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可爱2/2
裴昇不想耗费心力,在外人的事情上与周颜争论。
“算了,各自有各自的命运,我不关心。”
因为是周颜的朋友,他才会多说一句。
他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轻飘飘的语气,像极了高高在上的人,随手掸开袖口的灰尘。
七月的尾声,季舟陵计划着公布婚期。
周颜没做过公众人物,裴昇觉得向媒t公布,显得兴师动众,一桩婚事不值得动用公共资源。只有季舟陵兴致b0b0,敲定时间场地。
所有环节都没问题,唯独身份介绍时,季舟陵看着周颜简介寥寥几行字,唯一拿得出手的称号是“乾大硕士”,后面还有“在读”。
对照裴昇的身份,单薄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季舟陵觉得这样会难看,她觉得她足够委婉,问周颜:“你没有别的奖项吗?不……不是学校杰出青年这种评奖学金的奖项,孩子你太逗了。”
电话那头一瞬沉默,周颜的声音乖巧,听不出情绪,“那我没什么奖项了。”
“我是指,类似高尔夫、滑雪之类的。”
“没有。”周颜低声答复。
“好,没关系,挂名的事好办。”季舟陵有自己的打算。
电话挂断,像一扇猝然关上的门。周颜听着忙音愣了愣,她刚才好像被嫌弃了?
陈懿等着,眨巴眼看周颜,目光关切,“怎么了?通话结束了吗?”
周颜扯扯嘴角,被嫌弃也不是。
感谢现在还在的宝贝们,非常非常感谢。
周颜走出会馆的模样很怪异,一条被撕扯得毛毛躁躁的裙摆,要散不散的发髻,脸上的妆却是jg致的。
仿佛午夜钟声响起后,因魔法失效落荒而逃的灰姑娘,不属于她的昂贵装饰,在她一路向外奔逃的过程中,退cha0般从她身上落下。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抠手上的美甲贴片,红的粉的一块块剥落如鳞片,露出原本光秃秃的指尖。
“你要去哪里?”裴昇跟出来,眉头微微皱着。
直到此刻,才看见他脸上的情绪波动。
天上还是一弯月,他们之间许共同回忆,都在一弯月亮下,都起始于暮se沉沉。
如果一切顺利,今晚本该是又一个值得记忆的夜晚,她将正式以公开的身份,站在裴昇身边。
裴昇拉住她的手,不用丝毫力气,足以让周颜停在原地。
早知道裴昇不会放任不管,他绝不会任周颜独自一人跑出去,但此刻周颜不再有心情,与他上演拉扯的戏码。
“我要去找陈懿,她没有回我消息,我很担心她。”周颜语气僵y,直挺脊背不回头,“别拉着我。”
“我送你去。”裴昇松口,手仍紧握着。
“我想自己去。”周颜闷声道。
这也许是先生谈事情,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您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
“他在哪里?”
