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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本该只有家庭成员参加的晚宴,因为高菲的加入,虚伪的味道弥漫在尴尬的气氛中。

今天的晚宴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老夫人亲切慰问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儿子;另一个就是试探云鹰凌是否有合适的结婚人选。

跟随男人一起回国的高菲成了最大的热门人选,当然不只是老夫人一厢情愿地猜测,而是云鹰凌和高菲不同寻常的深厚默契,如果不是世俗劲敌,必定是亲密爱人。

“所以……你们之间没有可能吗?”老夫人听到高菲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否认,顿时间仿佛失去了生命之光,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力的失望。

云鹰凌听到母亲热切的追问高菲,脸上一阵红紫,他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但不能如此直白地询问让人难堪的问题。

“那么高小姐,你对邓璟这个人印象如何?”老夫人在低落的情绪中没有沉浸太久,立刻蹦出一个高菲今天刚刚知道的名字,而邓璟这个人是江举和云鹰凌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老夫人……邓璟秘书是名花有主的。”江举难得出口为云鹰凌解除尴尬,云鹰凌和邓璟之间的过往,他非常清楚。如果不从“至交好友”的圈子里跳脱出来,很有可能终身错失彼此。

“有吗?我怎么没听说……”老夫人也拿不准江举的消息是不是属实,只能小声嘀咕着各种可惜,老一辈的人对幺子总是偏爱的。如果能找机会留住一个工作能力强的辅助,那么自家儿子只要享清福就好。

“妈,我刚回来,这件事可以慢慢处理。”云鹰凌不想难得的家庭聚会,变得紧迫感十足,甚至因为不确定的信息而针锋相对。

“‘慢慢的’?你老大不小了,马上就要四十岁,你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和阿举结婚十二年,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都抱上孙子了。”以现在的科学技术,人工胚胎繁殖已经成熟,但也需要双方配合才行,云鹰凌的大哥就那样生命体征微弱地躺在病床上,再发达的科技也无法解决“细胞衰弱”这一难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阿举后年要五十了吧。”突然被年龄攻击的江举,被口中的汤汁呛了个正着。狼狈地接过男人手里的餐巾纸,极不情愿地迎合老夫人的询问。

果然在年轻人的“催婚”之后,必定是更加残酷的已婚夫妇的“催孕”计划。

云鹰凌将高菲送上车后,一回身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举,宽松的家居服下并不是公司见到的肥硕身材,温润的橘色灯光下,似乎年近五十的江举还和他出国前看到那样,健壮而且灵活。

“大哥……今天餐桌上老妈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她没什么坏心思。”云鹰凌干巴巴地安慰着并不该由他安慰的江举,他每当这个时候特别怨恨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亲哥哥云舜凌

白月光真的就比任何人重要?即使作为颜控的云鹰凌,也对那个华柯嗤之以鼻。

“你和你哥真的很不一样,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江举意味深长地丢下这句话,表示接受男人的安抚后,转身离开了大门口,走向这个豪华而又孤寂的牢笼。

这个曾经他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如今他只想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淹没在这一切中。

江举身心疲惫地从医院门口走出,头也不抬地上了面前熟悉的黑色高级轿车。短暂的闭眼休整后,指使司机前往他位于郊区的别墅,那里依山傍水算是难得的人间仙境,本该是他和心爱之人承载美好记忆的地方。现如今一副破败的样子,甚至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诡异感,引人心肝颤栗。

“老总,到了。”司机克制着发颤的嗓子,努力恭敬地说出平时的话。由于动物的本能,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屋内的恐怖恶意。

“回去吧,明天一早你再来接我。”江举并没有为难那个快要尿裤子的年轻小伙,司机近几年他换了不少,有的是主动辞职,有的是企图窥探他的秘密。

这人世间,无论这人多努力,只要身家背景与现有地位不匹配,就会遭遇很多恶意。

曾经的他在经历无中生有的猜疑,固步自封地鄙视。从一开始的竭力解释,到后来的沉默接受,这其中的变化,伴随了太多的无奈。

男人手里死死拽着单薄的医生复查诊断书,直到走进客厅的茶几前,才脱力一般将弄皱的白色文件袋丢在玻璃面板上。

【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内心的咆哮让男人蜷缩着他高大的身体,如果不是这绝症,他的一生绝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空旷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空灵的笑声,缥缈的银铃声混杂在其中,如果没有摇曳的烛光,这绝不会因为昏暗的光线变得恐怖。

“没用的东西……”江举并不在意黑暗中涌动的危险,满脸嫌恶地收拾好外泄的情绪,起身走向厨房唯一运作的电器,打开冒着寒气的冰箱,里面并没有常规的食物,黏稠的暗红色液体被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子封装,男人随意拿出离自己最近的一罐,转身来到屋子中间的玻璃庭院。

当男人将密封的盖子打开,他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洒落一地的微小冰珠。短暂的窒息感因骤降的温度引发,江举烦躁的表情毫不遮掩地表露在脸上,不过再多的不耐也没有停止他手上的动作。

“哼……馋鬼。”江举无视手上迅速腐败消失的肉块,走到一边点燃特制的黑色长香,按照那个妖怪大师的要求,念完咒语和摆好供奉的姿势。虔诚地走到后面的池塘边,隐蔽的位置有一个铁质单人床,洁白的床单上是一副破碎的骨架,而男人毫不避讳地侧躺在其旁边,俯视他们你会觉得他们是相爱不舍分离的情深伴侣。只有男人知道,他们用仇人形容会更加贴切。

谁让江举是那个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再多的怨恨,也要等你有能力了才可能报复。”江举这句话像是说给这个不完整的骨架,也像是说给即将死去的自己。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可以就这样离开。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一团短暂凝聚的黑烟气急败坏地绕着他和枯骨,最后消散在美好的月色里。

这样的夜晚在男人第一次拿到诊断书时开始不断循环,他也没有把握这次会不会成功,但他知道只有不断尝试,才有机会找到一线生机。

他对被他唤醒的恶鬼,虽然有怜悯,但绝不会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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