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变调的琴声】5
「你为什麽这麽晚回来?」
「跟你讲过多少次了,我去应酬。」
「去哪里?跟谁?」
「跟奥里亚集团合作的案子啊!你知道这间公司吧?」
「嗯,规模很大,你说你跟他们谈合作案?」
「对啊。」
「刘课长说你今天没有参与那场应酬。」
男人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畏惧的嗔怒:「你打电话给他?」
「怎麽了?怕我拆穿你吗?」
「你要我面子往哪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打电话到公司!你非要ga0到所有人都知道才满意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你和那个狐狸jg偷来暗去难道就不怕同事知道?难道就不怕面子摆不住?你敢外遇还不敢承认吗?」
「疯nv人!我真的受够了跟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想待就走啊!你就最好都去和那个nv人过夜,都不要回来了!」
「那就离婚啊!但你记住了,房子是我的名字,车也是我的名字,要走也是你走!」
陶瓷的碎裂声划过火爆的气氛,随之而来的是nv人的啜泣声和男人离去的脚步声。
小nv孩摀起耳朵跑上楼,跌坐在床边,下一秒,她用力撕破奖状。
她没有晋级全国赛,她没有拿到奖盃给爸爸看,她没有办法叫爸爸妈妈不要吵架了。
这次是痛醒的,一切并没有如我所期望的方向进行,睡眠终究只能供我短暂逃避现状。
爆炸般的疼痛在神经中肆nve,我努力撑开眼皮,透过窗帘缝隙透入的微yan得知时间,现在依然是白天。
我吃力地从床上起身,一个踉跄後又跌回被窝,好不容易站稳後,我决定就算竭尽全力也要去洗个澡,也许能冲散这可怕的疼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成功梳洗完毕,稍微人模人样了点。
手机上亮着一月二十四日,原来我又睡了一天,又糜烂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把手机充饱电後,我点开ig页面,试图与脱节的世界接轨,首页大多是同学们放寒假的出游照,或是学长姐庆祝学测结束的照片。
无聊透顶。
我叹了口气,就算自己在这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几天,一切还是会平顺地继续运转下去,所有人也还是依旧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我准备关掉手机时,萤幕忽然跳出一封简讯。
又是那个未知号码,先前我有注意到号码的主人每天都会固定打一通电话,一开始只将它视为垃圾广告,不过仔细一看,这两天倒是暴增了不少通,若只是一般广告,未免也太执着了一点。
而且,这是它叫救护车。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今天没骑车,我叫朋友来载你。」
「不用啦!」我才不敢坐陌生流氓的车,而且跟他非亲非故的,一直待在一起真的很诡异。但想一想也没办法了,最後只好退一步,「好吧,我自己走去医院。」
「我跟你去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彷佛失去了言语能力。
「免得你在半路昏倒,到时我又没完没了还得继续帮你。」他又恢复惹人厌的语气,催促道:「还不走?」
「欸。」
姜井衡没有转身,却还是停下脚步。
「真的?」
他没有回应,只是顿了一下,便迳自开门先下楼了。
我和姜井衡一前一後,隔着奇妙的距离走在街上,偶尔还得小跑才能跟上,我瞪着那双修长的腿,对他的厌恶又复燃。
他面对一个发烧的病人,甚至b他矮了一颗头又一段脖子,竟然还毫无自觉地跨大步伐。
「你看起来很狼狈。」他突然放慢脚步,这让我差点儿撞上他的背。
「g麽突然停下来?」
「你走路有点慢。」
「现在才发现?」我翻了白眼,但他直视前方,并没有察觉。
「我实在不习惯跟这麽矮的人一起走。」他调侃,也许想报复我不知感恩的语气吧,但我还是没办法对他和颜悦se。
「不用提醒我你nv朋友超过一百七。」这句话的语气b我预期的还要凶暴许多,我就不信他还能心平气和,那冷静的个x实在让人恼火。
