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烂
一个小时后,何子然在咖啡馆等到了那个叫彭小星的男孩。
已是秋季,彭小星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
何子然眼尖的认出来这与苏聘那件是情侣款。
彭小星推门而入的瞬间,秋风扫过他的卷卷的短发,像极了从日韩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尤其是白净小脸上的红眼睛,可怜极了。
一看就哭过很久。
彭小星凭着微信上暧昧的照片,很快找到了坐在靠窗角落的何子然。
屏幕熄灭,彭小星将手机放入衣兜,缓缓在何子然对面坐下,惨白着脸扯了下唇角,道:“……你,好……”
明明是自己将人约出来的,但这会何子然却是有些不敢面对彭小星。
尤为不敢看人哭红的眼睛和鼻头。
他都这样过分了,人家还能好好跟他说声“你好”,回顾自己做的事,何子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由于何子然的不回应,在彭小星打完招呼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端上咖啡的侍者。
待侍者放下咖啡,两人齐齐道了声谢。
似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侍者也没多停留,便离开了。
后,终是彭小星再次打破这氛围,他看着眼前苏聘最爱喝的热美式,扯出个无力的笑看向何子然,道:“你……和苏聘姐,到底……”
眼见他说不下去,何子然接话道:“我们做了。”
此话一出,犹如平静湖面倏地掀起千层浪,彭小星眼中挂上泪,一手扣着咖啡杯,他哽咽道:“我我知道,但是……”
何子然不待他说完,突然将自己宽松的衣领扯开,展示里面的一片红痕,“这是苏聘留下的痕迹。”
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昭显着两人昨晚的放纵与欢愉。
彭小星闻言,飞快抬头看了一眼何子然的脖子,又飞快地低下了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苏聘姐从来没这样对过他,苏聘姐从来对他都是温温柔柔的,很少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曾以为这是苏聘姐的珍重,现在来看……
苏聘姐是在自己身上从来都没爽过吧?
心中被莫大的悲伤掩盖,彭小星的手指紧紧扣着咖啡杯,直将他的手指都扣到泛白发青了,他才闷声开口,“我……知道了。我,会离开的。”
说完,彭小星吸了吸鼻子,便抹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一句话都没多说,一个疑问都没多问。
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
情敌就这样被打败了。
但何子然内心却没有半分他想象中的开心,有的只是更大的担忧与不安。
现在彭小星是放弃了,但要是苏聘知道了这件事是自己捣的鬼,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自己明明删除了苏聘手机里的消息记录,她不会发现的。
但是,到底删没删干净?
而且,如果彭小星放弃是放弃了,放弃的同时说漏嘴,将自己供出来了怎么办?
那苏聘不还是知道了?
眼前的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正正一天,何子然都沉浸在被苏聘发现的恐惧中。
直到日落西山,何子然心头还是惶惶不安的。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备注为苏聘的对话框内平静一片——苏聘今天没找过他。
何子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苏聘没找他,或许是觉得昨晚的事翻篇了,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不想理他了,但是无论怎样,都证明苏聘是不知道自己找上彭小星了的吧!
心口巨石放下,何子然悠哉回了酒店。
但,他心头的所有惬意,在看到酒店内的苏聘时瞬间消散了。
室内不曾开灯,苏聘穿着白衬衫坐在厅内大软的皮质沙发上,茶几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苏聘的脸隐藏于光影中,显得有些晦暗。
何子然不确定苏聘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妄想抱着一份侥幸想道:或许苏聘不知道,或许苏聘是玩了自己觉得还不错。毕竟,他们昨天晚上曾一起欢愉过。
“苏聘……”被自己内心的侥幸劝服,何子然往前一步,雀跃唤道。
苏聘却抬眸看他一眼,白净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点,手机的声音瞬间被无限放大——
“您好,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侥幸破碎,何子然脸上闪过仓皇无措,却仍佯装不知情,干笑道:“你……这在跟谁打电话呢?”
