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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恭王薛珩

 

薛御将虎符的事搞定之后便悄悄回了北宫。

黎暮辞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他的床底下便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

如果他知道,恐怕早就跑了个没影。

薛御翻起床上的被褥,按了一个机关,床架子整个翻了过来,下面有一块琉璃石板,石板上面是一些奇怪的数列。

这数列是根据河图洛书来排列的,只有懂数列的人才能输入正确的数字,打开密道。

制造这块石板的时候,工匠曾问过薛御,想要设置什么数字,薛御想也没想,便随口说了一个九和八,九月初八,那人的生辰。

石板上下两排必须相加为九,斜排必须相减为八,方能打开机关。

薛御低声道:“来人。”

北宫常年有暗卫守护着,即使黎暮辞人不在这里,依然会有两个暗卫轮流看守此处。

暗卫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跃了下来。

“主上请吩咐。”

“拿着这图样去打一个新的虎符,禁军那边我已经留了新的纹样,之前的虎符图案作废了,快去。”

暗卫接过图纸,又闪身掩入黑暗。

在琉璃石板上输入数列,床下的密道应声打开。

薛御走入密道,从一个匣子里拿出玉玺。

那一日他从岐山行宫回北宫接黎暮辞的时候,他就将玉玺放在了密道里,薛御为人谨慎,绝不会随身带着玉玺虎符这些重要的东西。

不过,眼下要引蛇出洞,总得拿出个像样的诱饵。

玉玺代表行政权力,虎符代表军事权力,这两者缺一不可。

虎符他是不会让人拿捏的,没有军权那就屁都不是,但是玉玺倒是可以拿出来当个幌子。

这么想着,薛御便将玉玺带出了密道,又将床板恢复原样。

看着冷冷清清简陋不堪的北宫,薛御心想着,要不这次等黎暮辞回来,就别让他住这么冷的地方了,每次冬天就算烧好几个炭盆,那人都冷得发抖,这次就给他换个住处好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日,三日后,暗卫将新打的虎符送到薛御手里,薛御想了想,依然将虎符放进了北宫的密道里。

岐山那边的大军也开始拔营赶路,等他们到了京城,薛御命人打开神武门的大门,让太后一行人的车辇进入,而贺清琅的棺椁也就从神武门抬了进来。

历来只有中宫皇后或帝君,在大婚的时候或崩逝的时候,才能从神武门通过,这贺清琅真是享受了一切帝君的待遇。

那个假扮的薛御扶着姜太后下车,直接将太后送去了她的寝宫,让太后好好休息。

贺贵君的棺椁抬去了凤栖宫,暂时停灵在此。

那名侍卫向薛御复命,薛御颔首:“很好,这几日方亭有没有什么异样?”

“启禀主上,方亭在大军拔营出发回宫的那日,曾放出一只信鸽,我等将信鸽拦截下来,把其中的信息给左相大人过目了,左相模仿了一份又将信鸽放了出去。”

薛御去看旁边的固吹白,固吹白说道:“你料得没错,方亭果然和薛珩有联系,他放出去的信鸽是给辽州那边的,上面写了让薛珩以勤王的名义进京汇合。”

“勤王?”薛御挑起一边眉毛:“这宫中又没叛乱,朕也身体康健,要恭王进京勤王干什么?!”

薛御有些好奇了,薛珩用什么理由进京勤王?

固吹白冷笑一声:“既然薛珩活腻了,皇上,你就送他上路吧。”

当年要不是群臣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祈求薛御留薛珩一命,不可将薛家人都赶尽杀绝,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薛御也不会放过薛珩,还给了他辽州做封地,让他安享余生。

结果这薛珩是个不安分的,六年过去了,他依然图谋皇位,既然如此,薛御这次绝不会再放过此人。

挥手让暗卫退下去休息,薛御问道:“老师,阿岚这几天还安分吧?”

