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火葬场
面对倾诉爱语的姜宸,沈歆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寝宫里肆意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沈歆笑得肩膀都在抖动他指着自己对一脸茫然的姜宸道:“你爱我?”
姜宸眼眸如同被惊动的小兽,看上去有些慌张又有些纯洁,就如同他青涩又浓烈的爱,其实他也才二十岁出头,比沈歆真正的年纪还小三四岁。
沈歆问完不出意料看见姜宸红着脸点了点头。
一种可笑荒谬的情绪浮上心头,沈歆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杀了云琮?为什么要灭了庆国,为什么要对我用刑?为什么给我下药?”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如果姜宸是对待仇人,沈歆还可以理解,但姜宸说爱他还伤害他,他就不能理解了。
沈歆直视姜宸的眼睛,轻声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就在刚刚还以为沈歆不是云骄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的姜宸,被沈歆的话震惊在原地。他看着沈歆突然明白过来,眼前人是他已经被抛弃过,被折磨过,被辜负过的爱人。
所有的伤害不会轻易被弥补,甚至不会被原谅,沈歆说不爱他了,是因为真的没有爱过他,他不会原谅自己。
脸色惨败的姜宸喉咙干涩到说不出一句话,往事一件件掠过脑海,一幕幕画面都放大几乎挤爆他的眼球,回想起沈歆含着泪求他饶过自己的眼神,姜宸被刺到一般,瑟缩一下。
他声音沙哑:“那时我还没有真正爱上你,我会补偿你,我会永远爱你……”
他徒劳地一遍一遍说着,说到最后已然失声,接近哽咽。心也一点一点沉到海底。
爱意汹涌的尽头是悲哀满地的碎玻璃。
一切都来的太晚了,沈歆也是,爱情也是。
沈歆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好冷,你抱抱我吧。”
被折磨到神情恍惚的姜宸一呆。
沈歆垂目,尽显温情脉脉之感,又重复道:“我好冷……”
说着他主动将手臂抱在姜宸的脖子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这是被原谅了吗?巨大的惊喜砸得姜宸表情一片空白,他像喝酒喝断片了的人一样,整个人都飘飘然然。
就在姜宸被狂喜冲昏头脑的时候,沈歆手指动了动慢慢举起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簪子。
宫女把他打扮得像个成婚的女子,发髻都挽成女子样式,上面插了一些固定头发的簪钗。
简直就是耻辱!
与此同时姜宸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不远处胸膛都没有起伏的尉家兄弟身上,肩膀和手臂伤口的疼痛又清晰起来,他的目光渐渐凝固……
沈歆心如草木,擅长虚与委蛇,最是无情。
意识到沈歆又在逢场作戏的姜宸惨笑着,捉住沈歆拿着簪子要刺进他脖子的手。
姜宸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沈歆:“我该如何面对你?”
沈歆语气淡淡:“你死了我就原谅你。”他必须杀人以祭奠所有的痛苦。
姜宸眸底是晦涩顽固的灰,语气温柔:“朕偏不如你愿,朕要同你情深意长,长长久久过完这一辈!”
沈歆表情瞬间扭曲。
外面传来厮杀声,有人在殿外喊话。
“容玉带着叛军造反,已经攻入皇宫!”
姜宸也不管,眼里只有沈歆,甚至不看一眼外面的叛乱。
沈歆听到外面的吵嚷心里顿时一喜,大呼起来!
“容玉!”
姜宸气个半死,眼神凶恶起来,伸手去捂沈歆的嘴。
“沈歆!不准喊别人的名字!”
沈歆伸手去扳开姜宸捂着自己嘴的手。
姜宸干脆低头狠狠亲在沈歆嘴唇上,却反被逼急了的沈歆反咬一口,嘴唇被咬出一个口子。
吃痛的姜宸捂着自己渗着血的嘴,呆呆看着身下狼狈不堪喘息的沈歆。
这是沈歆正文完
姜宸看着一脸认真的容玉,嘴角勾出嘲讽的冷笑。
“那你知道你现在所效忠的人并不是云骄吗?”