“章先生家里。”
周颜瞬间默然,不明白这算什么。他们还没吵完架,裴昇去了章悦然家里。
“好,我没什么事,谢谢你。”周颜挂断电话,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拉开车门留下砰的一声。
汽车往市区疾驰,陈懿不再回复消息,兴许是沉浸于即将被告白的喜悦,顾不上再看其他东西。
周颜只能咬咬牙,向骆珲求助,委托他查询购物大厦内的西餐厅,哪一家有许则沣的预约。
车沿着高架桥转弯,周颜的心脏受轨迹影响,浅浅往右边坠。骆珲不问为什么,几分钟后发来许则沣的预约信息,他还预定有蛋糕和小提琴独奏。
周颜眉头皱得更深,暂且搁置裴昇见章家人的酸涩起伏,满心只想快点赶到餐厅,拉住已经陷入ai情的陈懿。
日光熹微时,白se云层后,能看见b云更淡的月亮,极不真实地挂在窗边。
陈懿对环境的敏锐度时好时坏,她不常怀疑从别人口中说出的话,只要对方眼神诚恳,她一律当作肺腑之言。
但她偶尔会留意一些小细节,像春季后平静的草丛里,默默蛰伏的昆虫sao动。
许则沣说这只是一次平凡的晚饭,可他打了一条新的领带,布料织法jg致,这个细节与“平凡”对不上。
提着小提琴的nv士走到陈懿身边时,她被突然响起的弦乐吓了一跳,心脏像被琴弓缓慢拉过,密密麻麻的cha0热顷刻涌起。
陈懿早有预料,还是为此感到激动,她没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快速。
今夜的告白宴并不新颖,从前陈懿听过见过,轮到她身上,仍然有悸动的效果。
“我不应该说出接下来的这句话,但我仍然想对你说。”许则沣双手交握,他的脸上绝对真诚,“我对你有好感,可以定义为喜欢,但我不强求你的答复,你不需要因为我是谁而有压力。”
陈懿耳中嗡鸣,听到意料之中的海啸,席卷她单薄的身t。
此时此刻,她摇摇晃晃的心动,像一块盲目游荡的磁铁,稳稳地贴上另一块。
原来她不是单恋,有关许老师或许喜欢她的预感,竟然是真的。
陈懿深陷于美梦成真的震动,发不出应答的声音,只能不住地点头,表达她的恳切。
蛋糕送上来,她像无数个同样的nv孩那般,眼眶微热地含着泪,指印上浸出少许的汗,在塑料刀的把手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身后忽然响起急切的呼唤声,“陈懿,陈懿!”
陈懿应声回头,看见周颜站在几步之外,还未藏住眼底的焦急,堪堪稳住气息。
“颜颜?”陈懿立即站起身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老师您好。”周颜匆匆打招呼,目光又回到陈懿脸上,判断她此时的情绪,“你吃完饭了吗?”
“还、还没。”
陈懿垂下眼,变成典型的热恋状态,脸颊晕起粉红。
“你跟我出来一下。”周颜拉起她的手,向许则沣歉疚一笑,“不好意思许老师,我找她有点急事。”
周颜紧紧握住陈懿的手,怕她半路逃跑,手心漫出一层紧张的汗。
餐厅内部的洗手间里,一扇木门嵌着彩se玻璃,两个nv孩模糊的剪影,窸窸窣窣地在玻璃上摆动。
“你怎么了?”陈懿被周颜的神se吓到。
在周颜那张一贯平静的脸上,极少有紧迫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这么唐突,明知此时可能是陈懿的重要时刻,却强y地将陈懿从餐桌上拉走。
“现在什么情况?”周颜严肃地问她。
陈懿双唇ch0u动,羞赧地说不出口。
“告白了?”周颜惊愕地x1一口气,“他主动向你告白?他可是你的导师啊,怎么会这么主动?”
“他说不强求我的答复。”陈懿r0ucu0自己的指尖,低下眼看反光的地板,声音还是抖的。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b赛的奖励……”周颜顿了顿,这个难堪的话题她不得不提起,“那个奖励不是许老师替你争取的,是裴昇和主办方g0u通的……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许老师拿这种事借花献佛,他没有付出任何成本,就能让你心生感激,未免太轻松了。”
周颜说得飞快,空气里回荡她声音的震动,尔后逐渐平息,只剩洗手台滴答坠水的动静。
“啊?”陈懿缓慢地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这很难想吗?让你感动,然后你会欣然答应和他单独吃晚饭。”周颜隐隐有了脾气,叹口气问,“你已经答应他了?”
陈懿回以沉默,脚尖不自觉地蹭着地面,不安的气氛逐渐浮起。她以为自己拆开了华美的心愿礼物,层层jg致的包装内里,忽然露出冒着寒光的捕兽夹。
这种心情很怪异。不是背叛,也不是彻底的欺骗。许则沣的谎言其实无伤大雅,却像一整块平滑的石板上,0得着看不见的小小凸起,令人觉得膈应。
“许老师他真的骗我……”陈懿声音闷得紧,“那我现在怎么办?”