固吹白闻言笑了笑:“你别老把阿岚当小孩子看,关键的时候他还是能靠得住的。”

薛御莞尔,摸了摸头说道:“太后上个月还跟我提起,阿岚老大不小了,总这么单着也不是办法,说回头给他举办个赏花宴,挑个中意的王妃或者驸马,早点成亲也好早些收心。”

固吹白睨了他一眼,见薛御一脸狡黠,他蹙眉,说道:“你特意跟我提起这事,有什么目的?”

薛御清了清嗓子,无奈地道:“其实……是太后看中了你。”

固吹白难得的目瞪口呆:“姜太后看中了我?干嘛?她要给你死去的老子戴顶绿帽子?”

薛御一口茶喷了出来:“老师,你想什么呢!朕是说,太后看中了你成为阿岚的驸马!太后是看你能治阿岚,想着不如让你们俩成婚,以后阿岚再调皮也有人收拾他。”

固吹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后年纪不大,人倒是老糊涂了,阿岚看见我像老鼠见了猫,真成婚了还不得天天跟我闹得鸡飞狗跳,我可吃不消你弟弟。”

他们二人在这边说笑着,令宜轩那边却是一阵紧张凝重。

方亭刚回了自己的令宜轩,冷不防被坐着的男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恭王薛珩。

薛珩远在辽州,就算收到他从岐山发出的讯息,也不过就是隔了七日左右,快马加鞭也不可能从辽州赶到京城,但是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薛珩无疑,方亭惊疑不定,低声道:“恭王殿下怎么那么快便到了?”

薛珩便是当日的二皇子,当年先帝驾崩,固吹白将皇子宗亲们都骗来宫中软禁,黎将军带人把持神武门,祝将军守着朱雀门,顺义侯带着百官跪在太和殿门口恭请十六皇子登基。

薛珩见此情景,明白他们败了,败给一个不起眼的十六皇子薛御,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个平日里连射箭都不会,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夏的主人。

薛珩以为薛御会像杀了老五一样杀了他,没想到薛御并没有杀了他。

薛御穿着一身玄色龙袍来到天牢,笑着对他道:“二哥,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得那么便宜吗?既然百官求我别杀你,那朕当然得顺应民意,杀了你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不如把你留着日日受折磨来得有趣。”

薛御给他封号为恭王,赐封地辽州。

‘恭’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警告他要恭敬、恭顺,不可有贰心。

百官见薛御和他兄友弟恭,总算是欣慰地放下了心。

殊不知,在临去辽州的前一晚,薛御命人将他拖进暗室,给他施了‘宫刑’。

他被按在冰冷的行刑台上时,薛御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还问身边的固吹白,“是要齐根切了,还是留两个子孙袋,还是只切一半?”

固吹白还真思考了一会儿,笑道:“御儿,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皇兄,你就仁慈一点,齐根切了吧,省得还留两个子孙袋,回头恭王殿下每次如厕的时候,一低头瞧见子孙袋,岂不是更加难过心痛。”

薛御赞同地点点头,命人将他的命根子和两个子孙袋全部切了个干净。

从此以后,他便是个废人了!

薛珩每当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滔天恨意,恨薛御和固吹白这对狗男男,早知那固吹白是个如此冷血狠心的妖孽,在父皇的床上,他们就该弄死这个贱人!

这个方亭是他到了辽州不久后,自己找上门来的,方亭自称与薛御有仇,想要借薛珩的手除去薛御报仇,同时助薛珩夺回皇位。

薛珩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方亭,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发现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当年黎家扶薛御上位后被朝臣们集体弹劾,方家便是其中之一,黎家满门抄斩后不久,那些弹劾黎家的朝臣也被薛御一一覆灭,方亭在那场剿灭中逃了出来,所以逃到辽州来投奔他吗?

方亭在他面前一副恭敬模样,谄媚道:“放眼天下,除了二皇子殿下您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夏国的这张皇位,薛御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他笼络了黎家,哪里有他的今日。祝家和贺家不过是墙头草,待来日殿下您登上皇位,这两家照样会恭恭敬敬跪在您面前山呼万岁。”

薛珩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问道:“你要什么?”

