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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们都有着身不由己的枷锁

 

“夏…夏佑…”夏佑太紧张了,差点咬到舌头,答完就滑到地上不住磕头。

洛川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淡淡收回了目光,继续喝粥。是他想多了,这贱奴怎么会是夏凌呢?

余嘉之忍不住拍了拍洛川的肩头,又转头冲夏佑笑了笑,转移话题,“夏佑,好名字啊。快起来,小佑,你多喝点粥。”

夏佑自然不敢动,甚至已经吓得快要哭了。他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要被主人赶走了,或者是被送去回收站。

洛川忍了忍气,将肉粥放到了夏佑面前的地板上。夏佑不可思议的盯着肉粥,眼泪突然就失去了控制,大颗大颗的滚落,声音也是哽咽的:“谢主人赏赐。”

余嘉之看着主仆俩的互动,突然有些羡慕起来夏佑。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跪在四爷面前的场景,可惜一直不能如愿。想着想着,他突然拍了拍脑门,抓住洛川的胳膊:“光顾着忙了,我忘了正事儿了。”

洛川淡淡扫了他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余嘉之急了,将洛川给拽进了卧房才开口:“昨夜我二哥被宣进起云殿尊主寝殿了,到下午我过来时他都还没出来。川少,你要有心里准备啊,龙鳞台肯定会来人寻你回去的。我听说前段时间尊主还特意下旨把季墨北召回去重训了,也该也是在寻你回去做准备工作。”

余嘉之的二哥是着名的心血管疾病专家,这几年一直在御前伺候,负责尊主的身体健康。

洛川鼻子轻哼了一声,“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余嘉之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乱说。那可是你亲祖父,你可是尊主唯一的嫡孙…”

后面的话余嘉之没敢说下去。无论是从余家与南嵘川的关系,还是余嘉之个人对四爷的爱慕,他都是希望南嵘川可以放下执拗回主宅的。这偌大的天下,总不能便宜了二爷三爷他们。

洛川自然明白余嘉之的意思。可他对于权势什么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他只想简单自由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方才因为夏这个姓,还是勾起了他一些回忆。

余嘉之本来还想劝说,见洛川突然捂着心口,脸色有些不好,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便知道不该再提主家的事。他赶紧倒了杯水给他,又从床头柜里给他翻出瓶药来。

洛川每次回忆起车祸前的记忆就会心悸难受,所以心情突然就不好起来,也不理还老实跪在一旁惶恐的夏佑,只沉着脸喝粥。

余嘉之示意夏佑也吃饭,还特意给他夹了些菜。洛川扫了一眼余嘉之,再扫了一眼夏佑什么都没穿的身子,突然觉得更不舒服了。明明这几天夏佑都是这么在他眼前晃的,他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余嘉之的过度关心倒是让洛川突然有点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的醋意来。

他默默放下碗筷,下逐客令:“天不早了。”

余嘉之幽怨的看向洛川:真是用完就扔啊!

“行,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不过他这烧可能还有反复,得注意点儿。另外外敷的药也要按时用。还有就是得注意休息,按时吃饭,不能太劳累…”

余嘉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洛川听得心烦,干脆是自己动手把人往门口推。

房门打开的一瞬,打闹的两人都愣住了。门口乌压压的跪了十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奴隶,一位妆容精致,一身华丽装扮的美妇人正望向洛川。

“表姑,您怎么来了?”余嘉之扬起笑脸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洛川压下心里的情绪,淡淡喊了一声:“姑姑。”

南嵘玉馨仔细打量了洛川两眼,眼里满是关怀心疼。她上手就想揉洛川的头发:“小川。”

洛川退了一步,避开姑姑的手:“姑姑先进来吧。”

南嵘玉馨微有些失望的收回自己的手,踏步进了屋子。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到有些迷茫的跪在餐桌边的夏佑时愣了愣。

“姑姑,”洛川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南嵘玉馨的注意力落回洛川身上,笑着跟他进了卧室。

