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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以父之名(下)

 

我们的头脑所想象的秩序像是一张网,或是一架梯子,那是为了获得某种东西而制造的。

——[意]翁贝托埃科

b起尚商城的车水马龙,凯纳镇通常来得十分宁静,不大偏僻的地理位置容纳着几千人口。

踩点来到编辑部报道的不二不意外发现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所有成员已基本到齐,除了……那个总是来得很早的主编老大。

奇怪?

不二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自己的位置上,转头问正在排版的菊丸英二:“手冢出去了吗?”

“啊?”专注于眼前乱七八糟文字图片的菊丸没能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接口后才抬起头冲不二眨了眨眼:“没有。手冢还没来呢!”说着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搂上不二的肩膀,身后的座椅划拉地面发出嘶啦嘶啦的噪音:“难得一见吧!手冢居然迟到了,喵哈哈哈,可以正大光明的笑他了!”

“菊丸前辈,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发挥同事ai,关心一下社长大人有没有遇到什么不测吗!”刚入部一年多的新人桃城武大约还没有适应工作,桌面上凌乱的摆放着各类信件和稿件,胡乱堆成一片。

“手冢才不需要担心呢,是吧,不二?”菊丸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又指着编辑部唯一的挂表打趣:“自从手冢接任报社社长,指针指到九点还没有到的概率……啊,不管那个,这情况就是奇迹欸!”

“概率是百分之零。”财务部新任部长乾贞治拿着上月月底结算报表踏进编辑部时,手冢依然没有出现,推了推眼镜,乾谨慎的又加了一句:“今天以前。”

也许的确需要关心一下?

不二笑着推开菊丸的手,朝乾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就独自出来关好门。

手指缓缓的滑动着通讯录,熟悉的名字一个又一个掠过,在不二拨通手冢手机之前,手冢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不二。”熟悉的低沉嗓音如同深谷回荡的轰鸣,好像自带回音似的在耳边反反复复:“今天请假,你和我。然后,来一趟我家,尽快。”手冢的声音少见的带了点急切,原本就简洁的话语此刻更是连句子也算不上,只是一个一个词语的堆砌。

不二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找副主编大石为两人请了假就打车去了手冢居住的公寓。

凯纳镇委实算不得大地方,就算从镇东到镇西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更别说手冢住的公寓距离编辑部不远,只不过十分钟后,不二就已经出现在手冢的公寓里。

“这小孩儿……你认识?”打开公寓门,手冢二话没说就领他到客厅。深棕se的真皮沙发上正安静的平躺着蓝紫发se的小孩子,紧闭着眼睛将身t团成一团儿,蜷缩在沙发一角。

这是…两个月前在第七大街见到的那个孩子?

微侧脑袋,不二很快回忆起小孩儿的名字,于是冲手冢点点头,慢慢靠近睡梦中的孩子:“前不久刚见过。”顿了一下,正要帮小孩儿理好散落在眼睑上的碎发,却发现小孩儿额角透着点殷红,像是擦伤的样子,眼角也有些乌青:“他怎么了?”

“白石负责的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吗?有一段时间了。”没有直接回答,手冢皱着眉紧紧盯着亦蹙眉不展的小孩儿。

那是不二曾追踪报道过的儿童贩卖案,已隔了些时日,大约还是两年多前不二刚毕业不久,初加入编辑部,大和亲自带着不二追踪报道了半年之久,只可惜那之后,犯罪团伙不但没有落网,还自此销声匿迹,令白石大为光火。

据说,白石的表弟,也是那个时候,被拐卖走的……

“你是说……”那个团伙,又出现了?思维迅捷的不二快速反应过来手冢话语中的暗示,隐匿了一年半的他们,再度出现在混乱不堪的尚商,又会有多少孩子流离失所呢?

