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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说罢弯腰,亲手解了二人荆条,扶了二人起身。

老曹这一解一扶,其实解的却是登州一众好汉的心结,扶的更是这几个人的体面。

果然随着邹家叔侄站起,后面众人立刻眉开眼笑,孙立当先抱拳道:“不愧是义薄云天、名震天下的‘武孟德’!小弟孙立,拜见哥哥!”

说罢往下一跪,后面孙新、顾大嫂、乐和、解珍、解宝齐齐跪下。

曹操连忙扶起:“既然兄弟相称,不必如此多礼,进屋进屋,周通夸说顾大嫂做的好牛肉,今日正要一饱口福。”

酒席间,曹操说起别后诸事,听得孙立等人惊呼不断,都骇然道:“王庆、田虎之辈,非是寻常江湖人物,他们都是草头王,说不定便能问鼎天下的,却尽数折在哥哥手中,手下精兵猛将,多入哥哥手底,又有梁山晁天王鼎力相助,这天下还有谁是哥哥对手?”

曹操喝得半酣,闻言起身,往北一指:“诸位兄弟,莫要只看宋境,真正大患,只在北方!那女真兵甲之锐,骇人听闻,护步达冈一战,两万女真将士,大破七十万辽军!而我宋军,比之辽军尚有不如。如今女真立国数年,恰如蓄势之弓,一旦箭出,只怕辽国顷刻覆灭!我堂堂好汉,为何要同童贯之流周旋?正是因为强敌在外,汉人不宜自损锋锐也!”

时迁接口道:“我哥哥早有远赴绝域、观他女真虚实之意,此前安插了张顺、李俊哥哥在水师中,便是为此事准备,如今朝廷派人去和金国联盟,我哥哥亦趁机同去,为何带了林教头、史教头那些好汉?正是要趁机彰显汉家勇武,让女真不敢太小觑了宋国。”

在座的都是好汉,闻此言辞,谁不热血沸腾?

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武大哥,这等大事,我等也都愿随骥尾!”

周通忽然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我哥哥所带的每个兄弟,都有一番用途,你们虽然那都是好汉,莫非勇的过豹子头、神枪史文恭么?”

顾大嫂虽然女身,却极为豪迈,闻言登的跳起身,指着周通道:“豹子头、史神枪我们不敢比,可你这个青州小霸王既然去得,我们如何去不得?也莫说登州儿郎欺负你,我一个女人来和你放对,赢了我手中双刀,便认你此话有理也!”

周通把顾大嫂一看,只见她身躯魁梧不输男儿,肩宽臂阔,一看就是有力之人,再看她势若奔虎,当下哈哈一笑,摇头道:“非是我小看巾帼英雄,只是家师传我本事时,说让我以后不得和妇孺为敌,故此这一仗我却接不得!哎,哥哥——”

他怕别人再来挑战,连忙转移话题:“其实孙提辖枪术鞭法,亦是罕见的高明,若是那金国人要比试短兵,岂不是正好让他出手?”

孙立一听,顿时跃跃欲试:“哥哥,不是小弟自夸,小弟这身本事,和栾廷玉是一个师父传授,若论枪法,我两个一般无二,但这路鞭法,却是家传,自信不输旁人。”

顾大嫂在一旁看着解家兄弟眼中精光烁烁、欲言又止,早已知其心意,接着孙立的话茬说道:“武大哥,我伯伯这番话说得有理,我等八人,论武艺便以伯伯为最!还有我这两个兄弟解珍解宝,若论弓马本事,怕是连我老公也不如,但若说林中觅猎、寻路求水,不是我这婆娘说嘴自夸,等闲千百个汉子,也不抵他两个分毫,哥哥此去北方穷荒,正用得他二人本事也!不若带上我伯伯和我两个兄弟,也是我们登州好汉,为家国份上出一份力也。”

这话一说,曹操怦然心动。

孙立的武艺的确不凡,若是带上,也不多他一个。而解珍、解宝两个,放在深山密林之中,怕是比时迁还要得用!当即将腿一拍:“罢了,难得几位兄弟有这般豪肠,愚兄岂肯拂你们美意?便让孙立兄弟,解家兄弟,随我一同赴北方,让那些女真野人,见识见识中华人物!”

三人听了大喜,解珍解宝尤其欢喜道:“听说女真人都是天生的猎人,我两个偏不服气,一般自小在山林里长大的,难道谁还弱他一筹?这番随哥哥去,正好要他们知道,单论猎术,我等亦不输他也。”

这正是:枪长鞭短定阴阳,弩迅叉急惊雪霜。欲叫骄胡睁眼看,如钢似铁汉家郎!

贯忠解说女真事

又过一日,防御使府中,曹操将一众兄弟尽数唤来,商议远赴金国之事。

兄弟们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有些彼此不认识的,也介绍他互相熟悉,待到酒足饭饱,众人也热闹够了,曹操令人撤了宴席,一应下人、亲兵,皆使远远避开,对众人说出一番话来。

“吾等这趟渡海,干系重大,如今中国,少有人知晓女真虚实,即便朝中大员,也只道其为善战之野人。然而若是细想,辽国偌大国邦,百年根基,又岂会轻易一败而再败于野人?异族之中,必有俊杰,吾等这番前去,正要亲自见识他那些开国之辈,乃是何等人物!”

