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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幼稚の邪气歪嘴怪

 

“他如何了?”见医官迟迟不语,任驰急切问道。

“回魔君,这位小公子……他、他并无大碍。”医官作着揖,快把头扎地里去了。

“废物!”

任驰低吼一声,吓得医官瞬间跪在地上:“下官无能,还请魔君恕罪!”

“夜昙,把全城大夫都给本座找来!”

海含珠看着夜昙又领命而去,拽拽任驰的袖子:“算了吧任师兄,我真的没有一点点不舒服。”

任驰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很快,就有十几个大夫陆续进了行馆,原本空旷的屋子站了这许多人,但都碍于七曜魔君铁青的脸色,大气不敢出,反而安静得诡异。

海含珠从未见过这样冷肃的任驰。一直以来,任驰在他面前从来不自称“本座”,哪怕惹他生气了也不曾;并且他不得不承认,任驰除了欲望高涨点,其实对他相当不错,即便是在床上,偶尔会激烈些,但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

海含珠张了张嘴,见任驰拧紧的眉头,将劝说的话吞了回去。

行馆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济平魔君,带着两个亲信匆匆赶来。

济平魔君石珂进来时,瞧见屋外有几个大夫围着探讨什么,屋内还有一个大夫正被任驰轰出去。

“任君,发生何事?”

海含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和善、衣着雍容的中年女子朝任驰行了半礼,随后跨过门槛进来。

任驰朝她颔首算作回礼,蹙眉道:“石姐,我师弟身子不适,让你见笑了。”

“可是在济平城遇到什么事?”石珂也懂些医术,说着亲自搭上海含珠的手腕。

“没有没有!”见魔君亲自诊脉,海含珠简直受宠若惊,往任驰旁边靠了几分。

石珂又看了看他青蓝的眼底,问道:“小公子都食用过些什么?”

任驰接过话:“都是我吩咐过的药膳,不可能有问题。”

“那就奇怪了,”石珂扒着海含珠手上的皮肤,看他从内到外透出的青色,“没有什么中毒反应,这肤色发青简直像染色一般。”

“呵,若真是毒,本座定要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见任驰神情不对,海含珠连忙摸摸他的手以示安慰:“师兄我真的没事……”

“你别动了,赶紧躺好。”任驰将他手塞回被子。

现在的任驰对待他简直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海含珠欲哭无泪,他真的没有这么娇气!

到了夜深,各大夫也没能给出个办法,任驰只好将他们遣散。

他不太放心,又让海含珠打坐,他双掌抵后心,一遍又一遍地为海含珠循环真气,试图亲自找到症结。

但任驰终归是魔修,与一直学习青璃功法的海含珠真气路数不同,不敢太过深入探查,唯恐海含珠走火入魔,几次循环下来也并未发现不妥,弄得任驰干着急。

海含珠这厢倒是轻松,有人替他运行真气,确实通体惬意,他一边打坐一边点头打瞌睡。

“海师弟……”

“……嗯?”

“算了,你先睡吧。”

月上中天,任驰扶他躺下,悄声带着夜昙去了济平魔君府内查阅典籍,一宿未眠。

第二天,就在他二人商量着要不要直接去魔都金城找魔尊想想办法时,海含珠伸了个懒腰从卧房出来。

“你快回床上躺好!”任驰唰地站起来,神情紧张。

“可是我好想吃毛毛根啊,”海含珠看向夜昙,“夜昙,济平城有毛毛根吗?”

“什么毛毛根?”任驰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君主,是海公子最近一直喜欢吃的菜。”夜昙回话道。

“就是那个遍地都是的毛毛根?”

“是的,所以也未曾向您禀报。”

任驰盯着海含珠发青的脸色,脑海中闪过昨日济平魔君的一句话——‘这肤色发青简直像染色一般’。

他犹疑着问海含珠:“你吃毛毛根几天了?”

“自从来了之后天天吃啊。”海含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真的很好吃,哪怕辟谷也会想念那个味道。”

“啊,真是……”任驰听了他的话,瞬间长舒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按着额角,无奈地笑了。

过了半晌,他才解释起缘由。原来毛毛根不仅可以吃,还可以用做染料,很久以前是专染青蓝色布料的,后来合珀城培育出产的一种蓝草比毛毛根染出的蓝色更亮丽,逐渐就将毛毛根淘汰了,只用作饮食。

海含珠听后愣住,不可思议道:“所以说,我是被毛毛根染蓝的?!”

“恐怕是的,虽然以前没听说谁吃菜吃到发青,但你是妖修,未必与人相同。”

“啊这……”

“所以你还是停几天试试吧。”任驰伸指点他眉心,扯扯嘴角,“你啊,真是吓死我了。”

奇葩的乌龙事件终于告一段落,任驰带着海含珠在海边玩了好几天,看着他皮肉一点点变白,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

至于当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两股战战的倒霉大夫们,任驰命夜昙给他们一大笔赏钱,也算是弥补一下。

这天中午,七曜城一行人在饯行宴后告别济平魔君,踏上归途。

灵舟上,海含珠在舷窗边看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最后灵舟钻入云层,风景便只剩流云飞逝。

他瘪瘪嘴,转头看向屋内坐着看书的任驰,目光灼灼。

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刺挠,任驰皱眉问:“有什么好看的?”

