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
眼见箭雨铁砲无果,辽兵们不由慌神,阵中白虎旗卷动,前面弓弩手纷纷退下,后面的辽兵举枪而出,那长枪尽都寒光凛凛,却似平地里长出一片钢铁丛林。
这是白梃重骑已冲到跟前,杨可世瞪圆了眼,手中白梃大棍使足全力,“呼”的一下抡开,自左及右砸了个圆弧,十余支长枪,应声而断。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后面辽军补上来,杨可世战马飞一般撞如,迎面几个辽兵喷着鲜血倒飞开去,后面重骑纷纷大吼,都把大棍横扫,挡开枪林,顷刻间,蹄声如雷,铁甲如潮,装得辽兵防线四分五裂。
童贯在城上,看得又惊又喜:“啊呀?怎会如此?白梃都是木棍,可世这支兵马不是该属木么?木克水,他该克制那玄武阵才对,怎地反成了白虎阵的克星?”
马公直心道:五行之道高深莫测,你所知道不过皮毛,怎地还念念不忘?心中鄙夷,嘴上却是急声道:“大帅,不拘什么道理,杨将军已然撞动了他阵脚!正可一举破之。”
童贯脸色变幻不定,脑中天人交战,又想一举破敌,又怕为人所败,贪心炽盛却畏首畏尾,只咬定牙关不语,捏着拳头看城外厮杀。
白虎阵主将乌利可安见了,大惊道:“俺这个阵,攻伐无双,今日却是碰到了更狠的,以攻对攻,恰是我这阵子的对头!”
说着牙关一挫,发狠道:“俺受了兀颜统军厚恩,到这关节上,杀身也要报答,好歹阵斩他为首宋将,这支重骑群龙无首,便好同他周旋——你们四个都同我上!”
四个副将:亢金龙张起、牛金牛薛雄、娄金狗阿哩义、鬼金羊王景,闻言面面相觑,你要杀身以报,如何拖我四个同上?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得摆出一副慷慨激昂模样,吼叫道:“愿随主将杀敌。”
乌利可安一马当先杀出,口中大喝道:“宋狗主将在何处?可敢与俺乌利可安决战!”
这个便是所谓“呼名而战”,杨克世正乱杀辽兵,听见声音扭头一看,见一员辽国大将,素袍银甲白马,头顶凤翅盔、腰间寒玉带都是白的,手中一条纯钢银枣朔,更是从头白到尾,大笑道:“你便是这伙披麻挂孝军的将主么?好嗓门,倒是一把哭灵的好手!”
重骑官兵闻言,都不由哈哈大笑。
看官听禀:历代名将,很有不少擅于骂阵的“口臭将军”,在后人看来,两军厮杀之际,口出玩笑不恭之语,不免轻佻,其实细细思之,骂阵这门本事,着实大有用处。
概因历朝军队,大都是些质朴汉子,直肚直肠,喜怒于色,主将骂阵骂的阴损,免不得感觉占了便宜,这哈哈一笑,心理上的优势便得以建立——莫小看这份心理优势,士气高低,军心战意,往往由此而决!
看官们不妨带入一下:假如咱是譬如张飞张翼德手下一兵,听着主将大骂“三家姓奴”,气得对方七窍生烟、哇哇怪叫,哈哈大笑之余,是不是也觉得对方兵马不足为惧?
便是后世的竞技场,有时运动员因紧张而僵硬,若有人说个笑话,哈哈一笑,那僵硬程度也要大大缓解。
杨可世将门子弟,这些本事都是历代传承,对于其中究竟道理,或许不如我等说得明白,但运用却是得心应手。
他今日以寡击众,绕道而击,一旦有失,主力接应都难以接应,自然分外小心,前面笑话辽军戴孝,此刻骂乌利可安擅长哭灵,都是有意而为。
宋军们见主将嚣张无比,果然士气大增,杀得越发凶狠,乌利可安却是大怒:“宋狗竟敢辱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气恼之余,挟马猛冲,一下就和四金神将拉远了距离。
杨可世眼中精光闪过,飞马迎上前去,他见辽将手中这条银枣槊又粗又长,心知必是好手,若是缠斗,怕是劲敌,此刻激怒对方,那还不趁机下死手?
