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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无情之人

解释?这要如何解释?

当时的情势危急,禾晏被关进地牢里,猜测这个时间,十有八九对方就会动手了。便托宋陶陶寻了纸笔,写了一封信给沈瀚。

信上画上了凉州卫的地图,禾晏都在凉州卫待了大半年,地图画的也细緻。她猜测对方会从五鹿河水渡而来。建议沈瀚派数百至一千弓弩手藏于五鹿河往凉州卫所的密林深处,一旦对方的人马渡水上岸,往凉州卫来,就会身中埋伏。

「当时我被人诬陷杀人,送进地牢中。」禾晏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虽然旁人不信我,但我总觉得,对方所图不小。都督你又不在,真要有个万一,凉州卫就危险了。所以我便画了这么一张图,让宋姑娘替我交给沈教头。不过,当时我幷不确定,沈教头会按我说的这么做。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沈瀚虽然嘴巴上抵死不信,事关凉州卫,却终究是谨慎了一回。让人按禾晏所说的,埋伏在密林深处。是以日达木子的人马往演武场这头过来时,才会中了埋伏,在岸边处就已经处于下风,士气被击。

肖珏抬了抬眼:「为何是岸边?」

「小敌困之。捉贼必关门,非恐其逸也,恐其逸而为他人所得也。」

他笑了一声,「兵法学得不错,粮仓又是怎么回事?」

「凉州卫所后面是白月山,靠着五鹿河,一条道是都督你们出去的道,再往前是进城的道。我猜测对方所图不小,一个凉州卫所未必够。倘若将我们带入对方的位置,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烧粮仓,凉州卫的新兵们没了补给,坚持不了多久。要么困死在这里,要么进城,一旦开城门,敌军入城,凉州城就守不住了。所以我在信中告诉沈教头,令人藏在暗处守着粮仓,阻止有人来放火。」

事实上是,日达木子的确也派人来放火了,只是被早有准备的凉州新兵拿下。

「你猜的很准。」肖珏慢悠悠的开口,身子前倾,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算无遗策啊小姑娘。」

他瞳眸深幽,清若秋水,禾晏看的有点不自在,这话她也没法接。她为何能算无遗策,实在是因为,她对羌人上来就烧粮仓的行径已经领教过无数回。只要确定了对方是羌人,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他们下一步大概会作甚。

但这话她不能对肖珏说。

「你懂得很多嘛,你爹在家都教你兵法?」他勾唇问道。

禾晏心知这人已经起了疑心,索性胡诌一气:「那倒没有。都是我自己学的,都督难道不觉得我是天生的将才?」

他冷笑一声:「骗子又在骗人了是吗?」

「都督总怀疑我是骗子,好歹也要拿出证据。」禾晏胆子大了些,「你怀疑雷候,就把雷候放进前锋营,终于让雷候露出马脚。你怀疑我有问题,就将我放在身边,我与都督的房间只有一墻之隔,按理说我要是真有不对,都督会更容易发现。可到现在除了我是女子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都督这么说,就有些太不讲道理了。」

肖珏被她气笑了:「我不讲道理?」

「都督将我放在身边这么久,除了发现我的忠心、机敏、勇敢、智慧,还发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禾晏两手一摊,「为人将者,当赏罚分明。我此番也算解了凉州卫的危机,立了一功,都督难道不该奖励我吗?」

「奖励?」他缓缓反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禾晏将身子坐直了些,也凑近了他一点,双眼放光的盯着他道:「我可以去九旗营吗?」

「不可以。」

禾晏:「为什么?」

「九旗营不收满嘴谎话的骗子。」他不咸不淡的回答。

「我没有骗人!」

「禾大小姐,」他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突然弯了弯唇,「虽然不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但是,」顿了顿,他才道:「总有一日,你的秘密会被揭开。」

禾晏心中一跳,竟忘了回答。

他站起身,往外走,禾晏急忙道:「那、那胡元中呢?」

肖珏步子未停,抛下一句「死了」,出了门。

禾晏一怔,死了?