海含珠坐到他旁边,拖着腮道:“任师兄,你怎么不穿你那身覆甲呀?”

的确,海含珠只在自他俩重逢第一天见过任驰黑甲附身、高冠岌岌的样子,其余时候他都是一身绛红广袖长衫,包括会见济平魔君这样的大事,也只是穿得更肃穆一些,却再也没穿过那身黑甲。

闻言任驰低咳一声,用书挡住半张脸,罕见的耳根稍红:“你问这个干嘛?”

“只是好奇而已,你这个反应好奇怪的。”任驰越是这样,海含珠越是好奇,“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就是,嗯……”

“就是?”

“就是当天想给你个重逢的好印象,我下属他们都说我穿这身最好看,所以……”任驰越说越不好意思,喝口茶掩饰尴尬,“就是这样。”

“哦哦,这样啊,”海含珠托腮点头,回想起任驰当时的风姿,赞赏道,“师兄穿那身确实好看。”

“有多好看?”

“英俊潇洒,天人之姿!”

“跟解春寒比如何?”任驰挑眉看他。

海含珠一时语塞:“这……任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总和师尊过不去啊……”

“哼,我是魔修,他是‘正道’,我们本来就是对头。”

“哈哈,那倒也是。”海含珠讪笑,挠挠脑袋。

许是提到了仙魔对立,半晌两人都没说话,一时只有任驰翻动书页的声音。

海含珠面露犹豫,斟酌了许久才开口:“任师兄,仙界和魔界……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他并不是傻子,在济平城听了一些仆人和官员的话,猜到任驰应当是来和济平魔君商讨出兵事宜的。

任驰没抬头,继续翻书:“不是你该管的不要管。”

“可是任师兄,三百年前仙魔已经打过一次了,承玄大界又有天堑相隔,大家、大家何必再打呢?”海含珠追问。

站起身,任驰走到窗边,挥袖驱散了一片云彩,灵舟下方广袤的魔界大地显露,山脉相连、江水萦绕,间或点缀着几块城村,还有方正的农田包围。

任驰垂眸,问:“海师弟,你觉得魔界这般和仙界有什么区别?”

看着脚下的风景,海含珠支支吾吾,是的,光从大地上的一片祥和来看,魔界和仙界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大部分凡人勤劳生活、少部分修者潜心修炼。

见他犹豫,任驰低笑:“你看,你也瞧不出什么不同,对吧?所以,为了这块魔界土地上的人,我们有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而且仙界那边也正在云环山下屯兵,与七曜城隔堑相望,”任驰回头,黑沉沉的眸子不带什么感情,“这仗非打不可。”

“承玄大界一分为二,为什么就不能各自好好生活呢?”海含珠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尾音颤抖,“魔界和仙界都很富饶,有什么非要打起来的理由?”

任驰闭眼,半晌呼出一口气,叹息着说:“估计仙界也知道些情报,我就透露一点给你——魔界出了很大的问题,大到很有可能我们要放弃魔界这块土地。”

“这、这……”海含珠看看任驰,又看看窗外的山水,难以置信。

“我只能说这么多,好了,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任驰搂过他肩膀,扶他坐回椅子,“反正还有时间,我们不如做点高兴的事,嗯?”说着,手已经解开海含珠的衣带,将他半个胸膛扒出来。

“你好不正经!”海含珠面上滚烫,想把衣襟拢上,却被任驰擒了一只乳尖揉捏,腰瞬间软掉。

“我们好几天没做了,来,让师兄舔舔。”

任驰说着,俯身叼住另一只乳尖,轻轻磨咬,手顺着他腰线下滑,揉面团似的揉他臀瓣。

的确是好几天没做了,海含珠已经食髓知味的身体仅仅是被玩弄两下,就软着身子任由任驰动作,捂着嘴小声呻吟。

任驰一边揉他屁股,一边轻轻的用小指指尖勾他腿间花穴,不一会儿就流出了淫水。

“想不想让师兄舔这里?”任驰羽毛似的轻揉他娇嫩的阴唇,低声诱哄,“想就把腿打开,乖。”

想到任师兄给他舔花穴时那又麻又爽的感觉,海含珠没经得起诱惑,满脸羞红地把腿张开,

可椅子不大,他只张到半截就张不开了,于是任驰拍拍扶手,他才磨磨唧唧地将膝弯挂在上面。

这回可是门户大敞了,任驰从他乳尖一路舔到肚脐,在那里打个圈后再往下含住他半硬的阴茎。

这根阴茎被吮吸数下,便在他口中充血坚挺,直直往上翘着,任驰对着他粉红的龟头又嘬又咬,直叫海含珠喘息不止。

“别、别吸,要射了……啊啊……”