十几米外,餐桌上摆着切好的蛋糕,正装出席的男人刚完成他的表白,等着nv友回来。
陈懿得到意中人,这份喜悦停留不过半小时,忽然成了镜花水月。
“你别去了,我去找他,就说你和我临时有事。”周颜沉下脸,拧开卫生间的门。
西餐厅暗淡的暖光落在她脸上,周颜眼底一片y翳,心绪纷杂不知该如何梳理。
她懊悔当初没听从裴昇的建议,让陈懿对这份感情及时止损,甚至觉得那是裴昇高高在上的做派。
愧疚刚破土而出,周颜又觉得愤怒。若不是荒唐的的一对中年夫妇,已经在酒店入住了。”
周颜愣住,她在江城所认识的、姓章的夫妇,只有章悦然的父母。
可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千里迢迢只为了见周颜一面,这没有逻辑。
周颜无法怠慢远道而来的客人,当即预约了返回市区的大巴车。
等车来的时候,夕yan越来越浓,她拍下梭梭树后的夕yan,按下快门时,脑海里并没有明确的念头,没想过这张照片应该分享给谁。
酒店一楼有间西点店,员工正擦拭着蒙了沙尘的玻璃门。周颜走进去,寻了几秒,看见坐在玻璃窗旁的中年夫妇。
周颜没见过他们几面,但对他们的脸记忆深刻,因为她认为这两张脸,对裴昇是特殊的,她不得不在意。
“章伯伯、章伯母,不好意思我从沙漠赶来的,有点慢。”周颜没空换衣服,防风的冲锋衣抖了抖,能掉下一串沙子。
“没事,是我们唐突了。”章伯伯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坐下先润润嗓子,这里风沙大,肯定累得很。”
周颜倒局促了,拖开椅子慢吞吞坐下,犹豫着想问,又觉得不太礼貌,手指抠着玻璃杯,挤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
“你肯定好奇我们为什么来。”章伯母说,“其实是想和你解释一些事情。”
“什么?”周颜的手指悄然收拢,她预感将听到和章悦然有关的事情。
“原本应该裴昇带着我们,当面和你说。”章伯母拿着西餐刀,细致地切一块菠萝包,在餐盘里分成六小块,递到周颜手边,“你吃着,话有点长,慢慢听。”
周颜感到愕然,手按在餐盘边缘,轻声问,“是关于章悦然吗?”
夫妻俩沉默数秒,彼此对望一眼,露出释然的笑。
“果然是该来的,周小姐知道我们的nv儿。还记得你得奖的日子吗?伯母细声细气地说。
“是的,我和他有一些矛盾。”周颜垂下头,面对着外人,有些尴尬。
“我们想着,应该帮帮他,毕竟他也帮了我们很久。不知道你听到的传闻,具t是什么样,但那都是假的。”
周颜的身子震了震,缓缓抬起头来,不理解她口中的“假”究竟是什么。
在这对失去独nv的中年夫妇口中,周颜听到了故事最真实的版本。
章悦然出生时,裴昇已经六岁,两家的老房子紧挨着,裴昇的卧室离她很近,能听见新生儿半夜的啼哭。
起初,他们的人生没有交叉的时候,裴昇只是章悦然记忆里的邻家哥哥,在家长的转述里,这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文职军官。
章悦然有她自己的生活,她长得好看,毫不费力就能获得异x的青睐,不怀好意的人藏在其中,十几岁的nv孩并不能分辨。
人生顺遂会让人放松警惕,章悦然的人生里充满善意,她没领略过一个男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18岁生日当晚,四下无人的院落里,章悦然拒绝了一位追求者,他们曾经关系要好,因此章悦然还有些愧疚。
那个男孩懵了,他以为这是胜券在握的夜晚,在别人口中,他早已是章悦然男友的不二人选,今夜只是一个仪式——把章悦然正式打上他的标签的仪式。
然而章悦然清晰的拒绝声,像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男孩强撑着面子,再次向章悦然确认,得到坚定无b的答复。
“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这是一个小cha曲,起码对章悦然而言是的,她的别墅里有更多朋友,短暂的愧疚从她心头滑过,随着指针走向零点,她逐渐忘记了这件尴尬的事情。
