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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对

 

是哦,人的话早就死了。

不过就算不是人这场面也太超过了,明也恶寒,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要落下一辈子的梦魇。

“你不管他啊?”

“他没事。”斩清懒懒地抬眸瞥了眼身边儿半死不活的剑灵,“要是受不了就滚,”又转头对明也说,“你也一样。”

明也缩了缩脖子,噤声。

可是又想到上一次茶楼里,断水在两人面前也是这样一副生死不能的样子,可下午再见时人就没事了。中间男人消失了一会儿。

于是问道,“是不是让断水回本体去休息一会儿,他就能自己恢复啊。”

“是,”斩清点头,“但他显然不愿意。”

断水自己不愿意吗?明也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突然意识到,如果断水消失了的话,谁来赶车,谁来带路呢?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活计在,他是做不来的,而斩清道爷自己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样儿,怕是也很难指望的上吧。明也不敢开口问。只是这一路上没有剑灵在的话,可能就远不会如此惬意。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只能停车在路边儿,等断水醒来,明也突然有些无措了。

斩清冷声道,“你要帮他的话,可以先清创,常人的药对他也有用。”

这条路还蛮荒僻的,一下午没见什么人来往,他们就从正午等到了傍晚。

中间明也帮断水清理了伤口,断水吃疼也挣扎着反应,不住打颤,嘴里说着含混的胡话,有求饶的,有认错的……一声一声地唤着主人。

却一直不曾醒来。

明也被断水喊得头皮发麻,斩清却充耳不闻,好像聋了一样。自顾自下车去,打量着四周的旷野,再远处是稀稀疏疏的树林。明也也下车去,但只是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画无意义的圆圈。

断水是傍晚醒来的,先冲主人谢罪,斩清却不怪,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娇气了。”

眼眉微微上挑,语气也有几分戏谑在。

明也完全不敢出声,断水却被轻飘飘这一句责怪说得面色又白三分。

一点儿人样也没了。

斩清说的没错,第二天断水气色就好了很多,仿佛是他洒的那点药粉真有用似的。

如果不是明也起夜的时候看见了修士抓着他那把宝贝到不行的剑,面色凝重地一点点调试符文阵法的话,他就信了。

闲话不提。断水伤势没有痊愈,动作慢吞吞地,不复凌厉姿态。但是烤鱼的手法依旧很娴熟,勾人的香气诱引着明也肚子的馋虫,不多时就发出了颇为尴尬的肠鸣音。

不过明也也是个不要脸的,他尴尬一会儿就全不在乎了。等剑灵说能吃了的时候,抬手就去抓,其实没人跟他抢的。

斩清面色淡漠,目光飘过断水和明也两人游荡在宽阔无垠的江面上,无所着落。只是看似万事不挂心的人,思绪没来由地陷进了过分久远回忆里。

也是篝火,河边,烤鱼,年轻的修士享受着自家剑灵无微不至的照顾。

那是一条山间溪流的源头处,隆隆飞瀑冲下断崖,投身深潭中,激起满天白沫和氤氲水汽。

林间水边,极冷的。斩清一身湿透的衣裳,脸冻得惨白,他是刚从水里爬出来,脸上道细小的血痕,倒是没大伤在身。

断水生了火,架了木杆烘衣服。斩清也不曾忸怩,就把全身衣服都扒了,赤身凑近在火堆前取暖。

他彼时尚未辟谷,又累又冻又饿,简直窘迫到了极致。

剑灵比他的主人还要更狼狈几分,右肩有一道贯穿伤,血液顺着手臂滑下来,又从指尖滴下去。

青年修士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倒是剑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主人今日在水底同那条成了精的大鲤缠斗了一整天还未进水米呢。温驯地跪在修士的脚边,献言道,“阿水替主人去寻些吃食来。”

斩清在精怪手里受屈,心里烦躁,不过不好对自家剑灵撒气,便挥一挥手叫人走,不乐意说话。断水起身走开几步,又很快回来,催动体内灵力帮主人烘干了悬挂在火堆边儿的衣物,又想凑近前来帮修士本人的忙,却被一巴掌拍开了。

斩清不耐地说,“有能耐没处使了嘛你,要浪费力气做这些事?”