不二回忆起前些时候在第七大街见到这孩子时,萦绕在他周身的警惕和不信任,一面拼命算计着什么,一面又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b山洪猛兽还要可怖的陌生物种。

那种冷漠和愤怒的眼神……是不该属于任何人类的。

“所以,这孩子是?”看到手冢点头,不二关于小孩儿会出现在这里的猜测愈发清晰起来,大约那伙人是想拐卖他们,这孩子就拼命反抗,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来凯纳镇了吧。毕竟自己的公寓,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已经通知白石了?”大概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前揪起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最起码孩子x命无忧,看起来伤得也不算严重。

手冢仍旧只是点头,瞥了眼正舒缓的轻抚孩子背脊的手,顺着手臂向上将目光转向不二:“他倒在我家门前,手里握着你的名片。”

“是吗?”不二习惯x接了一句便没了下文。空旷的客厅里两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彼此没有交谈。

对于不二与男孩之间的故事,手冢无法cha足,亦不知道从何问起,而一边的不二已经陷入沉思。三月初依然冰凉的空气似乎静止,客厅里钟表指针恪守职责一秒一秒的摆动,直到整点报时的声音响起,不二才恍惚从思绪中惊醒,眨了眨眼睛抱歉的看向手冢:“呐,不好意思,又在发呆了。”

“不,没关系。”手冢摇了摇头,起身走进厨房:“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嗯?”不二愣了愣,努力回想着他与男孩儿不多的对话,悲哀的发现他们的交流并没有深入到如此地步——

他真的……相信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为孩子的冷漠感到悲伤,此刻却又为孩子的真诚而感动。不二突然觉得那日用以保护小孩儿的谎言,也许无法再停留在说说而已的层面上。

“不二?”许久未等到回答的手冢又从厨房转了出来,刚巧对上不二抬起头时晶亮的目光。

“手冢,如果他能够同意,我想收养他。”

尽管对于不二突然的决定感到惊讶,手冢仍然只说了‘啊’就又钻进厨房,这样的逆转并非他的本意,可他无法反驳。

没再询问小孩子的ai好,手冢只照常炒了些热菜,蒸了大米端上饭桌。不二配合的唤醒还在沉睡的小孩儿……

刚睁眼便是陌生的环境,小孩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周遭过于冰冷的温度让从大衣下探出身t的小孩儿打了个喷嚏,眼神却依然戒备的环顾四周。直到发现身边微笑着的栗发男人,小孩儿倏然瞪大的眼睛写满惊慌,空白的记忆一点点儿被之前的遭遇填补,他像是沙漠中濒临si亡的旅者,忽然看到一方清泉,小孩儿si命抓着不二的胳膊,力气大得仿佛要把骨头捏碎。

“你说过我可以来找你的,对不对?你说你会帮我的……”

被小孩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二顿了一下抱住小孩儿瘦弱的身躯,轻拍他的背,企图安抚他的情绪:“我会帮助你,一直帮助你……”直到你不需要为止。

在不二有节奏的安抚中,小孩儿紧绷的肌r0u一点点放松下来。理智告诉不二这时候并不是询问的恰当时间,他牵着小孩儿的手走进浴室,利落的帮小孩儿简单清洗了一下,就带上饭桌:“先吃点东西,嗯?”

也许真的是饿坏了,小孩儿yu言又止的眼神盯着桌面上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直到不二出声,才迫不及待的抓起碗筷。

一顿饭很快就被解决,手冢和不二都没有怎么吃,只一错不错的看着小孩儿由狼吞虎咽慢慢变得安静,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点儿血se。

吃饱喝足的小孩儿眨巴着眼睛将吃得g净的碗筷摆好,两手撑着板凳垂下头。不二和手冢仍然不发一言,小孩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来自不二和手冢关切的视线。他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其他……”小孩儿尝试着开口,却怎么样也不能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说出‘其他孩子’这样的话,那都是他一起长大的伙伴,无数个雨夜里他们紧紧簇拥在一起,说长大,说以后,说未来有大大的房子:“都被带走了。”小孩儿到底没有说出其他人,只断断续续的描述着当时混乱不堪的场面,小孩子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有高大粗壮的男人将他们一个个捉住,塞进蒙着黑罩子的大卡车里。

