥:【涨姿势了。】兰月:【涨知识了。】潘磊:【哦哦哦杨峥管管你老婆。】兰月退出了群聊。五月:【你们不要乱说/皱眉】看到这,江鸣盛弹了弹烟灰,眉眼柔和,笑出了声。退出群聊,他顺手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一分钟前段茂发的动态。是一张他的自拍,在海边,背景是一片帆船,右下角有一只女人的手,捧着手机正在玩游戏。定位在大洋洲。潘磊第一个评论和点赞。潘磊:【你小子怎么从澳洲跑到大洋洲去了,一去就是俩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女朋友都要被别人拐跑了。富二代能不能有点该有的自觉,就比如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张羊毛毯,听说新西兰的羊毛特别好……】江鸣盛扔掉烟蒂,点进段茂的朋友圈,这才不到一分钟,刚才那条动态已经不见了,大约被他删除了。江鸣盛凝眉,没料到段茂还跟姚晶晶藕断丝连着,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对乌月的提醒和刚才潘磊的话,这两人很有可能还没有分手。江鸣盛握着手机,静谧了少顷,推开椅子起身拿衣服,连夜动身回北城。“江总,腰子你一口没吃啊?”老赵调侃他。江鸣盛轻哼一声,“自个留着吃吧,再过三十年我也用不上拿这个补。”——高嘉志明显能感觉到最近两个月乌月对自己的态度远没有开学那会要好了。以前跟她一组上解剖课她因为看不见总有很多好奇和不懂的问题询问他,渐渐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亲密,可自从国庆放假回来,她就想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会问他问题了,甚至连老师都发现了不对劲,找她谈过一次话。北城最近气温连续下降,冬天要来了。又是一个平常日。这一天,中基课结束,班里坐在乌月前一排的两个女生起来替她收拾书包。辅导员知道她不方便,特意每天安排几个人照顾她上下学。天气预报不准,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出了教学楼,寒风扑在脸上,针扎一样刺骨。乌月缩了缩脖子,小脸埋进卫衣里。“好冷呀!”“是啊,早知道穿棉服了。”两个女生扶着乌月来到学校敞篷小白龙坐车的地点,窃窃私语道。乌月紧紧攥着盲杖,很不好意思地对她们说:“天太冷了,你们回去吧。”两个女生今天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闻言面面相觑,没敢轻易答应:“你一个人可以吗?还是我们把你送到地铁站吧。”“我可以的!”乌月用力点了点头,“今天下雨就不坐地铁了,我打网约车就可以,而且小白龙马上来了,真不用麻烦你们了。”“那好吧,你可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就求助路人。”女生冷的瑟瑟发抖,塞给她一把伞,两人匆匆离开了。a大校园很大,学校又不允许学生在校园里骑电动车,于是增加了十几辆敞篷车。乌月起初好奇为什么叫小白龙,同学解释说因为车是白色的。

很快,小白龙缓缓驶进了等待区,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大概是因为下雨地面湿滑泥泞,今天坐小白龙的同学要比往常多很多,小白龙的座位是长椅中间没有隔断,坐多坐少完全看司机师傅想要赚多赚少。乌月一手攥着盲杖一手拿伞,不敢轻易跟他们抢座。等到听着差不多人基本上完了,她才伸出手摸索着扶手想要坐进去。“让让,让让。”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见她磨磨唧唧半天,逐渐没了耐心,上手直接推了乌月一把,抢先挤了进去。“哎……小心点!”一个女生大声提醒。而乌月因为他这么一推搡,重心向后偏移,司机师傅倒吸一口气,乌月的手在空中扑腾了一下,惊叫出声。众人眼瞧着她要摔出去,乌月的手臂突然一扬,后背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小心。”那人握着她的手臂,乌月借着那力量稳住身体,抓住了车上的扶手。高嘉志捡起地上的雨伞和墨镜,跟着她一同上了车。小白龙没有车门,两边都可以下车,同时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车上人挤人,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乌月紧紧握住扶手稳住身体,小声对着他说了一声谢谢。“客气。”小白龙逐渐启动,司机师傅让大家扫码付款,同时又提醒他们抓好扶手站稳坐好。