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剧情/春药阴谋真相/督主吃瘪动杀心)
余阳夏中的春药虽然一时效果强烈,但似乎也不是什么阴毒的药物,发泄几次之后就慢慢好转了过来。眼见着他脸色爆红,支支吾吾想要辩解什么,可话还没出口,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很快因为消耗过多而疲惫地睡着了。
阴容安抚着还有些焦躁不安的余阳夏睡去,便从一片狼藉的床上翻身坐起,脸上早没了方才耽于情欲的样子,扯过外衣拢住青紫交加的胸口,冷冷对门外道:“进来。”
外头来景闻声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那天为阴容看诊的陆太医。早料到阴容此刻心情应当是极为糟糕的,屋内气氛阴沉,两人都是把头垂得极低,恭顺得不得了,生怕哪里惹他不痛快。
阴容去往太子府赴宴的时候,来景一直留在府里,只是余阳夏不习惯屋里有人贴身伺候,所以才候在屋外。因此当自家主子装醉回来的时候,他也识趣地没进屋通报一声,却牢牢守着屋门不让无关人员靠近,免得坏了主子的好事。不成想阴容进屋没多久,屋里就传来一阵混乱骚动,还有人倒地的声音,来景连忙凑近窗纸一听,隐约听见“春药”两个字,就知大事不妙,当即就通知和阴容一道回来的来庆速速清查府中下人及各样吃食,还找来了太医一并守在门口,只等阴容吩咐。
此时阴容早已把床幔放下,绸缎把里面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哪怕太医在下面跪着,也丝毫没有拉开帘子的意思。
陆太医本心中紧张无措,方才来景公公不是说有人中了春药吗?这不让看也不让摸,这可怎么诊断?
那边阴容却没有搭理他,只是先淡淡地瞥了来景一眼。来景会意,立刻低声上报:“小的已经让来庆筛过一遍,送进这屋里的吃食都干净,府里众人近日也都没有异常。不过时间紧,并没有问得很细,说不得还是有潜伏已久的探子……督主,可要用刑?”
“不必了。”阴容冷哼一声,适才同余阳夏颠鸾倒凤时来不及细想,这会子头脑冷静下来,以他的心计,怎会猜不到这是谁的手笔?若是他这时大张旗鼓地审讯府中下人,那才是叫人看了笑话!
阴容的声音强压着怒意,那把阴柔的嗓子都显得沉郁了:“咱家没猜错的话,问题应当是出在咱家身上。”说着招呼地上唯唯诺诺的小太医上前来。
陆太医不明所以,但不敢反抗,只好拼命吞咽口水掩盖不安。一凑近阴容身侧,就能闻到一股醉人的酒香。常人都会觉得阴容刚在席上饮了不少酒,身上染了酒气也是正常的,但他到底是在草药堆中泡大的,一下就皱起了眉头,不禁抽着鼻子细细嗅了嗅阴容身上的味道,像是在辨别什么。
片刻后他猛一抬头,激动道:“若督主说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便只能是这样了!是鹿茸酒!鹿茸酒中所用的肉苁蓉,有补肾阳、益精血的效用,不过药效缓慢,且对阉人无用……但若是近期服用大量补药之人,骤然被这药香激发了药性,就会产生类似春药的效果!这症状并无什么药物能缓解,但也不严重,只需发泄出来便能好了……”
这番言论叫来景颇为震惊,但阴容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只是哼笑一声,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来景见状又是心中一震,他熟悉督主的这个表情,督主这是……起了浓重的杀心。但那可是太子啊……来景不敢再细想,躬身带着陆太医退了出去,走出门外被冷冽的夜风一吹,两人终于从那可怖的阴森威严下喘过气来,这才惊觉早已汗湿重衣。
……
“秦烨、秦烨……”阴容坐在床侧,一只手无聊地卷着余阳夏的头发把玩,一边细细地念着这个名字,语调中透露出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天真的疑惑,似乎在认真地考虑是要把他千刀万剐好呢,还是五马分尸好呢?