越是制止越是用力,海含珠在任驰的攻势下溃不成军,眼看就要泄在任驰嘴里时,却被他掐住了柱根。

“先别射,留着点东西。”任驰给他柱根上了个环形禁制,这下这根肉柱只能可怜兮兮地挺立着,不得解脱。

海含珠当然不愿意,扭着腰要来推他,却被任驰叼住囊袋舔舐,一下瘫倒在椅背上。

任驰蹲在他腿间,见他两片阴唇将肉花牢牢护住,只能看到一条粉色的裂缝,便伸出拇指,扒开这条缝,发出“叭”的一声。

一缕淫丝挂在其中的小阴唇上,小阴唇歪斜着,连同最里面瑟缩的肉花也被扯开。

“别看了,不好看的……”见人一直盯着自己那处看,海含珠怪难为情的。

“胡说,不仅好看,还好吃呢。”任驰冲他一笑,低头将两片花瓣舔进嘴里。

“啊啊!”海含珠腿根抽搐,一股淫水尽数落在任驰嘴里。

任驰来者不拒,舌头顶开肉穴,模拟着交媾的动作抽插,不仅往里伸,还向上顶,配合着手指一齐里里外外地刺激他的阴蒂。

海含珠像个上岸的鱼,腰腹打挺般起落,却逃不出椅子和任驰的环绕,只能挺着射不出来的阴茎,不甘地流水。

“师兄,师兄你把禁制解了吧,求你……”海含珠徒劳地搓撸着自己阴茎,却只有顶端几滴透明汁液被挤出,射不出来的肉柱根部发痒,鼓胀酸痛。

这厢任驰还在吮吸他流水的肉花,舌头一卷将渗出的全部淫水都吞吃下肚,滴滴不落,甚至抬头去嘬海含珠扶着阴茎的手指,连指尖带柱身一齐舔过。

溃不成军的海含珠很快就脊背发抖,高潮着淌了一大股汁水,尽数喷在任驰嘴里,大部分被他咽下去了,小部分流到椅子上。

至于前端挺翘的肉柱,颤巍巍地发红,终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海含珠憋红了眼,连声骂他歪嘴怪,被任驰按着肚子,“噗”一下捅到了底。

于是骂声也偃旗息鼓,只剩下低吟的哼哼唧唧。

任驰把住他脚腕,在喷水的肉花中放肆驰骋,对着尽头的环形软肉一顿猛凿,很快就撬开一个口。

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可经过多次开发的身子此时提不起一点力气,海含珠非常害怕,但心底还有一点点说不出口的期待,以前这里只进过根毛笔,就已经把他肏得神魂颠倒,现在这么大一根孽枪进来,岂不是魂都要没了?

肚子里发酸发软,肉棒的攻势却丝毫不减,铁了心要闯进来,他眼前一阵阵花白缭乱,舌尖微微吐出唇边。

“别、别捅了,进不来的……”

椅子在任驰动作下前腿翘起,“咯噔咯噔”乱响,海含珠重心不稳,光是抓住扶手稳定身形就已经够呛了,拒绝的话带着气音,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任驰理所当然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师弟那口小穴的反应骗不了人,水这么多,肉缠这么紧,哪里是拒绝的意思?于是舔舔他脚心做安慰,继续耕耘。

在这么卖力的耕耘下,宫口张开一点嘴,于是狡猾的阳物看准时机,“噗呲”一下埋了半个龟头进去。

“唔唔——!”海含珠像个被串在棍上的蚂蚱,胡乱蹬踹几下,挣扎的动作全部被限制在椅子中,随后如短线傀儡,瘫软在靠背上。

任驰也是第一次顶到这样深的地方,他轻轻摆胯,燥热的苞宫像肉套子一样挽留着肉棒,他喘着粗气道:“知道我在肏哪吗,嗯?”

“子宫,啊……”

海含珠不断吸气,胸腔起伏。

“生一堆小蚌精好不好?”

“生、生不出的!”

“没事,多给你射几次就有了。”

“啊啊!”

任驰拽着他脚腕进攻,每一次都拔出数寸再狠狠插入,撞得交合处淫水四溅,拍成白沫挂在他根部阴毛上,阴囊将白嫩的腿根撞得流血似的红。

一时间,肉体拍打的“啪啪”声在屋内回响。

海含珠脖颈仰在背靠上,歪头皱眉,长发贴在他汗湿的脸颊、胸膛,他往侧边迷蒙地看去,舷窗外洁白的流云在视野里晃动,连同屋内的摆设晃成一片模糊的色彩。

眼前色彩发黑,要……晕了……

就在他刚闭上眼时,任驰给他解了肉柱上的禁制,突然顺畅的快感一下将他萎靡的意识唤醒,有炙热的液体从身体深处一路窜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抑制不住下体将要冲破阀门的东西,急得拍任驰手臂。

“快、快!”

任驰眼疾手快,将海含珠身子扭了半圈,跪在椅子上,尚埋在体内的阳具扯着肉穴给他最后一击,于是他的阴茎颤抖几下,哗啦啦尿了出来。

尿液浇在椅子上,再洇湿地毯,海含珠脸埋在手臂中,一边哭一边流尿,最关键的是,他被堵着的女穴也跟着喷了,身下混着精水尿水淫水,一片狼藉。

可他身后连衣服都没脱的混蛋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肏干着已经彻底打开的肉道,直到他将最后一滴尿抖完,才抵住宫口,将微凉的精液射满整个子宫。

“你、你混蛋!你个歪嘴怪!”

