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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杜棱镜说:“我明天就用这把枪打爆杜棱宁的头。”

钟钦愕然抬头:“你说只要他退出——”

“死了不就退出了?”杜棱镜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钟钦适才反应过来被杜棱镜利用了个彻底,他抖着声音:“你混蛋!”

“你不想看他死在你面前吗?”杜棱镜弯下腰与他对视,“你别说你一次也没想过。”

钟钦瞪着他,被杜棱镜重新蒙上眼睛,灌下了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嗓子疼得像火烧,钟钦难受的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用手去抓喉咙,趴在床边呕了几声。他想喝水,刚张口却只有气声,钟钦心里一惊,再次试着发出声音,仍然只有丝丝气音,他竟然哑了!

十分难捱地过了一晚上,杜棱镜把他从床上拖起来,钟钦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外走,杜棱镜摘了他眼睛上的纱布把他往卧室一推,转身走了。

钟钦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下至上,到了房间门口,似乎迟疑了一秒,然后猛地推开了门。

因为用力过猛房门回弹,被杜棱宁一脚定住,死死盯着钟钦,走了进来。

钟钦什么都明白了,可他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想让他走,而杜棱宁因为太过愤怒没发现他的异样,一把捉住他手腕,力气大到都能把他的手捏骨折,杜棱宁眼眶通红,吼道:“我他妈怕你死在国外几天没敢合眼!!!你现在告诉我你在杜棱镜的床上跟他一起看老子笑话!!”

钟钦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杜棱宁的额头爆出青筋,咬牙切齿:“钟钦,我要杀了你!你这么对我!!”

“说话啊!!”钟钦满脸泪,指自己的喉咙,快速摇头,杜棱宁问:“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巨响,杜棱宁应声倒地,杜棱镜站在门口,手上握着一把枪,对钟钦轻快地道:“我来救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

钟钦立刻崩溃了,去拉杜棱宁,被杜棱镜扯到一边,钟钦腿软得站不住,杜棱镜搂着钟钦的腰,省得他滑下去,杜棱宁腿上中了一枪,一脸痛苦,钟钦无声哭得厉害,却挣脱不了杜棱镜的桎梏,杜棱镜嫌他闹,扇了他一耳光,“安静点!”

钟钦被打得偏过头,杜棱宁骂道:“杜棱镜我操你妈!!”

杜棱镜抬脚踩在他伤口上,杜棱宁痛到表情扭曲,杜棱镜居高临下道:“大哥,你还是那么爱骂人。”

杜棱宁冷笑一声,重复道:“操你妈。”

杜棱镜表情一变,抬手对准他心脏的位置:“永别了,亲爱的大哥。”

钟钦想抢他的枪,被大力甩到一边,杜棱宁无所畏惧凝视着他的枪口,另一只手掩在身后,在钟钦撞到墙上的时候手指动了动,又是一声巨响,倒地的却不是杜棱宁,而是钟钦!

钟钦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枪口,子弹穿过他的左前胸,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口,倒在杜棱宁面前,无声无息。

那一刻杜棱宁心痛如绞,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军刀,动作飞快地打掉杜棱镜手上的枪,一刀封喉,险些把他的整个脖子都切下来。

血液喷射出来,杜棱镜的眼睛瞪得突出,杜棱宁失控地用刀插进他身体,连续捅了十几刀,地上血流成河,杜棱宁几乎是爬着过去抱起钟钦,慌张失措:“来人啊!来人啊!叫救护车!救护车!!”

他来时带了警察和医生,但钟钦的情况远超他们想象,钟钦哑了声音,陷入昏迷,根本无法迅速排查,在疾速赶往医院的路上,钟钦醒了过来,对他笑了笑,杜棱宁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干净的手指擦他脸上的血和泪,“听话,再坚持一会,马上到了,马上就不疼了。”

钟钦张了张嘴,可杜棱宁凑得再近也是徒劳,因为钟钦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杜棱宁心痛到难以呼吸,声线颤抖:“下次告诉我好不好,我听不见,对不起,我听不见。”

到了医院,钟钦被推去急救,杜棱宁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克谦赶了过来,押他去取子弹,杜棱宁这一身实在狼狈,全身都是血,克谦以为他身上也中枪了,与医生简单交谈几句,得知杜棱宁只有腿中枪后,问杜棱宁:“怎么搞的?不是穿了防弹衣吗?哪里来这么多血。”

杜棱宁麻木地说:“钟钦帮我挡了子弹。”

克谦表情凝重起来,“什么?”

杜棱宁揉了把自己的脸,埋在掌心,“我对不起他。”

他原先想不明白杜培闻的用意,如今是全部清楚了,杜培闻想借杜棱镜的手杀钟钦,再让杜棱宁解决掉杜棱镜这个蠢蠢欲动的棋子,杜棱宁获胜,杜培闻大获全胜。

杜棱镜唯一致命的点就在于他相信杀了杜棱宁就能回到杜家成为继承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因为杜棱宁之所以能成为继承人,不是因为他是长子,而是因为他的母亲,换句话说,若是他母亲不喜欢杜棱宁,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取代他,杜棱宁从来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选。

钟钦抢救了七个小时,万幸保住了一条命。只不过代价实在太惨重,医生说他可能从今以后都无法再开口讲话了,恢复的可能性不到两成,但不排除会有奇迹发生。

杜棱宁得知后在钟钦的病房前站了半日,他腿上有伤,不能站立太久,护士劝他休息,杜棱宁摇摇头,最终没有进去,托克谦给钟钦送吃食。

克谦从病房出来,说:“他说想见你。”

杜棱宁苦笑:“他能说话了?”