苏聘冷漠的眼再次看了他一眼,白净的手指挂断电话,点开一条语音——
“苏聘姐,小星要离开了。你不要找我,希望你和他能跟幸福。”
彭小星发的,带着浓厚的鼻音与哭腔,短短两句话,却泣不成声好几次。
苏聘淡淡的眼神一直盯着何子然,待这语音结束,她方倏地从沙发中起身。
何子然本张嘴想辩驳什么的,却被苏聘这动作下了一跳,猛往后退了一步,几个踉跄摔倒在地。
苏聘好以整暇地从沙发绕到何子然身前来,看着何子然坐在地上狼狈的样子,一脚踢开他一条腿,站在他两腿之间。
俯身,苏聘勾起何子然下巴,冷笑道:“怎么?胆子不是很大么?怎么这会怕我怕成这样?”
“我……”何子然颤颤巍巍地抬头,因为害怕,话都说不清楚。
苏聘见状,当即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
苏聘下了狠手,这一巴掌打的何子然头晕目眩。
“装什么哑巴?”苏聘却丝毫不怜惜,全然忽略何子然瞬间红起来的脸,反倒手腕几转,听得“啪啪啪”三声,便是三个巴掌甩到了何子然脸上。
“真他妈是贱货。”苏聘低头,看了一眼何子然已经支起帐篷的裤裆,勾起何子然下巴,便看得对方眼中一片迷蒙,显然是被四个巴掌打骚了。
“叮咚!”
此时,门铃突得响起。
“今天有的给你玩。”苏聘嘴角扯出一丝笑,轻慢地拍了拍何子然的脸,接着提着人衣襟将人拎了起来,丢到了浴室,吩咐道:“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说完,也不等何子然给出回应,她便重重地碰上了门。
门与门框发出很大的声响,伴着浴室瓷砖微凉的温度,这才让何子然回了神。
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从地上爬起来,倚着镜子观赏自己红肿的脸。
苏聘知道一切了,他知道。
苏聘非常生气,他知道。
苏聘要玩烂自己,他猜的到。
但是……
苏聘还愿意玩自己啊!
何子然两手捂着脸,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感受着自己脸颊的红肿,他不由得笑了出来,同时,眼泪也大颗大颗地落下。
滴答。
滴答。
重重打在地上,是一片卑微到极致的深爱。
四十分钟后。
何子然从浴室出来,便见得偌大的室内,所有灯光都被打开。
明晃晃,照的他眼睛有一瞬的痛。
很快适应了这灯光,何子然便看到坐在沙发中的苏聘在向他招手,“过来,跪在哪儿。”
苏聘话音所指,是靠在墙面上的一块巨大的落地镜。
“是。”何子然不敢反抗,低声应了,便往那边而去。去往落地镜的途中,他经过茶几,看到了上边摆着一根半米长的竹条,还有一块……
削好的生姜。
几乎是在看到生姜的瞬间,何子然就无措地看向了苏聘。
却见后者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一边卷着衣袖一边看着他,见他眼有恐惧,苏聘咧嘴笑道:“怎么?怕了?怕了现在就滚,别逼我……”
“不不不!”何子然连连打断苏聘的话,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了落地镜前,狗爬式跪好了。
他太害怕苏聘让他滚,他太害怕苏聘从今以后不愿与他再有半分瓜葛。
所以他方跪好,便侧头可怜地看着苏聘,祈求道:“主人,您打吧。您哪怕打死狗狗,狗狗也不想离开您。”
这番忠心表白,任任何一个主听到,心中都会泛起丝丝柔软的。
但,不包括苏聘。
终将衬衫整理好,苏聘随手抄起那竹条,走向何子然。
竹条另一端在何子然光滑细嫩的背脊上轻轻点了点,苏聘冷笑道:“哪怕,打死?”
“嗯嗯嗯!”何子然连忙点头,“只要主人能消气。”
苏聘闻言抬头,冷漠的目光透过落地镜与何子然的对上,只一瞬间,何子然便赶紧低下了头。
背脊上的竹条继续滑动,苏聘通过落地镜继续看着何子然,“你怎么知道,我想打死你?”
这话自己说,和听苏聘说出来,那可是两回事!
何子然一惊,倏地抬起头,与苏聘对视。
下一刻。
“啊——!”
见得苏聘手一扬一甩,何子然背脊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尖锐!
刺痛!