后来事情才变得奇怪,章悦然陆续接到莫名的电话,询问她价格多少。
她不明白“价格”背后隐晦的侮辱和诽谤,只当做是打错的电话。直到有一天,父母回家晚了一些,格外严肃地问她,有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
那时才知道,一个她完全不知情的故事,一个无中生有的流言自由生长,添油加醋地到了父母耳中。
“章悦然,章家独nv,叛逆而不知悔改,沉溺于男nv之事,甚至为了追求刺激,出卖自己的r0ut。”
这是谣言的完整版本,从她接到悦然在一起,他捏造了虚假且令人同情的理由。
“我原先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脏,谁敢要啊?”男孩若无其事,一次次说出这句话。
幸运的是,她有足够强大的家庭,将男孩送上法庭,证明她的清白。
没想到却引来一场蓄意纵火,从她露台的窗帘开始,蔓进午夜时分的室内。
休假中的裴昇,难得拥有一个完整的夜晚,却听见火苗发出的滋滋声响,像丛林里的毒蛇吐信。
他猛地睁眼,看见影影绰绰的火光,成为家只有章悦然一个人,火挡住了逃生通道,也烧完了整个窗台,章悦然呼救的声音淹在灼烧的动静里,突然看见被踹开的门板。
哔剥的焰火里,裴昇闯进来,罩着一件sh乎乎的外衣,盖住他和章悦然。
他们的人生开始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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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二更
“那为什么她20岁会……”周颜猛然停住,发觉自己失言。
“因为人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偶尔还是有人说,她做过不好的g当。”章伯母低低地说,此时此刻,她是一位落寞的母亲。
“悦然那时候开始喜欢阿昇,变得十分执着,其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我们怕她再受刺激,只能求阿昇帮忙,尽量不要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裴昇找不到这段关系的平衡,他面对的是一个需要重塑自尊心的小nv孩,因此只能选择不断疏远她,让分不清是感激还是ai情的火苗,在日积月累中慢慢熄灭。
火灾发生的悦然越来越难见到裴昇,焦躁中的她开始偷偷漏服抑郁症药物,没人知道她的状况越来越糟糕。
章悦然离去的那个晚上,裴昇收到她的短信,没头没尾地问他,“你其实也相信他们说的吧,所以不愿意见我。”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联系上章悦然。
一个绝望的nv孩选择离开,这件事不算他的责任,但生命离开的震动波及了他的职业生涯。
部队里没人听他解释,只说“这件事影响不好”,草草安排了转业。裴昇拖着行李回到家里,两幢房子离得很近,他看着章悦然那件空荡荡的卧室,忽然不知道该怪谁。
“我们很感谢他,即使这样,还选择维护悦然最后的尊严。”章伯母握住周颜的手,遏制住悲伤的颤动,“已经足够了,这本不关他的事。”
——
“落地了,这里的星空很美。”裴昇发来一张机场的夕yan照。
那是熟悉的江城天空,她生活24年的地方,天际线的弧度如她每一次抬头仰望时见到的。
周颜想起梭梭树里的夕yan,她拍下却还未分享出去的那张照片,
她将夕yan照发送过去,“这里的夕yan也很美。”
两块相隔千里的夕yan,偶然地出现在一张屏幕里。
这时章家父母已经离开了,他们送给周颜一对金坠子,看着周颜像看他们的nv儿,祝周颜平安健康。
周颜忽然觉得她和裴昇扯平了。他们都拥有对方一个秘密,并选择装作尚不知情,周颜不再计较这段关系里主动与被动的差别。
“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吗?”
“晚饭吃了吗?”
