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巫姖只是在旁人频繁祭祀之时,劝说了几句。神灵也有自己的职责,神灵本就是因凡人而生,人神之间已然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为何要淫祀不止呢?当然,没有人听她的,所有人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进贡得多一些,神灵便多护佑我一些。
然后,巫姖便遭到了凡人们的嫌弃。人人皆以为她藏了私心,不肯让旁人也接受神灵的赏赐。谣言很快流传开来,巫姖的形象也不如从前那般光辉了。
巫姖见劝说无用、流言四起,索性自己停了祭祀,想要以身作则。其实,这也是冰夷的意思。只是,当时她的举动很快便招来了更多的反对。凡人们并不知情,恐慌起来,那也是巫癸第一次从凡人口中听到他们称巫姖为“疯子”。
疯子、疯子……那时的巫癸虽不理解巫姖的行为,却也不愿称她为“疯子”。毕竟,那是她的师长。
可是,巫姖的确与从前不同了。随着日夜的轮转,她的性子越来越古怪。或许是凡人的流言每日都在侵袭着她,又或者是无人理解的孤独每日都在折磨着她。终于,有一日,巫姖冷着脸,一把抓过了巫癸,再次扯下了她眼前的布。
那时,巫癸已经同日神癸绝断了所有暗潮涌动的情意,但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充斥了格外嘈杂的声音——她已不能安心敬神。为了让自己清静一些,她再次选择蒙上双眼,企图屏蔽所有的干扰,对世间之事不闻不见,只凝神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即使巫癸几次勒令她摘下那块黑布,她也不再依从。
这一次,是巫癸最后一次看见巫姖的面容。在蒙眼布被扯下之后,在刺眼的阳光下,她终于看清了巫姖的神情。
“癸,”巫姖的眼里是似乎要将一切都燃尽的绝望,“我要弑神。”
“弑神?”巫癸大惊、不解。
“把该杀的神杀了,问题,就解决了!”巫姖急急地低声说着,神情看起来竟有些狰狞。巫癸还要再问,却被巫姖推开了。只见巫姖放声大笑,向祭台后走去……没人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巫癸望着巫姖的背影,唯有沉默。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也认为自己无力阻拦。于是,她仍俯身捡起了那块布。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祭台,便是这世界留给她的最后清晰的一眼。
“宁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癸娘娓娓道来,“即使,师姖做了很多我不理解的事,甚至是可能伤害我的事……我却,从没有怨过她。因为,她是我很敬重的人。”
“伤害?”崔灵仪不解,“她做了什么?竟然伤害了你?”
癸娘低下头来:“算是,伤害了我。”她说着,声音渐弱:“如你先前所想,日神与我,有一段缘。虽然那缘分十分短暂,可是,造成的后果,却不堪设想。”
崔灵仪听着,不禁有些失落。只听癸娘继续说道:“我从没见过她的模样。可是,她好像很想见我……其实,我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是为了见我而来,这些,都是师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