见她墨镜镜片上沾了泥水,高嘉志掏出纸巾擦拭干净,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墨镜重新挂在了她的鼻梁上。“谢谢……”他的鼻息突然靠近,令乌月慌张低下头。“联系人兰月来电……”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旁白突然响起。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刚才撞开乌月的死胖子这才发现她手里的盲杖,他张了张嘴,别开脸哼了一声,终究是没说什么。乌月也被铃声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开静音模式,脸颊和耳根浮起一抹赧色,她掏出手机正要挂断,就在这时,小白龙在过校园减速带的时候车子用力晃了晃,乌月的手指一滑,点了接听。“乌月,段茂他回来了。”时隔两个月,再次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兰月的声音在听筒里听着不太真切。从接到兰月的电话那天起,乌月时刻关注着电话和微信,一连三天,都没有再收到那个人的消息。今天是开学第十九周,乌月要早起,去学校问问自己明天考试用的盲文试卷制作进展。掀开被子的时候感觉外面格外冷,下楼出了公寓大堂,一阵刺骨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窜进脖子里袖子里和裤腿中。“哇,好厚的雪。”“快拍照!”“这里这里,这块没被脚印破坏。”耳边传来年轻男女兴奋的声音,乌月这才意识到是下雪了,她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几粒雪花温柔地落在了脸颊上,很快融化成水珠,冰冰凉凉的触感。她伸出手,嘴角不自觉溢出温柔的笑。乌月是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下雪的样子,此刻这雪仿佛下在了她心上,令人通体舒畅。乌月走下台阶,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她先是楞了下,接着笑着蹲下去,手试探着向前摸,第一感觉是冰凉松软,她的手指收紧,一个不规则的雪球黏在掌中。手心传来刺骨的寒凉,乌月捏了几下,手指一片湿濡,她抓了一会便扔掉,不一会指头被冻得充血发痒。她摸了摸脚踝,这雪下的挺厚,快要没过鞋子,乌月跺了跺冻得发麻僵硬的脚,拄着盲杖往回走,准备换上羽绒服和更长的靴子。结果等她重新换一套衣服打伞出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区物业还没有完成积雪清理工作,乌月握着盲杖无措地站在公寓前,找不到出去的小路。微微侧耳,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红着脸,充满谢意地叫住那个人。五分钟后。那位被叫住的小朋友松开了乌月的手,把盲杖重新递给她,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的校车到了。”意思是不能继续送她了。跟小朋友道别,乌月拿着盲杖试探着往人行小路上走,盲道被厚重的积雪埋没,失去盲道就等于失去方向感。现在还不到七点,不知道今天环卫处的扫雪车为什么出动地这样慢,乌月只能用脚把雪拨开,一点点往前走。所幸小区跟地铁站相隔的并不远。她穿的还是四季薄款长靴,虽然能包住小腿,但冷冽的温度很快还是把她冻透了。羽绒服也是短款宽松版,下面依稀能感觉不停往里面钻着风。脚趾硬邦邦的感觉已经失去了知觉,小腿冻得发麻,裸露在外面握着盲杖和雨伞的手指已经冻得要黏在一起,肿得像个萝卜。今天还刮着风,冷风一卷,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麻木,灵魂快要出窍,睫毛也黏黏糊糊地变重,很不舒服。听着马路偶尔压过汽车,轮胎与地面上的积雪摩擦出连绵的气泡声,那一刻,突然很想哭。她才走出二十多米,遇见一处盲道拐角,这种逆天的盲道设计她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也实在无可奈何,乌月挪了挪脚步拐弯,无意踩上一处圆形地灯的玻璃面,她的腰一闪,身体就那么晃了一下,人重重摔倒在雪堆里。眼泪和惊呼同时甩了出去,脸埋进雪里的时候她又笑了出来,那声音却听着像哭。终于,走在她身后的人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乌月的身体被扶了起来,她坐在雪地里,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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