“乌兰布和今晚会降温。”
裴昇发来一些细碎的话。
“其实你可以直说的。”周颜忍不住打断他,“你可以告诉我,你有点想我。”
屏幕那头变得沉寂,安静得周颜险些怀疑自己,裴昇突然打来电话。
听筒滤过的声音陌生又熟悉,裴昇在寂静的环境中低语。
“不是的。不是有点想你,而是非常想你。”他哑声道,似乎在自嘲,“只是我才被你气走,主动说这句话,显得我很没面子。”
“那我说我也想你,会不会让你心里好受点?”周颜轻声问他。
裴昇愣住,半晌后才低笑出声,“确实好受了一些。”
“谢谢你。”周颜突兀地说。
“什么?”裴昇对她的心情一无所知。
“没什么,就是谢谢你。”
周颜抿了抿唇,决定闭口不谈,即将挂断电话时,又忍不住说出口,“其实我……接到了研究所的电话,他们说我是研究项目的资助人。”
电话里很久没传来人声,周颜以为通话已经挂断了,她拿开手机反复确认,通话时常一秒一秒地走,裴昇的声音像迟滞了,缓慢地传递过来。
“你知道了?”他意料之中地惊愕,“本来没打算现在让你知道的。”
“那你打算在什么时候告诉我?”
“在你决定愿意和我坦白的时候。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不尊重你的ygsi,这一切不是我主动发现的,我可以向你详细解释,但我想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他的声音逐渐低落。
也许想到了6年前,无论他如何向上级解释,留给他的结局早已写好,他只能接受被迫转业的事实。
“我会相信的。”周颜坚定地说,“只要你告诉我,我会相信你。”
裴昇完全失去声音,连呼x1也变得静悄悄。
江城的晚风牵着他的衣角,裴昇为周颜的话震动,握着手机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一直有个症结,成年后的世界没人会在意他的理由,只看事情的结果。在部队里是这样,接手公司后更是这样,将过程的细节一页页摊开展示,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怜。
早已习惯世界法则的十几年后,周颜在遥远的沙漠里,轻轻一句话,将他心里这个疙瘩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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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三更
裴昇决定迈出他最应当迈出的一步。
刚从军校毕业时,他意气风发,世界在他眼前展开,闪着太yan耀过的金hse。
他自认为他是个足够善良的人,没做过伤害他人的事情,反而帮了不少萍水相逢的人。
以道德去评判,裴昇应当得到嘉奖,他冒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解救了邻居家的小nv孩,裴昇从未想过这桩能被称为英勇的义举,会给他带来无妄之灾。
如果一切顺利,他应该已经随组织进了藏区,应该已经看腻高原的蓝天。但睁开眼时,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文件和报表,他已经没有重返旷野的机会。
被迫退役后,裴昇消沉了很长时间,他丧失了意志。
裴妤观察到他的消沉,担心他走向章悦然那样的结局,强y地将裴昇拽进公司,分给他一些事情去做。
起初是简单的文职,裴妤循序渐进地培养他,一点点将重要事务交付给他。等到秦可歆一岁时,会摇摇晃晃往户外跑了,裴妤悦然也是这样的眼神,楞楞看着他,后来缠着他,险些闹成自杀。好在他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也许是脱下这身军装。
他不太明白,年轻nv孩怎么会喜欢他,毕竟年龄差距这么大,且他是一个沉默无趣的男人。不过章悦然那样轰轰烈烈的情感,也只维系了一两年。
这样想来,周颜的喜欢,应该也不会太长。
她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充满好奇的年纪,裴昇认为他没必要做出太严肃的反应。
后面几天,她又在院墙附近徘徊,出现的时间不固定。裴昇的桌子靠窗,正好朝向那条马路,夕yan跳到他指尖时,裴昇会习惯x往外看。
以前是看云,现在多了一步,他会往下看。路面印着一排人行道横线,周颜喜欢把脚踩在白se人行道上,再踩上路边台阶,过几秒又跳下来。