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个。

“你说我可以来找你的。”说到最后,小孩儿哽咽的声音已不复原来清明:“你说你会帮我的……”他不断重复着的话语一声声砸进不二心底,敲击着不二柔软的内心。

“你说你会帮我的……”小孩儿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边缘,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情绪,沙哑的声音一声一声渴求着帮助。

不二再也听不下去,两手将孩子抱进怀里。本能般的,小孩儿钻进在不二的颈窝,有温热的yet顺着脖颈滑落,不二抚上小孩儿的脑袋,用最轻柔的声音哄着:“呐,jg市,这样就算哭也不会被看到……”

低低的ch0u噎渐渐放大,不断颤抖的身t终于彻底放开,小孩儿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悲怆沙哑的嘶吼一声声溢出,回荡在寂寥的餐厅里。

手冢坐在对面,狠狠的闭上眼睛,他想,这样的混乱,总该要结束的。

哭累了的小孩儿趴在不二怀里又沉沉睡去,不二轻抚着小孩子的背脊,感受到睡梦中他紧绷的身t,和那样紧张的情绪——

紧皱着眉头,不安的翻动着身t,蜷缩着的睡姿以及,长长的睫毛下,溢出的泪水。

“呐,手冢,有一天,这样的事情永远消失就好了。”

春寒料峭的东风里,不二双肘撑着yan台护栏,微风拂过额前细碎的刘海。身后是靠着墙面的手冢,cha着k兜,点着烟。

“啊。”

翁贝托说秩序是人们为了获得某种东西而存在的,那么,如今横亘在尚商城内,巨大的贫富差距,混乱的社会秩序是否已寿终正寝?

为了小孩子不再那样悲恸的哭泣,为了行人脸上不再只有疲惫的表情,为了不再感到孤独……

“手冢。”不二说:“我再也不要看到他的眼泪。”

仅是当天下午,不二就去了尚商城的公正机关提出收养申请,鉴于条款上明确要求未婚收养人需与被收养人有三十岁以上的年龄差,不二轻笑着拨通那个好久没有联系的电话,不出一天,一张伪造的身份证明上赫然写着——

姓名:幸村周助

年龄:42岁

顺利的办完幸村jg市的领养手续,尽管领养人应是他虚构出来的一个中年大叔。可幸村似乎一点儿也不排斥他的亲近,当不二拿着领养证明出现在幸村面前,幸村呆呆的听着不二说:

“这里,就是你今后的家。”

那个恍然陌生的词汇敲打着幸村的耳膜,x腔里传来更加激烈的跳动声,他无法分辨这样的情绪究竟是紧张还是兴奋。及腰的小脑袋埋在不二怀里,紧紧拥抱着不二,幸村想,也许,他可以选择相信。

“jg市。”不二轻拍着幸村的背,柔声对他说:“我会抓住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坏人,也会找到你的小伙伴。”

“jg市。”不二蹲下身t,努力与幸村平视,他看到那双总是充满警惕和冷漠的眼神此刻那样迷茫,慌乱,又喜悦:“要快乐哦。”

幸村感受着不二抚着脑袋时的温柔,整个人都陷在薄荷清香的味道里,一如眼前的人一般澄澈透明。

——要快乐。

他重复着不二的话,幅度很大的点头。

——要快乐。

幸村想,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生日祝福。

某年的三月五号,幸村第一次知道,原来,每个孩子都有过生日的权力,原来,他也是可以获得快乐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真诚的想要他快乐啊。

有座大屋真荒唐,它收留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特别是那些拥有金子和有能力炼金的人。

——[罗马]萨巴斯蒂安布兰特

每个星期五的清晨,凯纳镇都是忙忙碌碌的模样。沿街的商场,车库和店铺都拉起了卷帘门,空旷的大街上陆续有车辆开过,朝向街道面的公寓厨房里有匆匆忙忙的身影晃荡,间或有起迟的上班族就着路边摊的小菜喝两口豆浆。