「还记得我们的关系吧?是你需要我。」
我恨不得一拳朝他的脑g挥去,但我不仅无法反驳,论挥拳,我更是毫无胜算,姜井衡这位全校皆知的不良少年可是教官室和训导主任的常客。
还记得上学期午餐时间,我时常到辅导室销警告,每次经过c场,总看到一群男学生满脸不屑地在教官的督促下拔草,而他总是其中一位。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一个字都不回嘴,就这样保持沉默直到抵达b我想像中要近许多的医院。
照完x光,医生简单帮我的手做了些应急处理,便让我去和柜台约诊开刀的时间。
诊断结果果然还是必须开刀,记忆中从来没有进过手术房,医药费也贵得吓人,再说,这得耗上很长一段恢复期,就算原本就有心理准备了,我依然再次遭受打击,确定自己赶不上两个月後的南区决赛了。
而那位让人0不着头绪的姜井衡先生,两个小时前刚到医院时,就在病患等候区的墙边滑手机,一直到我看诊完毕,他还维持着相同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儿,让人不免好奇,那台手机有什麽能让他浏览两个钟头。
这可是连我都做不到的定力,稍稍推翻我认知中对於不良少年浮躁的既定印象。他的确没说错,我怎麽会认为自己知道他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离开医院,我觉得身t减轻了某种重量,不知是退烧药还是止痛药的功效,现在浑身舒畅多了。
瞪着路灯下那两道身高悬殊的影子,我决定打破这尴尬的静默。
「欸。」
「怎样。」
「你g嘛帮我?」这个问题我已经憋闷许久,按照逻辑,没有任何可能x能解释目前的状况。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然怎麽想都很怪,该不会是你nv朋友指使你来——」
他白了我一眼,阻断我的话:「我只是看不下去。」
「我才不需要你同情。」我呢喃道,「不过还是谢谢你,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批评过我的琴艺,曾当众让我难堪,我这人没什麽特se,就是b天蠍座还记仇。
被自己创造的尴尬气氛b得几近窒息,我赶忙道别,「好了,我家快到了,我自己走就好。」
「我没说过要陪你走回去。」
彷佛有人从後脑勺给我一记拳头,尝尽了恼羞的滋味,我的语气开始不耐烦,「那就快点滚,你真的非常讨人厌。」
「我家是同一个方向。」
「你……」我加快脚步弯过街角,半路还不争气地差点儿绊倒。
然而,在我进公寓的前一刻,我发誓我看见他……调头走了原路离去。
当晚到医院开刀,吃过药後,高烧就退了,因此一直到全身麻醉前,一切都还算平顺。
再次醒来时,我甚至忘却了患处的疼痛,只能说有了止痛药的功效,我现在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我望着窗外灰暗的y天,迎向我的尽是未知的未来,我的心像空中朦胧的云雾,尽是迷茫,失去这次的b赛机会,我的人生彷佛也失去了目标。
「你要我再相信你一次,我才付了这麽多钱让你去b赛!结果呢?你自己说!」面容憔悴却难掩美丽的nv人愠怒地吼着。
nv孩低头不语,双手紧紧握拳,右手心的银se项链深深刺入掌心。
「你保证你可以晋级全国赛,但你现在拿了什麽成绩回来?真的浪费我的钱!你明明知道光是照料我们的生活所需就快透支了,还y要参加什麽b赛!」nv人仍旧破口大骂。
「我已经够难过了!你——」
「难过?我就不难过吗?你怎麽就这麽不懂事?能力不足就不该逞强,什麽梦想?先吃得饱再说吧!」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到钢琴前,盖上琴盖,铺上布。
「你要g嘛?」nv孩震惊地冲到钢琴旁,甩掉那条布。
「我现在就要叫人来运走这台钢琴!我们需要的是钱!不是什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妈!不行!你不能把它卖掉!」nv孩哭倒在钢琴边,竭尽全力嘶吼着,「我求你!不要卖掉……」
「我要你彻底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梦,语宁,脚踏实地b较实在。」nv人说完便离开房间,手中那把手机的萤幕亮着二手钢琴店的电话。
