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宁渊被慕容檀的礼尚往来搞得焦虑不已。他只是想靠近那张脸,又不是想了解和初恋一样面孔下的灵魂,更不会去爱。
直到一次,慕容檀红着脸赠了一件礼物给他。
宁渊才爆发了,因为他打开一看,发现是女子用的胭脂,品相很好,颜色娇艳。
宁渊差点没当着慕容檀的面把胭脂盒摔在地下,他吞下满腔怒火,语气冰冷道:“原来殿下眼神不好,一直没看出在下是个男子。”
慕容檀被恼怒的宁渊吓到了,他慌张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涂着会好看。”
宁渊不能忍受的是慕容檀怪异的想法,他冷笑道:“那殿下为什么不送我女子的衣裙呢?!”
宁渊已经开始觉得慕容檀不可理喻,他很不喜欢慕容檀会喜欢自己,因为这会给自己带来困扰。
慕容檀眼睛微睁,看着有些陌生的宁渊他其言呐呐然,不知所言。
不知所措的慕容檀不像身份尊贵的王爷,倒像个犯错的孩子。
宁渊看着慕容檀难过的样子有些心软,他语气也缓和下来,缓缓道:“我知道你的心意……”
慕容檀脸一下子烧着了,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什么!本王能有什么心意!”
没有顺毛哄害羞的慕容檀,也无视他的拒绝,宁渊很认真道:“殿下,你不知道我的过去,像我这样的人,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宁渊的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沉默起来。
慕容檀心里一咯噔,他想起初见宁渊的场景,其实一开始只想睡宁渊一次的慕容檀是不介意的,后来慕容檀像是自己珍爱的东西自己还没碰一碰,就先让旁人染指糟践一样就很憋屈很窝火。
心里酸酸的慕容檀心疼宁渊:“我不在乎这些的……”
宁渊摇了摇头:“可我在乎,并不因为自卑,而是我明白自己并不会爱人,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没有结果自然就没有必要开始。”
如遭重击的慕容檀脸色大变,他拉住想离开的宁渊袖子急声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爱我?!你不是因为爱我才想留在我身边吗?!!”
面对又气又怨激动不已的慕容檀,宁渊沉默了一下,他有些怕了。
慕容檀又抱住宁渊,将其揽入怀中,他想亲亲宁渊的嘴唇。
忍无可忍的宁渊一把推开他,宁渊讨厌被人拥抱,被人亲吻,被人做一些亲密的行为。
恼怒之下的宁渊表情难免带上厌恶之色。
他的眉眼依旧艳逸,却如冰雪一样无情而冷酷。
看到宁渊的表情,慕容檀心一凉,他不是傻子,知道宁渊真的喜欢自己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但他不明白呀,慕容檀哑声道:“那你又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边?还用那种看至爱一般的眼神误导我,迷惑我。”
纵使慕容檀从一开始对宁渊有过欲念,但他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宁渊有些诧异道:“原来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才会喜欢我的吗?”
这可真单纯呀……宁渊心想,他理解不了。
慕容檀觉得宁渊的话说得不对,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一开始只是喜欢宁渊的脸,馋宁渊的身子,后来又觉得宁渊实在太吸引人了,让他心动不已。
知道慕容檀是出于礼节的爱,宁渊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种爱比轻浮猛烈的一见钟情还不值一提。
宁渊干脆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直言了,一切都是殿下的容貌很像我之前的爱人,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并非是我真的爱你。”
宁渊自觉自己什么也没做,一切不过因为是几个眼神的误会。
随着宁渊的话慕容檀表情一点一点冷起来,他看着宁渊一言不发,没有宁渊想象中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和拳打脚踢,平静得有些奇怪。
宁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是时候离开了。
宁渊躲在慕容檀家的这段时间里,慕容凌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而苏子卿也靠家族的江湖势力逐渐向京城附近的郡县寻找宁渊。
知道不好逃脱的宁渊思来想去,决定寻求慕容嫣帮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权无势的宁渊来到这里的半年时间只熟悉这几个主角,他想着慕容嫣那么讨厌自己,应该很希望自己离得慕容凌越远越好。
他不愿寻求慕容檀的帮助,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已经给慕容檀带来麻烦了,那昏庸的暴君一旦知道慕容檀不但窝藏自己还帮助自己逃跑,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慕容檀。
宁渊抗拒别人的爱认为这是一种负担,同理他也不想给别人带来负担。
慕容嫣不同,至少自己的离开是对慕容嫣有利的。
慕容嫣接到宁渊的信件也很痛快地同意了,还亲自上门想接走宁渊。
在宁渊撕开自己的温情面纱后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的慕容檀却出面阻拦慕容嫣。
见慕容檀不让自己带走宁渊慕容嫣恼了:“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他让我带走他的!”