早春温和的气息携着柳枝清新的芬芳融入风中,在不二打开窗户的刹那挤进屋里。依然蒙在被窝里的小家伙似乎也嗅到了yan光的味道,仍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手扒拉着被子,只探出小脑袋,苍紫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直到顺着光芒看到窗边背对着他站立的不二,才稍稍安下心来。

“jg市醒来了?”听到动静转过身的时候,不二看到的幸村是正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的样子,睁得浑圆的大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眸子。

听到不二的轻笑,幸村才反应过来刚刚略尴尬的直视,不由缩了缩身t,把头埋进被窝里。

不二看着幸村的动作觉得好笑,两三下又爬shang,使了点儿劲拉下蒙着脸的被子,毫不犹豫的捏了捏小脸蛋:“害羞了?”

“没有!”想也没想,幸村本能的反驳,丝毫没注意到无意间嘟起的小嘴让他看上去更加可ai。不二忍住继续逗弄小孩儿的冲动,帮幸村理了理额前的刘海:“那jg市小宝贝儿要不要起床呢?”

不二没有错过幸村在听到称呼的瞬间些微放大的瞳孔,一闪而逝的惊讶。他清楚的明白,这个小孩儿过去的时光里,大概从没有人对他用过这样亲呢的语气,亦没有人小心翼翼的ai护。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来临的缘故,当不二有些冰凉的手指划过额头时,幸村嗅到熟悉的薄荷清香和更令人平静的味道,一如窗外又一个yan光明媚的天气,暖洋洋的让心灵都不由得愈发柔软。

这人啊,总是不知不觉间,就令人放松呢。

幸村点点头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是不二前两天从商城买回来的浅紫se睡衣,在衣摆边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紫罗兰。

洗漱完毕时,客厅的钟表已经要走过九点,幸村眨巴眨巴眼睛安静的坐在饭桌前,看不二在厨房来来往往忙活早餐。

他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想说他不需要被这样照料,想要他按照自己以前的生活节奏就好。

——不必如此迁就自己……

这样莫名其妙闯入别人的生活,就算总是笑得温柔的他,也一定觉得麻烦吧。本来只是想找他帮忙,想救回朝夕相处的小伙伴……

垂着脑袋兀自陷入难过的幸村没有注意到不二靠在厨房边,眼底闪烁着的担忧。

从不二将幸村带回来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除去刚来时濒临崩溃的情绪下,将所有委屈一gu脑儿发泄出来,其他时候的小孩儿安静的像个木偶娃娃。问什么都说好,玩具零食一概不要,即使等待总是无聊,也只摇头说这样挺好。

七八岁的年龄已经渐渐懂得生存之道,少添麻烦,沉默最好。不二无奈的发现,那个一周多前像只小刺猬似的小孩儿收敛了他的锋芒,陌生的环境里学着微笑。

他仍旧带着与生俱来的防御,好像接纳了所有人的关怀,却将一切可能窥视他内心的行为遮掩,将所有人推之门外。

这大约……是他过去遗留的,自我保护般的本能,即便小孩儿本身也许并没有意识到。

不二端出摆放jg美的小盘,金灿灿的煎蛋上用青菜和萝卜摆出大大的微笑。他想他真的需要做点儿什么,打开小孩子封闭的心扉。

在不二温柔的注视里,幸村小心翼翼的吃掉笑容,喝光杯子里的牛n。他也在考虑,在想如何告诉对方——请别对他这么好。

“jg市。”不二忽然抱起坐在椅子上沉思的幸村,将整个人都圈进怀抱:“听着,现在呢,小jg市已经是我的小孩儿了。”不二从上方直视着幸村的眸子,湛蓝的瞳se犹如夜空般深邃,又如清泉般澄澈。

“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的啊。”