姜宸不信鬼神,自然不会想到什么借尸还魂,他只觉得是真正的云骄已经不知所踪,自己所爱之人或许被人利用或者被人胁迫才冒充云骄。
他也看出容玉对沈歆怀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情愫,一想到如此,姜宸的五脏六腑被牵扯得生疼,是那一晚吗?自己把沈歆当成云骄下药送给容玉………
沈歆缩成一团,不敢去看容玉的脸色。
对呀,即便身体是云骄的,可自己的灵魂总归不是。
容玉想要保护的人是云骄才对……
容玉眼睛微睁,有些错愕:“你在胡说什么!”
姜宸将身后缩成一团的沈歆扯出来逼沈歆直视容玉。
“说你不是云骄!”
可倔强的沈歆偏不如姜宸愿!咬着牙道:“我是云骄!一直都是!”
容玉拔出剑,剑指姜宸,温文尔雅的君子咬牙切齿道:“放开他!”
姜宸松开沈歆,已提着王剑,一步一步下阶。
他大笑道:“来吧!赢了我,他就是你的!”
俩人相对而立,争锋而对,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见姜宸带着杀伐之气而来,容玉制止了想一拥而上的手下们,他目光坚定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沈歆看得目瞪口呆,急忙朝容玉大喊:“容玉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情肯定是一起上,赶紧杀了姜宸。
“陛下恕罪!我容玉还没有卑鄙无耻到与一个受伤的人决斗还需要旁人帮助!”
容玉清澈的目光反而是让心急如焚的沈歆说不出来话。
姜宸在刚才和尉长林他们决斗中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喜服已经血迹斑斑。
沈歆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觉得容玉是知道现在不是讲道义的时候,所以他不知道容玉为什么执意和姜宸决斗。
看着沈歆关心容玉安危,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一刻就输得一败涂地的姜宸惨笑着举起剑。
毫不退缩的容玉迎着剑锋而上,他武功不如姜宸,不过姜宸此刻受了伤,俩人相对厮杀,一时间胜负难解难分。
两名宫装女子趁乱闯进殿中,看见里面的情况大惊失色。
容湘着急道:“我哥打不过他的!”姜宸的剑术比容玉好很多。
之前她给沈歆换好喜服后,偷跑出来找云汐帮忙劝阻姜宸,途中遇见乱兵躲了一阵子,所以来得晚了。
而云汐手中握着提了一路用来防身的长剑,面对眼前的场面又踌躇起来,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经历了那么多,理智告诉她是应该帮助容玉的,可很多无论是美好还是痛苦的记忆瞬间掠过云汐的心头,让她难以割舍,下定不了决心。
沈歆眼睁睁看着姜宸血越流越多也越来越疯狂,容玉逐渐被压制,身体多处都被刺伤,姜宸更是如血海里捞出来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
眼看姜宸将剑刺向容玉的胸膛,而容玉因为牵扯到伤口的动作越来越慢,沈歆惊慌失措,只是他现在虚弱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手持利剑还在犹豫的云汐尖叫道:“云汐!杀了他!”
这句话是沈歆用尽全部力气几乎撕心裂肺地吼出来的,姜宸听得明明白白,动作一滞。
云汐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姜宸的背,终于她举起剑狠狠刺了下去!
利刃没入温热的肉体!
姜宸想笑,却再也没有力气扯动嘴角,嘴角不断涌出血液。
整个世界一下子无声寂静,人潮一下子远离他,缤纷的色彩苍白凋零。
他失去所有的光,世界又成了黑的。
好冷……他发出无声的长哭,他还是失约了,无法和沈歆永远在一起。
云汐怔怔松开剑看着姜宸倒下,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双手,紧接着她踉踉跄跄跑向沈歆,然后扑进沈歆的怀中大哭起来。
“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地将脑袋埋在沈歆怀里,沈歆犹豫了一下,伸手抚摸她的发髻。
“没事了,妹妹……”
容玉走向沈歆,他受了伤身上也沾了血,不敢去碰沈歆,怕弄脏了沈歆。
沈歆却以为他在意之前姜宸的话,刚想自暴自弃说自己的确不是云骄。
容玉将委屈的沈歆揽入怀中,叹了一口气:“不用解释了,如此相差甚远我早该意识到……”
没等沈歆反应过来,他轻声道:“我好想你……”
沈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在一起……”
完结章
云琮对沈歆是彻底绝望了,自那句惊天动地的“予独爱莲”后沈歆行事越来越荒唐,和年轻臣子厮混。
他不是没想过办法,甚至想过给沈歆强行娶妻。
沈歆也是被老爹折磨得不轻,明明都知道自己和容玉在一起,还非逼自己娶容玉的妹妹容湘。
被逼急了沈歆开始闹绝食,差点没把自己饿死,这场闹剧才落幕。
云琮不想把太子逼死,一跺脚一咬牙,重新选妃,给自己选!
