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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早登青云。

 

阴雨连绵,下得心都是沉甸甸的。

他甚至一次次尝试着说服自己,他没有必要求她一心一意相待,他不需要爱情,她是个足够优秀的夫人就够了……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会自欺。

她主动走入另一些男人的怀抱,告诉他,你从来不是不可或缺。

而那些关于忠贞不二携手一生的想象,终究也只是荒谬的想象。

错。

“其实你不需要我的,沉平莛,”她开口道,“上辈子,这辈子,自始至终,你从来都不需要我,就能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譬如那支夤夜发难,却连她都没见到过蛛丝马迹的队伍。

譬如呈给楚的那份文件,譬如向何展露的诚意。

她没探求过,他便心安理得地瞒下来,看着她在无数人的目光里,狼狈至极地左支右绌。

他听见了,听清了。

他那么多没出口的话,她好像都一清二楚。

于是他知道,她真的是早早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不能留下来吗?”他不再试图解释,发问,而实则是一个请求。

“我也走不到哪里去,”她回答,“我的名字会一直跟你躺在一起。”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再离婚,影响自己的官声。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无力再求一个了。

沉默蔓延了许久,久到心跳都逐渐同频,一起一伏地跃动,越跳越冰冷。

“我以为我们会生一个孩子,一家四口,”他出声,音色艰涩,“走到最后。”

他用力的抱住她,像孩童依恋他的母亲,他意识到了,却不肯放手。

“走到这里已经够了,”她轻声道,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沉平莛,我很感激你,直到现在,也没有指责我所求过多。”

所求过多。

他喉头发紧:“对不起,我……”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驯服和坦诚。

他做不了他梦想中的爱人。

“该我向你抱歉,我说了,是我所求太多,”她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眉间,“无妨。”

一瞬间眼眶就灼烫起来,依稀有泪意,他紧紧握住她的衣物,却阻止不了她一字一句地将告别出口。

“沉平莛,到此为止吧。”

“此后……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

她半阖眼帘,睫毛轻微一颤。

“早登青云。”

“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

看着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的宁瓅,崔乔发出灵魂质问。

宁瓅搬着一摞材料过来,瞅他一眼:“你知道我上辈子的职业吗?”

崔乔很诚实:“不知道,职业女儿?”

“……我竟然没办法反驳你,”宁瓅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我不到十岁就开始以气候活动家的身份在国际上活动了。”

气候活动家?

崔乔感慨:“果然不是一个阶级。”

宁瓅有点乐:“好啦崔叔叔,不许偷懒,你也要干活的!”

崔乔看着满地的建材,再看看前头杂草丛生的土地和毫无人样的房子……“同同另外几个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崔乔期待地问道,“我是说当兵的那几个,一看就一把子傻、咳,好力气的。”

宁瓅严肃道:“崔叔叔,一群亚当和一个不孕不育的夏娃组成的伊甸园是没有意义的。”

“……哈?”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不够文明的地方,往往暴力就是权力,”宁瓅笑出一口白牙,“你为什么期盼着他们过来啊?”

“……”

崔乔觉得便宜闺女说得好对。

现在是2029年12月,西非马里共和国,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他们准备在南部的热带草原外部盖一座房子,然后在这里想办法种棉花,试图养活自己,再拉动当地就业和经济发展。

嗯……

“我们甚至没有找个靠谱的翻译,”崔乔从菜市场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我是不是该后悔一会儿,就算我被外派到马里,我也只会在首都待着。”

“这地方首都不首都有什么区别吗,三层楼都看不到几栋,”宁昭同散着刚洗完的头发出来,马里十二月最高气温能达到30以上,根本不用吹,“我看新闻说最近西非又开始搞反法游行了,你在外面多注意点,人家不跟你说法语的时候别勉强。”

这一点崔乔当然比她敏感,应了声,过来抱住她吸了一口:“瓅瓅真不回去啊?”

“我觉得她不可能放下封远英,”宁昭同由着他抱,这天气穿得少,反正起火的不是自己,“估计咱们生活上了正轨她就回去了吧。”

“大概什么时候咱们的生活能够上正轨?”他追问。

她瞅他一眼:“你卖力一点就可以尽快了。”

“……”

可恶,没干过体力活就要被这么羞辱吗!