“小川,车子就在楼下,跟姑姑回枫州住几天吧。”南嵘玉馨是洛川的亲姑姑,尊主的三女儿。她慈爱的拉住洛川的手坐到床边。

“姑姑,我还有工作呢。过些日子休假我再去玖安看您吧。”洛川自然知道姑姑来的目的。

“小川,你祖父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今年入冬开始就一直精神不济,时常卧病在床。我今儿出门的时候,他老人家都还没能下床,一直念叨着你呢。”

“姑姑,祖父身边有您和四叔呢。”洛川抽回自己的手。

南嵘玉馨性子比较急,劝说了几句不见效不由就有些不悦:“小川,斯人已逝,你得向前看。再则,当年的事也不能怪你祖父的,当时负责护送的人员皆都严惩了,也让詹事府详细调查了一番,根本查不出实质性的问题来。”

“姑姑,我不想跟您争论当年的事。车祸当时的情景这些年我试着想过,总是记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夏叔叔跟父亲的关系,他对父亲有着绝对的忠诚。”

洛川也情绪激动了起来。车祸时他还小,许多事都回忆不起来了。但他记得夏叔叔将他护在身下说的“这不是意外”,也记得他养伤时被人往药里动手脚的事。那时候祖母病危,他祖父是打算将他父亲召回后传位给他的。他父亲与祖父闹翻多年,久不在主宅经营,想要趁机夺权上位的大有人在,那车祸怎么可能是意外呢?

“那你也不能因此就跟你祖父生了嫌隙。当初你父亲就是非要娶你母亲,才与家里闹翻,离家出走。若他肯听从长辈的意思,你祖母也不会因为忧思过重,早早坏了身子。”

南嵘玉馨和南嵘沁不一样。南嵘沁生母早亡,他小时候是养在嫡母膝下的,所以与大哥亲厚,也理解大哥追求自己的幸福与平民女子结婚的行为。

而南嵘玉馨更多的是记得大哥离家出走后的几年,母亲整日忧伤难过,病体缠身。最后弥留之际都没有见到儿子,含恨而终。所以她对大哥有怨,对那迷惑他大哥的女子有恨。

她重视这个亲侄子,毕竟是南嵘家唯一的嫡亲孙辈,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她无法理解他这些年的荒唐行经,在她看来这是在走她大哥的老路子。这样放纵肆意,如何与那虎视眈眈的老二老三抗衡?

洛川有些情绪激动起来,他不能理解他的亲姑姑,他父亲同父同母的胞妹,为何要这么看待他的父母呢?

“姑姑,冬夜天寒,您还是回去早点安歇吧。”洛川说着,干脆是打开了卧室门。

“小川!”南嵘玉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厉声呵了一声,她抬手就要去拽洛川。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余嘉之赶紧扶住南嵘玉馨的手,把她往外推:“表姑,嘉之可想您了。走走走,侄儿送您回去休息。要不去侄儿那儿坐坐吧…”

“你起开!”南嵘玉馨气恼的胸膛起伏,耳垂上的宝石耳坠胡乱晃动着,发出耀眼的光芒。

“表姑,这儿毕竟是袁家的地盘,您在这儿可不能久留…”余嘉之三寸不烂之舌展开攻势。一边哄着南嵘玉馨往外走,还偷偷回头朝洛川使了个眼色。“表姑,阿川的性格您还不了解吗,这事您别急,侄儿一定好好替您开导开导他…”

夏佑不知道来的客人是什么身份,他只隐约听到卧室里有争吵声。因为担心主人,他一直留意着卧室里的动静。看到余先生把那位夫人送出门后,他才犹豫着到了卧室门口探头进去,小心地喊了一声:“主人…”

洛川捂着心口喘息,因为情绪激动,脸色有些难看。夏佑心里一紧也就不管什么规矩了,快速倒了杯温水奉到主人跟前。

“滚!”洛川烦躁的挥手推开了杯子。他今夜接连被勾起尘封往事,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车祸时的惨烈画面,只觉得心中憋闷难受。这下气血一下子翻涌起来,眼睛就是一黑,身子跟着晃了晃。

“主人…”夏佑连忙扶住洛川,眼中满是关切。

洛川此刻看谁都觉得不安好心似的。他用力推开夏佑的手斥道:“滚远点!”