海含珠回头想捶打任驰,结果阳具离体时又带起一阵颤栗,于是他彻底两眼一黑,倒在任驰怀里。

海含珠三天没理任驰。

即便任驰端来他最喜欢的毛毛根也不行。

这三天他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下面屁股被肏得针扎般疼,不仅如此,他肚子深处总感觉有什么异物还在塞着,弄得他很是别扭。

到了第四天,海含珠终于能下地,他下地后还是腿软脚软,只能在殿内踱步,于是他又坐在窗前,敲着窗棂喂鱼。

手里的馒头都搓完了,夜昙去厨房为他再拿两个馒头时,他视线偶然扫过角落架上的玄铁覆甲。

漆黑尖锐的甲片闪着寒光,鬼使神差般,海含珠走向这边。

因为夜昙一直跟着他,所以他从未翻箱倒柜地寻找过百宝袋,只是扫一眼就完,此时夜昙不在,他扒开赤红的战袍,顺着覆甲胳膊空洞处往里看,在覆甲胸腹处,正看到两段缀着珍珠的玉线。

——确是他的百宝袋无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海含珠按捺着欣喜若狂地表情、伸手准备拿时,外殿响起推门的声音。

是夜昙回来了!海含珠赶紧收回视线,随手抄过本旁边架上的书,假装起来。

“海公子,奴婢取来馒头了。”

“啊?哦哦,那个,我还是有点累,想躺床上看会书。”

海含珠扬了扬手里的书,朝内屋寝室走去。

“要不公子躺下,奴婢来给你读怎么样?”

夜昙想要接过书,却被海含珠躲了过去。

他打着哈哈:“就是随便看看啦,我一看书就困,看一会没准就睡着了,嘿嘿。”

于是夜昙也不再打扰,只是给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能半躺着舒服些。

书是一本记载七曜城民俗风俗的书,没甚意思,海含珠勉强看了几页后果然开始点头,不一会就钻进被子睡着了。

待他睁眼,任驰已经在他旁边,睡得眉头紧皱,并不安稳。

自任驰从济平城回来,比以往还要忙碌,现在他拖在枕畔的青丝上还残留些夜深露重的水汽,显然刚熟睡不久。

海含珠透过窗纱,判断了一下月亮的位置,现在已是后半夜。

他伸手点在任驰眉心,部下一个迷阵,很简陋,但已经是他没有法器加持下能编织得最厉害的了。

海含珠心知这东西拖不住任驰多久,赶紧翻身冲到覆甲处,将自己的百宝袋掏了出来。

检查一眼,他的本命法器、昭形镜和一些师尊给的阵法符咒都在,太好了!海含珠取出之前用来偷七曜灵玉的传送法阵,铺在地上迅速站了上去。

就在法阵散发点点荧光、开始运作的刹那,一杆赤红魔息萦绕的长枪戳破阵法图纸,随后一道低沉的、压抑怒气的声音传来。

“你、想、跑?”

枪尖插在海含珠脚前不足一寸,红缨颤动,足以昭示主人的愤怒。

听到声音的海含珠心道完了完了,寒毛直竖的他顾不得那么多,指尖朝下挥写,几串浮光闪烁,落在破损的法阵上,将断裂的符文连接。

不管了,只要能传送出去,哪怕传不回青璃宫也无所谓!

法阵青光乍现,差了一息功夫的任驰只捉住了海含珠柔顺的发尾,那发梢像水一样从他指缝流走,原地什么也没留下。

破损的传送阵在紧急修复下定行不了多远,心惊肉跳的海含珠从半空跃下,看了看四周,是一处僻静的街道,偏西方有轮血月正挂在玲珑宝塔上,证实他还在七曜城。

尚不等他抚平心跳,立刻感觉血液凝固一瞬,条件反射地朝七曜魔君殿的方向看去,正是暴怒的任驰在展开神识,全城搜捕他的位置。

着急忙慌地咽颗隐息丹,海含珠心知不能在此地多待一刻,于是顺着往东的方向,准备立刻逃离七曜城。

任驰见海含珠的气息像鱼吐泡泡,露了一瞬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知他此时必尚在城内,传音至七曜城各卫队,戒严全城,抓捕一个白发的蚌精妖修。

正在逃窜路上的海含珠突然见到小巷尽头跑过一队魔兵,想往回走却又被一队魔兵挡住去路,他翻身上墙,心道任驰动作真是快,要不是有隐息丹他刚才必定暴露无疑。

此时他还穿着入睡时的里衣,在夜风中有些凉,但好在是件深色衣服,此时隐在檐角阴影下不会被发现。情况危险,他哪敢换上自己叮叮当当、缀满珍珠的法衣。

于是为了躲避巡查搜捕,海含珠只能沿着围墙在院落间奔走,眼见着魔兵连街角小巷都开始搜索,他只好躲进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后院,藏进库房中。

屋内一灯如豆,看守伙计正打着瞌睡,海含珠捏了个小迷阵,让他睡得更熟,然后四处寻找藏身之所。

库房昏暗,但依然能看出规模不小,各色货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一看就是大商铺。

海含珠原本准备钻进货箱中躲一阵,突然发现地上竟然有用来运送货物的传送法阵。

要知道即便在名门高宗中,传送法阵也只是在非常重要的据点才会设立,而且需要弟子时时看护才能维系,一般都是像师尊给他的阵法一样,用一次就失效了。

这店铺……什么样的财力能供得起传送阵?