……

肖珏出去的时候,林双鹤已经不见了。只有飞奴守在外面,肖珏问:「林双鹤去哪了?」

「林大夫说去沈姑娘那边帮忙配点药。」飞奴答道,「凉州卫战死的新兵已经安顿好了。」

战死的新兵,将会被掩埋在白月山脚下,这些年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经历一场真正的厮杀,就被屠戮在暗处的刀下。

肖珏捏了捏额心。

接到漳台的消息后,他即刻动身前往漳台,只是出发至中途,便察觉其中不对。他暗中联繫九旗营的营长,得知漳台确实所受乌托人骚扰,但也幷未有信中说的那般严重。中途便调转马头,将驻守在庆南的南府兵拨了一部分过来。

对方定是衝着凉州卫而来,或者说,衝着他而来。

如今他刚接手凉州卫,若凉州卫在肖珏手中出了岔子,陛下必然有合理的理由收回兵权,朝中那些对他不满的大臣即可落井下石,他这个指挥使,也不能做的长久。

「那些西羌人……」

「不是西羌人,」肖珏打断飞奴的话:「是乌托人。」

飞奴怔住。

「除了日达木子和他的亲信是羌人,其他都是乌托人。」

飞奴问:「借刀杀人?」

「是杀我。」他轻笑一声,转过身道:「让沈瀚和所有教头到我房间来。」

……

禾晏在肖珏走后,又休息了一会儿,宋陶陶、程鲤素和沈暮雪来了。

俩孩子各自提了一大篮食物,因着羌人刚刚来过,凉州卫封锁戒备森严,都不能进城,因此,也就没有酒楼里的好饭菜。但也有鱼汤蒸肉什么的,宋陶陶跑到禾晏塌前,问她:「你可有好些了?」

「还不错。」禾晏笑道:「之前拜托你找沈教头帮忙的事,多谢了。」

小姑娘难得有了一丝羞赧,忸怩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你当时都在牢里了。而且……你也救过我,咱们扯平了。」

「我大哥什么时候救过你?」程鲤素尚且不知道宋陶陶在凉州城里曾被孙凌掳走之事,一脸狐疑的问。

「这是秘密,干嘛告诉你?」对待程鲤素,宋陶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那是我大哥!我当然有权利知道,你凭什么瞒着我?」

眼见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沈暮雪无奈摇头,只对禾晏道:「禾小哥,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她说的是胡元中的事。

「无事,」禾晏道:「他们连教头们都瞒过去了,瞒住你很正常。而且沈姑娘当时救人心切,不可能想那么多。对了,」她想到了什么,「我听肖都督说,胡元中死了?」

沈暮雪点头:「那个胡元中,在日达木子出现的时候,曾想掳走我,后来都督赶回来,都督的护卫与他交手,这人死在护卫手下。」

「早知道他要死,何必费心把他救回来,浪费药材。」程鲤素嘟囔了一句。

禾晏心道,那胡元中果真看中了沈暮雪的美貌,贼心不死,两军对战,居然还想趁乱掳人,其心可诛。

「禾小哥,」沈暮雪看着她,认真的询问:「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当时,为何会怀疑胡元中有问题呢?」

而且一怀疑一个准。毕竟当时胡元中在凉州卫里安分守己,纵然小麦他们得了禾晏的嘱咐,日日盯着胡元中,也没瞧出胡元中有什么不对。

禾晏不能说是因为胡元中手上的疹子,显得她对羌人很熟悉,默了片刻,才道:「是那张写着情诗的纸。」

「纸?」沈暮雪一愣:「胡元中亡妻留给他的遗物?」

「不错。」禾晏道:「你们都为他的深情所感动,可这样一个深情的人,绝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你。」

「哪样的目光?」沈暮雪莫名其妙。

禾晏挠了挠头:「就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目光。」

她想,沈暮雪到底是个姑娘,脸皮薄,若说成「垂涎三尺」,难免令她难堪。不如换个委婉的说法。

但这沈姑娘居然也不是普通姑娘,闻言幷未害羞,只是奇道:「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这问话就有些为难禾晏了,她道:「我一直注意着沈姑娘啊。」

沈暮雪蹙眉,一边的宋陶陶见势不好,忙上前挡住禾晏看沈暮雪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端起旁边的水杯递给禾晏:「禾大哥,喝水。」

禾晏:「……谢谢。」

正说着,外头想起人的笑声,回头一看,却是林双鹤去而复返。他大冬天的摇着摺扇,翩翩走近,挂着斯文笑意:「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都在这儿待着。」

「林叔叔。」程鲤素喊道

林双鹤与肖珏年纪相仿,程鲤素和林双鹤差的也不大,却因为叫肖珏「舅舅」,便也随着叫林双鹤「叔叔」。不过林双鹤大约不太满意这个称呼,笑容哽了一下,不如方才流畅。

沈暮雪起身:「林公子。」

「沈姑娘,我刚从医馆过来,有几个新兵醒了,正叫伤口疼,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暮雪一怔:「是么?」随即看向禾晏:「禾小哥,我去医馆看看,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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