苏聘冷笑,“不是要我打死你?怎么一下就受不了了?这么不经打,还当什么狗?”
何子然赶紧低声告罪,“对不起主人,对不起。狗狗错了,不会再发出声音……唔——!”
不待他将话说完,苏聘便又甩了一竹条在他背上。
如小拇指一般粗细的竹条,柔韧而强健,两侧还带着倒刺,每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痛。
何子然是咬破了下唇,才勉强憋住了那声呼痛的。
但苏聘却好似不知道一般,手腕翻飞,狠厉的竹条一下下抽下来。
一次比一次更重!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何子然背上已经是红痕交错,没一块好的地方了。
何子然不解地看向苏聘。
苏聘却倏地裂开嘴角,冷漠笑道:“你不会认为,你现在,还配跟我躺在一张床上吧?”
瞬间,何子然的眼眶就盈上了泪。
配?
他当然不配。
但是他就是想啊,但是他就是奢望啊!
看着那张宽大的床,何子然因为情绪激动,双拳都紧紧握了起来。
昨天,苏聘曾经在那上面给予他快乐,曾经……
拥抱过他。
深吸一口气,何子然默默往苏聘身侧靠了靠,软声道:“我……我不配。我只是……”
“知道不配就好。”苏聘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伸手指向外面的沙发,“滚那睡去。”
瞬间,那种与苏聘相隔万重山的感觉浮上何子然心头。
他抬眼怯怯地扫了一眼苏聘,只感觉眼前人冷酷地像是裹了千层冰,他融不化,他走不进。
苏聘。
他那么爱的苏聘啊!
倔强地摇了摇头,何子然低声道:“我不想,我……”
“出去!”苏聘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商量。
何子然着急地抬头,泪眼朦胧的他想要从苏聘眼中捕捉到一分心软,“我睡床下,我睡地板上,求你…”
“出去!”
只可惜,苏聘的眼中没有半丝心软,苏聘的语气仍旧不容商议。
眼中的泪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滚滚而下,何子然难受地直抹眼泪。
在他心里,这不是睡在哪里的事情。
而是代表,苏聘不接纳他了。彻彻底底,一分一毫都不愿意接纳他了。
怎么办。
怎么办啊。
心头像是有一万个怨灵在哭泣在绝望,何子然难过地感觉时间都停滞了。
直到听到苏聘冷声说:“那你在这,我走?”的时候,他方反应过来,连连摇着头,“不不不!我我走!”
一边说着,何子然一边磨磨蹭蹭地往外而去。
待蹭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行动更是缓慢了千百倍,一步一回头希望苏聘能稍微心软,留下他。
然。
他频频回头,却只换来苏聘无情的一脚。
直接一脚踹在何子然后腰上,苏聘冷嘲一声,“滚不快,我就帮你一把。”
言罢,也不管光着身子摔倒在地的何子然是如何狼狈,苏聘冷漠地一把碰上了门。
门与门框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直震得倒在地上的何子然身形一颤。
微动了动下巴,那里因为猝不及防摔倒有被磕痛。
想着这若是以前,苏聘无论如何都会上前笑话自己,然后将自己送往医院的。
但现在,苏聘只会踹他一脚,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是,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何子然从小便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他能读懂旁人读不透的拗口诗句,他能解开别人望而止步的方程式,但是……
他唯独不能暖热苏聘的心。
他花了那么多功夫,走到苏聘身边,但却永远走不进她的心。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所有的思念心焦都无计可施。
在彻底穷途末路后,何子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不敢放声,他恐惊扰到室内人。
无声的哭泣与悲伤,像是潮水般浸透了室内每一寸空间。何子然的视野模糊一片,依稀浮现的,是曾经与苏聘欢笑的从前。
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知道何子然只会流泪,流泪到麻木的时候,他才缓缓爬了起来。
没如苏聘所言去沙发上睡,何子然靠着那被苏聘碰上的门缝,缓缓坐下。
双手抱膝,何子然尽可能多的贴近门缝,好像这样,就能离苏聘近一点,更近一点。
正待何子然努力贴近门缝的时候,突然……
门被从里打开了。
抱着被子的苏聘被脚边的何子然吓了一跳,将被子挪向一边,苏聘垂眸扫了一眼何子然。
没说话,她只径直走向沙发,将被子扔到了沙发上。