哎呀不管了!能逃出去总比在这干耗着强!海含珠听见前院传来隐约的魔兵呼喊声,硬着头皮钻进一个箱子,激活阵法后,随着上方的几箱货物一同消失。

再睁开眼,海含珠轻轻顶开条缝看,他又到了和之前库房布局相似的一处地方,看得出是商铺的另一所分店,正有两个伙计在聊天,见这边有动静便转过头来。

“诶,七曜城那边的传送阵亮了!”

“真是……这个点送什么货啊……”

一个伙计拿了账本走过来,海含珠见周围无人,抬手唤出法器,两颗李子大小的浑圆珍珠一路带着白光,砸向二人后脑,“噗通”“噗通”便倒下两具身体。

“实在对不住啊……”

海含珠向昏迷的二人合掌道歉,从库房中偷一套成衣换上,又用布巾将头发裹住,刚准备踏出门,他低头摸摸了衣裳下摆。

这套成衣布料软滑,贴在皮肉上隐隐发凉,做工精湛,针脚细密,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于是海含珠摸出块银锭放在门口,再次合掌道歉。

“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他出门看向夜空,东方天幕已泛白,而西方一轮清辉明月,没有七曜灵玉的笼罩,圆月恢复原本的皓白。

看来他已经出了七曜城,一路惊心动魄的海含珠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打量起周围的建筑。

眼前是一座和他在七曜城躲避时瞥见的相似的楼阁,楼高七层,红砖朱瓦,绮丽非常,他现在后院仓库也看不见这店铺牌匾,但看这等财大气粗的架势,他只能猜到一处。

——浮光如意楼,承玄大界中最大的商号,仙魔两边都有生意,据说只要价钱给足,什么珍奇异宝都能寻来。

突然,从后院一栋小楼里下来一行人,打着哈欠说笑着往伙房走。

原来是天将明时,楼中要开始上货了。

海含珠忙闪回身后的仓库,躲在货架后,准备伺机逃跑。

“欸,小吴和老三呢?怎么不出来换班?”

一个伙计往库房这边看,见同事还不出来,便往这走来。

糟了,忘记还有两个倒霉蛋呢!海含珠没办法,又怕动静闹大,只得往库房深处躲藏。

“进贼了进贼了!快去找打手!”

果然那两个昏迷的人被发现,外面开始出现骚动,海含珠倒退着往后挪,直到腿磕到箱子角。

低头一看,和他来时藏身的箱子一模一样,整齐地堆了几个摞在墙边。

他想想藏身时身下的触感,好像是什么皮草一类的柔软东西,但他明明记得挪过来时在右前方是存放衣物皮草的货区,怎么会在一片珠宝材料中看到这些呢?

感到蹊跷的海含珠沿着箱子边沿一寸一寸摸,在箱子背后的墙上竟摸到了法术的痕迹。

是障眼法,但施术者修为高深,禁制做得十分完美,凭海含珠这点修为想悄无声息地破开几乎不可能。

但他有师尊给的宝贝!

掏出昭形镜一看,墙上原来是扇被施了障眼法的门。

不仅有法术掩饰,还堆了箱子遮挡,可见这隐秘处重要程度。

“快、先去搜仓库!清点被盗物品!”

屋外浮光如意楼的伙计正往这边赶来,于是海含珠情急之下,径自进去了。

要说海含珠确实胆大,这不明情况的地方也敢随便进来,他看了一眼身后水波一样消失的阵法,打量起周围。

他现在墙后的一处地下石窟,空气中有地下室特有的闷潮气味,一条不宽阶梯向下,折叠着延伸至幽暗处。

海含珠伸脖子往下瞅,脚下只有深邃的黑暗。

也没别的路可走了,海含珠毫不犹豫地决定沿着小道往深处去。

开凿的地下隧道四周都码了石块,被打磨平整,连脚下台阶的条石也都质地紧密。

他看到石壁上有灯,但也不敢点燃,只能摸索着前进,待转过七八个楼梯拐角后,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相对宽阔些的地道。

地道四周都铺着石板,十分干净,越往里走闷潮气味越大,还混着些木材沉朽的味道,海含珠不适地皱眉,脚步放轻,不发出一丝声音。

地道不长,转角后豁然开朗,海含珠没再上前,而是躲在转角处仔细观察。

面前是一处不小的地宫,根据他来时的路程推断,应当是在地面库房的正下方,他能看到的内部摆放了许多货架,上面整齐码放许多炼丹材料和药材,再往里他就看不到了,但似乎中间垒了一座金属制的巨大东西。

