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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梦醒时分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苏誉的灵魂仿佛被剥离了出来,他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虚弱的躺在床上,只能靠起伏的胸脯能看出来他还活着。

本来就瘦的身体,现在只剩下皮包骨了,他想,应该没有人会对这样的身体感兴趣,他这辈子,一直活在双性人的阴影之下,大概就是这样的身体,他的父母才会不要他。

他曾经以为孤儿院是他的家,院长就是他的母亲,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之后,他被推了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后来他以为朱雀帮是他的家,苏家泽是他的父亲,没想到对方以父亲的名义占有了他,现在,他不敢奢望任何东西,家,亲人,都只是侵犯他的借口,连秦邺城,为了逼他就范,也试图让一只畜生践踏他的尊严。

苏誉盘腿坐在床边,他不敢再看自己,而是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鼻腔里消毒水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他依稀记得晕过去之前好像看见了霍崇山,应该是他送自己来医院的吧,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可惜他一点都不希望这个人是霍崇山。

视线定格,他看见窗边的沙发上躺了一个人,他转过身撑着下巴看着对方,随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一向在乎自己形象的霍崇山此刻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长时间没有打理,眼睑下面布满了黑眼圈,他仿佛能看见掩藏在眼皮下面的那双眼睛有多憔悴。

他从没这样安安静静的打量过霍崇山,往常一看到这幅脸,他心中的仇恨愈加鲜明,?现在心里反而特别平静,不是他被对方感动了,而是他想给自己一个契机,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个人带给他的创伤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即使对方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弥补他,但是不得不承认,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不会扣下扳机。

有时候他也好奇自己究竟喜欢霍崇山什么,年纪大?杀人不眨眼?还是习惯性被虐待,仔细想来都不是,当年他从苏家泽口中知道霍崇山是怎么一步步当上同仁帮当家的,就蓦然升起想一睹真容的念头,直到他们真的见面,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人才配被称为“活阎王”,后来在帮会之间的数次交锋中,他被霍崇山的杀伐果决而动容,而这种钦佩之情居然潜移默化中成为了另一种感情。

所以,他永远都无法对霍崇山视而不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没等他继续遐想,就被一股力量使劲拉扯了一下,随后,他缓慢的睁开眼睛,入眼一片昏暗,只有耳边的机器发来“滴滴”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看向窗边,那边果然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原来刚刚不是幻想,霍崇山真的在这里守着他。

再确认了这一眼之后,他仿佛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长期处于饥饿的身体,此时正输着营养液,各个器官都处于虚弱的状态,每一个部位都很难受,脑袋也浑浑噩噩的,除了梦里的场景,他几乎想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旦他费力的去想,都让他头痛难忍。

他艰难的翻身,打算换个姿势,但他高估了自己,仅是稍微动了一下,都忍不住嘤咛一声。

下一秒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崇山的脸出现在他的头顶。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医生说你醒了可以先喝点牛奶,现在温度刚刚好。”

苏誉拉高被子,捂着自己的眼睛,显然一副不想交谈的模样,十年前的记忆猛然涌现,这张脸与梦里的那张脸相吻合,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如何粗鲁的夺走他的礼,看得出来性格张扬,和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他似乎都没有好脸色,当然,除了实验楼这帮人。

苏誉不讨厌这类人,但也喜欢不起来,这样的人太好面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落井下石,阿谀他人,但是只要从中斡旋,也可以为人利用,利益与共。

他故意走慢了几步,扶着墙壁弯腰喘气,没一会儿,章礼回头不耐烦的看着他,“别装了,你不是特厉害吗?这点小伤不至于让你在这拖拖拉拉。”

苏誉温柔一笑,语气放软了几分,“章哥,我腿疼的厉害,还得麻烦你慢一些。”

章礼礼面前,随后掀开衣服下摆,“你看,那人下手很重,我到现在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隔着几个台阶,这一撩,章礼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雪白的肌肤,只是上面一片青紫,整个腹部几乎皮包骨,能看见肋骨的形状,如果昨晚对方下手再重一点,说不定这腰就断了。

他和苏誉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开始看对方瘦瘦弱弱的,以为是好拿捏的,没想到?哥何必这么多虑呢?”