复又返回来,苏聘看着那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的何子然,忍着额角狂跳的青筋,指着沙发,“去那。”
回应她的,只有更努力往门缝钻的何子然,以及他红彤彤的眼睛。
感觉额角的青筋快爆了,苏聘深吸一口气。
盯着何子然看了片刻,她没说话,大步走进了房内。
但,门却被更用力地碰上了。
何子然自然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了门被施加了多大了力道,很清楚苏聘现在对他到底有多厌恶。
其实他这会该听话的。
该如苏聘的愿,去沙发的……
但是。
难过地抽泣着盯着自己的指甲盖,何子然看了几刻,便开始啃咬指甲,很用力的,一下一下像是要将自己皮肉都撕下来地咬蚀。
鼻子像是被捏住了,何子然要很用力才能呼吸。
目光无焦距地盯着一点,将指甲咬的血肉模糊,何子然心头只有一句话——
但是,他不想啊。
他只想离苏聘近一点,再近一点。
室内。
苏聘也不安宁,给彭小星打了无数个电话,将他能去的地方都找过无数遍。
别说人了,连个人毛都没发现。
公安局的民警倒是通情达理,听闻彭小星有中度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没等什么24小时,便连忙提前立案调查了。
但a城有那么多条街道,离开a城又有那么多方式,苏聘盯着那依旧平静一片的手机,烦躁地挠头。
小星,到底能去哪儿啊?
到底,你在哪儿啊!
待天已见亮的时候,一夜没怎么合眼的苏聘终于迎来了民警的电话。
对方通知她找到人了,在公安局。
激动地苏聘刚挂了电话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只是没走几步,她便打了几个喷嚏。
瞧了眼室内处于休息状态的空调,她这才记起来昨晚整个套房内都忘记开空调了,昨儿被子还被抱出去了,干躺在床上一夜,她怕是有些着凉了。
但,这一切跟小星的踪迹想比,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顺手捞起椅子上搭着的风衣,苏聘边穿边往外走着。
刚到门口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苏聘一手接通电话,一手打开了房门。
室外没了房门支撑的何子然当即一个身形不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幸而苏聘眼明手快,腿往前一挡让他头撞到了自己腿上,这才幸免于摔倒。
瞧着何子然眼皮一动,懵懵懂懂地支起身子,苏聘听着电话那头警察的话,脸上有些焦急。
“不!麻烦你无论怎样要帮我把他留下来,我很快到警察局。我们没有……算是分手了吧,但是我希望他更跟我面谈一次,他现在病情还不稳……好好,麻烦你了,我会尽快赶到的。”
一边说着,苏聘收回腿,着急地往套房门口而去。
而坐在地上的何子然呆愣愣地看着苏聘的背影在他眼前漂浮不定,最终离去,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似察觉到有些不妙,何子然一手撑地想要起身,却在手掌刚发力的时候,眼前突得一黑。
“咚!”
一头撞上门框,何子然倒地不起,额头冉冉流下鲜血。
一小时后,火急火燎出门的苏聘,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终究是去迟了一步,听民警说,自彭小星知道她要去后,情况就很不稳定,一直要求离开。
彭小星是完整的自然人,民警自然不可能将人无故留着,更何况人都说了:是有抑郁症,但药有好好吃,目前很稳定。
总之……
苏聘将大衣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瘫进沙发,总之彭小星就是很不想见她就是了。
将手机从裤兜取出,苏聘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
突然,屏幕一亮,有电话进来。
再定睛一看,是彭小星的!
苏聘一喜,赶紧接通,惊喜道:“小星,我很担心你,你怎么……”
尚未等她说完,彭小星就怯怯打断了她的话,他向来是很有礼貌的,他说:“对不起,苏聘姐。”
对于他的对不起,苏聘觉得脸热,“你不必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不,不……”彭小星有一瞬间的慌乱,“我的意思是,我想打断你的话,对对不起。”
是这样啊。
苏聘双肘抵在双腿上,弯着身子,道:“好。那你说。”
“是……”彭小星吸了一口气,先是道了声,“谢谢。”
而后才说道:“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很爱你。或许嘴能骗人,但眼睛不能。他提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时,眼睛里的东西太浓烈,我想忽略都不行。苏聘姐大概会觉得我是任性离开的吧?”