一边冲锋一边急急叫道:“可弼助我!”
杨可世两个兄弟:二弟杨可胜、三弟杨可弼,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前番征方腊,死了副手赵明,遂走童贯门路,提拔了“铁枪郎君”杨可胜代替,掌管环庆兵步军,幼弟杨可弼年方二十二岁,随长兄在白梃重骑中做个骑将,亦有一个绰号,叫做“铁箭三郎”。
概因别人射箭,箭杆多是木制,他却是一身好气力,所用之箭,通体铁铸,任你宝甲坚盾,也要一射而穿。
当初杨可世大战石宝,受他流星锤暗算,这“铁箭三郎”便要引弓救兄,却被老将王舜臣抢先一步,阴差阳错,未能当众扬名。
乌利可安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杨可世,两马照面,踏蹬而起,恶狠狠一槊搠将过去,杨可世挥棍一挡,只觉掌心发麻,暗惊道:“这厮好大力量!”
乌利可安和对方过了一招,试出对方力道不及自己,顿时大喜,正要再攻,忽听一声弦鸣,眼角黑光一闪,急欲闪时,右胸一痛,低头看去,一支黑色铁箭深深没入胸口。
杨可世大喜,扭腰一棍“大圣劈炉”,砸在乌利可安脑后,这辽将强壮的身形晃了晃,脸上露出不甘神色,缓缓自马上滑下。
杨可世叫道:“可弼,割了他头拴在马前,这是你的军功!”一面马不停蹄,杀向四个副将。
四金神将跟在乌利可安马后,角度问题,没见到杨可弼发箭暗算,只见杨可世同自家主将交手一招,反手一棍便砸主将落马,都不由骇然——乌利可安乃是辽军中数得着的猛将,便是兀颜光也绝不可能一两招秒杀他,那这个宋将得厉害到甚么程度?
杨可世察言观色,岂看不出他四个惧意,高声叫道:“某乃大宋环庆兵将主,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且把四个狗头,纳下与某做个军功!”
四金神将闻言一震,亢金龙张起、牛金牛薛雄还在犹豫,娄金狗阿哩义、鬼金羊王景,不愧一个狗、一个鬼,双双策马,自斜刺里逃开。
杨可世大喜,暗叫道:蠢材,中我计也!马如龙,吼如雷,白梃神棍劈头盖脸,将张起、薛雄卷入其中。
三个斗了七八合,杨可弼马前拴着颗龇牙咧嘴人头,杀来相助乃兄,他也不摸箭,径直拉开铁弓,啪的一放,弦声震响,那两个辽将下意识躲闪,杨可世趁机一棍,砸的薛雄脑浆迸裂。
张起肝胆俱裂,拨马逃走,逃开不及数丈,一支铁箭嗖地飞来,自后脑透盔而入,倒撞死于马下。
有道是:主帅踌躇不敢进,将军磊落未思还。三郎铁箭初谋面,凌冽金风落北蛮!
幽州忽报西风起(中)
杨氏兄弟配合得宜,不多时斩杀辽国三员将佐,白虎阵无人指挥,越发溃乱。
它若是个孤阵,被白梃铁骑这般一冲,便算是以力证道,硬生生将之击溃了。
可惜这白虎阵,只是太乙混天象阵的一小部分,兀颜光此时早归本阵,登上指挥车,望见白虎阵阵旗大乱,宋军铁骑如一支利箭般,直直杀穿过来,晓得不妙,忙把旗帜挥动。
皇侄耶律得信见了,忙领本阵军马,都打黄白二色旗,直杀入白虎阵去。
原来他这太乙混天象阵,亦是精心操练多年乃成,以中央的青牛丑土大阵为基——概因丑土为阴土,利在北方,青牛则是契丹祖魂,阵基之外,化生出四大四小两重四象阵,汇合中央本阵,又构成大小五行阵,再辅以太阴太阳,故能生出无穷变化。
似耶律得信所统领者,便是小白虎阵,又名月孛白虎阵,自丑土大阵分化而出,以土生金,格外不凡。
杨可世也是宿将,并不执著于目下之敌,眼见白虎阵已乱,也不恋战,呼啸一声,径直往前面黄旗处杀去,他晓得那是中央本阵,若杀得散乱,这个大阵便算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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