慕容檀眸色沉沉:“我知道,但是他欠我一样东西,他必须还给我才可以走。”
一旁的宁渊有些困惑:“我没拿你东西呀。”
慕容檀不会听宁渊的解释,他对慕容嫣说:“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会不知不觉迷惑人心,你应当远离他。”
慕容嫣心里腻歪得不行:“那你怎么不远离他。”
慕容檀一怔没有说话。
见慕容嫣牵着宁渊的袖子就要走,慕容檀没有犹豫直接将宁渊抢了回来。
慕容嫣气得抓狂破口大骂:“疯了疯了都疯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喜欢上宁渊,连你也一样!”
宁渊心里一咯噔,他察觉到慕容檀的呼吸沉重起来。
慕容檀恨得牙根痒痒,用一种痛恨的眼神注视宁渊:“你不姓沈?!你是长阳的驸马?你还和好几个人纠缠?!”
宁渊哑口无言,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启齿,无力去解释。
见宁渊沉默,慕容檀的眼泪忽地落下来:“你水性杨花,像草木一样无情,以玩弄人心为乐,我却爱上了你,甚至把我所有的爱和期待都给了你……”
宁渊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
慕容檀之前积赞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他发现自己初尝情爱,迎来却是这样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被欺骗!被诱惑!迷恋上虚伪的爱意!又被冷酷的拒绝!
爱与痛苦,怨愤与仇恨一股脑的涌上慕容檀的心头,连带五脏六腑的不甘心像熊熊烈火几乎将慕容檀燃烧殆尽。
慕容嫣眼睁睁看着宁渊被暴怒的慕容檀扛走,她有些害怕不顾宁渊的呼救,转身提着裙子逃跑。
失去理智陷入狂乱的慕容檀把宁渊带进自己的卧室后便将宁渊扔在床上。
宁渊迟来的解释他也听不到,一心只想惩罚这个玩弄自己感情的人。
慕容檀放弃不了宁渊,就像鱼不能脱离水的束缚,慕容檀同样无法逃离自己的内心,他只能拉着宁渊一同沉沦。
慕容檀的声音微微发抖:“是你逼我的,只要你给我生个孩子,我便既往不咎,从此我们再也不分离……”
宁渊无力地蹬了蹬腿,身躯彻底瘫软下来,昏迷了过去。
做完一切的慕容檀这才抱着他,神色古怪,似悲似喜。
慕容嫣看见宁渊竟然能找到自己顿时惊呆了:“二皇兄怎么会放你出来?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穿着女子衣裙梳着女子发髻的宁渊面上没有一点难堪,他只是不断哀求慕容嫣:“你送我离开京城吧,送得越远越好。”
他和颜悦色几天,成功哄骗慕容檀陪他出门逛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跑,来公主府找慕容嫣。
知道宁渊的来意,勇气已经被逐渐耗尽的慕容嫣踌躇道:“我实在帮不了你……”
她看清了慕容凌对她的无情,接受了苏子卿的移情别恋,又害怕慕容檀的怒火。
慕容嫣摇了摇头:“我没有能力和他们对抗……”
慕容嫣说着说着突然羡慕起宁渊:“你只要接受了他们的爱,就会过得很好,为什么要逃呢?”慕容嫣觉得宁渊太过固执。
宁渊的心被慕容嫣的话狠狠蛰了一下,他几乎开口想骂醒这个满脑子情爱的单纯公主。
但宁渊忍住了,他意识到和慕容嫣该说什么样的话。
宁渊神情无助而痛苦:“可公主你要知道,我不爱他们,这对于我来说是无妄之灾。”
这样的话让慕容嫣动容,她又迟疑了。
宁渊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划过脸颊,他站在原地无助的哭着,哽咽道:“我被他们强暴了……”
如遭重击的慕容嫣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几乎不敢看宁渊的脸,宁渊还不知道她是新婚之夜噩梦的帮凶。
被打败的慕容嫣狼狈不堪,只得同意,她忍不住道:“可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宁渊这才擦了擦眼泪:“可我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慕容嫣唤来家仆准备车马,又塞给宁渊出城无阻的令牌和一些金银细软,她无奈道:“整个京城已经成为天罗地网,到处都是找你的人,再不快点走他们就找过来了。”
宁渊点了点头很是感激慕容嫣,他刚说话,喉咙突然有些东西泛上的恶心感,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慕容嫣有些担忧:“我怎么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奇怪,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身体还好吗?”
