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节
葵向阳对李助甚为忌惮,听说是他的侄子,自不敢轻易下手,悻悻道:“罢了!既然你是那厮徒弟,杂家都不好以大欺小!”
咬了咬牙,正准备实实在在同他谈谈买路费,忽听一声长笑,纪山军步兵阵中,闪出一个人来,抱拳笑道:“不料葵兄竟肯卖在下这点情面,着实令在下感动,多谢,多谢!”
葵向阳定睛看去,不是李助却是何人?
冷笑道:“金剑星君!你瞒得葵某好苦,却是葵某智量短了,早该猜到你便是王庆余党,‘金剑先生’李助!”
李助当初乃是王庆的军师智囊,在皇城司自然是挂着号的。
只是葵向阳同他相遇是在江南,一时间倒不曾联想到,此人便是昔日助王庆造反的那位金剑先生。
李助面色不变,摆手笑道:“王庆早已灰飞烟灭,哪里还有什么余党?葵指挥,明人不说暗话,李某此番离京,本是要为我侄儿寻个前程!”
他收起笑容,诚恳看向葵向阳:“这支纪山军,是我叔侄心血,此前王庆兵败,若是投降,定要打散重编,因此我让侄儿于伏牛山沉潜,以待时机,能够洗脱贼名,也博一场功名利禄。”
说着露出遗憾之色;“此番辽兵围汴京,不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李某特地来唤他出山,本欲投老种相公麾下效力,却不料赶来时,老种相公已然大败,只得在此等那勤王西军赶至,于小种相公麾下听用。”
葵向阳听他来龙去脉说的清晰,心中顿时暗喜:罢了!岂不是老天助我?
当下道:“李兄,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你有这番打算,何不早同我说?不论老种、小种,在人家麾下做事,岂有自成一军痛快?你若信得过兄弟,你侄儿和你这只兵马的前程,都包在兄弟身上如何?”
有道是:金剑先生谋算深,葵花老祖心思沉。花言巧语无长短,汴京里外遇知音。
天祚帝战天锡帝
葵向阳开口相邀,出手就是“自成一军”。
李助看了侄儿一眼,做出心动之色:“此事……只怕不易罢?”
葵向阳自矜一笑:“若是别人自不容易,杂家去同官家提起,却有不同。”
其实葵向阳自己,也有一番心思在——
本朝官家,对宦官是极肯重用的,且看童贯、梁师成、谭稹、杨戬、李彦……哪个不是权倾朝野?
葵向阳掌管皇城司,本来也算大权在握,但是多年来醉心习武,便似那坐井观天之蛙,只守着皇城司小小天地,随着童贯等人崛起,从声势到权力,愈发脱节。
后来他得黄裳点拨,悟出无上武学妙谛,一身本事,臻于大成,跳出井口一看,才觉天地全非,争权夺利之野望,由是而起。
只是如今朝野局面,糕饼早吃人分完了,若要坐大,便须从旁人口中抢肉,肉能吃几口尚未可知,生死仇家,只怕先要多出几位。
值此之时,另起炉灶,重新做饼,才是上上策略——
官家令他办金兵入境之事,葵向阳如此热衷,便是这番心理作祟。
此刻见了纪山军兵强马壮,又有李助这位旧交,葵向阳自然立刻动心!
在他看来,自家同李助,正是不打不相识。
况且李助武艺之高,惊世骇俗,足以同自家比肩,又曾经是大反贼王庆的谋胆、当红道长郭京的道友,无论本事、身份,俱非泛泛之辈,与他携手,不失面子。
而在李助心中,亦有一番计较。
老曹龙腾北境,宋国之事,一时无人做主,自然关注不到李怀这支兵马。
但别人不管,李助作为李怀亲叔,岂有不关心的?
眼看辽兵入寇,他便觑出机遇来,一心要把自己侄儿安插入西军,将来老曹若有大举,身为西军一部,无论策应、反水,岂不远比在伏牛山更加有用、更能立功?
只没料到,老种相公败得这般快,皇帝又搞出个引金兵入界的骚操作。
得知金兵大肆收买各路江湖势力,李助同侄儿商量,把自家实力彰显一番,就混入金军中,博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超然地位。
然而此刻见葵向阳招揽,心念又是一转:若真能独立成军,设法安插在汴梁,岂不比在西军、金军更妙?
当即笑呵呵道:“不瞒葵兄,李某膝下无子,唯此一个侄儿,不得不设法替他谋个前程。葵兄若能让他独立成军,那我侄儿和他麾下兄弟,定唯葵兄马首是瞻!”
葵向阳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笑得葵花一般:“李兄的侄儿,同杂家亲侄儿岂不是一般?”
呵,这两个各怀鬼胎,端的是郎有情妾有意,越说越入港,当即谈定初步条件:两万纪山军改名伏牛军,听由宋朝皇城司差遣,至于具体待遇,都由葵向阳去同官家争取。
商量以毕,大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重新化敌为友,伏牛军让开位置,金军、忠义军,次第渡过黄河。
至于被马勥杀死的“石罗汉”石恭,自然白死活该。
沿河向西,行得一日,便到郑州。
此时辽人攻打汴京未下,渡河后的最大据点,便是郑州,天锡皇帝耶律淳,同耶律大石,领兵两万坐镇于此,防止西军来援。
完颜娄室却是老奸巨猾,他下令军中不打金国旗号,只把“忠义军”旗号漫天打起,充作宋国地方豪强勤王人马,把太行、太岳那些山大王的叫花子兵,尽数列阵在前,以期示弱于人,骗得辽军出击。
耶律淳听得斥候来报,道是一支十余万大军浩荡杀来,先自一惊,待其远远扎了营盘,列阵来到城下,细细一看,却又大笑。
“大石林牙,你且看这干宋狗,如此乌合之众,也敢来讨野火?你且在城中掠阵,待寡人领一万军出,亲自破敌!”
耶律大石却是个老成的,连忙拦住道:“陛下不可!这伙兵马,来得蹊跷,陛下且想——河北一带,尽数归我大辽,太行以西,种师道兵败山倒,哪里还来人勤王?若是南面凑起的兵马,如何顺着黄河而下?说不定他是大宋西军,故意扮作杂牌模样,诱我上当。”
耶律淳听了一惊,连连点头:“不错!观他来势,岂不正是西军?只不知领军的是种师中,还是姚古、折可求?”
娄室连续几天,派遣忠义军城下挑战,一众山大王,轮流骂阵,城中却不见丝毫反馈。
银术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躲在人后看骂阵,见那些寨主一个个词汇匮乏无比吗,翻来覆去就是爹娘祖宗,不由怀念起寰州城下,老曹麾下那些骂阵校尉的风采,若是那些人物在此,何愁他闭门不出?
不过想也无用,难道去曹营请他来?
娄室也无可奈何,诱敌计策不成,也只得另设一计。
他回得营中,击鼓聚将,营中重将悉数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