真应沈歆之前说过的老话,大号养废了只能养小号了。
云琮甚至考虑过让云汐将来的孩子在沈歆百年后继承皇位,可云汐也不听话,比沈歆还有主见。
云琮含泪充盈后宫。
…………
“父皇明明不过四十岁,却一直孤零零的,我都心疼他。”沈歆咬了一口容玉递过来的水果,清甜在口腔里蔓延,他满足地眯上眼,狠狠饿过一回后他每次吃东西都有幸福的满足感。
容玉弯着眼睛:“父亲打听到消息,我的妹妹也被选中入宫了……”
沈歆大惊,顿时被呛到,咳嗽得脸都红了:“咳咳,容湘要成为我父皇的妃子?!”
容玉摇了摇头:“不是,容湘早许给了曲家,她快出嫁了。是我另一个妹妹,她是父亲的妾室所生,性子温柔乖巧,她曾见过陛下,是自己要求参加选秀的…………”
容玉出身钟鸣鼎食的世家,族群庞大,他光嫡亲的兄弟姊妹就不少,更别提庶兄弟姊妹。
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容丞相,沈歆憋着笑:“没想到你父母还挺厉害,生了那么多。”
这个时代娱乐匮乏,有钱人无处消遣,可不就只能关门造娃。
容丞相的妾室不多,耐不住容雅生育能力强。
容玉显然不能被开这样的玩笑,涨红了脸,羞得几乎要掩面而去。
沈歆伸手折下床边小柜子上花瓶里摆放的一支海棠,又拽住几欲落荒而逃的容玉衣袖,嘴里叼着海棠的枝凑近容玉的脸,海棠的枝条不长不短,枝头上娇艳欲滴的垂丝海棠,妖艳的粉红色在花瓣上层层渲染,无比风情。
就在容玉以为沈歆要亲自己而慌乱羞涩之际,沈歆偏过头微微避开与容玉的正面相对,在容玉几乎擦肩的距离,枝头上的海棠花轻轻碰上容玉的唇。
这若即若离的距离,极度暧昧又极度浪漫。
沈歆半开玩笑着撩拨道:“不知容公子能否让我怀上,也省得我老父亲操心。”
容玉抱起沈歆往床榻上走。
………………
沈歆的节操是一点一点没的。
他和姜宸尉晚叶尉长林三个都厮混过。
虽然是酒后乱性,但沈歆也不讨厌他们,还想着重用他们。
所以沈歆白天把他们当臣子,晚上把他们当妃子,只不过他是被压的那个。
容玉虽然是醋罐子,但容家家教甚严,见容玉和沈歆在一起后就把容玉往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方向培养。
建设理想国之路漫长遥远,沈歆没有节制的玩了一段时间,痛下决心开始禁欲,他揉着因为有些肾亏而酸痛的腰肢,劈头盖脸地挨个骂人。
直到轮到容玉时,沈歆才歇了火气,和颜悦色道:“听说容湘最近生了一对龙凤胎,今天要带着孩子回来省亲,我和你一起回家去看看……”
尉长林不服气:“明明容玉也缠着你行床笫之事,你怎么不说他?”他嫉妒了,坏事都是一起干的,怎么就容玉不挨骂。
尉晚叶手臂捅了捅他,低声道:“你打不过他,别惹事。”沈歆对容玉的偏爱是众所周知的,尉晚叶心里再发酸,也只能接受。
他目光转到姜宸,看见姜宸语气无比自然地插入沈歆和容玉的谈话。
姜宸一脸怀念道:“没想到容湘都生孩子了,我还记得幼时她追在你和容玉身后的样子,个子小小的,像个矮冬瓜。”他和沈歆容玉一起长大,自然接触过容玉的妹妹。
沈歆听了,也唏嘘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姜宸趁机道:“好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比谁都暴躁。”
沈歆自然而然道:“我们当然要一起去,这样你就可以看见她。”
就在尉晚叶尉长林失落无比,觉得被沈歆扔下时。
走到门口的沈歆回头看他们,皱眉道:“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想去吗?”
