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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此人是谁?有诗证曰:

不惧墙有千尺高,平生只怕大花骚。小哥非是云中鹤,好汉名为鼓上蚤!

正是“鼓上蚤”时迁也!

时迁神情激动,双眼泛红,抱怨道:“若不是要帮哥哥带那孩子,小弟怎肯留在汴京?一留数月,闷杀我也。”

曹操笑道:“这话我不信,你在汴京,必也做下无数趣事。”

时迁忍不住也笑道:“还是哥哥知我!旁的不说,原来那官家倒是会生女儿,除了石秀哥哥得去那位,还有好几个小帝姬,也都秀外慧中,以后若有兄弟要娶亲,小弟正好做个大媒。”

这话一说,可见皇帝深宫内禁,都成了他闲耍的花园。

两人说笑一番,时迁正色道:“前番那个‘汉水龙王’取了哥哥信来,小弟生恐误了哥哥大事,忙安置了王佐那孩子,便立刻飞马赶去梁山泊,请下张横、童威、童猛三个,领了一千多个水性好的,急回汴京。谁料金明池战船虽多,却是无人问津已久,闻人老兄一一看过,说要修缮方能使用,我们到后又等两日,船才修好,小弟便跟着水军,坐船而来。”

说着又笑起来道:“这一路也是热闹,张横那厮,不服闻人世崇做了水军统领,两个每每到了水流激深的奇险之处,便要下水较量一番,一路之上比了七八次,‘船火儿’这才肯服他。不过那两个副将胡敬、胡显,手段却只和童威童猛相类,难和张横相比,因此闻人世崇也自佩服他,让张横做了水军的老二。”

曹操笑道:“张横此人,手段虽然不差,心性却比不得他兄弟张顺,闻人世崇能折服他也是好事。”

时迁道:“便是人和人有缘,他六个人先打得厉害,后来分出了高下,又自好的如蜜一般,自家新起了个外号,唤作‘黄河六煞’。”

曹操听得直叹气:“这等名号,却不是甚么光明磊落好汉。”

宋军水军一到,晋中军顿时心慌,愈发急迫要打下西京做南岸之根基。

次日一早,晋军陈兵城下,一众战将排在阵前,其中一个尤其骁勇:戴凤翅盔,披鱼鳞铠,着锦花袍,系狮蛮带,骑一匹青鬃大马,出阵在城下往复奔驰。

手中一条铁棍,指着城上喝骂不休:“呔!上面可有个长卵子、有胆色的,敢来同咱决一死战么?”

这正是:战舰飞来波浪涌,行营震动心肝耸。晋贼急欲破西京,城下自夸大将勇。

城中尚有三年粮

洛阳北门,城楼之上,曹操、刘延庆并立女墙之后。

见那贼将夸武叫阵,曹操呵呵笑道:“同你一战,本无不可,我这里有的是英雄好汉——可是如今我水师已来,汝等大河在后,坚城在前,困死在方寸之地,已是冢中枯骨也!我又为何要费力同你交战?城子里尚余三年粮草,我等每日好吃好喝,坐观汝辈困死于此,岂不是妙哉妙哉?”

老曹这番言语,声音高亢洪亮,城下贼兵听闻,无不为之失色——他们营中粮草,至多只能支撑半月,本来后援源源不断运将来,倒也无忧,谁料到宋军哪里冒出一支黄河水师来,直接绝了粮道。

刘延庆哈哈大笑,心中佩服:我这个小老弟,当真一步十算,和一个战将骂阵,竟然还要暗藏机巧。城里粮草若足,他麾下三万兵,何苦要分拨一半先走?如今放着这许多贼兵在城下,必然侦骑四出,其他州县粮草也难运来,我们这七日粮草吃完,便是全城无粮之恶局,老夫急得夜不能寐,他却能一本正经骗人,老夫着实不如他也。

他又岂知老曹天生大心脏,最擅打恶仗,别说尚有七日粮草,便是吃完下顿就要断顿,也莫想看见他惊惶的。

譬如老曹当年对峙袁绍,许攸往投,好心动问:“你这里军粮尚有几何?”老曹一本正经答曰:“足够一年之用。”

许攸当时就笑了,摇头道:“恐怕未必吧。”曹操叹口气,表示投降:“果然好眼力!其实只有半年了。”

许攸起身作势要走:“我带着诚意来,你每句话都在骗,大家没法玩耍了,告辞。”

曹操连忙扯住他袖子:“哎呀呀,休要生气,便和你说句实话吧,其实只剩三个月的粮食了。”

许攸气的笑了:“怪不得世人都说你是奸雄,你果然就是!”