幸村怔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不二眯起纯净如果雨后晴空般的眼眸。他并没有发觉他的愧疚在不二的眼里有多么鲜明,只感觉将原本无辜的人拉进危险的深潭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原本可以袖手旁观。

他原本可以坐视不理。

就算那样,他也没有理由去埋怨他,毕竟一路走来,这样的事简直屡见不鲜。

如今这人却说,对他好才是理所当然。

就好像那一纸证明,将两个原本毫无瓜葛的人紧紧束缚在一起,大一点儿要照顾小一点儿的,如同他原来对切原一般,不求回报,心甘情愿的付出——ai。

是不是说,他也可以像切原一样,对着他撒娇,被他保护?

幸村疑惑的眸光在不二温柔的笑容里逡巡,直到不二亲吻了他的额头,微笑着告诉他:“jg市有事要说出来哦,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不二r0u着他的头发,温和的声线犹如春天明媚的yan光:“你不说的话,我就没法知道我的小宝贝儿是不是开心,有没有不舒服,反而更令人担忧呢,对不对?”

在不二悉心的诱哄下,幸村微红着脸颊扭过头,声音有点闷,有点高兴,还有点害羞:“我没吃饱。”

不二愣了一下,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更加频繁的r0u弄幸村的脑袋:“这样就对了。”说着,像变戏法似的又端出一盘面包夹烤香肠,r白se的面包片上,是b之前更加快乐的笑颜。幸村想,这该是高兴的情绪吧……

终于吃掉早餐出门时,已经接近十点钟,不二犹豫了一下,决定带着幸村到附近商城看看,毕竟下个星期可能就不会这么清闲了,还没到小学的开学时间,幸村一个人在家里,大约也会无聊的吧。

牵着幸村的小手走在街上,不二一路寻思着该给小孩儿买点什么东西好。春天该穿什么衣服,小孩儿ai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玩具,有没有点儿ai好?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正打算询问时,才注意到小孩儿已经好久没什么动静了。

“呐,小jg市告诉我,又在想什么好吗?”不二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替小孩儿理了理衣角,这是原先他弟弟穿的小衣服,穿在幸村身上,有点儿大的样子。

幸村皱着小脸儿思考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你不上班的吗?我不用一直陪着也可以……”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不二不由失笑,耐心的将之前的话反复:“小jg市不是我的负担,知道吗?今天不上班是因为老前辈还没到,正式的工作要下周才开始,不是小jg市的原因,嗯?”

“是这样吗?”幸村似乎不相信,皱起眉一再确认。

不二笃定的点头:“我不会骗小jg市的,小jg市也相信我的,对不对?”

幸村歪头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嗯,我相信你。”

周五的商城b起双休日时少了很多人,没有拥挤的人群和聒噪的吵闹,两人十分悠闲的在货物架间穿来穿去。

幸村在不二的循循善诱下终于不再那么拘谨,好奇的四处张望。说实话,过去的几年里他几乎没有进过商城,这样开放的公共场所通常不欢迎衣衫褴褛的要饭小孩儿,保安或者警卫总是一见到他们就往外赶,有时候路上遇见,也只能远远的躲着人群。

他也觉得不满,生气,甚至愤怒过,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他们一文不值,被所有人唾弃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没有钱,也就没有人喜欢。

渐渐的,对于人们眼神里的厌恶,小孩子们也变得麻木。b起对别人目光的在意,活下去才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

“可以……可以要那个吗?”幸村忽然停住脚步,拉了拉不二的衣角,又觉得这样的要求有点儿任x,最终还是在不二询问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还好没听清……

幸村吐了口气,果然还是做不到理直气壮的要求什么啊。正兀自神伤的幸村回神时,不二已经离开他的身边走向他之前视线的聚焦点。

那是一副崭新的网球拍,幸村没有玩过,只是多次从街边路过,看到有小孩子在网球场里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就有些羡慕而已。

“是这个吗?”眨眼的功夫,不二已经将那副网球拍拿到眼前,正当幸村犹豫着要不要摇头时,不二率先开口:“呐,我会打网球哦,想不想学?”

