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角-五(我都不知道当时一更写了8000字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卡维”……一言不发,只是用可以让物体消失的空洞一个劲地追杀他。不过万幸——他的能力启动似乎并不是无视距离的。根据卡维在工地上偶尔会使用的目测的能力,这个距离和自己炸掉种子的距离差不多。现在情况有点微妙了:有两个卡维在黑暗中狂奔。应该感谢他在工地和不断的学术研究中锻炼出的绝佳体力:“卡维”好像追不上他。还有,为什么这个“卡维”对于地形的掌握,似乎没有自己快?!
虽然从未在这样的地下城市真的生活过,但是他很快就分辨出了这里是一处神庙。哪里是祭台,哪里是出口……出口后面是一个广场……那边的建筑很有可能是图书馆……如果这是一座“城市”的话,那么居民区和市中心有可能在——
卡维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转的这么快,这么冷静。他现在可以肯定,另一个“卡维”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至于他会不会像那些教令院图书馆藏的幻想一样,是另一个位面的自己,那就另说了,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卡维”和他有很多的不同。他掌握着能让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消失的可怕力量,但是从他的攻击可以看出性格更加暴躁,似乎没有什么应对特殊情况的经验;他的体能没有卡维好,更重要的是他好像不怎么了解建筑。
——卡维现在甚至还有心思想起地上的事了。要知道,古代建筑群在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卡维考察和研究的主要目标,甚至他仿照古代建筑画下的图纸还帮他赢下了一个大订单,他可以用这笔订单带来的丰厚报酬去完成他的下一个壮举,如果他能回到地面上的话……不,他一定能回到地面上!
“卡维”在他身后制造出空洞,但是他的意识正在把这整座地下城市都变成一个空洞——其中回荡着的,是清晰、坚定的、恢弘的自我。他无比清晰地回忆起过去的时光,他在教令院上学的时候,是如何地救下了自己的同伴们;在死域让最初的卡萨扎莱宫毁灭之后,他向多莉借钱,最后让梦想成真;他在孤独的沙漠的星空下,对着建筑的蓝图畅享。当他咽下一口失意的苦酒,当他呛下一口命运的黄沙,当他对不公挥出自己的大剑,当他看向艾尔海森那双严肃而锐利的眼眸,却让它们在一声声柔情的低语中,变得清澈而温柔……
他不禁要问:究竟是什么造就了卡维?
其实从很早就注意到了。这座城市的正中心,有一座非常显眼的高塔。某种艺术家的直觉告诉他,那座高塔非常关键。他估算了一下,他应该可以赶在“卡维”之前到达那里,先做一番调查。有所计划总好过无头苍蝇一样在地下乱跑。
啊,计划。又冒出很艾尔海森的词来了。艾尔海森精于计划。
卡维朝着黑色巨塔的方向迫近,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另一个“卡维”的攻击更加密集了,甚至可以谈得上是气急败坏——有点想笑。他感觉那种属于妙论牌之光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就在他一只脚踏上高塔的阶梯的同时,升降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缓缓落下,而他也看到了从巨塔顶端发出的光亮。与此同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堪称爆裂的怒吼:
“不许碰他们!你这个赝品!”
……另一个他终于开口了。
卡维靠在升降梯上,冲他扬了扬下巴。
“——另一个我,我们得谈谈。”
……
…………
卡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他在迷茫之中四处观望,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梅赫拉克。梅赫拉克寂然无声,里面的小小古代生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卡维试了几次,都无法继续将他唤醒。
没有饥饿或是困顿的感觉,让他怀疑自己的生命是否是真的生命。
须弥呢?卡萨扎莱宫呢?小吉祥草王阁下呢?他们都在哪儿?教令院又在哪儿?他那位不让人省心的室友艾尔海森呢?