夏佑被推得一个趔趋,手掌本能的在地上撑了一把,正好摁在了一块碎玻璃上,血渍瞬间溢出,染红了地板。

鲜红的血色唤回了洛川的意识。他看到夏佑那指尖还缠着纱布的手这会儿掌心里都是血红,还有他过分消瘦的身形和身上一些未完全长好的伤口,突然升起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们都有着身不由己的枷锁,连想寻一方安宁都是奢求。

洛川把人拽到了卫生间清洗伤口,又拿了碘伏和伤药给夏佑处理,好在伤口不深。很快就处理好了。

夏佑惴惴不安的被主人抓着手,不敢吱声。脑子里一片呆愣。直到主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手上,他才突然惊觉过来。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膝盖已经落在了地上。

“贱奴该死,贱奴无用…”他脑子里浮现起那日被生生扒掉指甲的锥心之痛来,恐惧瞬间爬满脊背,冷汗布满了额头。

洛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那么大反应,以为他是被方才自己的样子吓着了。看着那匍匐在地上,弓起的脊背瘦骨嶙嶙,不由轻叹了口气。

夏佑满脑子都是主人要拔他的指甲,听到主人的叹气还以为是嫌弃自己不自觉,身子不由颤抖的更厉害了两分。但他还是红着眼眶忍着泪,去工具箱里翻出一把老虎钳,然后颤巍巍的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主人面前。

“贱奴不该…试图逃刑,请主人…请主人责罚…”

看到夏佑的言行莫名其妙的洛川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随即想到了什么,“先前你的指甲怎么回事?犯了什么错?”

夏佑的眼里全是泪,视线都有着模糊了。他举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因为…因为三少要用烟头…玩儿贱奴的骚奶子…贱奴不该…不该伸手挡…主人,贱奴错了…求您,手指甲还没长好…您拔贱奴脚指甲行吗?”

脚趾甲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没多少空闲走路。可手指甲没了就没办法干活了,只会更招主人厌弃。

洛川没料到只是那么荒唐的理由。他想到了那年在龙鳞台,一个小侍奴因为不小心碰了他二叔喜欢的一株花,就被打断了十根手指。

所以他才那么不喜欢祖宅,那里规矩太多,“家人们”也不和善。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防备他顾忌他,想要从他祖父手里夺得更多的权势财富。

他也不喜欢他祖父。他是这天下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君王。固执,专横,多疑,凉薄…只因为他父亲喜欢上的是个平民女子,便要以权压人,棒打鸳鸯。最后闹得父子生隙,他父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既然当初那么心狠,不肯接受他母亲,如今又何必要求他配合演一出父慈子孝呢?他的二叔三叔四叔,谁喜欢那个位置就尽管挣去吧。

久久不见主人反应,夏佑很快就懊恼自己不该跟主人讲条件。是手指甲还是脚趾甲哪里轮得到他说了算?哪怕两者都要,那也是主人的权利。

“对不起主人,贱奴不该放肆…贱奴该死…”夏佑不顾手上的伤,左右开弓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行了!”洛川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赶紧呵斥住了夏佑的动作。那缠在手掌上的纱布已经浸透了血渍,看上去倒比脸更惨一些。

“我对你指甲没兴趣。”怕夏佑继续乱想,洛川不得不补充一句。然后又是重新清洗上药包扎。他顺手还摸了摸夏佑的额头,感觉似乎比正常体温要高些。

“吃了药早点休息吧。”洛川把余嘉之留下的药给了夏佑,想着如今是冬季,虽然室内有暖气,但也不能受凉了。他又翻出一套自己的旧家居服扔给了他。

对上夏佑满脸震惊,受宠若惊的样子,他板着脸呵斥了一句:“整天搔首弄姿的勾引人,看着恶心,以后都给我遮起来!”

快天亮时,夏佑被热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又烧了起来。穿上主人赏的衣服,夏佑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恍惚。

他用冷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了些。便轻手轻脚地打算进厨房做早饭。刚要进厨房,就见洛川一身睡衣从卧室出来。

“主人晨安。”夏佑跪下行了一礼,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都哑了。

“愣着干嘛?想饿死我?”洛川一晚没睡好,早上醒来一看门外楼道还跪着几个人,心情更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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