掏出昭形镜看一眼,没有什么诡异的阵法,海含珠唤来自己的法器,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往前慢慢飞去。

这珍珠法器是他自己慢慢炼化的,几百年也就炼了这十颗,像飞剑一般受他操控,攻击时用灵力牵引,能自由变幻组合形态,可做暗器也可做长鞭。

见珍珠留在地宫半空没动静,海含珠沿墙根慢慢靠过去,余下九颗珍珠浮在身边,以防不测。

进门洞后地宫漆黑一片,见房内没有人,海含珠这才掏出一只长明灯,照亮半个地宫。

他顺着阴影抬眼往上看,发现中间的庞然大物是一座笼子,直达房顶,笼子自地面起一丈半左右的高度均被封死,往上才是细密的网格。

里面也不知关押了什么,海含珠心道,铁笼表面隐隐有细碎的光点,必非凡铁,能用来打造这么一处大笼子,很可能关押的是凶兽一类的东西。

但奇妙的是,他靠近铁笼后非但听不见里面有动静,反而有种心情平静的感觉,好像连地下的潮气都驱散几分。

围着铁笼走一圈,只看到一处狭窄的门,仅容一人通过,此时上面落锁,还有多层禁制阵法。

锁好开,但阵法不容易解。海含珠用昭形镜看了看,嗯,还行,能用镜子直接破开。

再看周围,是数个大货架,刚才瞧得不全,架子上不仅有炼丹材料,还有炼器材料,旁边设置了几座对材料进行初加工的工台。

……看来此处是浮光如意楼用来炼制什么秘密丹器的地方。

海含珠弯腰仔细看工台,没甚特别的,都是做基础融合材料或切割的工具。

他闻到工台和小型丹炉中都隐隐散发一股血腥气,但虽有血腥气却并不浓厚,反而透着一丝异香。

旁边角落放着几个尖锐的针型工具,像是用来检验粮食的探子,中间做了条凹槽,但底端接了个小杯。

做什么用的呢?海含珠拿起工具观察,又抹了一点丹炉壁灰在掌心,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唰—”

正在他凑近掌心又看又闻时,笼子内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扫帚扫过石板。

海含珠耸然一惊,心跳快了两下,十颗珍珠悄声浮起,看向紧闭的笼门。

过了一会见再没声音传来,海含珠走进两步,贴耳在冰凉的铁板上。

……没动静了啊,海含珠腹诽,里面到底是什么,搞得他好奇不已。

他站在笼子根前,抬头看向上方未全部被遮挡的网格。

来都来了,不瞅瞅总觉得亏得慌,而且不明所以的,海含珠觉得里面不会是什么邪物凶兽。

打定主意后他很干脆地飞身上前,趴在笼子网格上露出上半张脸,举起灯往里看。

只一瞬,海含珠就瞪大了眼。

地面上趴伏着一个……人?不,不是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铺在身上的翅膀,刚才应该就是翅膀扫在地上的声音。

那“人”一只胳膊压在身下做熟睡状,但另一只胳膊却化为羽翼,覆着参差不齐的羽毛,但即便是如此凌乱脏污,在长明灯下也能看到其五彩斑斓的偏光。

是妖修无疑了。

这妖修火红头发,发尾却是宝蓝色,盖在羽翼下的身躯未着片缕,骨瘦如柴,许是感到有光,脊柱缓动,慢慢抬头转身,朝光源处看去。

于是一双灿金色的瞳仁与海含珠四目相对。

海含珠倒抽一口气,心头惊涛骇浪。

金瞳,彩羽,周身微薄却不容忽视的纯净祥瑞之气……

这分明是一只凤凰!

海含珠确信他是只凤凰,不仅是通过外表与灵气,还有神兽对于众妖修与生俱来的威压,这是刻在血脉中的、不容违抗的法则。

他目瞪口呆,脑中第一想法:承玄大界竟然还有凤凰?!

第二想法:浮光如意楼竟敢囚神兽炼丹炼器?!

要知道,自千年前最后一条金龙殁在东沧海后,此方世界神兽已彻底绝迹,这凤凰是哪来的呢?

那凤凰看着他,凹陷的脸颊上一双大眼睛,像要凸出来似的,瘦得都脱相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好奇与懵懂。

“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海含珠敲了敲铁笼,率先打破沉默。

凤凰伏在地上没动,依然好奇地盯着他。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海含珠心想,他塞了一颗珍珠进去,飘浮在凤凰面前。

被散发柔和光圈的珍珠吸引,凤凰终于不再盯着海含珠,改为盯着珍珠。看得出他很喜欢这颗亮闪闪的球,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没有羽毛的一只手被吸引着想抬起来,但举起后又放下。

“你可以摸摸它。”海含珠见他犹豫,柔声道。

又看了海含珠一眼,凤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珍珠,珍珠滴溜溜转个圈,他眨了下眼,随后抬头冲海含珠抿嘴笑了。