他在记忆里搜寻问题的答案,可是记忆轻飘飘的。他找到了一些绝对正确的答案,但是他对着这些答案,居然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这令他多少感到一些诧异。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记忆中本应存在的事物毫无感觉?就好像……他们其实并不存在一样。他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他在漆黑的城市里徘徊了许久,久到让他以为,星空天然就该在他的脚下而非头顶。直到一座黑色的巨塔出现在他的面前。像一座纪念碑,他想,一种天然的好感让他有了登上那座巨塔的强烈欲望。反正他几乎不像是一个活的生物,在这座地下的城市里,也不会死去,正应该去实现自己的种种愿望。
那座塔他爬了很久,虽然本应是个建筑师,但不知为何的,他看着这样壮丽的建筑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终于到达了塔顶,整座沉默的古代城市尽收眼底,卡维被她的美丽所震慑——这是一座修建在群星之上的城市。对于他来说那是超越了所有应有记忆的存在。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全新的念头: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这个念头像流行一样划过漆黑的穹隆,落在了城市的某处。
从高塔上看去,城市像是一张漫无边际的星象图。卡维在不知什么年代的图书馆里找出尚未风化的纸笔,非常生涩地绘制出城市图纸,标记那些流星落下的坐标,再沿着那些坐标挨个寻找它们的下落地点。并不难找。每当他靠近,便看到一个个明灭的光点安静地停泊在标记处,在感知到他的存在后,便落入他的怀中,他能听到它们的絮絮低语。
它们是曾属于某人的一段段记忆,有时候精彩纷呈,有时候相互矛盾,有时候庞大繁杂,有时候简洁异常,有时候念着念着,就快要消散了。卡维不得不让他们紧密地靠在一起,就像一群相互取暖的小动物。有时候它们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反而急得追问卡维,俨然是把卡维当做了它们的史官。没有人想被忘记,没有人想消散,没有人想被……篡改。它们全都认为自己还活着。
???……就好像卡维也认为自己还活着一般。
???事已至此,卡维全都明白了。正如人类是滤清神选者后剩下的残渣一般,它们,这些无名的记忆,则是滤选人类——或者说“原神”的残渣,而这座地下的都市则是被选中的填埋场。提瓦特的人们常说,一个人的命运,会在他的命座里呈现,但实际上真相比那还要卑劣得多。他们自以为的命运、出身和性格早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在世界树里修修剪剪过无数次了。有人替他们决定了什么是珍贵的,什么是无用的,他们以为的自我意志实际上不是他们的意志。
就好像卡维,在这漆黑的城市中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记忆中的人或事物,但他就是记得。
卡维是幸运或不幸的。其他人的记忆被舍弃的时候已经是碎片了,但他——不知道为何,被丢下来的时候是完整的,以至于若干年后他醒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只是一团记忆,他还不知道他其实是“卡维”。
——有人已经代替了他,在地上的世界成为了卡维,成为了那位幸运的、被选中的“原神”,去体会那他还不知道早已被操纵写好的人生了。有人已经替代了他们,成为了……
你要替我们讨回公道。它们说。我们被神抛弃在这里,生不如死。卡维,卡维,你是唯一的那一个,也是最后的那一个,可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的记忆体。卡维,你和地上的那一位不同,你有一个英雄的名字。
……
生命最后放开了手,
施与众生自由,
人与动物们都能表达自己,
草木却只有沉默,
所以他们才需要一位代言。
………
………………
“‘神隐’?”
虽然伶牙俐齿,但客观的来看,迦兰的语言学天赋远远比不上她在建筑学上的天赋,以至于在骑着驮兽回须弥城的路上,她已经把这个非须弥本地语言里的词语重复了好几遍,有时候念着念着自己都笑出声来了,像是品鉴她自己的一场微小的胜利。
因为艾尔海森的身体的缘故,驮兽走得很慢。和迦兰的激动不同,他仍旧感到了某种疲惫。
在沙漠的考察十分曲折,花费了比一开始要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腹部隆起到一个已经无法遮蔽、也不容忽视的程度——如果不是这个遗腹子,艾尔海森应该这辈子也不会见到这么多应该被叫做怜悯的目光。他人的目光不会影响到他,但他不喜欢。
神隐——那当然——是个稻妻词汇,有被神带走、隐藏的意思。而稻妻群岛与提瓦特大陆的其他国家近乎完全隔绝,这个词能流传在沙漠民中间,本身就已经不寻常。就现在来看,已经无从考证这个词是因何缘故流传到此的了,但它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货。
须弥沙漠里的神隐,指代的是有寻死念头的人在深夜梦境中,在某种诱引和召唤下,以梦游的形式走入沙漠中隐藏的地底洞窟,从此消失于人世。本来是一种罕见的现象,然而近来由于灾厄的发生,这一现象逐渐变多,很多的人失踪与被搭救,以至于这个本应被遗忘的词也重现于世。
艾尔海森以让迦兰不加入镀金旅团为前提,和佣兵头子交涉了一阵子,最后成交到了这个信息,并且还得到了一份清晰的、被装在罐装知识里的入梦记录。那里面就是迦兰所打听到的“梦之通路”了。
从一开始,引起艾尔海森注意的就是梦之通路与灾厄之间的关系。神隐事件变多,真的只是因为寻求死亡的人变多了吗?
他已经知道了、某一种前往地底的道路,然而他无法前往。因为他的身体现状,容易疲劳的,累赘的,他现在的样子足以让那位样子凶狠的佣兵首领都摇着头,指着他的肚子说道:
“夫人,我不能把这份东西给你。这不是摩拉的问题,而它对您太危险了。您能保证在临产之前绝对不使用它吗?”他几乎有点厌恶起这份卡维留给他的礼物了。
迦兰的驮兽忽然缓慢地靠近这边。
“阿维恩。这是妹妹的名字。”她一脸郑重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沙漠人的直觉罢了。至于阿维恩,这是卡维先生很早之前说的。”
“那时候工作室刚刚被收拾好,有一队刚刚放学的孩子,欢笑着从我们的窗前经过,卡维先生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他对我说,他一早就想过,如果将来有孩子,就叫她阿维恩。”
“‘但是我大概不会有孩子了,’他说,‘男性beta受孕很不方便,艾尔海森那家伙又怕麻烦,我想他是不乐意给我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的。’”
“……”
——但是没关系!因为啊,我这辈子只要有艾尔海森,就已经很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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