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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用眼睛丈量着沈甄的背影,不禁扪心自问:就这么大个人,十六岁的姑娘,就真值得自己上辈子,这辈子,都栽她身上?
想到这,他莫名感到牙根痒痒,连喝两杯凉水,都压不下去心头的火。
冷静下来后,他便一一回想起自个儿近来的举动,不论是用扶曼身上的香试探她,还是今日用言语试探她,其实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也不该是他做的事。
男人的眉头凝起,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要沉重的多。
话说陆宴这脾气,其实也赖不得他。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过的一直是要天上的月亮,别人都不敢给他摘星星的日子。若不是走科举入仕这一条路让他吃了些苦头,还不知他会是怎样的秉性。
说起来,沈家这位三姑娘,大概是头一个让他无法招架的。
别说无法招架,陆宴甚至觉得自己惹不起她。
其实一个小姑娘,他能有甚弄不明白的?京兆府狱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见了他都不敢起歪心思,他若真想收拾沈甄,也不是做不到。
威逼利诱他样样都会,只要狠下心,他亦能叫沈甄乖顺地如同笼中的鸟儿。
然而他做不到。
况且真给她弄哭,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他自己。反观她呢?擦擦眼泪,她还是早睡早起身体健壮的那个。
枉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对沈甄的这份特殊,也不过是因为他这心疾罢了。结果呢?上辈子他没这病,他的结果也没好到哪去……
二十七岁离世,她另嫁他人,真真是极好。
陆宴行至床边,解开腰封,退下华服,略重起躺在她身边,连翻两次身。
沈甄自打成了他的外室,便练就了闻弦知雅意的本事,他稍一皱眉,她便知道,这人的古怪脾气又上来了。
她心下一动,转过身子,忙将自己的被褥挪到了他的身上,柔声道:“大人,夜里凉。”
这五个字,也不知道是有一股什么魔力。好似天边仙泉里的一股暖流,直接灌入了他的心口,滋润了他的心肺。
他面色不改,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方才吹了风,陆宴喉咙微痒,便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两声。
沈甄闻声而起,趿鞋下地,忙到了一杯水给他端来,“大人可是累病了?”
在沈甄眼里,陆宴的脾气虽然不忍直视,但他的“业务能力”,她还是认可的。他忙起来的时候,时常觉来不及睡,饭来不及吃,她一度认为他的身子也许是铁打的。
陆宴坐起身子,接过来,喝了两口,沉声道:“倒是给你吵醒了。”
听听这冷肃的语气,谁能想到,里边儿还装着别扭呢?
沈甄确实也没听出来。对于睡觉这个事,她还真是一脸的无所谓。毕竟她大多时候都是在春熙堂内不出门,闲来无事,下午还能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