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接近。
一个老年人见到了他,心疼他,接近他,不厌其烦一天又一天地冲他温柔招手:“小宝,爷爷不会伤害你,你吃点面包喝点水好不好,不能吃垃圾”
他是大学教授,当时还剩两年便退休了。
德高望重。
尹倦之污秽不堪地从垃圾堆里爬出来,试探地抓住了陈冕世的手,喊他爷爷。
爷爷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沉默不说。然后爷爷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陈泊生。
浅短的一生转瞬即过,愿他在凡尘间平安泊停。
尹倦之眼前的视线模糊,但并不是眼泪入涌。
很奇怪,他竟然哭不出来。
“老乞丐呢?”他像问一位出远门马上回来的旧友,语气不悲不喜。
陈越信即刻明白他开口问的是谁,唇瓣欲颤。
“他胃癌去世了。”陈越信吸气低声,没让呼吸变形,敛眸,“昨天下的葬。”
尹倦之四肢动也不动,眼神微晃轻轻侧首,似是怎么都理解不了陈越信的话,只幻梦一场地恍惚心想:
他一生磕磕绊绊,鲜血尝遍,费劲千辛万苦走到现在。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能用“幸存者偏差”来类比, 尹倦之的人生大抵就是反着来的“不幸者偏差”。
所遇幸事寥寥无几,所遭不幸不计其数。
而这种不幸显然还在继续。
老天从未放过他。
他像个被神明抛弃的人,飘零无所依。
“什么啊。”尹倦之疑惑地哑声问道, 几近无声。
陈越信深呼吸:“他三四年前检查出的胃癌早中期, 把胃切除了最近也不算是复发, 只是他快八十岁了, 老了。”
话音陡转急下哀婉, 他一瞬间也像年长了几岁,拇指抹过尹倦之的眼尾:“孩子, 别哭。”
尹倦之愣愣的,没躲开陈越信的手,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泪。
生过重病的人总比正常人瘦弱, 有的骨削如柴满脸病容, 有的因为药物激素肥胖如山健康不在。陈冕世头发乱糟糟, 模样面黄肌瘦, 他不怎么修剪的过肩长发遮住大半张脸, 衣着破旧却很干净, 腰杆永远笔直挺颀, 像个有讲究的老乞丐,尹倦之从未怀疑过他已从生死关里走过一遭。
乞丐本身就要消瘦些。
他茫然地不知所措,不确定听到的是否真实。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够锲而不舍地寻他二十年;而生下他的亲生父母,却要伤他至此。
是上天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