两兄弟反应过来便一笑,跟随上去。
几人同行,彼时外面的日光热热烈烈,时光无限美好。
平行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沈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正踩着一个少年打算解裤子准备往人家身上撒尿。
那少年看起来十岁左右,身材瘦弱鼻青脸肿,眼眸沉沉,直直盯着沈歆。
一脸懵逼的沈歆还没反应过来,穿着龙袍的皇帝急匆匆跑来,开始训斥太子越来越顽劣,做事越来越过分,这样欺负别国的皇子。
这些话沈歆都没有听见进去,浑浑噩噩拔腿就跑,他要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他就不小心掉湖里了。
还是那个被沈歆踩在脚下的少年反应快紧跟跳下去湖,把沈歆捞上来。
跟上的皇帝老爹看着浑身湿漉漉昏过去的沈歆又是担忧又是生气,他以为是孩子气性大,受不了委屈才跳湖,怒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沈歆是跑太快没刹住脚步一头栽到湖里。
落了水的沈歆病了几天,才好起来,同时他也有了之前的记忆,知道自己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了庆国的太子云骄。
沈歆心情很不好,他不想当什么太子,他想回家。
宫人端来沈歆的汤药,大抵云骄的脾气不太好,沈歆说想自己喝药不需要宫人喂,宫人误以为自己得罪了太子立马就跪下求饶。
沈歆吓了一跳,自己也没说什么呀,此刻正逢公主云汐来探望他,还是云汐主动接过药碗,让宫人退下。
沈歆看着一个小妹妹端着药碗要给他喂药,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会喝,不需要人喂。”
他都二十六岁了!
云汐不说话,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沈歆。她年纪不大,八九岁,长得粉妆玉琢,可爱娇俏。
沈歆却被小云汐萌到,他家之前就他一个孩子,沈歆一直就想要一个妹妹,直到他穿越过来的前几个月,沈妈作为高龄产妇生了一个女婴,沈歆高兴得不得了,给小妹妹买了不少漂亮的小裙子,可惜没看见妹妹长大一点穿上,就来到这里。
于是他乖乖喝云汐喂过来的药,心里终于开心一点了。
他看过自己的脸,和自己少时的一模一样,沈歆有些怀疑自己是身穿。
刚喝完药,皇帝云琮就来了,看见云汐也在,皱着眉道:“你怎么也来了?快回去。”
云汐红了眼眶,跑开了。
“她是来关心我的,你怎么这样把她赶走啊?”
沈歆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他爸就很疼他的小妹妹视为掌上明珠,怎么这个皇帝还重男轻女?
云琮一顿,语气微微软和一些:“她身子弱,别染了你的病气……”他其实是关心云汐,只是很少表达出来,甚至完全不说。
沈歆有些奇怪看着这位想亲近女儿却胆怯的父亲。他后来才知道云琮因为当年妻子生云汐难产而死,心里面对不了云汐。
担心伤孩子自尊的云琮扭扭捏捏半天,才说自己要给太子找个太傅,教育他。
“朕之前太娇惯你,现在你该长大了,要慎养你的德行,跟太傅学治国理政的道理,以后庆国才不在你手里败掉。”
沈歆傻眼了,他去年才考研上岸,结束近近二十年的学习生涯,才当上老师,准备教育祖国的花朵。
怎么又开始学东西?!
然云琮决心已定,沈歆欲哭无泪。
同时云琮说要给沈歆选一个伴读,时时督促他。
沈歆对自己将来的小伴读不感兴趣,只是问自己刚穿越过来正欺负的小少年情况。
云琮黑了脸:“他来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针对他,朕打算让他搬宫外去住,但是他拒绝了。”云琮也不明白那敌国质子心里什么想法,他怕太子把人玩死,结果人还眼巴巴粘上太子不肯走。
沈歆:“啊?”