克谦耸耸肩:“我猜的。”走前克谦拍拍他的肩膀,“好不容易见了面,别斗气了。”

杜棱宁慢慢拧开门锁,钟钦在吃流食,嘴唇苍白,半靠在软枕上,闻声看向他。杜棱宁的腿像灌了铅,一步都动不了,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

钟钦对他招手,杜棱宁走过去,脚印一深一浅,坐在病床前,默默地端起碗,喂他吃。

钟钦拿起床头克谦送给他的笔记本和笔,写了一句话,给杜棱宁看:我哑了,你也哑了吗?

杜棱宁动动嘴唇,拿起笔在上面写:在车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钟钦想了一下,写:我好疼。

杜棱宁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挪开视线,擦了下眼睛,说:“对不起。”

钟钦握住他放在病床上的手,对他微笑了一下,又写道:可以放我走吗?

“你为我挡枪,是想之后跟我谈条件还是保护我?”杜棱宁似乎出神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说完他又自嘲了道:“确实不好,我保护不了你,总让你受伤。”

钟钦还是看着他,想等他的答案。杜棱宁被这样看着无法避而不答,他说:“你没办法说话了,你走了我都不敢想象你怎么生存,你让我这时候放手,我做不到。”

钟钦表情没变,好像在他意料之中,但杜棱宁还是敏锐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撇开头,当做没看到。

养病这些日子,是杜棱宁最沉默的一段日子,这天阳光正好,杜棱宁推钟钦出去晒太阳,走出屋檐前杜棱宁提前给他戴上了帽子,备好水杯,像心意相通的一对情侣那样,钟钦坐在轮椅上画画,杜棱宁就看着他,钟钦每次抬头都能对上他直接又热烈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的缠绵。

钟钦发现,杜棱宁安静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孤独的。他画了一副画,画一个黑衣人在白雪茫茫中行走,杜棱宁问:“这是我吗?”

钟钦点头,杜棱宁说:“谢谢。”

他陪钟钦画了许多幅画,这是钟钦第一次画他,杜棱宁难免有些高兴,心想钟钦心里还有他,回家后他把这幅画裱起来,准备带回国内,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公园里有很多人在野餐,几只小狗快乐地奔跑玩耍,一只飞盘直冲着钟钦飞来,被杜棱宁眼疾手快接住,扔了回去,对方派出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给了钟钦一束花,她自己扎的,高低不齐,五颜六色,胜在颜色鲜艳,生命力顽强。

钟钦笑着接过,杜棱宁替他对小女孩道了谢,推着他慢慢回去了,把那束花养在玻璃瓶里,杜棱宁说,光是看着心情就会好。

这本来应该是美好又愉快的一天,杜棱宁都久违地感到了身体的活泛,可钟钦选择在这一天自杀。吞了灭虫杀菌的毒药,500l,他说吞就吞了。

钟钦的表情很平静,杜棱宁甚至还在跟他商量明天去哪里散步,若不是清洁工发现少了一瓶药,挠着头念叨了好几遍,再加上杜棱宁反应得快,钟钦很可能就这么死了。

钟钦不想活了,对杜棱宁打击很大。他手上没有任何筹码,相反,他是逼死钟钦的砝码之一。

时至今日,杜棱宁终于肯直面钟钦在他身边,面对的是死亡这个事实。

可这时的钟钦一心求死,就算杜棱宁说放他自由也无济于事,先后二次自杀未遂,杜棱宁连眯一会都会立刻惊醒,去探他呼吸,感受到微弱的鼻息才松口气。

钟钦累了,杜棱宁也累了,第三次时杜棱宁直接跪在钟钦病床前,没了往日的跋扈,没有了少爷的架子,眼泪洒在钟钦的手背上,烫到了他心底,杜棱宁像一个忍痛把自己的玩具让给别人的小男孩那样,哭的伤心,他说:“算我求你,活下去,我放你走,我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克谦在门外看到这一幕,唏嘘不已。他亲眼看着两年前杜棱宁如何嚣张到现在这么卑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像普通人一样接近了解再到谈情说爱,是个冰山也该被捂化了,可惜当初的杜棱宁是听不进的。

钟钦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因为催吐让他整个人虚弱无比,杜棱宁跪在他面前,像虔诚的使徒,发出最动人的愿望,要用他全部生命为代价,换钟钦一生平安健康。

钟钦走的那天阳光明媚,什么都没带走,连笔记本都不要,杜棱宁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最后说:“……你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秒钟的心动?”

钟钦摇头,杜棱宁踏出一步,“那你为什么帮我挡枪?!”

来接他的车到了,按了两下喇叭,钟钦不再回应,对他挥手告别,和汽车一起消失在路的尽头。

人生海海,钟钦困在渔网的两年,终于随着网的断裂而获得自由,杜棱宁握着网绳的一端摔在岸上,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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