崔乔不说娇生惯养,确实是没怎么干过体力活。

翻山越洋跑来西非的吴琴和崔青松看着儿子笨拙的样子,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吴阿姨,崔叔叔,进来坐坐吧,外面太阳晒,”宁昭同端着两个小凳子出来,放在床单搭出的遮阳棚底下,“过海关的时候没被为难吧?”

崔青松从后备箱里拿出背包,坐到凳子上,舒服地唉叹一声:“没有。我们听你和小乔的,提前准备了给他们的钱,很顺利地就过了。”

吴琴还有点不满意:“你看他们那嘴脸,真是,要我说非洲穷也是有道理的……”

“你这老婆子,说话能不能讲政治一点。”

“我就跟同同抱怨两句,你要去举报我?”

宁瓅端着两杯茶过来,晒黑的小脸上是很具感染力的笑:“崔爷爷,吴奶奶,一路过来辛苦了吧。”

崔青松被这个称呼冲了一下,吴琴虽然也有点别扭,还是笑出了一脸的欣慰:“瓅瓅,好久不见你了。不辛苦,你也来坐。”

“我还有活要干,让妈妈陪你们坐一会儿吧,”宁瓅示意了一下,“妈妈中午做饭哦!”

“去吧,”宁昭同又端了个凳子出来,坐到吴琴和崔青松中间,“叔叔阿姨准备在马里留多久?”

要是旁人,吴琴还得说一句这姑娘不会说话,但马里这地方,确实是问留不如问走:“我跟你崔叔叔打算好了,待个把月。”

崔青松补充,有点调侃的意思:“你吴阿姨说退休了,护照在手里,终于能出国门转转了。到时候从马里直接飞欧洲,小乔给我们报了团。”

吴琴嗔怪一声,宁昭同笑得轻颤一下:“那倒是,吴阿姨,看来还是退休好。”

在职处级以上干部因私出国是严格管控的,除非极特殊情况一般不批,有的地方甚至层层加码,连科级干部都要上交因私护照。

晚饭是很地道的中餐,宁昭同亲手做的,被飞机餐折磨了两天的吴琴和崔青松都吃得很开心。

饭后崔乔洗碗,宁瓅要去周边看一眼,免得大型动物接近,最后还是只剩了宁昭同和夫妇俩坐在一起闲聊。

“同同,你是暂时不打算回国了,是吧?”吴琴低头剥开一个橘子,递给宁昭同,“明星也不当了吗?”

崔青松正在鼓捣自己的野外烧水壶:“国内好多人都在猜你去哪里了。”

宁昭同知道崔青松冲浪速度其实挺快的,甚至在某军网最黄黄网最军的论坛上有过那么一点小名气,后来随着位置上去,就逐渐销声匿迹只看不说了。

那账号名称她都记得,因为崔乔截图给她看过,说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宁昭同笑:“他同意离婚之前,可能不急着回去了。”

离婚。

两夫妻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离婚……那位怎么可能同意跟同同离婚。

想到混账儿子,吴琴有点愁,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没有抱孙子的指望了。

崔青松把水烧上,不太舒服磨了两下屁股,看着宁昭同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尴尬的气氛蔓延了一会儿,好在宁瓅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把……雷明顿700。

崔青松眼睛都瞪大了:“瓅瓅!”

“崔爷爷,”宁瓅笑得甜甜的,进来把枪挂好,“时差还适应吗?”

“啊、还好!”崔青松磕绊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兴奋地搓了一下手,“瓅瓅,这是真枪啊?”

“对,真枪,”宁瓅好像看出来什么,主动发出邀请,“您要试一试吗?还有一把sig&esp;px和一把beretta1301,不过这个动静太大了,得往里面走走才能用。”

看崔青松脚步轻快地跟出去了,吴琴一哂,又略有忧心地问宁昭同:“这地方不安全吧。”

“还是挺安全的,”宁昭同安慰道,“这些枪都是我朋友特地带过来的,他们是西非很成气候的武装集团。”

武装集团。

吴琴讪讪的,不太明白,听得又有点怯。

没办法,当了五十多年的良民,突然有一天来到这世上最穷的地方,墙上就挂着几把真枪,任谁也得适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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