苏誉搂着章礼的肩膀,把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在他耳边亲昵的说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应该不介意我这样靠着你吧。”

章礼抬起手准备推开苏誉,再看到对方可怖的伤痕,还是垂下了手,“那你跟上我,我们在这耽误太多时间了。”

最后,两人以极其亲昵的姿势靠在一起,引来不少人注目,章礼几次都很想和对方保持距离,被苏誉巧妙的掩盖了,甚至在上实验楼的阶梯时,为了防止对方摔下去,他主动搂住那抹纤细的腰身。

等到了体检室,章礼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路走来,对方几乎压在他的身上,虽然不重,他能感觉的到苏誉是故意的,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把人交给了一旁的医生,和里面的护士核对身份信息。

来这里体检的人没有名字,只有房间号,何况苏誉来的时间比较短,核对起来并不麻烦,没一会儿,医生吩咐他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体躺在病床上。

苏誉没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与他说话的医生,随后抬起自己的手掌,哂笑一声,“你难道不应该先给我处理伤口吗?”

“抱歉,我们没有收到这样的指令。”面对苏誉的冷眼,对方不卑不亢的对峙着,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如果我拒绝体检,恐怕你们就交不了差了吧。”

“你非要这么做,我也不会阻拦。”

苏誉立即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看来这里的人都不太欢迎自己,好在他也不会在这里待太长时间,没必要与他们纠缠。

没想到还没走出门,就被人拉住了胳膊,章礼说了句“等等,”然后不耐烦的看向那名医生,“周医生,??如果你要意气用事,麻烦不要连累我们,他是上面的人安排的,难道你要违抗命令不成?”

“我说过了,我只收到体检的指令。”

“你不用拿指令来压我,平常对待其他病人,也没见你天天把指令挂在嘴边。”

“章礼,你变了,”那名医生语气里带着讥诮,侧头注视着对方,“这个人才刚来几天?你就改变了态度,难道你也和秦爷那些人一样,被这幅样貌给迷惑了?更何况,这人手上沾着人命,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哼,你以为我们的手就很干净?你看看这里的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如果你不给他处理伤口,等上面的人追究起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誉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只认为他杀了人,却不知道那个善于伪装的病秧子才是杀手,想来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和一个常年混迹于黑帮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占理。

他冷眼看着这群人相互对峙,最后,医生还是妥协了,招呼护士给他处理好伤口,然后检查身体。

这里每个月都会安排体检项目,最主要的是排查潜在的传染病,毕竟这里的人大都是实验体,药物的副作用非常的大,一旦一个人染病,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次体检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检查完已经快到中午的时间了,苏誉面无表情的系上扣子,然后穿好衣服从体检室出来,章礼跟在他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走出实验楼,他听到对方说:“过两天来这里换药,如果他们不愿意,你可以过来找我。”

苏誉脚下一顿,回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啊,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小忙。”

章礼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说道:“好,你说。”

“你能不能到一个地方帮我拿两套衣服,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你把你的衣服借给我两套也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衣服没法看了,总不能在这冬天活活冻死吧。”

他看了看对方满是血渍的衣服,实在太过于扎眼了,的确需一套换洗的衣物。虽然两人的身材差不多,但是自从刚刚看到对方双性人的身份,他没办法把苏誉当作正常的男人,何况,?自己常年穿着工作装,也不能随意外借。

“那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明天我休息,可以出去给你带。”

“风悦兴城,a栋三楼153号。”

之后几天,苏誉照例去陈辞那报道,其实他不愿意再和对方做戏,只是当打发时间了,而且,这里也是唯一让他觉得舒适的地方,最起码陈辞会迁就自己,比其他人好太多。

他一去就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靠在窗边,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对面这栋楼上每天都会上演同样的情景,连里面的人都大差不差,他看腻了,并且觉得无趣。

他刚准备掐灭烟头,陪陈辞看完那部电影,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某扇窗户后面,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压在玻璃上,上衣已经被撕扯开,露出大片肌肤,纵然对方浑身抗拒,也挣脱不了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渐渐的,光洁的脸庞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来。

他丢掉烟头,冲出实验楼,快速的站在205的房门口,他使劲拍着房门,上面的铁锈在他的用力拍打下簌簌的往下掉,没一会儿,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打开了门,“你是谁啊,谁让你过来的。”

苏誉推开房门,看见ariel满脸眼泪,神情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衣服被尽数褪去,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淤痕,看来来这里之前,她吃尽了苦头。

他根本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ariel,慌忙扯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ariel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苏誉,猛的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誉哥哥,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誉哥哥在这里,我带你出去,我一定带你出去。”苏誉抚摸着她的头发,随后看向房间里的两人,压低声音道,“不想死的话就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们打她的主意,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你说滚就滚?她是上面带回来的实验体,谁都可以碰她。”

另一个男人也附和道:“是啊,再说她早就被上面的人糟蹋过了丢给我们的,就一个破鞋,你护着什么劲儿。”

说完这人只觉得脖颈一痛,不知道什么时候苏誉已经掐住他的脖子,抵在门后,眼里迸发的杀意几乎淹没了他,苏誉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说谁碰了她?到底是谁?”