仿若羞涩天真的稚子。

海含珠也回他一个笑,将灯提高些,才发现他羽翼覆盖的小腿以下皆为鸟爪,尖利的爪尖都被剪了,光秃秃地蜷缩着。

如果以前有人跟海含珠说一只神兽化形是这般半人半兽的模样,海含珠一定以为那人在胡说,或是在拐弯抹角地羞辱自己,此刻亲眼目睹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凤凰这样天生灵力强大的妖修,自古都是站在修者顶端的存在,如今却被关在笼中,供人炼丹炼器,甚至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究竟受过怎样的磋磨?他完全不敢想象。

心下恻然,海含珠脑子一热,当即决定带这凤凰逃出去。

“你不要动,我去开门。”

说干就干,他干脆利落地解除阵法、砸了锁,奔到凤凰面前。

蹲下身子离近看,越发觉得浮光如意楼恶贯满盈,人明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却瘦成皮包骨,仿佛骷髅架子蒙一层纸皮,肋条根根分明。

海含珠手顿在半空,都不敢放下摸他,生怕一摸就散架了。

“你、你是凤凰没错吧?你怎么会在这?谁把你抓来的?抓来多久了?”

面对海含珠连珠炮地提问,凤凰爬着想坐起来,但似乎没什么力气,只能像被射中的鸟似的扑腾两下翅膀。

“我扶你起来。”

海含珠轻轻拽着他干枯的肩膀让他跪坐起来,这才看见他胸口、腰腹上全是孔状伤疤,新新旧旧重叠在各处,有些甚至还流着血。

他惊骇之下,这才明白外面那粮食探子一样的工具是干嘛的。

竟是用来取血的!

再看凤凰右手翅膀擦过的地面也有缕缕血迹,垂下的羽翼内侧秃了好几块,坚硬的飞羽也全被拔了,只留下密密的血坑。

“这、这……”

看着眼前的凄惨行状,海含珠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久,直到凤凰将半空中的珍珠捧给他才回过神。

“你先把这个吃了,”赶紧从百宝袋里掏出青璃宫的回春丹,塞进凤凰嘴里,海含珠掌抵住他心口,说道,“我来运气,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说罢,周身浮现淡白光晕,一圈一圈朝凤凰身上渡。

凤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手,面露疑惑,虽然腹内阵阵绞痛,但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不想躲开。

这是他在笼中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温度。

海含珠闭目替他运气一循环,将回春丹效力快速激活,睁眼后看到人正轻轻触碰他的指尖,动作带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不由失笑,握住他的手问:“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些?”

腹中疼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由内而外散发,凤凰正低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逐渐愈合,突然被握住手,冰凉的指尖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他看向海含珠的目光热切又天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要不是问句终于得到回应,海含珠差点以为这凤凰未通灵智,他指着凤凰垂地的右半边翅膀,问道:“你能化形吗?”

“……化、形?”嘶哑的声音带着疑惑。

第一次听见凤凰说话,传说中激扬清悦之声竟变得如此艰涩,海含珠心中愈加难过,见他似乎不懂,便解释道:“就是化成人形,喏,变成我这样——”说着原地转了一圈。

然后终于有些力气的凤凰也站起来转了一圈。

“不是这个意思啦,”海含珠啼笑皆非,见他歪头懵懂地看着自己,叹气道,“看你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算了,你穿上这个,我先带你出去。”

拿出自己的法衣给凤凰穿上,刚走出铁笼,发现人没有跟上来。

他赶忙回头,见凤凰低头正拨弄衣服上面缀的珍珠,于是牵住他的手,柔声道:“跟我走吧,我拉着你。”

于是凤凰在他身后,第一次踏出笼子。

地宫漆黑,只有海含珠举着的长明灯将二人眼前之路照亮,灯火皎白,人影晃晃。

凤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即使第一次踏足外面的世界,也极力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目光专注,一寸不移地盯紧他后脑勺。

他的鸟爪走在石砖路上,发出刺耳嚓嚓声响,海含珠回头,想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却正好瞧见他被拔了利爪的脚——那里光秃秃的,留下好几个筋骨外露的狰狞创口。

于是海含珠心软的毛病又发作了。

“要不还是我背你吧。”他背对着凤凰,微蹲下身。

凤凰没理解他动作的意思,歪着头看他。

海含珠见他没动且面露好奇疑惑,正要解释时,凤凰俯身用仅有的化为人形的左手去牵海含珠的手。

“不是这个意思啦——那好吧,不过我们动作要快一点了。”海含珠无奈地笑,只好又牵起他的掌心,高举长明灯引路,想到不知何时浮光如意楼的人就会发现他们的宝贝凤凰丢了,脚下步伐不禁快了几分。

——对啊,到时候不只是七曜城,连浮光如意楼都会捉拿他!

