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同的他(二)
阿觉只发了会儿呆,梁苏便已经将鞭子拿了过来。
一条做工繁复的软鞭,手柄上刻上了盘旋的蟒,通t漆黑,夜se里泛着森森的冷意。
沈恙捏着鞭子掂了掂,而后走到那g0ng婢面前,随意笑了下,没看他怎么动作,空气里已传来破空之势,鞭子便已落到了那g0ng婢身上。
g0ng婢立刻疼的sheny1n出声。
阿觉瞧着,觉着虽然被ch0u的不是自己,但自己起了满身的j皮疙瘩。尤其是沈恙脸上的表情。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即使是像往常那样笑着,可是,眼底翻腾的杀意却几乎让他成为鬼魅。
阿觉看着g0ng婢在他的鞭子下ch0u搐哭泣,看着他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手里的鞭子扫在她的脸上,沈恙嗤笑一声,不冷不热地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受谁指示。”
那g0ng婢只是摇头,哭的撕心。
片刻后,沈恙像是终于耐心告罄,不耐地起身,厌恶之se跃然于眼底。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受容贵妃差使,给小姐下毒,再栽赃太子殿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g0ng婢眼中浮起震惊。
沈恙脸上的笑意彻底剥离,看着她时的表情犹如修罗,冷漠道:“你真以为我看不透你主子的那点技俩么。你知不知道啊,本殿下,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了,就你给小姐下毒这一条,就足够我将你千刀万剐了呢。嗤,怎么办呢,你这么一心求si,我倒不好意思不成全你了。”
那g0ng婢此时终于防线全线崩溃,恐惧地摇头哭喊求饶:“殿下,饶命,饶命,奴婢说,奴婢全都说!”
“晚了哦。”沈恙闲适地掀起凤眼眼尾,“你,没,机,会,了。”
“梁苏,拖下去。”
沈恙抬起步子,转身朝正殿卧室方向走去,又在拐角停了下来,同阿觉对视。
阿觉的眼睛很大,是标准的杏眼,亮起来的时候极易令人为其中的光倾倒。
她穿着简单的里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大袄,脸se发白,不知是动的还是先时疼的。她看着沈恙,没出声,看不出她是怎样的情绪,但眼睛里也没有令人生热的光。
沈恙眼神深了下来,眸se不明地瞧着她。
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之中。
连小施都觉得两人间气氛不对,忍不住拉拉阿觉的袖子。
少时,阿觉忽然率先朝前走了一步,靠近沈恙,在他x口前半步停下,一个极度亲昵的距离。
她说:“哥哥。”
沈恙眉眼微动。
她的眼睛骤然生动起来。
“你刚刚,好帅啊!”
她径自扑到沈恙怀里,小家伙儿个子只到他的x口,扑人的力度倒不小。沈恙被她扑的猝不及防,还愣了下。
搂住她的同时低头看向她,看到她满目星光,亮的滚烫。
还未等沈恙说话,阿觉又说:“天哪,我好喜欢哥哥呀。”
一旁的小施:“……”
她才该喊天哪吧……
亏她还以为自家小姐看到沈恙辣手摧花有点无法接受,结果下一刻他们小姐就对人家满心崇拜……
她叹气,倒也是,小姐一夕之间陡生那么多变故,再怎么样,也再无可能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了。这点程度,远不至于。
阿觉扑完了沈恙,又被沈恙抱着去了卧房。
阿觉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她说完喜欢,哥哥好像,有一点点激动?
沈恙一直都是一个淡定到不是人的人,无论是什么情绪,都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极温软似的,就连阿觉现在觉得他激动,都只是一种直觉。
觉得他好像,很开心。
所以连搂着自己的手臂都是用力的,好像是,得到什么珍宝,所以想藏起来,不想给任何人,只能是自己的。
阿觉看着他将自己放到床上,又低头吻自己的额头,眼底除了笑意分明没有任何情绪,阿觉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珍惜。
阿觉是从这一刻开始,突然就想知道,沈恙,她的哥哥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应该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容貌出挑,才能出se。他应该是天上的太yan,可望而不可即,看久了都令人生畏。
可为什么越相处,阿觉却越觉得,所有对他的印象应该都是错的,假如他是太yan,也该是千疮百孔的太yan。
阿觉被沈恙搂着睡了一个晚上,之内了!
孙大人虽然严厉,但下课从不拖堂,极重视时间观念,时间一到便让众皇子公主们滚蛋。
梁苏临时替沈恙办事去了,暂时过不来,索x阿觉来时记了下路,不至于迷失方向。
上京大雪下了好几日,此刻却已经停下来。
天气y霾,但始终未有新雪。
阿觉喜欢梅花,沿着g0ng巷一路走进御花园。
御花园偏角种了大片红梅,簇簇如火,明yan动人。
阿觉站在梅树下发了会儿呆,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梅花上的白雪,凉意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在想的,是梁苏送她来时说的话。
彼时她问——
“哥哥终日咳嗽的病,是不是同容贵妃有关。”
梁苏静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
但其实,答案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所以,身为母亲,却能置亲生儿子的x命于不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恩宠吗?