彭小星在电话那头突然轻笑起来,笑声很快停下,他用尽量轻快的声音,说道:“其实不是哦。小星是考虑过的,小星自认没有他那么那么那而且……无论如何,苏聘姐都碰他了,不是吗?”
“所以无论怎样,都回不去了。所以小星选择离开苏聘姐,希望姐姐能原谅我。”
电话这头的苏聘面对彭小星的“希望”,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终是沉默了一阵,她方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及……”对不起。
彭小星却是不等苏聘将那三个字说出来,便抢先道:“请姐姐不要有丝毫的愧疚,而且姐姐当初把小星捡回家细心照顾,小星已经很感恩了。小星以前一直觉得姐姐是很爱很爱小星的,等看过他身上的痕迹才发觉,或许姐姐只是把照顾小星当成习惯了而已。小星想要的是很浓很浓的爱,不是习惯,所以……”
电话这头,苏聘感觉彭小星好似又忍不住哭了。
“所以啊……”彭小星的哽咽验证了苏聘的猜想,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开心些,“请姐姐一定要珍惜这个超级爱你的男孩子啊,小星有在真心诚意地祝福姐姐的哦~好了,姐姐……再见吧……”
彭小星那头沉默了一会,才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这头的苏聘,则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
“要珍惜这个超级爱你的男孩子啊~”
彭小星的声音在苏聘脑海一遍遍盘旋,让她有些无奈。
珍惜?
当他是自己的挚交发小,苏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珍惜。
自己一直很相信的人,竟然一直对自己抱有其他心思,这是苏聘最不能忍受的点。
说起来。
好似自打进门就没听到何子然的声音啊。
苏聘有些迷茫地扫了一圈四周,心道何子然也不该这么快就离开才是。刚刚不还看着他光着身子在门缝上靠着吗?
苏聘起身,脚步却一滞。
昨晚没开空调。
何子然还光着身子挺了一夜。
遭了!
心头冒起浓浓的不妙之感,苏聘快速绕过沙发往卧室而去,不出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狼狈倒地的何子然。
“他妈的,逞什么能啊!”
低骂一声,苏聘上前几步将人翻过来,却在手碰到何子然头的时候,感觉到一片湿润。
眉头一皱,苏聘将人彻底翻过来,这方看到何子然满脸是血,但幸好鲜血的源头,他额角的那伤口并不大,这会已经止住血了。
不然,就光苏聘离开的这一会,够何子然因为失血过多死三次了。
深吸一口气,盯着何子然仍处于昏迷中的脸看了一眼,苏聘深吸一口气,将人直接公主抱了起来,一边将人抱着往沙发去,一边无语道:“真是服了,明知道自己一感冒整个就是一智障,还敢这么折腾自己。他妈的。”
将人扔到沙发里,苏聘叉腰看了眼何子然,一边掏手机一边道:“你要是死这,你家老爷子跟我家老爷子都不能放过我,你倒是真会给我找事。”
说完,苏聘便按了开机键,却发现自个这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昨晚守着手机一整晚,却没充电,再加上今天早上用的这一遭。手机关机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关机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苏聘没好气地看了何子然一眼,将压在他身下的被子翻腾出来给他盖上,又抽了几张纸巾来给他擦脸,“这下好了,要给你打120还得先充会电。”
“嗯……?”昏迷中的何子然在听到“120”的时候,悠悠转醒,睁着一双呆愣愣的眼睛看着苏聘,“不要去,医院。”
“好。不去医院。”苏聘懒得跟他纠缠,一边手下使了大力擦血,一边没好气道:“等你在这自己把自己作死。”
何子然却好似听不懂苏聘在说什么,只扯着被子,迷迷糊糊又坚持道:“不去……医院。”
苏聘随手抓了个充电器来,站在沙发一角。给手机插上数据线,她一边皱眉按着开机键,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不行。”
言罢,便听到沙发上传来了小声呜咽的哭泣。
苏聘脸上微微有些错愕,抬头便看见何子然已经委委屈屈地缩进了被子里,露着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委委屈屈地小声哭着。
这次感冒的这样严重吗?