幸村眼底倏然迸出光芒,惊喜的看着不二猛点头:“想。”

不二笑了笑,将网球拍收入购物车里:“喜欢,就大胆的说出来哦!”在得到幸村的保证后,不二相继又在购物车里添加了拼图,填se书,积木和ad钙n。

这事儿要慢慢来,不二在心里劝自己耐心一点儿,一面希望小孩儿不要总将什么心思都藏起来,一面又害怕太多的催促给小孩儿带来心理负担。

——小孩儿不好养啊!

心底苦笑一声,不二想起已经做了父亲的河村隆时不时的感慨,大约也明白了其中的辛苦。

直到回到家里,一路无话的两人莫名的陷入沉默,不二规整好买来的一大包东西,安静的坐在幸村身旁等待他的询问。

——从商城出来,就皱着眉一言不发……要让那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幸村完全放下戒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不二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孩儿终于开口说话:“为什么你没有住在第七大街呢?”既然,那么有钱的话。

听着问题,不二明显的一愣,开始回想是什么引发了小孩儿这样的疑问。继而想起在商城付钱时,小孩儿盯着他的钱包时古怪的眼神。

——大约在小孩儿眼里,有一个鼓鼓的钱包就是有钱人,而有钱人就应该住在第七大街吧……

不二笑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小孩儿鼓鼓的钱包里不止是钱而已。

“第七大街里住着的,是那些拥有金子和有能力炼金的人。”不二r0u了r0u幸村的头发,温和的解释道:“可我不需要那么多金子,也不热衷于炼金,我只要和小jg市快快乐乐的住在一起就好。”

“嗯。”幸村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其实没有听懂不二的意思,只知道不二话语里,是把他看得b金钱还要重要。

宁可和他生活在一起,也不会去第七大街,这对于彼时幼小的幸村宛如一颗定心丸。他厌恶第七大街,厌恶油嘴滑舌的人拖着大肚子在草坪上踩来踩去,压弯了他的小野花。

那些家伙从来不会道歉,不会耐心的和他说话,永远都是粗声粗气的趾高气昂。

只看过去就觉得反胃。

幸村撇撇嘴回想起那些人的嘴脸,幻想着一拳揍上去该有多么爽快。

如果有一天,他b他们还要有钱,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被欺负的感觉!

“呐,小jg市。”仿佛早已看穿幸村的想法,不二出声打断幸村的思绪:“忘掉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的快乐哦。”

将未来的目标定格在别人身上,总有一天会迷失自己。

第七大街是令人yan羡的天堂,也是纸醉金迷腐烂发臭的地狱。多少人一旦投入其中就无法自拔,锁在那间大屋里挣扎……

jg市,你要快乐哦。

不二拆开网球拍的包装袋,从房间里拿出草绿se的网球,朝幸村招招手:“呐,小jg市,一起去玩网球吧。”

被瞬间转移注意力的幸村没再去纠结第七大街的乌烟瘴气,将小小的手掌塞进不二的手心里——

只要相信就好,有他在的每一天,都会是yan光明媚。

网球场上,追逐着h绿se小球不断奔跑,幸村从没有一刻这样放松和快活,微笑逐渐变成爽朗的大笑。

不二隔着半人高的球网,也笑着想——

这样的笑容,将会是余下的生命里,最想守护的珍宝。

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却不多。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意无留。在这个纷扰的世俗世界里,能够学会用一颗平常的心态去对待周围的一切,也是一种境界。

——[希腊]柏拉图

春se降临的凯纳小镇是neng绿青翠的颜se,依依杨柳轻抚行人耳畔,微痒的轻柔触感,弥散出醉人的青涩芳香。

青石铺成的河边街道,晨雾空蒙,水汽弥漫,朝yan暖橙的金se光芒洒下柔和se泽,河面金光点点,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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