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嵇令颐回过头想要取走自己的帕子告辞,谁知一扭头陡然对上了赵忱临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睁开的眼睛,瞳仁漆黑,深邃幽远。
她被吓得浑身一震,手上的帕子失手掉落,又轻飘飘地重新覆在他的手上。
赵忱临不知为何,睁开眼后一动不动,就那样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直盯得她浑身发毛。
“赵王醒了?”叶汀舟发觉不对劲,起身上前想陪在她身边。
赵忱临并没有理会他,仍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嵇令颐,忽而恶劣地扯了下嘴角,在叶汀舟凑近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唤了句:“公主。”
嵇令颐的眼皮重重地一跳。
这两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头上,短暂的头脑空白后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剧烈心跳,几乎要跃出喉咙口。
可许是惊吓过度,她脸上僵硬极了,什么表情也没有,倒反而显得镇定自若,只低头想拾起自己的手帕赶紧离开——
谁知那赵忱临手腕一翻,帕子滑溜溜地往下掉,像长了眼似的立刻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嵇令颐只来得及触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沾着些许冰冷的薄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抬头对望过去,可尽管刻意避开了对视,她仍然能感知到赵忱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是暗中雌伏着盯住了猎物的兽。
“恭祝谢家老太太寿宴时她曾提及这彰城里有一家药铺,物美价廉,生意兴隆,孺人可知道?”赵忱临将那帕子揉在手心不肯还她,又恢复了那玉洁松贞的做派,微微笑了起来,“孺人尽可放心,本王没有将此事告诉高将军。”
原来不是公主而是恭祝?
嵇令颐大起大落了一番,冷着表情:“赵王神通广大,确实是妾身的一点私产,不过想来告诉将军也无妨。”
“孺人误会了,本王并非就此事做要挟,而是听闻那家药铺多年不曾涨价分毫,乱世之时也从未打过百姓救命钱的主意,医者仁心,因此事才对孺人心生佩服,故今日借口遇刺深夜叨扰,还劳烦孺人多加照拂。”
赵忱临说这些话时语气突然轻柔了下来,眼尾下撇,端的是一幅柔软可欺的模样。
的确像是小狗的眼睛。
他瞧了她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目光转至叶汀舟,继续加码:“殿下可知,那刺杀的贼人与宦官脱不开干系?”
他一字一句道:“进忠公公?天子身边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眼下营地里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下落,而真正奉命接回的鎏金辇轿怕是早在半路死无葬身之地了,殿下短时间恐怕是走不出蜀地的。”
叶汀舟沉默不语,嵇令颐在“备水沐浴”前与他解释天子周游与她娘亲初遇时身边的确带着个“进忠公公”,可那人从娘胎里就带了病,在天子做民间夫妻时便已病逝,天子体恤其多年尽心侍奉还特意改了一个同名小太监的名字,以示独一份的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