没想到竟然被摆了一道……今晚宴席上,先是利用那翠什么玩意的丫鬟试探他和秦修筠的关系,被堵回去后又转而试探他对皇室秘辛知道多少,演得可叫一个有进有退、百转千回。虽然这些也都是秦烨想打探的,但这次宴席的真正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验证他的一个猜想——他知道余阳夏在阴容府上了。
这一简单的事实,背后所牵扯的是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推测猜忌。镇北大将军出现在阴督主府上,是被逼还是自愿?是否意味着以余阳夏为首的镇北军,要投靠掌印大太监这一派宦官势力了?可就算是这样,堂堂大将军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府邸,何必住在别人府上呢?这就不免让人往“金屋藏娇”这方面动脑筋了,况且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盘,本就是一种宣示主权的举措……
因此秦烨缜密地计划了这场别出心裁的阴谋。余阳夏重伤进京之时,阴容曾搜刮了不少太医院甚至皇帝内库的珍惜药材给他治伤,这都是瞒不住的,太子轻易就能知道余阳夏用过不少补药,且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药效自不必提,一旦遇到肉苁蓉药引,那就是火星落在了棉絮之上,瞬息便会爆发强烈的情潮。
宴席上,他刻意假作试探,把话题往秦修筠身上引,对于余阳夏这边的猜测是分毫不露,只是频频敬酒,让阴容身上染上鹿茸酒的香气。秦烨甚至谨慎到没有让下人装作失手把酒一点洒在对方衣摆上,既怕阴容发现了要换衣服,又怕以阴容那深沉到吓人的心思,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出格,就足以让他查见端倪。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有效的,无知无觉地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府,接下来他只需要静待探子的消息即可。阴容府上确实宛如铁桶般滴水不露,这么多年秦烨也没能塞进去半个耳目,但放几个探子在周边还是做得到的。
太子让心腹太医算过,余阳夏吃得那好些补药,骤然爆发出来,凭自己是很难解决的,非得和人交合不可。而阴容素来既不喜男人,也不喜女人,府上伺候的净是和他一样的阉人小太监,倘若余阳夏是个正常男子,一时间是找不出人来伺候的。那样的话,他们必然要派人出去到青楼或什么地方找个女子给余阳夏,就落实了余阳夏确实在他府中了。
反之,若探子没有看到女子进府……一种可能是余阳夏并不在这里,但更为可能的是,余阳夏和阴容,确确实实有着那种不可告人的、违背天理伦常的肉体关系。
秦烨并不指望自己这招能瞒阴容这老狐狸多久,但只要想着高高在上的总压着自己的九千岁,和那个自恃清高的大将军,在药物的作用下毫无理智地滚在一起交媾,又或者随便拎了个小太监给余阳夏疏解……秦烨就发自内心地感到一种扭曲的快乐,掌控和支配他人的快乐。就算事后回过味来,阴容也没办法找自己算账,否则就是间接承认了余阳夏在他府上的事实,让九千岁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秦烨心情好得很。
……
阴容光是想想秦烨此刻得意的模样,就恨得牙痒。
权力倾轧中一时的盈亏都是常事,阴容从不怕吃亏,被谁坑了,他只会默默汲取教训,然后静候时机,百倍千倍报复回去。但这次不同,竟然把自家将军牵扯进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秦修筠倒是不急着扳倒他这个乖侄儿。阴容眯着眼睛想,也是时候敲打敲打秦修筠,别老是耽于那妇人之仁,赶紧当上皇帝才是正事。
春药那事过后,暗卫们自责不已——药是下在阴容身上的,而他们一路盯着阴容回来,竟然毫无察觉,让自家少主在眼皮子底下中了招。
事实上,若不是暗卫中擅长毒药与医术的北七作为军医跟着余阳夏去了北疆,死在了战场上,这点小伎俩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不过余阳夏既然知道了这事是太子动的手脚,就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虽然阴容肯定会报复回去,但这不代表春药的仇就一笔勾销了——难不成秦烨真以为到了京城,镇北将军就虎落平阳、任人宰割了?
所以今天余阳夏预备要回一趟镇北将军府,很多事是书信里说不清楚、也不能在书信里留下痕迹的,非得和张副将见面密谈才行。
不过……
余阳夏看着面前横眉抱臂的阴容,有些无奈:“督主,你真要一块去吗?”
“自然!”阴容柳眉一竖,随即又软化下来,嗔道:“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不放心你嘛……要是你在自己府上又中春药,你打算找谁给你解?”