这人千里迢迢跑来辽州投靠他,必有所图。

方亭小心翼翼地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想报方家灭门之仇,若殿下来日成事,赐在下荣华富贵,在下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薛珩冷笑,这方亭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说什么报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名和利。

若真能夺回皇位,给个虚位送些金银,也就打发了这人。

薛珩又问道:“你口口声声助我夺回皇位,可是你如今一无所有,连接近薛御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能助我?”

方亭笑着站起身,矫揉造作地走了几步,看着薛珩。

“殿下,您仔细瞧瞧,没觉得在下长得有几分像故人吗?”

薛珩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渐渐地睁大了眼睛。

这人,竟有几分像固吹白。

方亭抿唇一笑,那风情同固吹白相似无比,看得薛珩差点晃了眼。

见薛珩如此反应,方亭自信地笑了。

“殿下,就凭在下这副模样和身段,您说,如果薛御瞧见了,会如何呢?”

别人不知道薛御和固吹白的关系,薛珩是最清楚的,薛御心中恋慕固吹白,连先帝都看在眼里,但是薛御登基后却不知为何没有将固吹白收进后宫,要么是因为怕天下人的流言蜚语,固吹白是薛御的老师,薛御娶他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另一方面,固吹白被先帝和皇子们玩得都成了一只破鞋,薛御尽管爱他,但又嫌他脏,所以才没有收了他。

薛珩自认为自己想明白了,薛御对固吹白爱而不得,看见长得那么像固吹白的方亭,还不赶紧将人收进后宫!

薛珩眼睛一亮,这方亭看来还真有可能助他成事。

方亭笑道:“殿下,暂且隐忍些日子,等我进了宫,必然会找机会除去薛御,迎殿下回京。”

这一隐忍,便是六年,方亭虽然如愿进了后宫,但是迟迟没有机会接近薛御,加上他有他自己的目的,薛珩在辽州蛰伏了六年,总算等来了方亭传出的讯息。

薛珩之所以几日便到了京城,是因为早在方亭传消息给他之前,他在宫中的心腹便发信号给了薛珩,从薛御他们出发去岐山,薛珩同时也带着一队人马轻装简行到了京城附近,贺贵君突然暴毙,百官服丧,他亲眼看着贺贵君华贵的棺椁被抬进了神武门,薛珩也跟着化妆成抬棺的侍卫混在人群里,进了后宫。

薛珩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方亭,在方亭进京前他便安排了自己在宫中留着的钉子常年监视方亭,又去将方亭的底细全部抹除,为他伪造了一份从小待在戏班子里的经历,方亭到了京城后便去了薛珩为他安排的戏班子,在薛御巡视的时候故意撞到薛御身上,薛御果然上当,见了方亭便将他带回了宫里。

眼见着薛珩一脸阴沉地坐在床上,方亭勉强镇定了心神,换上一脸笑容,谄媚道:“王爷这么快便到了京城,简直犹如天助,看来这皇位非殿下莫属了!”

薛珩冷笑:“你倒是会说话。贺贵君怎么会突然暴毙?”

方亭顿了一下,垂下眼帘,说道:“这属下可不知道,或许是生了什么急病不治而亡。”

薛珩不疑有他,只是暗道,这倒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好机会,贺贵君薨逝,薛御伤心不已,一下子忧思过度跟着一起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我给你的毒下了吗?”

方亭点头:“那日在岐山行宫,属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了他的茶水里,不出十日,薛御便会无声无息死去。”

“很好。”薛珩赞赏地点头,“这药来自燕国,是一个燕国行脚商人献给我的,服用之后能让人在十天后离奇死亡,还查不出死因,到时候薛御便等着下地狱去和父皇团聚吧,哈哈哈哈……”

薛珩像是又想到什么,皱眉道:“他的小崽子呢?那药给小崽子下了吗?”