另一个人慌忙拉扯着他的胳膊,急忙解释道:“这里的女人都是上面的人玩过了扔到这里当实验体的,你杀了我们也没用,我们自己也吃了药,不上她也都会死,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被掐的人面露恐惧,在对方的注视下惊恐的点点头。

苏誉知道把气撒在他们身上没用,他手上用力推开对方,“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滚。”

“好好好,我们这就滚。”说完拉着另一个人消失在他的眼前。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ariel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对方满脸泪痕的打量着他,带着浓重的哭腔说道:“誉哥哥,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都是皮肉伤,不打紧的。”

“怎么会?我只觉得好痛,不,最痛苦的想死也死不掉……”

说完,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遮住这一身伤痕。

苏誉嘴巴开开合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曾经的ariel自信大方,会依偎在他的怀里亲昵的叫他誉哥哥,决然不会是这幅模样,被生生的打入泥潭,磨灭了她的骄傲。

苏誉恍然记起礼带到了一扇门前,这似乎与实验楼其他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大门右侧有一个指纹锁和显示屏。

章礼按了指纹之后,门锁被移动弹开,进去之后又是一道推拉门,受到感应之后缓缓打开。

苏誉这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似乎有三个房间那么大,摆放着各种大型机器,发出滴滴的声响。只有零星的几人操作着电脑和机器,看见他们也见怪不怪,匆匆瞥了一眼就埋头记录着数据。

章礼又带着他往里面走,直到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抬手敲了敲门,得到提示才扭开门把手。

“李教授,我把人带来了。”

一名穿着白褂的男人从文件中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站起身说道:“苏誉是吧,我想单独和他聊一聊。”

章礼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在门外候着。”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苏誉才扭头打量房间,非常简单的装修,一片素白,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立柜,离他不远处放了一个单人沙发和茶桌,用来接待客人的,想来这里不常有人来,沙发如崭新的一般,而窗户是百叶窗,此刻也是关着的,所以显的房间有些昏暗。

李教授指了指沙发,“请坐,想要喝点什么?”

“随便。”

“那就矿泉水好了,你手边的抽屉里有。”

苏誉没动,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你的情况秦爷跟我说过了,有些细微的问题我想和你确认一下,”李教授翻了翻手中的文件,里面是关于苏誉的全部资料,当然,资料是给人看的,并不能全信,何况,他还想要了解一些更深入的问题,“你的性意识启蒙是在什么时候?”

苏誉虽然意外对方问的问题,但依然保持着配合的态度,“不记得了?七岁?还是十八岁来着?”

“你吧。

不知道是秦邺城对他的补偿,还是向遥对他说了什么,自从和他达成交易之后,他就换了一个地方居住,目前和章礼住在一起,虽然也很简陋,最起码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没有难闻的气味。

新的宿舍在仓库后面,有一个三层的楼房,这里实行封闭制,一个月有四天的休假,休假的时候还得有手续才能出去,这是章礼告诉他的,当然,像李教授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是有出入特权的,并不住在这里,所以纵使这里人不少,也只有三层而已。

苏誉一搬进来就在各个角落查看了一番,大概是管理的太过于封闭,所以宿舍并没有监控,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只是他的舍友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在周医生那领了一些药,要不要现在给你换上?”