苏聘将已经开机的手机放下,几步走到何子然身边,伸手往何子然额头摸去。
但已经被感冒弄到神志不清的男孩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只呜咽着缩着头,想要避开苏聘的手。
终是没能避过。
苏聘掌心传来一片滚烫温度。
感冒加发烧,按何子然一感冒就智障的神奇体质,苏聘头有些大。
恰此时,何子然将身子躬成虾米,猛咳了几声。
苏聘见状,当即上前给人轻轻拍着背。直到人的咳嗽停下来,苏聘将人扳正,伸手给掖了下被角,“必须去医院了。”
“不去……”何子然有些着急,伸手想要抓苏聘的衣袖,“不要去。”
苏聘却一手握住何子然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何子然,我是苏聘。”
“苏聘……”何子然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漫起浓浓的痴恋。
真真切切地看着这变化,苏聘继续道:“我要送你去医院,可以吗?”
何子然闻言,眼中瞬间腾起了一层水雾,肉眼可见的不想去。但他还是攥着被子,撇着嘴说道:“可……以……”
甫一说完,这家伙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侧过身去呜咽着痛哭了起来。
苏聘垂眸瞧着何子然那因为抽泣而不断颤抖的背脊,眼中有些无奈和复杂。
以前听闻何子然感冒了报自己名字能好使,她只觉得新奇。现在知道了更甚一层的原因,她的心情……
又盯着那颤抖的背脊看了几刻,苏聘心头泛起一阵烦躁。
因为何子然很小的时候,他母亲病逝于医院,所以这家伙从小就很抵触医院。
一伸手将人翻过来,完全忽略那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苏聘伸手摸了一把何子然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滚烫。
“算了算了。先不去医院了。”
闻言,何子然的呜咽当即一停,期期艾艾地看着苏聘。
“我这会要退烧药,如果到晚上还没退烧的话,你就给我去医院……”
何子然眼中当即闪过谨慎与提防。
“——住icu。”
瞬间,何子然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一定会好的。”
见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苏聘一边往酒店座机旁走去,一边忍不住嗤笑一声,“说得像是你跟自个身子商量好了似的。”
轻松拨下号码,苏聘对着酒店使者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不多时,大大小小的胶囊的冲剂的退烧的消炎的,反正是跟感冒但凡沾点边的药都被送了上来。
苏聘一边研究何子然的症状,一边从山一样的药盒里找出了自己需要的。
相比起找药的过程,喂药倒是显得容易许多。
何子然虽然与讨厌去医院一样讨厌吃药,但只要报苏聘的名字,他便会乖乖张嘴。
唯一的不好就是这家伙感冒后,记忆力直线下降。
苏聘需要不断重复自己是苏聘,才能保证刚把药喝进嘴里的何子然不会因为突然忘记自己是谁,而将药吐出来。
半晌,花费了大半天功夫,苏聘才总算是给人吃了饭喂了药,再给人弄到床上去睡着了。
一想到昨日自己为了不让他睡到床上,今天却要废这么好大的力气将人弄上床,苏聘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垂眸扫了眼何子然带着血迹的指尖,与人相知多年,苏聘自然不需问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叹了口气,她又认命地转身从那一堆药盒里翻找创口贴去。
何子然睡在床边胳膊一半在被子里,一半垂在床外。苏聘便直接就着这姿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开始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许是累了,许是昨晚并未睡好,处理着处理着,苏聘竟是不觉睡了过去。
叫醒她的,是颈间出现的炙热呼吸以及细细的吻。
脖子一直靠在床梆子上,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间,苏聘一边扭了扭头,一边伸手顺着身上人的屁股往上摸了上去。
摸过细嫩的背脊,滑过纤细的脖颈,最终停留在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上。
全凭习惯带领着,苏聘将人带着往自己唇上贴来。
呼吸交缠,唇瓣分分合合,待到两人皆是吻到情动不已的时候,苏聘才倏地睁眼。
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何子然,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自己在干什么。
“我靠!”苏聘一个激灵,倏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