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扪心自问,从他看到子弹到最终射中,其实还有弹指光阴。
这一点时间可能不足够完全闪避,但是以人类求生的本能,抱头或矮身避开要害似乎才更符合常理。
可他没有,他就站在那里,品味着所谓“生死停留” 的奇迹,还有胸腔中扬起的奇异澎湃感觉。
那是一种肆意燃烧的兴奋和……自在。
方恒安盯了顾临奚一会,终于意识到此人已经无话可说并且全无反省意识。
他胸口伤处一阵阵的闷痛,再掰扯下去,别说明天了,下个月都别想出院。到时候回警局案子凉了,他也得按和孙局立的军令状卷铺盖走人。
医院里休息的早,安静下来才发现走廊里已经很少走动和说话的声音了。
方恒安看了眼表,索性抬手把病房灯给关了。
病房里啪一下就全黑了。
还握着书坐在扶手椅上的顾临奚:“……”
这个结束话题的方式还真别致。
他也不想和方恒安再争下去,自己开了手机手电,洗漱完躺回了病床。
顾临奚望着一团漆黑的空气,静静地听着隔壁床方恒安平缓安静的呼吸声,刚才因情绪激动而活跃的思维也慢慢沉静了下来。
他扪心自问,对自己来说,求生不是本能,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因此方恒安用“寻死”这个词虽然不精准,但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反驳的。
他剖析着自己的思想情感,就好像解剖一只没有痛觉的动物。还好在医务护理下,生理病痛都安静地蛰伏了下去,正常的身体舒服得竟有些不太适应。
顾临奚悲哀地发现,承安大桥那场被定性为“自杀”的事故可能还真是个不好的预兆。自此以后,他的身体就没好过几天,每天不是受伤流血就是疼到吐血。
等等……“自杀”?
顾临奚忽然心中一动,方恒安当时那句“你又要走”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不知为何,这个猜测竟比所有的麻烦事加起来还让他焦躁不安,心跳却莫名其妙的加快了,带来一种更加灼热的尴尬……比方恒安落在他身上的血还烫。
顾临奚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却不太想睁眼——他一想到昨天晚上的对话,还要和方恒安单独共处一室,就觉得有点麻烦。
但他很快意识到病房里出奇的安静,起身一看方恒安的病床居然已经空了,病号服整齐的叠好。
他心一悬,刚才那点微妙琐碎的烦恼立刻抛诸脑后——在医院里病人突然转病房通常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