她出没的样子,在哨兵眼里很可疑——背着相机、无所事事,独自停留一段时间后离开。
因此有人向他汇报,是否要驱赶这个奇怪的nv孩。
裴昇拿着钢笔,手一顿,慢条斯理将笔盖好,摇摇头说:“不用,我认识她。”
被哨兵驱赶,确实是个解决问题好办法,但这样也许太伤害她年轻的心了。托她的福,裴昇连续好几天赶在天黑前下楼。
周颜不会走上前打招呼,她仅远远看一眼,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在她走后,裴昇会短暂停下脚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时常呈现粉红se,盖着下面青灰se的月夜,一连数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第四天傍晚,夕yan还未跳到他指尖,裴昇却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窗台和围墙往下移,正巧看见周颜。
裴昇顿了片刻,心下惊讶,原来她每天来得这么早。
以这个视角,正好看见她的发顶,发丝微微反光,像小动物柔顺的背毛。她烫了满头卷发,卷度有点夸张,发稍在她肩头一跳一跳,和她蓬起的裙摆一样。看起来是去了某个地方游玩,结束后才来到这里。
她正原地踱步,静了数秒,将脚上的细高跟鞋脱下来,放在地上磕了几下,索x光脚不穿了。
那双赤脚踩在路边花砖上,裴昇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季节的地面sh冷,第二个念头是,她也许会踩到钉子或铁丝。
他不知道自己失神,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好在四周没有别人。等他回神,正想下楼去,听见摩托嗡鸣,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骑着摩托车停在她身边。
周颜将鞋挂在后座,很熟练地翻身上车,离去的方向,不是她以往回家的方向,那里没有一丝云彩。
此后,楼下的nv孩不再来,倒是在骆珲家的花园里,再次见到她。
金银花盛开了,这种花的香气,像一张轻纱幔,溶在春风里。等人闻见,留心去寻时,才发现香气的源头,竟然是远处几簇白se的花团。
周颜仿佛很受欢迎,她坐在一堆男男nvnv中间,处于气氛火热的中心,仰面喝下一杯啤酒。骆珲坐在她身侧,为她重新灌满酒杯,贴在她耳侧轻声说了什么,周颜的眉眼一下儿弯起来。
隔着花园一排桃树,周颜看不见光线暗淡处的裴昇,她拿着手包起身去卫生间。
过了几分钟,周颜推门出来,看见走廊里裴昇的侧脸,吓了一跳,迟滞几秒才想起来打招呼,“裴先生,你也在这里?”
裴昇面se如常,“真巧,你也在这里。”
“是啊,真巧……”周颜低下头,莫名有点心虚,“那我先走了。”
“你和骆珲很熟吗?”裴昇忽然问,声音有些冷淡。
周颜意外地抬起头,飞快略过他的眼睛,再躲开,“还行,刚认识不久。”
“嗯。他这个人不错。”裴昇点点头,又补充,“我是说作为朋友的话,还不错。但如果是其他关系,我个人不太建议你……”
他想,小nv孩的喜好果然变得很快,他不该g涉,但忍不住告诉她,骆珲确实是个花花公子。
“周颜,快点啊,还要等你多久?”骆珲的声音寻来。
接着是他的脚步声,在看见裴昇时陡然停下。
“昇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骆珲有点醉态,一只胳膊攀上裴昇的肩膀,
他看了看周颜,又看看裴昇,失笑着说:“那正好,你不用再喝酒了,直接问他本人呗。”
“哎!”周颜惊慌失措,发出一声低呼,恨不能立刻捂住骆珲的嘴。
骆珲忽然醒过来,自己捂着嘴跑了。
金银花香钻进来。真奇怪,这里是走廊尽头,离门窗很远,外面的气息不该游进来。属于江城春夜的香气,却悄然降临于他们二人相对时,似乎要给这个时刻做标签。
“问我什么?”裴昇低声问。
“跟喝酒有什么关系?”他又问。
连续两个问题,像针对周颜的步步紧b,她的脸r0u眼可见地再次爬红。
“听起来,你喝酒喝成这样,好像和我有关。”裴昇往前走了两步,闻见她呼x1间淡淡的酒jg味。
他笑声低沉,“但是,我没有知情权吗?”
周颜x1了口气,变得难为情,吞吞吐吐还是说出来,“我是想问他,你喜欢什么。他说不能白问,一个问题一杯酒。”
“这样啊。”裴昇没察觉他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