说着说着阴容语气逐渐变得危险:“还是说,你准备随便从府里揪个小丫鬟?”
“怎么会。”余阳夏明知道阴容是在胡搅蛮缠,太子再糊涂也不会隔一天又给自己下春药,只好过去牵了阴容的手安抚,“督主,我并不是不想让你去……”
余阳夏坦诚地直视阴容的双眼,认真道:“督主,镇北将军府的很多事,我现在不能让你听……这无关你我之间的感情,只是作为镇北将军,我必须对我的军队、我的部下负责。”
阴容沉默了。
他有一点点委屈,因为余阳夏似乎觉得自己是在试探他。明明不是那样的,自己才不会要求余阳夏非得袒露所有秘密,毕竟他们可是站在宦官和忠臣的对立面……但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喜悦与爱慕。是啊,他的将军就是如此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就忘记自己身上的担子,也不会畏惧恋人之间的猜忌,会坦荡地告诉他:现在还不行。
正因为余阳夏是这样的人,他才会如此恋慕着对方。
“我知道……”就在余阳夏心里突突打鼓,以为阴容要生气了的时候,阴容小声道,“我不会插手镇北军的事,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在外面等就好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仅此而已。”
……
镇北将军府。
方才还委委屈屈窝在别人怀里的九千岁,踏进镇北将军府大门的时候那叫一个神气非常。迎着下人们惊诧的眼神,走在余阳夏身侧仿佛一只昂首挺胸的骄傲的狐狸。
余阳夏还有些担心,阴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和他一起回府,会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阴容却嗤之以鼻。他的将军就是太善良太正派了,才会爱惜羽毛,像他这种在泥潭里面打滚的佞臣,从不在意染在身上的污泥——再说了,越是明目张胆,越叫人无从置喙,这就是阳谋的妙处了。不过这种事不必让余阳夏知道,自己会替他料理好背后那些腌臢玩意的。
但是,阴容也不知道,余阳夏并非爱惜自己的名声,否则他不会在朝堂上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对于户部侍郎泼在他身上的脏水,也不置可否。余阳夏对自己的认知,永远先是镇北军的一名将士,然后才是朝廷里的一个什么官员。他会在意流言蜚语,只不过是想到这些年阴容遭受的永无止境的猜忌和中伤,就不愿意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进入府邸后,余阳夏略带歉意地将阴容留在前厅,命下人们给他奉茶,随后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找张副将,一副要速战速决的样子。
阴容倒是早有准备,也不觉得无聊,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巡视着前厅。
镇北将军府和余阳夏本人是一种风格,简素又质朴,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服侍的下人也并不多,个个战战兢兢地立在下头,不敢看阴容一眼。阴容心下嗤笑,不知道这府上的下人都是哪里塞进来的探子和耳目,连表面功夫也不会做,伺候人也伺候不好。主人家在这里待客,下人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叫人看了就倒胃口,哪还有心情?
好不容易进来了,也不能白来,总得帮着自家将军经管经管才是,阴容乐滋滋且自觉地扛起了当家主母的活计。
正巧走到角落的炭盆处,阴容居高临下睨了一眼,拢了拢自己大氅上厚实的兔毛领:“八月都过了,还不知道把炭盆点起……”说完还掩着嘴角轻轻地咳了几声。
才刚过八月点什么炭盆!下人们听得想翻白眼,但不敢反抗,只好匆匆跑出去拿炭过来点上,阴容又嫌不是银霜炭,非说熏得他嗓子都疼。
下人们有苦难言,镇北将军府是有银霜炭的份例,但去年的早已用完了,今年的还没下来,只能拿剩下的普通炭来用。有胆子大的被推出来和阴容解释,阴容侧着身子懒得听,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撂:“咱家说嗓子不适,也没人上来给咱家添口热茶?将军府就是这么待客的?”
说罢一挥手,那一把阴柔的嗓子唱戏似的:“算了,将军府上的人咱家指使不动,还是让咱家的人来吧。”
于是阴容带来的下人反客为主,认认真真地在前厅里伺候起来,把原本将军府的下人都挤在角落不敢做声——当然,阴容是不会把他们赶出去的,若是没被人看到,不就没人能证明他在余阳夏府里什么坏事都没做了吗?