自古以来,世人信奉‘父死子继’,薛御若是死了,这皇位就会落在薛景延的头上,只有将薛御的小崽子一并送上黄泉,他才能登上皇位。

薛御和薛景延死了,薛家名正言顺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他和薛岚,薛岚不过是个蠢货,不足为惧。

方亭这几日根本没见到薛景延,太后对外宣称大皇子得了风疹不能见风,所以回程的路上,薛景延也是一直待在太后的凤辇中不曾露面,方亭没有机会接近薛景延,只得回宫再找机会了。

但是他并没有对薛珩说实话,依然是态度恭敬谄媚地说道:“当然,殿下请放心,属下已经将药下在大皇子吃的糕点中,大皇子说不定和薛御同一天毒发身亡,咱们送他们父子一起下地狱,也算是让薛御的黄泉路上不那么寂寞了。”

薛珩被薛御施了‘宫刑’,此生再无可能生育,所以他一想起来薛御的儿子就心里恨极,凭什么薛御娇妻幼子在怀,而他却成了一个随时会尿湿裤子的废人!

等薛御毒发身亡,他登上皇位之后,他一定要将薛御的尸身五马分尸喂狗,就像当年薛御对待五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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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贺贵君出殡那日,百官聚集在凤栖宫为贺贵君送灵。

薛御穿了一身藏青色常服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神情很是哀恸。

百官心想,陛下对这贺贵君倒是情深意重,贺贵君去了,陛下悲伤得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负责丧仪的礼部官员高声喊道:“起灵!”

百官跪下,齐声道:“恭送贵君早登极乐!”

这些仪式其实都是中宫崩殂时才有的,但是贺贵君的丧仪比照了中宫丧仪,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出统领,一边又打量着瘫软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薛御。

薛御已经毒发,身体完全麻木不能动弹,他只是靠着一口气在硬撑着。

他冷笑看着薛珩,说道:“二哥,想不到你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兄弟,眼见着快要到手的皇位就要飞了,二哥心中是否万分郁闷?”

薛珩压着心中怒火,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群臣们跪在地上个个都心惊胆战,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一场宫廷政变,恰如六年前一样,六年前尚有黎家军把持神武门安定众人,朝臣们虽然眼见着皇子厮杀,但是有黎家在,夏国的江山安定,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可是如今,黎家覆灭,又有谁能稳住这江山。

众人心想着,不自觉地去看固吹白。

直到此刻,众人才明白过来,当年固吹白为何受先帝器重,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先帝遗诏命薛御斩杀固吹白和黎暮辞,结果薛御一个没杀,倒是把扶他上位的黎骁给杀了,朝臣们心中纷纷感叹,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没了利用价值,就算是从龙之功的功臣,也可杀之。

如今固吹白好好地在这里,那么黎暮辞呢?还在冷宫里?

薛珩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薛御并没有杀了黎暮辞。

薛景延百日宴的时候薛御对外宣称冷宫黎妃毒杀大皇子和太后,已经白绫三尺赐死了,薛珩也以为黎暮辞早就死在了冷宫,对于黎暮辞这个人,他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玩物罢了,黎骁和黎妄言一死,黎暮辞还有什么用?

众人被扣押在凤栖宫,四周都是薛珩的人把守着,他在辽州的部属已经纷纷赶来京城,就在神武门外听候指令,只要薛御一死,薛珩便会昭告天下,登基称帝。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章统领便随着薛珩的侍卫快马进宫,来到凤栖宫。

他走到薛御面前跪下行礼,薛御微微点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章统领了然,一脸严峻地转头看向薛珩。

“恭王殿下,不知传唤微臣有何贵干?”

薛珩指了指方亭:“这位方侍君号称他有虎符在手,劳烦章统领辨识一下,虎符是真是假。”

前去通报的侍卫自然是将来龙去脉同章统领说了个清楚,章统领当然不会空手而来。

他从腰间取出一份羊皮图样,这是其中一份拓本,还有一份自然是留在禁军营帐内以防万一。

方亭将手中图纸递给他,章统领认真比对,过了一会儿,他怒目圆睁,口中喝斥:“哪里来的乱臣贼子!这分明是一个假虎符,你拿着假图案来鱼目混珠,简直胆大包天!”

闻听此言,薛珩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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