他现在身上的淤青没有那么明显了,唯一比较严重的手掌的刀伤,需要时不时的去换药,周医生知道他要做新研究的实验体,对他的态度好了点,只是每次都要亲自跑一趟,所以章礼索性就把药领了回来。

他伤的是右手,包扎起来非常的困难,几次都无疾而终,因此,这一任务就被对方接了过去,每次换药的时候,章礼比他还要积极。

他靠在床头看着对方给伤口消毒,认真的模样一点都不符合他们礼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苏誉的视线,一瞬间又低下了头,这是他们居住这么长时间,礼把药品收拾好,放在柜子里,才重新坐了下来,“你知道a楼的那些精神病人都是什么来头吗?”

a楼就是之前苏誉之前住的那栋楼,里面全都住的实验体,仓库是b楼,而他们现在住的就是c楼。

“其实他们都是监狱里的犯人,有的被判了无期,有的被判了死刑,还有的被判了十年二十年的,被关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苏誉皱了皱眉毛,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以为那些人和ariel一样,被身边的人交易在这里,况且能把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关在这里当实验体,那么意味着这里面所有接触过的的人都经历过各种筛查,而且上面的关系网也密不透风,一旦有了风声,那么整个a市绝对会地动山摇。

要想在这里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秦邺城就是知道他不能活着出去,所以才让自己待在这里当实验体,因为对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乖乖的任由这些人拿捏,势必会知道些什么。

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这种被关在笼子里供人欣赏的金丝雀让人挺难受的,怎么逃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随后想到什么,他侧头问道:“那你说的油水?”

“当然是这些犯人的家属,他们大把大把的钱往里扔,连人的面都见不着,全便宜了监狱里的那帮人,但是人放在我们这也是个定时炸弹,时不时得来确认一下,这上下一打点,多少能捞点,不过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有人吃肉,就有人喝汤,总不能一家好处独占,不然早晚得出事。”

“呵,挺有手段的。”

章礼轻笑一声,“想把生意做大做强,不都有手段嘛!你也不也是,我听说你之前就是黑社会的,在a市也能叫得上名字,手下有不少兄弟都信服你。”

苏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从桌子上抽了一支烟含在嘴里,随后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没想到对方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你身手那么好,我还不知好歹的招惹你,好在你那支筷子没插在我的身上,不然我现在都没法这样和你说话。”

“你跟我无冤无仇,我不会对你下手。”

“那你心挺软的,不像道上的人,不过,也幸好你现在被关在这里,不然你的下场会更惨。”

苏誉满腹狐疑,不解的问:“怎么这么说。”

“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咱们新上任的省委书记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眯着眼睛,轻扯着唇角问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章礼回过神来,一脸被抓包的尴尬神色,“我……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

“有你这种想法的人都跟我上过床,你也想吗?”

章礼没想到苏誉说话这么露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体检看到那朵不属于男性的花穴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畸形的器官,每一次都让他浑身发烫,但是他只敢肖想,从不敢越矩,此刻苏誉撕开了这层面纱,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不,虽然我想,但不是现在这样。”

“是吗?可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是男人,自然会有欲望。”

苏誉不相信对方是正人君子,但也没心思勾搭对方,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包扎的非常的漂亮,他弯了弯嘴角,“谢了,不早了,睡吧。”

说完,他掐了烟头,翻身背对着章礼。

章礼看着他白皙的脚踝,很久都没移眼,直到他听到苏誉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起身关了灯,躺在与对方只有一人间隔的床上。

没过几天,苏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再次和李教授见了面,在对方的办公室里。

“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卵巢功能和输卵管都是正常的,那么只剩下一种解决方案,就是吃药。”

李教授一边说着,一边调出电脑里的资料,“药品在晚饭后服用,到时候会有人给你拿过去,并且记录你一个小时里的不良反应,之后你的食物必须清淡,一个月后我们会给你做手术,当然,也希望你能戒烟。”

“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可以。”

“这恐怕由不得你,我们做实验的,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而且,你也不希望我们对你使用暴力吧。”

苏誉不想被威胁,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半晌,才使自己接受这个苛刻的条件,“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李教授疾声叫住他,“为了方便我们探测到吃药之后的子宫改变情况,每天早饭之后到监测室来一趟,还有,如果这项实验成功,你将是这个人造子宫的母体,之后每一个子宫都会按照你的宫腔进行制定,所以……”李教授神色凝重,直直的盯着苏誉,“请务必将你的身体反应告知我们。”

“李教授,这是你对我的忠告还是对我的不信任?”