姜宸既然想留在沈歆身边,云琮一想干脆就让姜宸和沈歆一起读书。
导致沈歆再见到姜宸一直怀疑姜宸有受虐倾向。
而且沈歆觉得姜宸很奇怪,很沉默,时常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害怕,又想靠近……
太子侍读容玉就正常多了,虽然也年少老成,但脸皮薄,年纪比他大一轮不止的沈歆就喜欢逗他,看着面红耳赤的容玉就觉得特别好玩。
妹妹云汐也是很可爱的小家伙,表面淡然冷清,实际上也脆弱。
一次云汐偷偷哭让沈歆无意间看见了,沈歆追问后才知道云汐的生日快到了。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宫中从来不给云汐庆生,只有太子的生日才大操大办。因为云汐的出生是伴随她母亲的死亡,云汐每年生日那天云琮就格外伤心,没有人愿意触霉头说该给公主庆生。
沈歆也顾及难过的云琮没有提起,云汐生日那天他偷偷带着云汐出宫玩,云汐的生日逢庆国的花灯节,沈歆带她看河边飘流的花灯,还买了好多漂亮的花灯给云汐,让云汐在花灯上写上心愿。
彼时一盏盏漂亮的花灯铺满整条河面,载满无数美好的心愿,流动着如同夜空之上璀璨的星河。
河边游人如织,熙熙攘攘,沈歆蹲在青石板上一边数着河灯,一边轻声和云汐说了一句“对不起”。
云骄是个熊孩子,沈歆知道云汐曾经总是被云骄欺负针对,他希望云汐能开心一些。
满河的烛火映在云汐的眼中,照亮她沉寂的眼底。
她浅浅笑了一下。
沈歆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来的这个世界很眼熟。
当时夏夜清长,满地的清辉,失眠的沈歆持着烛火与容玉同行。
其实沈歆也知道如果自己去找姜宸,让姜宸深夜陪自己出来散步,姜宸肯定不会生气,但沈歆还是想见到容玉。
好在容玉也没有生气,反而披上衣服出来。
东宫有长满竹柏的小径,竹叶潇潇,月华倾泻,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两人踩着树叶的影子,缓步而行,轻声细语。
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容玉的目光有意无意总是落在身侧之人,沈歆若是看他,他便移开目光,耳朵却热了。
沈歆抬头,看见漫天的星河,便高兴得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给容玉看。
“我幼时总能看见北斗七星,却不识它,只觉得这连在一起的勺子形状星星很特别。”后来沈歆的故乡大跨步进入现代化,光污染让城市中的人很少看见满天的星辰。
容玉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他虽然不明白沈歆的喜悦,但也为沈歆的开心而感到开心。
两人互相一笑,长夜温柔又宁静。
笑着笑着,沈歆表情一点一点空白,呆若木鸡地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这里为什么会有北斗七星?!
他语气有些颤抖问容玉:“你知道庆国之外,四方都有什么吗?”
沈歆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起很多片段,
这个世界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有四季春冬。
看上去觉得很正常对吧,但沈歆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天文特别着迷,如果这个所谓的异世界不是地球,它为什么会有像月亮大且质量相同的卫星?为什么定标在离太阳不近不远的地方发育出文明?
更离谱的是这里有北斗七星!
容玉没有察觉沈歆脑海里席卷的风暴,开始给沈歆科普:“天下之广,尚且不能探明,庆国居中土,为天下中心,北方是庆国,北方之极是峨峨冰雪,西方之害,是千里流沙,五谷不生,东方之极是无边的海,南方之极是密林沼泽,野人蛮夷,卑湿酷热…………”
北边的冰雪,东边的海洋,西边的沙漠,南边的密林!
这不是自己国家特色的地理位置吗?!沈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日子虽然过得舒舒服服,心里还是没忘记回家!
但是他现在回不去了……因为他就在地球上,而且在华夏大地上,这里的文明依旧璀璨,并且逐渐向中国的古代文明靠拢,不论语言还是文字。
可这里没有唐宋元明清,也不是秦汉,春秋战国不复存在,夏商周都没有出现。
他回到的时间节点连尧舜禹的传说都没有!