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干了什么,海含珠欲哭无泪。

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竟然还因为一时脑热加心软救了只凤凰!这下好了,他就等着被抓回去迎接任师兄的怒火吧……

但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也没用。

他带着凤凰从原路折回,两人从浮光如意楼的仓库中悄悄探出头来。此时那些伙计清点过仓库和货物,发现贼人只偷了一件成衣还在门口留下银钱后,上报给分号掌柜便把这事揭过。此时约莫是正午,已经上完货的仓库有些空荡,只留下个边吃饭边拨着算盘的伙计。

海含珠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被他打晕的伙计之一,没想到这位小哥工作到那么晚被打晕后第二天还坚持上工,不由对他心生敬意。

但转念一想,这分明是浮光如意楼的老板压榨伙计,不仅如此,他还折磨虐待可怜的凤凰!想到这里,他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打那个他完全不认识的老板一顿。

……当然,再怎么愤怒的海含珠也没胆子去和人家老板正面对峙。

他双手合十,默默告声得罪,再次用珍珠砸晕伙计。

当啷一声,伙计沉重的脑门磕在碗边,一碗面连汤带水都扣在脑袋上。海含珠见状倒吸一口气,上前一看倾倒的面条没堵塞伙计口鼻,只好偷偷往人口袋中塞了块银子。

毕竟打晕人家两次,给点赔礼也是应该的。

凤凰站在他身后,好奇地看他驭使珍珠打晕伙计,凑上来拈起伙计头上的一根面条,闻闻后就要往嘴里塞。

海含珠“啪”一下打落他的手,低声警告说:“这个不能吃了!”

凤凰低头委屈地看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唧,很听话的没有再伸手去拿吃食了。

被这样委屈的目光注视,海含珠心都化了,他像溺爱孩子的爹娘,立刻去揉揉被他拍红的手臂,边拉着他往外走边哄道:“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待会给你买碗面好不好?”

凤凰似懂非懂地点头,喜笑颜开。

两人翻过高高的围墙在巷子里来回穿梭,海含珠也不知道他从七曜城传送到了哪里,只是觉得这座城很是繁华,与七曜城整体肃穆的氛围不同,这里即使是小巷子旁也多植绿柳粉桃,排水道路修建得比七曜城有过之无不及。

海含珠不敢往大道上去,就带着人一路往偏僻地方走,走到一家门面不大的小客栈中,租了间房子将凤凰安顿下来,他便裹着头巾帽帷出去给凤凰买些吃食衣物。

不敢走太远,海含珠在街上迅速逛了家布庄,比划着让老板给凤凰裁了身衣服,袖口特意留很大,方便他那未成人形的羽翅穿脱;至于吃食,他也不知道凤凰爱吃什么,就在熏肉摊和点心铺子都买了一点。

当他抱着肉干点心和衣服回来时,正巧在巷子转角处看到身着朱砂色的官兵正张贴告示。

官兵们手持与兵甲颜色一致的赤红玉简,往巷口的告示栏边缘一贴,在最醒目的位置出现两份通缉令,正中间赫然是他和凤凰的脸!

海含珠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拉拉遮脸的帽帷,等几位官兵走后,远远去瞧两张通缉令:只见一张是七曜魔君悬赏他海含珠的;而另一张则是绛砂魔君发布的,上面说魔君殿内有仆从偷盗,盗了一只由凤凰羽炼成的法器——那仆从的人像就是将发色瞳色都画为黑色的凤凰。

这里竟是绛砂城!海含珠急忙往客栈跑,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一直有给凤凰吃隐息丹,绛砂魔君的神识搜不到他俩,要不然不等魔兵们前来就要被魔君逮个人赃并获了。

要知道作为离京师金城最近的州部,虹泽州绛砂城一直都是魔都近卫,如星伴月般拱卫魔都,其城主自然也是魔尊心腹。而且从这张通缉令上看,浮光如意楼囚禁神兽炼丹炼器,恐怕是绛砂魔君授意的,炼出来的丹药法器恐怕也并非拿到浮光如意楼去卖……

海含珠甩甩脑袋,一路跑回房间。凤凰正捧着一大碗面条用手抓着嗦,见他急匆匆进门,抬头露出吃得鼓囊囊的脸颊,发出疑惑的音节:“嗯?”

迅速拉住他满是油汤的手,海含珠急切道:“快走,这里不安全了。”说罢,就要带人出去。

正在这时,他从窗户瞟到客栈不远处已经有魔兵举着通缉令盘问路人,而一支小队正往客栈里走。

不行,不能从正门走了!情急之下,海含珠拉起凤凰肩膀从窗户翻下,借着柳枝掩映,咕噜一声掉进河里。

他单手掐诀,捏了个泡泡似的结界把凤凰包裹,然后推着他一路顺河水游。

虹泽州多河沼,在繁荣的绛砂城也不例外。海含珠带着凤凰沿城内河渠七拐八拐地寻找出路,妄图寻个出城地点。

游了半日,眼见太阳要落山了,水泡里的凤凰乖巧地抱着膝盖打瞌睡,海含珠累得头晕脑胀,绝望发现他俩根本出不去。

整座绛砂城不论水路陆路、天上地下,都被笼盖在巨大的守城阵法下,哪里出现未经盘查的出入记录,立刻就会被守镇的魔修发现。

这阵法设计得巧妙,若他用昭形镜强行破阵,即使只是撕开一个小口,也会像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明晃晃昭示着他撕开阵法的位置,无法迅速转移的话,就纯纯是个活靶子。

若是此时身上还有师尊的隐身符和传送阵就好了,海含珠苦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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