“我只是想要这个实验更成功而已,好了,你回去吧,有事我会再单独找你的。”

苏誉望着对方冰冷的黑眸,最终什么都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他有了出入实验楼的权限,章礼不再跟着他了,所以他也不必急着回去,倒是有机会可以观察周边的环境。

这栋实验楼有六楼,布局就像政府的办公大楼一样,每一个房间门上都有指示,除了一般的资料室,会议室,也有像医院那样的无菌室和体检室,当然,大部分门口都有“禁止入内”的标识,而且四周都有监控,他不可能贸然进去。

此时,楼里非常的安静,准确来说,这所精神病院都很安静,除了不必要的沟通,很少听见交谈的声音。

紧闭的门窗隔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楼道上偶尔有一两个人擦肩而过,脸上都是漠然的神色,直到经过楼梯的拐角,他和陈辞差点撞到一起。

他已经很久没去陈辞那里了,两人乍一见面,都觉得有些陌生,还是陈辞先说了句,“苏先生,好久不见。”

“你想让我对你说甚是想念吗?”

陈辞反应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我可不敢被你惦记,”随后随口问了一句,“和章礼住的习惯吗?”

苏誉一点都不意外对方什么都知道,反正这里的人都是秦邺城的眼线,他轻笑一声,“还行,不过,我更想跟你住。”

陈辞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特想看看周医生从你那搬出去的表情?是愤怒还是……”

苏誉故意拖了一个音,果不其然看见陈辞脸上一阵慌乱,对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听见,才压低声音说道:“去我办公室说。”

苏誉没拒绝,跟在对方身后下了楼,两个人一到咨询室,陈辞立刻锁了门,“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的?”

苏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挑着眼皮说道:“猜的,你信吗?”

“当然不信。”

“信不信在于你,并且我还知道周医生的身份,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觉得你还能完完整整的从这里出去吗?”

陈辞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在确认对方话里的真假,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一把枪。”

“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弄的到?”陈辞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誉,这里别说一把枪,就是录音笔都带不进来,“你要是有别的要求尽管提,但是这个,我真的做不到。”

“你做得到,”苏誉非常肯定的说道:“这里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货物,你想带个东西进来易如反掌。”

“说的轻巧,我们不能随便靠近哪些货物,再说我去哪给你弄枪?”

“枪我有办法,剩下的就交给你。”

陈辞点了一支烟坐在苏誉的对面,这是一件豁出人命的事情,一旦出了差错,他绝对没有好下场,而且苏誉拿到枪以后,必定不会让这里太平,对方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是他能揣测的,但是如果拒绝,那么受到伤害的就是周未楠,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

好像无论怎么选择,都不是一条明路。

“考虑好了吗?陈医生。”苏誉提醒到。

陈辞将剩下的一小截烟按在烟灰缸里,缓缓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其中是否还有礼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不看道士修仙、男主金手指的,居然看起了你侬我侬的中年爱情故事,而且还是土味十足,字里行间让人不由的两眼一黑。

与之相比,他还是宁愿让自己一黑到底,所以等他从大结局的狗血剧情中回过神来,门口那人已经不在了,还体贴的给他关上了门。

他看了眼时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看来自己看的挺投入的,连关门声都没听到。

章礼接下来会比较忙,可能是特殊时期,a楼那边管理的格外严格,他需要巡逻到后半夜,所以他干脆脱了衣服,浑身赤裸的进了浴室。

这里到处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每个房间像是闷泡在淤泥里,混合着从下水道传来的恶臭,几乎让苏誉作呕。即使搬来这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a楼里的味道仍然让他记忆犹新,所以他总是仓促的洗完,然后把自己包裹着塞进被子里。

等他围着浴巾出来,却看见章礼一脸疲惫揉着自己的鼻梁,听到动静,视线朝他看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珠微微聚焦,随后转动着,定格在他的胸前。

苏誉全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他以为对方不会这么早回来,就没带换洗衣物,此时这道视线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站在衣柜前,背对着对方开始换衣服。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脊骨消失在腰间,在白皙的背部留下一道道水印,最后的遮挡物被对方随意的丢在地上,然后弯腰开始套内裤,一瞬间,章礼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花穴,非常的漂亮,像是雨后的玫瑰花,艳丽,清香……

苏誉的皮肤在被监禁的这段时间养的越来越好,在这昏黄的灯光下,似乎在发光,这些光晕变得斑斓,让章礼的眼前呈现出另一幅画面——一副无法言说,足以让人七窍流血的画面。

等他回过神来,看见苏誉坐在床边卷着烟盒玩,坚硬的纸壳被卷的皱皱巴巴的,膝盖上还有几片纸屑。

他夹紧自己的大腿,然后捂着嘴轻咳一声,“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誉动作没停,说道:“还行。”

“那就好,”章礼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烟盒,才反应过来对方正在禁烟,只好把手收了回来,“这个药在每个人身上的反应不一样,何况你还是男人,所以还是注意些,我把对讲机放在这里,如果你不舒服,可以按这个按钮找我。”

苏誉动作一顿,侧头看他,“你今晚不睡在这里?”