曹操也跟着笑:“哈哈,正所谓兵不厌诈也,这么重要的事情,又哪能随便说?”

说罢露出凝重、沉痛神色,咬着许攸耳朵,小小声告诉他:“其实军中只有这个月的粮草了。”

许攸跳起来大叫:“你还骗我?你粮食已吃完了!”

曹操这才傻了眼:“你咋知道?”

他当年粮草已尽,都敢浑说有一年储备,如今尚能支撑七日,仅仅声称有三年存粮,比之前世,已是光明磊落了好几倍也。

书中暗表:其实老曹和许攸这番对话,却真正让人看清楚了何为奸雄本色——有奸狡之智计,更有豪迈之心肠,方可称为奸雄!后来许多坏蛋,一味只是个坏,却要厚颜以奸雄自诩,直令明眼人笑掉了大牙。

须知凡是奸狡之辈,则易生狭隘心肠,若是豪迈之人,则多是憨直肺腑,那奸狡与豪迈,本是两种极难共融的特质,也只有在老曹这等非凡之人身上,才得以和谐并存。

可惜城下晋中军里,却无许攸这等存在,一众将领听得曹操言论,都泛起同一个念头:娘哎,他们还有三年粮!

在这干人想来,就算那宋将吹牛,给他打个狠折,那也最少够吃三个月半年的,咱们可就半月的粮,这仗还如何打?

那个使棍子的一时也无心挑战了,骂骂咧咧回了本阵,一个个垂头丧气,收军回营。

曹操和刘延庆回到府衙,笑呵呵道:“贼人愚憨,信吾言语,必然要另谋他图。待天黑了,我等分兵,出去杀他一场。”

刘延庆惊道:“贼兵七八万,我等兵才两万多,稍有不慎,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曹操摆摆手:“老将军勿忧,且听我细细道来,贼人如今断了后路,西京城坚,又不能急下,必要觅地就食,然而西京南面群山遮蔽,西面是潼关天险,贼人欲谋生路,只能循东面攻略永安军,继而去打西辅郑州,郑州若下……”

“郑州若下,则汴京震动,必招四方军马勤王,西京守兵奉旨来援,则攻守之形相易,我等正好以逸待劳破他!”同一时刻,贼兵寨中,一个身高九尺的大将,拍着简陋的舆图,悍然说道:“然后西可再打西京,东可攻汴京,南可下许昌,这岂不是全盘皆活。”

此人说罢,众贼将都振奋起来,齐齐叉手大喝:“太师妙计!”

那大将呵呵大笑,指着舆图上一点道:“既然如此,山将军领两万人马,连夜出兵,沿着首阳山杀出,先抢了永安军在手……”

与此同时,西京府衙中,曹操手指舆图一点:“他若要至永安军,必经首阳山,我却开东城水门,自洛河而下,抢在他前面设伏,以逸待劳,一举大破其军。老将军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刘延庆听得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担心道:“城里的舟船却有限,怕载不得大军。”

曹操不以为意:“何须大军?我只领兵三千,便足以破贼,若是不够,抓紧造些木筏,由船只拖着亦能载人。”

双方各存心机,各自准备,当晚天色一黑,西京东面水门悄然开启,大大小小船只次第而出。

这些船儿顺着洛水波涛一路向东,行驶了三四十里,悄然靠岸,数千军马上岸北行数里,直抵首阳山下,潜藏入道路之北,林木茂盛的山坡上。

首阳山东西绵延三十余里,乃是邙山的最高处,主峰高百二十丈,因日出之初,光必先及,故得名曰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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