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词念完,他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白宣,开始念孝子的名字。
四人一组,按照辈分依次向前,很快就轮到了程素。
“程清远,程清文,程清灵,程素。”
程素和另外三人走上台阶,进入堂屋,地上已经摆好了四个蒲团。
“孝子跪——”
“孝子起——”
“孝子请回——”
这个流程结束得很快,陈卓从堂屋里出来,让大家站成两列,安排了前排的两个人高举白幡,最后由二爷爷的儿子程兴国捧着遗像站在最前面。
程素其实没怎么见过程建国,但今天他很好认,作为逝者唯一的儿子,他的装扮是最特殊最显眼的。
除了标配的孝衫褂子、头巾和胸花,他还有一根腰带,和一顶帽子。
这个帽子的设计者或许有点抽象天赋,仅仅用四根木条,就做出了一顶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帽子。一个圆圈当底座,三根木条往后弯折,最后汇集于一点,固定在底座上,再用白色绢纸做成叶子的形状,粘在木条上,就算做好了。
忽然一阵酷烈寒风穿堂而过,吹得纸叶子微微颤动,吹得白幡像试图挣脱的亡魂,吹得程建国的脊柱深深弯了下去。
依旧伴随着陈卓的高亢吟唱,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先是围绕着停放在堂屋内的棺木。
程素低着头,试图眼观鼻鼻观心,但余光很难控制。她今天第一次看见了完整的棺木。
和殡仪馆里的不同,这具棺木称得上漂亮,底座的弧度流畅,棺身滚圆微凸,比起棺材,更像一张小舟。通体刷了锃亮的黑漆,灯光照射下,映出平滑的弧光,锋利的边角饰以金线,一头用鲜红的染料写着大大的寿字。
棺木没有封上,但也并非敞开,上面盖了一床有些年头的棉被,红底鸳鸯牡丹纹,是整间屋子里最鲜亮的一处地方。
队伍里的脚步缓慢,杂乱而沉重,跨过门坎,走下台阶,徐行到院子里的供桌旁,桌前的盆里,纸钱依旧烧得旺盛。
队伍停下了,程建国在桌前跪下,接过纸钱,一迭迭往盆里放,依旧佝偻着,嘴里念念有词。
他的声音不大,程素的位置靠后,听不太清。念着念着,程兴国情绪有些失控,伏倒在地上,旁边的人急忙将他拉起来。起身后程建国抹一把脸,打起精神念完剩下的词。词念完,队伍继续围着供桌绕。
这样算是一圈。
转一圈,院外就会点一次鞭炮,三圈绕完,这一次哭灵就算结束了。
将近十一点了,虞雯莉和程勇军打牌的打牌,搓麻将的搓麻将,爷爷作为亲兄弟一直忙进忙出,程素照旧去了奶奶在的厢房。
一桌子都是老人,到了睡觉的点了都在打盹,程素轻手轻脚坐下,不敢再睡,打算玩会儿游戏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