“这段时间比较忙,可能会在a楼待到很晚,不过你要是有情况,可以随时叫我。”

“好吧,那你去忙吧。”

章礼似乎听出了不舍的意味,他拍了拍对方膝盖上的纸屑,心里有些高兴,“那我去忙了,你早些睡。”

苏誉“嗯”了一声,直到铁门被碰上,他才把纸壳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枕着脑袋躺在床上。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难熬,除了每天早上例行去检测时一趟,剩下的时间他都呆在宿舍里,李教授说他的身体不错,已经慢慢适应药物了,并且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所以在饭菜上给了他一定的好处,不必再去食堂和其他人吃掺了石子的饭菜,有固定的人把营养餐端进他的宿舍。

这天,他刚从检测室回来,一推开门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站在窗户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他。

“好久不见,苏誉。”

苏誉怔愣了一下,连进房间的脚步都没迈出去,他捏着门把手,就这么盯着霍崇山。

好像过了几分钟,又好像只过了几秒,霍崇山朝他走来,昂贵的皮鞋与水泥地板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这个声音在他耳边,苏誉才把门关上,询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接你回去。”

“不必了,我已经与秦邺城有了新的交易。”

很显然对方早就知道了,霍崇山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转了一圈,“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去给人当药罐子,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苏誉嗤笑一声,甩开被掐的有些痛的下巴,“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初要不是你把我送给他,换来这关键一票,恐怕你现在也没有这么风光。”

“是啊,因为这个,你就该恨我到底,不能就这么死了。”

“死?”苏誉抬眼看他,“如今我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什么时候被开膛破肚也轮不到我自己做主。”

“那就乖乖的到我身边,什么都不要查了,为了苏家泽一条人命搭上你自己,是个蠢透了的主意。”

“跟你走?”苏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扯了扯嘴角,“我觉得这也是一个蠢透了的主意。”

霍崇山是知道苏誉这股倔劲的,根本就不肯乖乖和自己走,他们两人之前横着人命,即使他想保全对方,苏誉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不得不换了一种说法。

“你知道我欣赏你,确实看不得你在这样的地方受折磨,也不放心把你放在秦邺城的眼皮子底下,你想报仇我成全你,冯家也好,我也好,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誉瞳孔一缩,手指微微蜷缩着,“你要做什么?”

“到时候我会绑着冯家兄弟和苏城来任你处置,至于苏家泽,他欠我的,死了是活该。”

“只有这些?”

“当然,你最恨的是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霍崇山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挨着胸膛,他低头附在苏誉的耳边,说:“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不会像之前那样关着你了,到时候你就是同仁帮的二把手,我给你权利和自由。”

“霍崇山,你当真以为我会对你心软吗?你杀了我,我尚且还对你有一丝敬畏之心,但你想把我绑在你身边,休想。”

最后两个字,苏誉说的很平静,他虽然比任何人都想从这里出去,但是绝不会是用这种方式,他承认再次见到霍崇山让他死去的灵魂再次活了过来,但是放下一切,成为这个男人的附属之物,他根本做不到。

况且,霍崇山是黑帮之首,身边情人无数,对他也只是身体上的留恋罢了,仅凭一时心血来潮的承诺,就放下仇恨,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推开霍崇山,径直坐在床边,习惯性的烟盒攥在手里,直到若有若无的尼古丁味道冲散了对方特有的木质香气,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走吧,我是死是活跟你没关系。”

霍崇山没动,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你不会轻易和姓秦的交易,说说吧,你的计划。”

苏誉一点也不意外对方这么说,毕竟他想做什么都瞒不过霍崇山的眼睛。

他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的背影,“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知道你的计划里有我。”

霍崇山回头,随后坐在他的对面,“上次冯家查到你的头上了,如果不是你躲在这儿,他们就要动手了,下个月5号,你会被秘密送到监狱,到时候,路上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然后呢?”

“你需要一个理由拖住他们,我可以给你这个理由。”

“我不需要理由,只要我给秦爷传话,他为了实验,会派大把的人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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