众人听他见解高明,言辞慷慨,纷纷激动。

曹操露出一丝笑意,看向许贯忠:“本来我等此去,也只好两眼一抹黑,且行且看而已。幸得贯忠兄弟,父祖几代贤才,惯识天下地理。便是那辽北之地,贯忠幼年时亦曾随许伯父前往,于彼风土人物颇有所知,今日便请他为兄弟们解说一番,先开我等眼界,再去北国,则能有的放矢。”

众人听了,大都惊喜,尤其是那些确定了要随曹操去的,无不一脸期待看向许贯忠。

这一节本是曹操和许贯忠商量好的,许贯忠自然不会推辞,站起身来,先就墙壁上,将他祖传飞鸟图拼凑挂起,先指出登州所在,随后指着右上角某处,缓缓开口。

“诸位兄弟请看,此处名为莺歌岭,其地三面环水,乃女真起源之地也!他那一族传承极为久远,周天子时,便曾遣使朝贡,周朝载其为肃慎人;及汉朝时,又称其为挹娄人,彼等隐于北方群山,刀耕火种,射猎捕鱼,所产上好赤玉、貂皮,风靡长安;后来三国纷乱,挹娄人臣服魏国,至晋国时,称勿吉人。”

周通听了不由笑道:“勿吉便是不吉,我们都要求个吉祥,他们却是百无禁忌。”

许贯忠笑道:“百里不同俗,他那里相隔万里,风俗自然迥异。”

又将地图某处一点:“至唐朝时,唐皇于此设黑水郡,称其为黑水靺鞨,后来辽国占了北方,称之为女真人,又以生、熟分之,熟女真受了王化,大部听命辽国,生女真则散布穷荒,那金国皇族完颜部,便是生女真之一。”

“据闻生女真部落众多,各自为政,数十年前,完颜部出了一个奢遮的首领,唤作完颜乌古乃,此人内训勇士,外讨各部,一连征服十余部落,号为联盟,自任盟主,女真语称为都勃极烈。恰好辽人正欲以女真治女真,见那乌古乃英雄了得,便授了他节度使之职,此人死后,其子刻里钵接任父职。兄弟们,这刻里钵也非好相与的,他打着辽国节度使旗号四方征战,将联盟扩大至三十余个部落。”

曹操叹道:“我等都道女真其兴也忽焉,若非贯忠讲解,谁知他家励精图治,已历三代也。”

许贯忠笑道:“哥哥,若细论起,竟是四代——那刻里钵死后,长子乌雅苏继任盟主,曷懒甸一战,大破高丽,尽收女真故土,部族愈发强盛,渐渐为辽国所忌。有个名曰完颜阿骨打的,是刻里钵之次子,乌雅苏之兄弟,尤其豪杰,少壮时辅佐父兄征战,无一不胜,又因税重民苦,力劝乃兄免税三年,因此尽收诸族民心。”

众好汉听到这里,顿时鼓掌道:“这个什么阿骨打,能恤民心,端的是真好汉也。”

许贯忠继续道:“到了辽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即位,契丹贵族对女真压榨日重,生女真地诸族所产人参、貂皮、名马、北珠、俊鹰、蜜蜡、麻布等,本来进贡分额便已极重,偏偏又遭那些贵族时时驱兵掠夺,以致民不聊生,此辽人所谓‘打女真’也,女真人无不恨之切齿。”

曹操正色道:“似此等异族,如有不臣之心,当尽屠其权贵,余者子民亦不可使他聚居一地,宜纳入本族分而化之,数十年后,便无该族。如不能行此策,则当恩威并重、赏罚有度,驱为前锋,厚赏令战,以阴削其力。否则一味滥恩宽仁,其心必骄,一味勒索薄待,其恨必毒,皆非羁縻之良策也。”

许贯忠听在耳中,细细品咂,眼神愈亮,脱口赞道:“兄长此言,实乃谋国之策也。”

随即摇头:“然而天祚帝不知这番道理,宋政和三年,辽天庆三年,完颜乌雅苏身死,兄终弟及,阿骨打接掌大权,他自接了长兄权柄,立刻起兵反辽,只因辽人权贵穷奢极欲,因此阿骨打麾下除女真人外,亦有许多困苦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室韦人、铁骊人、兀惹人加入效力。”

林冲几个听了,连连冷笑:“穷奢极欲四字,何止辽国权贵,宋之权贵,岂不是一丘之貉?”

宋江则道:“辽国以武勇而立,若论兵锋,实在俺大宋之上!按着许兄弟所说,那什么乌古乃、刻里钵、乌雅苏,祖孙三代都堪称豪杰之辈,却也没一个敢反大辽的,偏是这个完颜阿骨打,这厮刚刚即位,便行造反之举,可见这厮的心性、手段,真个强爷胜祖,比他的父兄更加了得!”

许贯忠肃容道:“宋兄此话说到了关节!若说阿骨打这厮,的确雄才大略,按理来说,他起兵颇为仓促,可是此人天生善战,又得众心,连败辽兵于宁江州、出河店,不足两年,便尽驱辽国于北境,一统北境生熟女真各部,定都会宁府,立大金国,自称‘大圣皇帝’,年号收国。”

听到此处,周通把大腿一拍:“我哥哥失算也,该带李衮哥哥来的,他绰号‘飞天大圣’,正好和这个大圣皇帝‘骨头大’比个高低。”众人听了大笑。

许贯忠亦笑道:“周通兄弟不可小觑了这阿骨打,我幼年和父亲往游时,便听说此人威名。那时女真尚未起兵,有辽朝使臣往之,恰见完颜阿骨打背弓经过,辽使臣见他气宇不凡,便指飞鸟令射之,阿骨打发三矢,射落三鸟,辽使臣惊呼为‘奇男子’。”

周通听了不服,把嘴一撇,指着花荣道:“那个使臣自没见识,若是见了我花荣哥哥射雁的本事,岂不是要呼他‘神男子’?”

花荣淡淡一笑,神情颇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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