等余阳夏一阵风似的冲回前厅的时候,就看到阴容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闲适地欣赏挂在墙上的前朝名画。
……前朝名画?他府上有这种东西来着?
再定睛一看,曾经简朴到有些空旷的前厅早已改头换面,四角摆了精致漂亮的兽首铜炉,里头银霜炭烧得噼啪作响,一盏小香炉飘着袅袅香烟,叫余阳夏一进来就热得隐隐冒汗。除此之外,阴容并没有动他屋里的桌椅陈设,只是在此基础上添置了许多考究的物件,茶具一整套都换成了他们两人惯用的,连地上都铺了阴容府上遍地都铺的白绒毯,甚至还弄来了一展红木镶掐丝珐琅的山水大屏。这种熟悉的铺张装潢,余阳夏还以为自己误入了阴容的府邸。
难怪过来的时候带了那么多马车。余阳夏有些好笑,凑到阴容身边,虽然很想把这个可爱的人拥进怀里抱一抱,但碍于还有自己府里的人在看着,只得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我和副将已经谈完了,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府里转转的……”余阳夏犹豫道,“但是他们吵着要和我去演武场比试,我想问,嗯,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演武场?阴容想起之前探子和自己汇报的场面,说余阳夏和军汉们比试,往往到一半就热得忍不住扯了上衣打着赤膊战作一团……
“呵呵……去啊,当然要去。”
余阳夏莫名打了个寒战。
……
到了演武场,张副将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这还是阴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副将,只知道他是余阳夏信任的部下,所以稍稍克制了一下惯有的目中无人的矜贵劲头,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
张副将原叫张临风,是余阳夏从京城带到北疆去的,算是知根知底。他父母学问并不如何,起名也简单粗暴,张临风这名字乍一听文雅,可他还有个叫张玉树的哥哥,连在一起就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这俩人倒也不辜负他们的美名,眼前的这位副将,身量匀称高挑,比起余阳夏这种结实宽厚的身板,显得有些精瘦了。人看着也怪年轻,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眼神干净,见余阳夏过来了,笑得很是爽朗。
阴容看张临风对着自己也是落落大方,并无仇视的样子,饶有趣味地一挑眉。张临风见状也不恼,直接道:“将军每次都从您府上寄信,来这边也是从您那里过来……总瞒不过我的,所以将军早就和我说了。”
“和你说了?”阴容轻笑一声,虽然在问张临风,但眼神却看向有些不自在的余阳夏,“你们将军都说了什么?”
“大概是……‘督主并不是镇北军的敌人’这种话吧?”张临风没察觉,大大咧咧地摸着后脑勺答道。
虽然知道余阳夏不可能和别人说他们俩真正的关系,但是这样也把内敛的余阳夏羞得不行,顶着两只红透了的耳朵勉强道:“你不是说要比试吗?快点去擂台上吧。”
张临风可称得上是一个武痴,生平最爱的事就是和武艺高强的人切磋,闻言兴奋得马上把方才的对话抛之脑后,跳起来拽着余阳夏便往擂台上跑,嘴里还念叨着好不容易等到你养好伤了这次可不会手下留情云云。
阴容施施然走到擂台边的看台上,周遭的下人们十分训练有素,有序地在简易的长椅上铺毛毯、还堆了三四个软枕,硬是在这里堆出了个贵妃榻。随后还有两个小内侍捧出一整套茶具,点了个小炭炉煮起茶来。明明方才已经留了一套茶具在余阳夏府里,这时候竟然还能再掏出来一套,真叫人怀疑阴容是不是把自己的府邸搬了过来。
也幸好那些军汉都热热闹闹地围在擂台周围,没人来谴责他毫无君子形象的姿态,阴容就这么悠闲地捧着个手炉,舒服地歪在一堆毛绒里面欣赏着擂台上的场景。
余阳夏并没有一上来就和张临风对打,这还是张临风要求的,说将军这么久没跟人对练了,先拿几个下属热热身,找回感觉才好。
虽然余阳夏觉得没什么必要,但眼见下属们双眼放光,便也就顺势应了,问他们:“是要拿剑,还是空手?”
“空手!肉搏才过瘾!”众下属都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