宁渊擦了擦嘴角,意识到什么,闭上眼然后又睁开。
“我很好……”
慕容嫣看着马车启动,摇摇晃晃朝城门的方向开去。
当马车即将在视线里消失时,慕容嫣眼睛微睁。
她似乎看见有人骑马在追着送宁渊出城的马车。
“太子殿下走慢些,当心摔着!”青菱提着裙子匆匆追着眼前的小身影。
太子慕容誉今年才七岁,跑起来却比青菱快多了,只见他跳下从皇宫出来的马车后便冲上兰台。
兰台是处夯土版筑的高台,高数十米,沿着层层叠叠的阶梯上行到最上面的平台,便是一所宏伟壮观的宫殿。
现任的帝王登基以来一直以节俭自勉,却唯独穷奢极欲建了这样一座高台宫殿,来讨心爱之人的欢心。
可这不关青菱什么事,追不上太子的她急得快哭了,自从上次她只顾追太子没看脚下在这台阶上摔了一跤险些断了骨头,从此便悚了这繁复的台阶。
等青菱满头汗的爬上高台走进宫殿里时,见到里面的主人顿时跪了下来请罪。
那人脾气依旧很好,语气温和地让青菱起身。
青菱站起来后便乖乖寻了个角落待着,目光依旧注视着小太子。
只见慕容誉双手紧紧攥着那人青色的衣衫哭得小脸都皱起来,他嘴里嘟囔告状,说父皇又因为他没背会书而骂他,又说夫子给他留了太多作业他写不完,还说皇叔也很久没带自己出宫玩了。
青菱听得憋笑,太子性情跳脱调皮,苏太傅教导极严总留给太子许多作业,太子没做完作业又惹皇帝生气,皇帝一生气骂完太子又迁怒苏太傅,于是苏太傅又布置更多的作业给太子。
“阿爹,你得帮帮我!”
宁渊摸了摸慕容誉软软的头发安慰他,又问三个人最喜欢谁?
慕容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喜欢皇叔!”
意料之中的答案,宁渊笑道:“你是喜欢他带你去玩对不对?”
慕容誉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一下道:“是的,跟皇叔在一起玩真的很开心。”
宁渊摇了摇头:“其实他们一样爱你的,只是你还小,不明白他们的苦心,他们总是希望你能克制自己,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走。”
说着说着,宁渊神情有些恍惚,轻声道:“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念和欲望呀……”
最初的几年里,无法逃离的宁渊恶毒地希望他们死去,并在三人之间斡旋,挑唆他们内讧,他会在苏子卿怀里说自己真正爱的只有苏子卿一人,也会佯装满怀爱意地亲吻慕容檀的眼眸告诉他自己无法为他守住贞洁,更是在与慕容凌情事完毕后剪下两人的一缕头发系在一起装入锦囊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
慢性子的宁渊很有毅力去做这种事,可宁渊太笨了,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早已经明白宁渊是个像草木一样无情的薄情美人。
只是那些伪装的深情与爱意来得太过动人,以至于他们舍不得捅破这层纱,只能假装认为宁渊真的爱上他们,沉迷其中。
慕容凌早就为宁渊遣散后宫,苏子卿不婚不娶,慕容檀除了宁渊外一如既往的洁身自好。
他们的爱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那样暴烈不加掩饰的爱将贯穿宁渊的余生。
后知后觉的宁渊在知道慕容凌他们早就识破自己的伎俩,明白自己此生都无法挣脱他们时,竟奇异地感觉这本就是自己的宿命。
开始认命的宁渊不在时刻想着逃离,也不再想着回不去的故乡。
“阿爹,你不要难过,我以后不贪玩了”慕容誉整个人扒拉着宁渊身上,敏感的他察觉到宁渊内心淡淡的哀愁。
宁渊抱起慕容誉,忍不住在孩子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个孩子刚生下来时,崩溃的宁渊差点把他当怪物掐死,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在柱上雪耻。
也是这样吓到了慕容凌他们,没敢再让宁渊生子。
宫外传来响动,有人来了。
机敏的青菱牵着慕容誉出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兰宫的宫人。
依依不舍的慕容誉站在台阶前不愿意走,不断回头探望,但见宫殿里的帷幔全被放下,遮得看不见里面,磨蹭了一会终于同意回宫。
不知何时,微风扬起,帷幔随风起伏,隐隐约约看见榻上一角,雪白莹润的一截纤细腰肢被人用手紧紧扼着顶撞得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