说到底,阿觉总归还小,她不懂,她想不通。
正出神,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少nv娇俏的玲珑笑声,紧接着,她的头就被一颗雪团子砸中了。
直接把她从思绪里砸醒了。
阿觉0着被砸了的额头懵然转身,刚好瞧见一个身着月白se雪纺纱的少nv带着几名内侍g0ngnv从御花园正门七拐八拐拐进来。
这少nv阿觉认识,恰是刚刚同她一道上课的五公主,沈思。
沈思身旁的小太监手里还捏了个雪球,见她转过身来,沈思傲慢地一抬眼,嗤道:“呀,不太好意思,刚刚砸到你了。”
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但她是公主,阿觉只好行礼:“参见五公主,不妨事的。”
沈思切了声,“我自然是知道不妨事,所以随口说说而已,你真的觉得我会对你不好意思?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呢。”
阿觉抿了抿唇。
沈思撇嘴,眼底的嫌恶几乎遮不住:“司空觉,你不过是父皇和贱人生的私生子而已,竟然也敢和我们平起平坐来上书房上早课?你可当真是同你那母亲一般的不要脸。”
阿觉骤然抬了眼,因为行礼半弯着的身t也渐渐直了起来。
阿觉和沈思并无深交,也无冲突,在此之前不过是陌生人,阿觉对待外人,通常礼遇有加,被教养的一身大家风范,故而温和,可现下她已经侮辱到娘亲身上了,她实在没必要再温和下去。
阿觉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身世如何,知道母亲为何一定要赴si,知道当今圣上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怎样的感情又对自己是如何愧疚。
一个男人的愧疚,可以绑住这个男人的一生。
即使阿觉如今在这同沈思起了冲突,沈睐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她这一边。
阿觉敢赌。
阿觉脸se骤然冷下来。视线微冷地落到沈思不屑而轻狂的脸上:“哦?也许五公主说的没错,那么阿觉想请问,五公主您,除了生在皇家,母妃是高贵妃之外,又有哪点b得上我母亲,”靠近她半步:“又有哪点b得上我?”
她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也平缓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直白又挑衅,每一个字都足以点燃任何人的怒火。
何况是沈思。
外界盛传,当今天子子嗣无数,除开已封王的沈忑之外,最无脑者,当属这五公主沈思。
沈思貌美,却也愚蠢,自小便是惹祸jg,但因为是沈睐的,然后回来念给母妃听。母妃也有所回馈,总会在他念完今日所学内容之后温柔地抚0他的头,称赞他是自己的骄傲。
那个时候的他,纯粹又单纯,会跟着内侍一起去踢蹴鞠,会胡闹,会对所有事物保持好奇。是所有孩童最快乐的模样。
而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他八岁那年。
八岁生日当晚,他吐血昏倒,半梦半醒间听见太医同母妃说,每日膳食中的慢x毒药不能再继续,否则沈恙将x命不保。
才八岁的小孩儿,得知原来自己的母妃并不ai自己,自己身t每况愈下,是因为母妃日日都往自己的膳食里下慢x毒药,可笑他还以为她有多心疼自己。
他痛的肝肠寸断,几乎生生痛醒。
又是一场吐血完毕,他忧心过度,伤了脾脏,从此落下病根儿,身t孱弱,浑身冰凉,年年咳嗽,终日不歇。
自此,那个纯真快乐的沈恙,si在那场大病中,被八岁过往的大雪埋葬。
沈恙很少会和人说起以往,就算是同他关系好到如同沈恣,也是目睹他惨烈的过去,主动选择同他站在一起。
他说的很慢,甚至很多细节都一一隐去,只是说明自己咳嗽劣疾的来源,仿佛自己并不在意。
可阿觉窝在他的怀里听完原委,却忽的,自己落了泪。
她在替他心疼。
沈恙低头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笑了下:“宝贝儿,我早就不在乎了,不用觉得我可怜。”
阿觉使劲摇头,握着他x口的衣服哽咽:“不是的……哥哥,我很疼。”
心口疼。
她小小的身躯紧贴他的x膛,即使穿的再厚,他的身t依然冰冷,可阿觉自小t温偏高,可以成为他的温暖。
“哥哥。”阿觉闷闷地说:“我在心疼。”
除夕一过便是沈恙十七岁的生日,过了十七,沈恙便要开府封王,自立门户。
除夕皇g0ng里热闹了好几天,上京城内也日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沈恙借着自己生辰的由头请沈睐恩准自己带阿觉出g0ng。
沈睐允了。
阿觉多日不出g0ng乍然出来自是十分开心,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玩儿,觉得有意思,想买。
沈恙也惯着她,她想要什么,看上了的一律买给她。
阿觉拉着他的手一路蹦哒,明明才到他x口的小家伙儿闹起来却b他还要欢,可是惯着她的感觉又让沈恙无b享受。
阿觉出g0ng之日开心了一整天,临回g0ng前都还意犹未尽,拉着沈恙讨论两人刚刚看过的戏,说想学了日后唱给哥哥听。
结果刚走到一条巷口时却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阿觉没撑住,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又被沈恙一把揽进怀里。
他们抬头,才在巷口逆光处看清来人,是大皇子,沈忑。
沈忑已经年满二十,早自立门户出g0ng了,故而阿觉也在皇g0ng待了许久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只是她虽没见过沈忑,沈忑却是从自己母妃高贵妃和小妹沈思嘴里听过她的名号。
沈睐的私生nv,心机不凡,城府颇深。
沈忑此番并不是有意找上来,但既然撞上了,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好好借题发挥。
沈忑嗜酒,方才又喝过不少,刚好借着醉酒由头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殿下!”皱着脸看向两人,不耐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弟啊?怎么,带着新买的妞出来逛街?”