nv孩无助的大哭,她的梦想没了,也失去了实现的机会。
除非,靠自己的力量。
失去b赛机会的这些天,我只要陷入沉睡,梦境就会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种种挫折,越是想埋进心底的记忆,更越是常重映,我怎麽也无法释怀手腕骨折的悲愤,重现的回忆如同火上加油,在燃起熊熊烈火的心中不断洒上更深刻的怨恨和无助。
只在病房待了一天,我便浑身不自在,如同被囚禁的牢犯一样面临着各种乏味。
陪伴我的只有梦醒後的後劲,不断轮回。
「吃饭啦!快看我们今天帮你带了什麽!这可是你妈熬煮超久的j汤!你要多吃补才会好起来!」
一对中年夫妇热情地走向隔壁床那位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不断关心着他的状况。
我强迫自己把头转回来,一丝苦涩从心中晕染开来。
差点忘了,我是整间病房唯一一个没有人探望的病患……
早上吃了护理师好心给我的面包後,我竟完全忽视了饥饿感,现在已经傍晚了,看来我非得去地下室的商店街买点东西,为了我的手腕,我得努力补充营养。
「我看你一直都没吃东西欸,你要不要吃一点?」隔壁床那个男孩突然转向我。
忽然有人跟我讲话,我脑中顿时空白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回话:「什、什麽?你说我吗?」
「对啊,妹妹,你太瘦了啦!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刚才带来j汤的妇人用担忧的眼神打量着我。
「不用麻烦的,谢谢你们!我现在正好要去买晚餐了。」我赶紧起身并不断道谢。
妇人依然客气地关心着:「真的不用吗?要吃饱才能赶快康复。」
「你家人都没来看你吗?你好喔!」妇人身旁的伯伯一语戳重我心中的痛。
「嗯,他们工作b较忙。」
隔壁床的男孩见气氛不对劲,连忙开口制止,「好了啦!爸、妈,你们不要再烦人家了。」
「什麽烦?我们在关心人家馁。」
「谢谢你们的关心,那我先去买饭罗。」抓紧时机,说完我便赶紧逃离现场。
一离开病房,我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我真的很向往那样和乐融融的家庭。
一个充满ai的家庭,似乎只有在我还没有记忆的童年时光里出现过而已,我对父母的回忆,从国小开始便只有满满的吵架、纷争,还有爸爸的外遇,爸妈离婚。
但也就是因为对家庭的麻木,我才能心无旁鹜地练琴。
「孙语宁?」
我蓦然抬起头。
「林焕宇!」我已经差不多和学校脱节了,没想到还能在校外遇见他。
自从林焕宇帮我找到钢琴,我对他不太友善的的送礼嘛。
看着他俩的甜言蜜语,心情竟然不自觉舒畅了许多,我甚至差点忘了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
上课钟响,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我开始有些不安。姜井衡该不会翘课吧?我可是特地跑来这里找他呢。
「已经上课了欸,他们老师也来了,语宁,我们要继续等吗?」俞恬拉拉我的衣角。
话刚落下,我就看见他了,和一群看似酒r0u朋友的男生边嬉闹边从楼梯走下来,庞大的阵容十分震撼,少说有十人,队伍中我唯一认得的就是吴茗旭。
姜井衡看见我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收起笑容,和我擦身而过,我急忙转身抓住他的手肘,动作一下,他的朋友们开始起哄,有的撞了撞他的腹部或x膛,有的则是不断挑眉,更有的直接吹起口哨。
「我有话跟你说。」抛开那些起哄,我坚定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眸,希望他能明白,我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不语,但转身对他的朋友骂了些脏话,并说:「进去上课啦。」
所有人果真进教室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到底是什麽黑帮制度……
我转身对俞恬说:「你先回教室好了,我这节翘课。」
「好。」她会心一笑,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