“不如想想怎么杀了那水里的怪物。”

断水却笑了一下,柔声劝道,“您保重身体最重要。”

年轻的剑修还是有些别扭,但实在是冻得够呛,便只是瘪了瘪嘴,没再说话拒绝了。

断水脚下无声地晃过来,他肩膀上的伤痊愈地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没有受过伤的模样了。身体上晕开淡淡一层薄光,传递给斩清身边的热量又比两人身前的篝火实在多了。

斩清靠在断水怀里,剑灵慢慢打理着他家主人湿乱的发,借着源源不绝传递过来的暖意,修士面上才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在,低声咳了几下。面色也和缓许多,扯住断水的袖子喝停,“够了。”

断水默默收手,把干燥的衣服递给怀里的斩清,服侍人穿好,又说,“阿水见湖里有鱼。”

斩清闻言不由得冷笑,是嘛,不错,既杀不掉这怪物本身,吃它的鱼子鱼孙倒也解恨。

又好奇地问断水,“你还会这个?”

断水眨了眨眼睛,带几分邀宠的意味在,“不算精通。”

斩清摇了摇头,忍不住勾唇,牵出几分宠溺的意味在,“当真是没有你不会的,罢,你去吧。”

记忆里还有几分活泛意味的剑灵笑起来,然后转身消散在明灭不定的篝火中。

斩清抬眼看向明也旁边那个虚幻仿佛幽灵一样的影子。

“主人。”

剑灵觉察到主人的目光,哑声应一句。

斩清却漠然地平移开目光,仿佛不曾有所停留过一般。

——

“那我可进来了啊?”江砚秋推门说道。

屋子里药味直冲人天灵盖,江砚秋站一会儿就开始头晕了,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又听见屋里的人低声咳起来。

“啊呀,面色还这么难看。”

江砚秋是没有边界感的人,凑道士身边坐了,抓起人的手就攥在自己手心里煨着,皱眉道,“这么凉,冰块一样。”

斩清微微挣了下,可惜没挣动,不禁有些无奈,“已经好很多了。”

“孙老头不行啊……钱也拿了,药也吃了,人怎么不见好?”

“我就说他是庸医一个吧!”

斩清摇头,能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他他一条命的人那里会是庸医呢?不过跟江砚秋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江大觉得孙老头是个庸医的观念根深蒂固,云娘努力过,斩清也努力过,但没谁让江大公子妥协。

“诶,独龙山上桃花开的可好看,连带着山上寺庙的香火都好了不少。”

“斩清快点好起来呀,我和云娘去寺里给你求了签,上签来着,好兆头啊。”

不善言辞的修士脸微微泛了红,又别过脑袋去,轻轻一声,“好。”

“嘿嘿……诶,对了,那人又来了,你不肯见嘛?”

“让他走吧。”

斩清面上没什么波澜。

摆脱断水的这几天里,他的心境平稳了不少,不禁生出就这样别过也好的想法。

“他说,他有办法治你的病,斩清,也许你真该见他一面。”

江砚秋也头疼的很,实在没见过这样的人,骂就听着,打就受着,也不还口,也不还手,只求着见他主人一面的,他看着都觉得可怜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来着。

“不为别的,单为这个,他既有办法救你,不论有什么恩怨在,你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斩清抓了抓腿上的薄被,面上显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这就是不愿了,江砚秋叹气,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挠了挠脑壳,温声道是,“罢,斩清你愿意在我这里住一天我江砚秋就养你一天。”

“云娘是喜欢你的,我有时同云娘说不上话,我看她倒很喜欢跟你聊,有你陪她我也宽心的多。”

斩清点点头,算作答应,却不说话了。

把江大公子气笑了,嗐,你们主仆俩活该是一对啊,这倔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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