容玉有些担心:“殿下,怎么脸色不太好?”
他怕沈歆是凉风吹着了,解下一件外衣披在沈歆身上。
沈歆的确感觉有些冷,忍不住将容玉的衣服裹紧一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叫《果壳中的宇宙》,是一个叫史蒂芬·霍金的人写的。他说宇宙可能不止一个,这个世界存在无数互相平行的宇宙,有些宇宙或者会非常类似……”
宇宙无垠,世界无限,他来到了一个离故乡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回去的地方。
他抑制不住地哽咽着,离家已经多年,何时才能回家。
前世沈歆最爱的英文民谣是《五百英里》。
歌词里写惆怅的旅人坐上火车,离家乡一百英里,二百英里,三百英里……渐渐远去。
现在他离家乡何止五百英里。
纵使云琮对他很好,云汐很乖,姜宸很体贴,容玉也很好,但他的内心永远漂泊无定,没有归属感。
容玉不知道那位被禁锢在轮椅上四十多年的史蒂芬·霍金,但感觉到沈歆内心深刻的孤独,于是心一紧,忍不住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沈歆一呆,他想家想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正经的容玉突然说这么一句把沈歆逗乐了。
“你怎么学姜宸那般油嘴滑舌!”
姜宸可比容玉嘴甜多了,沈歆后来和他说起那本书时,姜宸直接就懂了沈歆的意思,也明白沈歆是异世之人,并不像他是重生一世。
他是作为质子来到庆国的那天重生回来,也遭受过云骄的欺凌,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等来了沈歆,沈歆早来了很多年。
那日沈歆喊的那句杀了他,让姜宸心中的伤口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愈合好,他还是笑着对沈歆道:“纵有无数世,我只求这一世,只想和你在一起。”
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感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即便这辈子的结局和上一世相同,我仍旧避无可避走向你。
大概没想到姜宸是喜欢自己,一直以为姜宸别有用心才讨好自己的沈歆沉默了。
在意识到自己还在地球但无法回去的沈歆悲伤了很久,很多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还是容玉邀请沈歆去游山玩水散散心,真正解开沈歆的心结。
出城的道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沈歆看到路边的百姓无不拿着农具去城外耕种,唏嘘道:“农夫勤于稼穑,却总是饿肚子啊。”
即便是身份尊贵如太子,沈歆也感受到古代落后的生产力。
庆国以小农经济为立国基础,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职业是农夫,一辈子都在土地上挣饭吃,可辛辛苦苦耕种一年到头来也勉强温饱,没有余钱可用,家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身上满是补丁的旧衣。遇上干旱水灾,靠天吃饭的农夫就没活路了。
容玉神色也复杂:“庆国一直也缺粮,国库经常是空的,每年各地方都上报不少冻死饿死的百姓,中原还算好,江南多水患,瘟疫肆虐,那边的诸侯王们总是向朝廷诉苦求救,可朝廷也无能为力啊……”
“天子和我父亲想过很多办法,不在农忙时征发徭役,农夫种的粮食只收全部的十分之一,这是了不得的仁政啊,在此之前都是十分之五,丰年节俭粮食用来在灾年救灾。同时减去从立国以来就有的人口税,很多婴儿不会因为交不起几个钱的人口税而被父母溺死……”
沈歆越听越是不忍:“还有战争啊,战乱时,农夫无法安稳生活,被迫放弃土地逃难,他们没有粮食,没有钱,只能卖身为奴甚至被饿死。”
庆国不但和世仇宛国打架,还要和自家的诸侯王们打,这要说起庆国政治制度是封建制度,封邦建国,权利中心的北地和中原没什么诸侯,但江南却有大大小小五个诸侯国。
和中国的封建制差不多,中国真正的封建制是秦朝之前,鼎盛时是周朝,周武王打下江山,将土地、臣民授予亲戚、功臣等,称为“授民授疆土”,封他们为诸侯,由诸侯管理当地的事务。受封的诸侯必须接受周王的领导,治理诸侯国,保卫周王。诸侯必须定期到周室朝觐、纳贡和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