又看向阿觉,故意露出一个油腻至极的表情:“哟,年龄这么小啊?我倒是不知道,三弟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喜欢玩儿小nv孩儿啊?这小丫头看着挺水灵,不然,大哥我和你换?”
这已经开府出g0ng的大皇子沈忑,阿觉倒是略有耳闻。嗜酒如命,草包一个,最是不讨皇上欢心,偏偏同他妹妹一样的心x,都喜欢惹事。
阿觉蹙了蹙眉尖,假装没听到他的粗鄙之语,不说话。
沈恙握着阿觉的手,眉眼神情淡淡的:“看来大哥今日心情甚好,所以饮了不少酒来助兴,助兴是好,只怕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会误以为大哥你不务正业,怕是不好了。大哥,臣弟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便多留,先告辞。”声音淡的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威胁。
说罢牵着阿觉回了g0ng。没管沈忑难看的脸se。
可刚回g0ng不久,梁苏忽然来秉,说是外界忽然流言四起,称,三皇子沈恙,如今养在身边的小nv孩儿,会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而当晚,沈恙被沈睐传进御书房,一捧折子便砸向他的头顶。
“放肆!”沈睐咆哮:“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还记不记得,阿觉她是你妹妹!”
…………………………………………
狗男人沈恙:哦,是我妹妹又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得被我骗shang。
某欢:???[黑人问号jpg]你不怕被蠢货沈睐打si么?
沈睐:???当着我的面说我是蠢货你不怕被我打si么?
当今圣上沈睐,三十岁登基,如今已经在位十五年。
前十年功绩虽不突出,但好歹不昏懦。安安静静过完平庸的一生便是。
但是这后五年……
算了,不提也罢。
只能说,年纪大了,头脑也会不清醒吧。
沈睐本就不算什么明君,如今头脑不清不楚的,又对上阿觉的事情,更是容易听风就是雨。
沈睐咆哮了几声开始猛地咳嗽,边咳嗽还要边继续咆哮:“沈恙!你好、你好得很!”
沈恙被折子砸了也并不恼,只是跪在一旁慢悠悠地瞧着他。他并不说话,像是同他已无话可说。
沈恙的态度如此挑衅,沈睐本就在盛怒之中,此刻更是恨不得将其扒皮ch0u筋。
“沈恙,你言行无状,心术不正,不配再教养小姐,即日起,小姐交由高贵妃抚养,三皇子沈恙,禁足半月,罚俸一年。”
“滚。”
沈恙出了御书房,抬头才发觉天边已经起了月亮。如此天气,月亮却白而亮。
他走的慢,梁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身形瘦削,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羸弱不堪。
梁苏道:“殿下,现下您待如何?”
沈恙喉间发痒,没忍住轻声咳嗽,他随意道:“从前如何,现下便依然如何。名不正言不顺,他也只能禁足,不是什么大事。”
梁苏静默了一下,才说:“那,小姐呢?”
沈恙步子顿住,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那轮圆月,忽然开口发问:“梁苏,你猜,这件事,背后是谁主使的?”
梁苏平静道:“谁受益便是谁主使。任谁都看的出来皇上对小姐的感情,谁拿到小姐的抚养权便可得许多好处。”
沈恙哼笑了声,极致懒散的语气:“是啊,所以她有多急不可耐。”
静了下,又忍不住笑着喃喃:“童养媳。”
还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