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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夏夜短暂,片刻的雷雨终究难掩长久的悲号。当曹染再睁开眼时,正是清晨。雨已停了多时,林间的黄鸟正欢快地叫着,只是不知妹妹去哪里了。

她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臂膀。她随手捞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正想叫人,向门外看时,却不由得一怔。

“不……”

“阿描!”

她顾不得穿鞋,疯了一般地冲出屋去。门外樟树下,那熟悉的身影正被衣带吊着,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荡。

丹青不改(十一)

“言语轻且贱,难以信余生。愿舍此身去,但求此诺成。阿姐莫伤怀,愚妹心有愧。一死以赎罪,不为我所累。”

蓬头垢面的曹染跪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这吊死了妹妹的衣带。她哭了太久,眼里尽是血丝,心里只想着妹妹用血留在衣带上的遗言。

“愿舍此身去,但求此诺成,”曹染越是想,心中便越是痛,“即使如此,你还是不信我。你还是……不信我。”

曹描是为何自缢而亡呢?因畏罪?因愧疚?因为怕拖累她?不……她才不会。依曹染看,这两句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怕了。她怕姐姐又是在哄她,云雨一夜后,又回到老路。她怕这诺言说起来容易,却难以实现,毕竟阿姐也不是头一回说这种话了。而她已将此事做到了极致——她要如何才能接受已经和自己突破了寻常姐妹界限的姐姐,另嫁他人,从此和她形同陌路?

单单是想一想,曹描便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终于,她无法再忍受这可预见的痛苦,选择以衣带结束自己的性命。

如此一来,即使阿姐无法用一生来陪伴她,她也可以用一生来陪伴阿姐了——她的一生,只有阿姐了。

当曹染抱着妹妹的尸身、悟出她遗言中的深意时,她竟笑了。她放声大笑,却涕泗横流。她狠狠地捶了几下身边的石头,又低头看向怀里安静的妹妹,颤声问着:“阿描,你不信我?”

她问着,脸上嘲弄的笑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凄凉和伤痛。“你不信我,”她重复着,抱紧了她,啜泣着,“你……不信我。”

如今,她跪在地上,握着染血的衣带,一言不发。她已经被来找她们的曹家侍从带回了曹府,而她面前,伯父正发着雷霆之怒,狠狠地斥责着她:“含辛茹苦抚养八年,不曾想竟养出两个孽障祸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二人在外饿死,我何苦请回来两个煞星!”

伯母倒没有斥责太多,她只是哭道:“阿染,都怪你平日里对阿描太过纵容溺爱,才酿成今日大祸。伯母不是没提醒过你,可你怎么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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